太尉府中初相见,且舞刀儿把仇论
师父说:不给皇权中人看病。
病死,也不看。
楼船雪掀开车帘,望着‘太尉府’三个大字。
师父叫她来。
府门大开着,一个年纪轻轻的侍从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地伏地而跪,另一个年轻的侍女抢到车前,掀开马车的帘子,躬身扶她下来。
虽说已立了春,雪打桃花,春寒未解,仍有一丝寒意袭来。
府门口站着一个笄着白玉簪,穿着华服的中年管家道,“久闻神医大名,失敬失敬,夫人在里面候着呢,这边请。”
船雪也不多理,款步进了府门。穿过前院,走入后院,有亭台轩榭,游湖假山,假山后有块巴掌大的葡萄园,这还不到绿叶结果的季节,枯藤枝枝绕绕缠着藤架,若是夏季,倒是个避暑清凉的好地方。
进了太尉卧房,一位镶金线绣罗衣衫的妇人,从古旧的黄杨木椅子上起了身,一脸惊喜道,“谢天谢地,总算把神医给请来了,贵客,贵客,请上座。”一边又让春儿给船雪斟茶。
这妇人身份高贵,体态丰盈,粉黛添香,倒也显得端庄,船雪恭敬的上前行了一礼,道,“夫人不必客气,救人要紧,我还是先给太尉诊病吧。”
夫人和颜悦色道,“如此甚好,神医这边请。”
春儿赶紧将淡紫色的床帏拉开,只见太尉倚在榻上,脸色蜡黄,颧骨高凸,眼睛微微露出一条缝隙,已是奄奄一息。
船雪将挽于手腕上的秘银丝放了出去,这种秘银丝是一种质地轻柔如棉,光洁如银的稀有贵金属,只有龙岩山才能寻得,如今山已崩塌,寻无他处,乃是稀世之珍。银丝易折,秘银丝却有韧性,又能防毒消炎,用它来做搭脉的工具,再好不过。
船雪弹指飞线,银丝应声而出,上锁商阳、少泽二脉,中锁鱼济、后溪,下扣列缺、外关和三阳脉,这人手上七个主脉,暗合七魄,再看颜色、呼吸、气血三相,就已经把一个人的三魂七魄,体质脉络,拿个八九不离十了……
那七根秘银丝横贯空中,在血脉流通之下微微颤动,船雪二目微闭,粉指轻叩,犹如抚动一张千古奇琴,婉转流长之中借天地通灵之气,听经脉辗转之音,一番绝技神功不由地让旁边的太尉夫人看得两眼发直,大气也不敢长出一口……
船雪皱皱眉,太尉的脉息搏动次数有近乎于无,的确是亡不待夕,病已膏肓,但对于女神医来说,想要怯病延年虽非易事,但也并非难事。
船雪从身上背的斜挎包里取出冰瑰银针,施以真气,让银针在空中舞动,针就像能听懂暗语一样,任由她来回操控,银针一一排列好,她反手一挥,银针像流星般快速陨落到太尉的奇经八脉中,不偏不倚,十分精准。
刚将针刺下,船雪忽听屋檐上似瓦砾碰撞之音,她习过武,耳力又好,只得速速收回银针,飞身追上房梁。
果然,房梁上有个披发左衽,身材伟岸,美如冠玉的男子,他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右手执着寒刀,左手拿着羊皮酒囊正在小酌,见她迎来,劈脸道,“你就是冰骨神医楼船雪。”不等她回答,他的寒刀带着瑟瑟风捩向她的面门杀来,身后肃风四起。
船雪身轻如燕,轻轻一侧,闪过一刀,大声呵斥道,“我就是楼船雪,来者何人?”
男子见她轻而易举躲过一击,厉声道,“取你性命之人,受死吧。”
语罢,他连连出招,刀刀毙命,两人打在一起,难分难解,寒光剑影,枝叶簌簌。
船雪跳出圈子,怫然不悦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取我性命?”
男子将酒一饮而下,掷出酒囊,醉玉颓山道,“冤有头,债有主,当然是寻仇了,你爹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自己心里明白。”
船雪一头雾水道,“你这佞口小人,你我有何深仇宿怨,竟然把我爹也牵扯进来,真是狂妄。”说着,将秘银丝向男子四肢锁去。
男子身手极好,和成一团,轻轻弹去,再反手一刀,只见人影斑驳,丝光闪现。
一开始船雪和男子武力相当,时间一久,她逐渐占了下风,男子咄咄逼人,她已退无可退。
男子反手攻船雪下盘,她连连后退,躲闪不及,左手一推,只觉虎口一震,险些跌倒,再这样打下去,她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刀下鬼。
她得想法子牵制住他,正想着,他的刀又劈了下来,她佯装逃走,诱他来追,她猛然一个回身,三枚冰瑰银针“嗖,嗖,嗖”地扎进男子胸前的几处穴位。
他,瞬间像受到雷击,立即落到地上,哆嗦着,浑身酥软,他瞪着她,恨恨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船雪心里明白的很,他的内力武功均在自己之上,就是他太急于取胜,只顾着拼命追赶,哪里想到防身,若不是她略施小计,恐怕已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她冷冷笑道,“我只是暂时用银针封住了你的内力,说吧,你我有何深仇?”
男子一阵冷笑道,“哼,你爹真没告诉你呀?也难怪他不敢告诉你……他若是说了,你哪有脸在这世上做人。”说完,又是一阵瘆人的冷笑。
船雪脸色一变,厉声道,“住口,你,你骗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男子瞪着她道,“哼。你自己还不清楚么?落入你手,要杀便杀,休要多言。”
船雪一怔,这男子的话如毒蛇般,又铁又狠,刺穿她的心脏,她努力冷静下来道,“把话说清楚,我爹他到底怎么了?”
那男子面色寒白,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船雪又道,“今天,你不把话讲明白,休想活着离开。”
男子的目光像千万利剑向她射来,仿佛要将她斩成碎片,他那倔强坚韧的皓齿紧咬着下唇,沁出点点血红来。
船雪见他如此笃恨自己,一时又问不出个始末缘由,想用针刺逼迫他,就在她正要下针之时,从太尉房内传出尖锐的叫声,她心头暗叫:“不好。”抓住男子跳进了屋内。
左脚刚迈进门坎,就见夫人倒在地上,她查看一番,只是吓昏过去而已,并无大碍,她又来到太尉榻前,只见太尉唇色发乌,瞳孔扩张,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显然中毒已深,命在旦夕。
船雪快速封住太尉的血液,让毒素不再扩散。一边又用冰瑰银针刺破太尉的五根指头尖,放出黑血,再用手掌对着太尉施加真气,一股强大的对流令人咋舌。
男子虽然身体发怵,动弹不得,但他看的膛目结舌,只见船雪的掌心出现了一团散发着水晶的光彩,一块小小的白玉般的冰骨若隐若现,在她的掌心上下浮动,吮吸着太尉体内的剧毒,原来这女子擅长解毒,被誉为神医,和这块绝世之宝也有关系啊。
冰骨在她体内多年,她的骨头也变得如同冰骨一般冰晶清透,这,就是他爹的家传宝物吗?
男子未往下多想,就被船雪打断,她一边给太尉吸毒,一边审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
男子视她如空气一般,死到临头,面不改色,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船雪心里琢磨,先是他来袭击她,随后太尉又中毒,怎么这样巧?他那番拉扯,不过是想迷惑她的心智,真正的目的是对太尉下毒,她不紧不慢道,“你来太尉府做什么?恐怕你还有同伙的吧?说,为什么要害太尉?那番拉扯,竟让我一时疏忽。”
男子怔了怔,只觉这女子的言语间透着一股寒气,好生冰冷,“什么同伙?不是我做的,我行事光明磊落,绝不像某些人,行举君子之名,做小人之事,丧尽天良。”说着,他瞪着船雪,嘲笑一番。
这人还真是嘴硬,明明他有同伙,不然怎么那么巧?在这时候太尉被下毒?若不是她及时赶到,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分明就是声东击西,还死不承认,不叫他吃点苦头,岂肯乖乖招供?
船雪将吸完毒的冰骨压回体内,又用冰瑰银针打进他的腹部,笑道,“你不说?我会有办法的,我劝你还是乖乖招供。”
只听男子“啊”的惨叫一声,面露难色,浑身抽搐,直冒冷汗。
船雪又问他一次,他仍旧硬生生地扛着,不发一言,直到脖子梗被憋的通红,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船雪一挥手,银针像长了腿似的,飞回到船雪手中,这一幕刚好被醒来的夫人和进门的侍女看到,两人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哦,太厉害了。”
船雪不以为然,“还真是铮铮铁骨,将这个人关进柴房去……不要给他喝水吃饭,饿到他招了为止。”
船雪见夫人醒来,又仔细询问一番她如何晕倒,太尉如何被下毒之事。
夫人抹泪道,“我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就吓晕了,后面的什么也不知道,是谁?是谁要害太尉?”
船雪看了看正在大口喘气的男子,说道,“我也不知,但这个人很有嫌疑,先押下去,待我好好审问。”
01.太尉府(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