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雪从药铺的小屋里走出来,只觉风尘天外飞沙,一个领队的红衣女子手舞动着长鞭,由南向北而来飞驰而来,她身后还跟着一小队骑兵,个个犹如风樯阵马,势不可挡。
药铺外围堵了许多来看病的百姓,路被围了起来,那红衣女子的白马即将冲到跟前,她着急的呵斥道,“快闪开,闪开……”
腿脚快的人都退到一边,抱着孩子妇孺却躲闪不及,眼看要被撞个人仰马翻,船雪大惊,这时候再跑去救那孩子根本来不及,她将手腕上的五线秘银丝放了出去,打在马腿的穴位上,马腿一软,栽倒在地,红衣女子从马背上滚了下去,半天都未爬起。
她身后的骑兵立即带住马的缰绳,有个身着蓝色胡服,脚蹬豹纹兽皮靴,披发左衽,腰挎弯刀的男子将她搀扶起,这男子器宇轩昂,神采多姿。
路边的少女偷偷的瞄着,流出羡慕的眼神。
船雪也是心头一震,只觉这个少年男子与月明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觉间,她又想起了他来,未等船雪回过神,那红衣女子扬着鞭子,对妇孺一通谩骂,“你是瞎,是不长眼,没看见我来,还不赶紧躲开,等着找死啊。”那妇孺吓得脸色苍白,连连赔不是。
红衣骂完了妇孺,又走到船雪跟前,扬着眉头,说着胡语,“真看不出,有两下子,你怎么穿着汉人的衣服,是从中原来的?姑奶奶管你是什么人,敢绊你姑奶奶的马腿,让我摔跟头,你不要命了,看我怎么教训你。”说着,将长鞭往上一扬,向船雪抽去。
“啪啪。”
长鞭落地,发出清亮的撕裂声。
船雪一个弯腰,长鞭落了空。
红衣女子不甘心,气急败坏越抽越猛,接连几下都抽了个空。她边抽边道,“你敢躲?”接着,她又骂了一堆脏话。
船雪只是躲闪,第一眼就觉得红衣女子有些眼熟,对了,她想起在武周山上,是她,是她把她打下悬崖的,是她——月明那嚣张跋扈的妹妹重颜。
但,对于重颜来说,压根没认出船雪,因为她穿着中原人的男装,梳着男子发髻,更像一个风度翩翩,年轻俊俏的美少年。
船雪让了重颜几鞭子,这次,她才不会再让这个刁蛮的野丫头,决定好好教训她一番,她冲着重颜道,“喂,我们比试一番,若是我输了,随你处置,若是你输了,怎么办?”
重颜撅撅嘴道,“哼,比试就比试,你若输了就做我的马,驮我回去,任我随意处置,若我输了,也给你当马骑,随你处置。”
船雪道,“好,我们比试什么?”
重颜眼珠子一转,她见船雪着汉人的服饰,她又想到中原人最不擅长的就是骑马射箭,而他们胡人生活在大草原上,马背就是他们的家,这是汉人所不能比的,于是计上心头道,“我们就比骑射如何?”
“怎么个比法?”船雪也暗自一笑问道。
“我们去东郊草场上,比赛马,马技,和射雕如何?”重颜胸有成竹,仿佛这次她赢定了。
船雪皱皱眉头道,“我现在没有宝驹良马,我拿什么和你比?”
重颜朗朗一笑道,“你有没有是你的事,若你拿不出,就算你输,你得给我作马骑,你弄伤我的白马,我还没有和你算账呢,真是太便宜你了,你就等着输了给我当牛当马吧。”
船雪正在犯愁,她眼望了一下众乡里,个个都低下了头,这女子身份地位都很高,不好惹,没人敢给船雪借马一用。若是没马,她输定了。船雪将银牙一咬,怒道,“哼,我若不及时制止,你的马早就伤了妇孺,你到底是谁家的姑娘,如此刁蛮跋扈?我将你的马腿医好,这匹马就让我来用。”
重颜听了这话,可不乐意了,对着身旁的黑衣男子道,“五哥,他说我刁蛮跋扈,我们回去让爹爹把他抓来好不好。”
这黑衣男子只不过比重颜大了一岁,叫赫连定,是大夏王赫连勃勃的第五子,也是赫连月明的弟弟,他为人亲善,和睦,向来不喜欢与兄弟争夺,所以,他的几个哥哥素日里对他都很好。
对于这个娇生惯养的妹妹,他只是劝的多,他道,“颜儿,你不是说要和人家比试的吗?五哥当你们的裁判不好吗?”他见重颜低头不语,又向船雪道,“怎么称呼你,我妹妹不懂事,多有得罪之处,望多多包涵,我的这匹马借给你一用,就当赔罪了。”
重颜撅着嘴,顿顿脚道,“哥哥偏心,怎么向着外人。”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赫连定也不追,任由她去。他道,“没事的,她就这性子,我叫小定,一会东草场见吧。”
船雪的脸色也恢复了平常,道,“我,叫我小船吧,一会见。”
“等一等。”船雪忽然叫住赫连定,用银针将白马的腿膝盖上各刺了几针,又把缰绳一拉,马“呼”地站了起来,船雪道,“马腿没什么,歇息一会儿,照样可以奔跑。”
重颜,赫连定和众乡亲看的目瞪口呆。赫连定一手牵着白马,一手拉着重颜,领着他的人马走了。
药铺掌柜的和众乡亲对船雪一番夸赞,原本来看病的人也被掌柜的哄去看巫医,不去看的就让他们去东草场看比赛。掌柜感念船雪为他带来不少生意,给她找了一套胡人的男装,送了她一些银两,又为船雪拜了拜长生天。
船雪谢过药铺掌柜,换上胡服,骑着赫连定的棕红马来到东草场上。草场上空盘旋了着一些家雕,都是皇宫里派人饲养的,它们欢舞着,翱翔着,那种高度,并不是一般的弓箭能够达到的。
马场上,许多乡亲还有一些赫连定的人马都在说笑,那红衣女子重颜又换了一匹白马,这匹马明显和刚才那匹有所不同,雪白的鬃毛,脑门中间多了一个红色的印记,识马者便知是大宛的宝马。
匈奴人善骑马,一个人有好几匹听话的坐骑,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赫连定的马让船雪骑了,他自己又换上一匹棕色的良马,英姿飒爽地正在和重颜遛马呢。
船雪见他们玩的尽兴,也不急着去打扰,她左顾右盼,将草场上的地形熟悉了一下。这里土地辽阔,平坦,是个赛马的好地方。小商小贩们听闻了比赛的消息前来观看,他们之间有窃窃私语的,相互打闹的,人声鼎沸,十分热闹,百舌之声,说什么语言的都有。还有一些人在一旁赌博,有的人押船雪赢,有的人押重颜赢,相互争执,各抒己见。
船雪听他们的争论十分有趣,笑着走到一边,等重颜和赫连定骑回来,这才相互打了个招呼,开始比赛。
由赫连定和两个年长者作为评判,然后,赫连定又讲了一下比赛的规则,一共分为三轮:第一轮单比骑马,谁先骑到对面,将杆子上的头盔取来交给评判者为胜;第二轮,绕着马场跑一圈,以射下大雕者,数量居多的一方为胜;第三轮,掷铁饼,一人持一种形状的铁饼,将铁饼打进对方的土坑里,多者为胜。
在大夏国,人们常常玩的游戏就是骑马狩猎,这次的比赛只是稍微增加了一些难度,比的就是她们的手速,眼里,和驾驭马的能力,当然,判断力和反应也很重要。
第一轮比赛开始了,船雪的棕红马和重颜的白马并排而出,一开始,速度相当,时间一久便拉出了距离,再加上这并不是船雪的坐骑,马儿似乎有些怠慢,很不畅快地跑着,任凭她怎么抽鞭子,拉缰,马再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重颜的大宛宝驹。
转眼,重颜已经取回了头盔,走了回程路线,船雪还没有到杆子跟前,她见重颜手中晃着头盔,红巾随风漂摆,仿佛向她扬起了胜利的旗帜。
等船雪跑回来的时候,已是焦头烂额,汗如雨下。
第一轮,船雪输了。
月明定宣判道:“第一轮,重颜胜出。愿长生天保佑你们,保佑大夏,第二轮比赛,做准备。”说完,在胸口上画了一个符号。
长生天,指的就是天,大夏人眼中的天就是神,每次祭祀,行节礼,娶亲过寿都要拜一拜,求天神保佑,若是行军打仗就看日月盈亏,日满则进,月亏则退,比赛也是一样,祭拜长生天,为了乞求天神的庇护。
赫连定祈祷完,派人将船雪的马牵走喂了些水,等马吃饱喝足又牵到船雪身边道,“愿长生天保佑你。”
重颜见了,心中不乐意,噘嘴道,“你还是不是我的五哥了,你怎么能向着别人呢?”
月明定安慰了她一番道,“好啦,颜儿,你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总耍脾气,哥哥若做的不好,别人会说我偏心呢。你好好的比试下两场吧。”
而,比赛的外围,围堆聚赌的人里押重颜的高呼:“万岁。”并喜悦的尖叫。
另一边,将赌注押在船雪身上的,则暗叫不好,一通捶胸顿足。还有的人,不赌却说些戏谑的风凉话。唇枪舌剑比打赛还要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