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鼓后,第二轮比赛开始。
草场上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都投注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射箭对于船雪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从小跟着师父在西域各国辗转,骑马,射箭,习武,礼医都是与生俱来的,不管在漠南还是漠北,骑射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船雪的马虽然比不上重颜的快,但射箭上若能比过重颜,就能反败为胜,扭转乾坤。她双腿紧夹马肚,一手拉着缰绳,另一手挎着弓箭,箭术的好坏,一方面是技巧,另一方面就是在飞奔的速度中快速取箭和搭箭。
箭飞行的速度与尾羽的速度是紧密相关的,这些都是古书中有记载,她选的是一把翎箭,一把弓箭好不好,射的准不准,翎为最上,角鹰羽次之,鸱枭羽又次之,其他羽毛就更不用说了。
头顶上,几只大雕你追我赶,仍旧欢乐的盘旋着,说实话,船雪真不忍心射它们,若是不射,后果也很严重。她狠下心,放慢了马跑的速度,持弓对着天空,这次,不是她不忍心开弓,而是它们实在飞的太高,若是放出空弦,大雕只会飞得更高,想要将它射下就更难了。
船雪看了看她前面不远的重颜,这回,她的马速慢上很多,她似乎没有射它们的意思,连弓也不肯拉,只是如遛马一样,抬头看着上空不时变动的雕阵。
重颜见船雪追上了她,也不理睬,她趾高气扬的瞪了船雪一眼,将脖子上的骨哨吹响,一声长长的低声长鸣,划过了天际,大雕像听到主人的号令,又像受到什么感召一样,排成一字队盘旋向下滑翔。
大雕的离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近,重颜这时候,举起弓箭,准备射击,这个距离,比的是速度和箭法,重颜毫不犹豫,“嗖”地一声发出一箭,接着又准备发第二箭。
船雪眼疾手快,也“嗖”地发出一箭,她的箭不是朝着射雕的方向发出,而是朝着重颜的第一根箭发出,她的箭的准确度远远超过了重颜,毫无偏差的将她的白翎箭打落。
接着,船雪又打落了重颜的第二只白翎箭。
此时,大雕如惊弓之鸟,振翅飞向高处,盘旋片刻,排成阵队,越飞越远,消失在人们的眼前。
重颜赫然大怒道,“你,你,你为何将我的翎箭打掉,你耍赖。你要是怕输,比不起可以早点说,只要你给我磕三个头,叫我一声姑奶奶,我就放过你。”
船雪反唇相讥道,“既然比试,哪有怕输的道理?规则里又没有说不能打对方的箭,只是说看谁射下的多,多者为胜,你也没有打到大雕,怎么能算胜呢?最多,我们算个平局吧。”
重颜气的哑口无言,大雕又不知去向,第二轮比赛无法再继续进行,赫连定和几个长着一合计道,“第二轮算平局。”
此言一出,倒也合情理。
围场外的聚赌者们又哗然一片,这次换做押船雪的人欢呼,总算她没有继续输,重颜也没有继续赢。其他的人也就看个乐呵,哈哈一笑,欢快一场。
到了第三轮,掷铁饼。
这轮比赛对于船雪来说至关重要,它决定不了她的胜,却能决定她的负。
但,对于重颜来说,这轮若赢了,她就输了,若重颜输了,船雪还是不会赢,因为第一轮船雪就已经输了。
所以,重颜并未太紧张,她仍希望船雪输,这样她就有报复的机会了。
起鼓后,比赛开始。
几乎没有让人喘息的机会。
船雪取了十个圆形的铁饼,盛于竹子编制的小筐子里,铁饼轻巧,一次可以在手里拈五个。
重颜取了十个菱形的铁饼,与船雪的马并排而立于小土坑的前面,每隔二十步一个小土坑,上插金黄鸡毛的是重颜的坑,插有红鸡毛的是船雪的坑,铁饼打进对方坑中的多者为胜。
这个比的,一是马速,二是准确度,也就是眼力。
船雪从坑上过,手中抛掷着铁饼,无一虚发,手速相当惊人,转眼五个全抛掷进去。
重颜的马虽然快,抛掷速度却慢,准确率也不高,她见船雪五个已完,她心急如焚,她多想赢了这次比赛啊,就动了歪点子。
船雪每次抛掷一个,都被重颜的菱形饼子给打到一边,而且,她紧追不舍,将船雪往绝路上逼。
船雪的饼子一连被重颜打掉了三个,剩下最后两个,若再进不去,她就彻底输了。
船雪骑着马一直往前奔,她让重颜误以为要打最后一个坑,以为没有饼子,重颜果然上了当,将菱形饼抛掷到船雪的坑里,船雪趁此机会,连抛两枚,分别入了重颜的两个坑。
重颜见自己上当,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骂道,“你竟敢给本公主使诈,我让你尝尝本公主鞭子的厉害。”
“什么?你是公主?真是失敬啊,你那鞭子我早领教过,虽然够长够柔韧,却使的不怎么样。我更想不到堂堂大夏国的公主也会当街骂人,败坏自己德行,明明输了还不肯服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船雪一边回敬着,一边将重颜的鞭子拽住,稍一用力,将她带倒地上。
重颜一骨碌爬起来,凌乱着头发发疯一般地吼道:“你,你胆敢冒犯本公主,快来人,将她给我抓起来。”
话音刚落,一帮身着盔甲,手持弯刀的士兵将船雪围在其中,并成圆圈形转动,很明显是一个阵法,船雪暗叫不好,有些后悔招惹这位刁蛮公主,她也只是想杀杀公主的傲气,却给自己引来了麻烦。
她不太懂阵法,却看过类似的书籍,所以只能看出打仗作战惯用的对阵,不明白其中的精妙。阵法凶险,只能先突破一个缺口,方为上策。
这时,重颜露出了狰狞的笑脸道,“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吧,晚了。我让你知道我们匈奴人是多么的英武善战,最勇敢的武士们,快给我上,拿下这个中原人,重重有赏。”
士兵们正准备围攻船雪,却被一个声音制止道:“住手,都给我退下。”说话之人正是赫连定,他已走到重颜身边,喝退了手下的士兵道,“好啦,颜儿,不要再闹了,要是让父王知道了,你又该挨骂了。我们草原上的人愿赌服输,第三轮输了就是输了,何必为自己找借口?你看,那坑里你只投进去三个铁饼,他却投进去了七个,哥哥和乡亲们都看着呢,你赢了第一轮,她赢了第三轮,你们是个平局,有什么不高兴的,中原有句话叫做‘不打不相识’不如我们和这位兄弟交个朋友,他艺高胆大,父王最喜欢招揽贤士,他若知道了,一定会夸赞你的。”
“哼,我不要,不要,就是不要,谁愿意结交这种人,诡计多端,阴险狡诈,二哥,你偏心,向着外人不向我,我不理你了。”重颜嘟囔着嘴,说完,提着长鞭怫然不悦的跑开了。
草场上看热闹的人也被月明定驱散开去,他见船雪出类拔萃,天资聪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便想替父王招揽道,“小船,我……”
赫连定本想先说一些打圆场的话,刚吐出一个‘我’字,便被船雪打断道,“多谢相助,刚才得罪公主之处,还望见谅。”说完,将右手放于胸前行了一礼。
旁边一个士兵解释道,“他是我们大王的第五子平原公赫连定。”
船雪赶紧道,“失敬了,今日冒犯公主之处,还望平原公回去劝说一番,小船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说完,又行一礼,退出。
赫连定不好再说什么,看着船雪远去的背影叹口气,飞身上马回到宫殿。
船雪离开草场,无处可去,又回到了那家药铺,铺子里坐了一帮人等着她给看病,有的捂着肚子,有的苦着脸,见船雪归来,纷纷围了上去,嘘长问短,递茶送暖,就连药铺掌柜也对她也特别关照,可能是因为她帮乡亲们出了一口恶气,惩治了一番刁蛮的公主,也可能是她的医术超群,赢得他们的信任。总之,船雪有点受宠若惊。
她给病人看完病之余,又询问了一些关于赫连勃勃和他儿子亲戚的一些事情,想旁敲侧击的打听打听有没有赫连香这个人。
这天,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要过去了,掌柜的给船雪的房间布置的好一些,又送了一些胡夏的马奶酒,奶酪,牛肉松,这次,真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待遇特别好。
第二日,船雪刚喝了碗热汤,就有人送了封信函给她,走的时候还说:“我们公主说,你若是不敢来,就是抗旨不尊,这种后果会连累很多无辜的人,你想清楚吧。”
船雪拆信一看,寥寥几行字,气得她肝胆欲碎,她实在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信上说,让她巳时来西宫请罪,否则让药铺关门,掌柜的,以及他的家人全都处死。
这又是重颜公主在挑衅,这个刁蛮任性的公主啊,到底何时才肯罢休?为何如此纠缠不放?
船雪的脸都气成青色的,她现在特别后悔招惹了她,若是不去,相信重颜公主很开就会围剿这里,掌柜的便会无辜获罪,她能不去吗?去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还不知重颜公主会如何刁难她。
她只能步步走在刀刃上,就是公主约她下油锅,下火海,她都得去会一会。吃完了饭,随身带了一些药粉,药丸,向药铺掌柜简单交代一番,向西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