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雪就像坐溜溜梯一样,不断地下滑,根本停不下来,这样滑下去,也不知道最后到了哪里,就在她紧张不已,焦虑恐慌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扑倒,拦腰将她抱住,两人又像滚雪球一样“嘟噜噜”地下滚,直到撞在雪堆上,才终于停下来。
以前打打杀杀的日子也没有现在的‘滚雪球’这样惊心动魄,滚动的不只是人,还有心,每次滚到心快蹦出来的时候,一个回转又堵了回去,接着再要蹦出,再堵回去,接连不断的这样,弄的人不神经也快神经了。
终于静止不动,心也被重新堵回去,心好好的,胃里却十分不好受,如翻江倒海般,歇息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你。”船雪胸口一阵堵得慌,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像兔子似的,她红着脸看着月明道,“我,你,压到我了。”
月明深情的看了她一阵,她的唇那样红润,刚想上去一亲丰泽,就被船雪打断了,他赶紧挪开身子道,“你没事吧。”
船雪摇摇头,哆嗦道,“这里好冷啊。”她双手紧紧抱着自己。
“这样,好点了吗?”月明抱着船雪道,“我真想一直这样下去。”
“你说什么?”船雪问道。
“没,没什么。”月明结巴道,“只是感觉这里很清净,没人能打扰我们。”
“我们还剩几个时辰了?要是还找不到‘幻日弧光’,岂不是要冻死在这。”船雪说着,在月明的搀扶下站起身子。
这里又是一个静谧的银装世界,零星的雪,广袤的冰原,到处都是又粗又高的冰凌子,很像石笋,又像人的手指。
“你说,这是哪里?天都要黑了,你说这里会有星星吗?和外面的天空一样吗?”船雪自言自语道,她抬头看着那暮霭的天,冷得缩了缩身子,“这里没有吃,没有喝,甚至也见不到野兽和树木,到处都是冰的世界,到了晚上,我们会不会真的冻死?对,还有妙沉也不知道如何了。”
“他还在上面的坑里,应该不会有事吧。”月明不停的搓着船雪的手道,“这里的天,黑的真快,也不知过去了几时了,你看,那里有颗星子,十分闪耀。”月明眼前一亮,兴奋道。
“晚上能有星星陪着我们,也不算太寂寞,难道,这里真的是我们的归葬吗?你陪我冻死在这里,你后悔么?”船雪看着星星伤感道。
“傻瓜,你快看,这里,还有那里,多了几颗星星,我真想这样一直陪着你,再也不要出去了。”月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怀中紧紧抱着船雪,一起看那天上逐渐多起来的星星。
这里的天黑起来也不算太黑,熹微的光反倒让这里的世界变得更美,所看的东西都是柔和的,善美的,没有憎与恶。
脚下踏着会反光的银色冰原,头顶是璀璨的星空,星子眨巴着眼睛,像情人说着悄悄话,又像牛郎织女在会面。
“月明,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也许过了明天,再也见不到这片美丽的星空了。”船雪道,“我想知道你的心里话。”
“你问吧,我都告诉你。”月明道。
“我想知道,你,是否真的已经,放下仇恨?”船雪顿了顿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后,还能在一起吗?”
月明敛去嘴角的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让他矛盾,煎熬,痛苦,然而却又没有办法抛开,他曾多次扪心自问,他真的能放下来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船雪拨到他的正面道,“船儿,如果我们不是大禹后代子孙,我不是孟不达的儿子,你也不是楼眉须的女儿该多好,可是,我们是,这一点谁也没有办法改变,我自小失去了父亲,是义父把我养大,我的师父让我为生父报仇,当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竟会被你折服,我不愿与你为敌,却又不得不与你为敌,因为上代的恩怨,我们总是兵刃相向,你可知我心中的痛苦?每次,我想,只要狠下心来,一刀断情,你却偏偏让着我,让我的刀无处可煞,那日,你因我掉下武周山下,我大仇得报,应当高兴才是,可我,可我……”
“是啊,你应该高兴,我没死,让你失望了。”船雪嚅嚅道。
“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甚至丧失了意志,不能振作,整日活得浑浑噩噩,不知所终。我们经过这么多的磨难,你多次救我,我却只想要了你的命,我不想再冤冤相报下去,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随风而逝吧,我姑母也曾说过,谁也不能证明我爹就是你爹杀的,也许我真的误会你了,也许,他们的死都是拓跋焘所为,我不想再让自己活到痛苦之中,不想再为此事纠缠下去,我愿意放下仇恨,听从姑母的遗言,不论冰骨到底是你爹还是我爹的,我都愿意帮你把它寻回,剩下的日子,我愿与你一起面对,一起守护大禹的使命。”月明深情脉脉道。
“孟悠哥哥,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船雪红着眼,扑到月明怀里嘤嘤哭泣。
“船儿,小时候的事,我记不得了,就让那个孟悠成为过去,好吗?我只想以月明的身份好好的爱护你,陪你走完以后的路,不管它有多长或者多短。”月明抚摸着船雪的头发,悠悠道来。
“嗯,嗯。”船雪第一次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我愿意帮你找回记忆,我一定要查出是谁将忘尘芝的种子种在你心房里的,我不会放过他,虽然你体内的毒解了,但种子仍在发芽生长,它会吞噬你的生命,我一定要想办法帮你把忘尘芝拔除。”说完,又是一阵半喜半忧郁的哭泣。
两个人紧紧相拥,心儿贴的如此之近,就像天上的牛郎与织女,星月可鉴,情深似海。抱完,月明从怀里掏出埙,“我吹个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好。”船雪点点头,抗在月明肩头,望着星星,聆听着。
埙的声音深沉悠婉,在这夜空下,显得格外深情,埙的声音将夜空撕裂,将爱情绽放,一曲完毕,余音仍在船雪耳边回旋,她道,“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你教我吹埙吧。”
“这是我自创的曲子,就叫它《月明雪心》吧。”说着,月明便把埙递给船雪手里。
船雪翻来覆去的看着,这埙实在是讨人喜欢,她试着吹了几下,月明站在她身后,捉着她的手,教她吹,“船儿,你若喜欢,我便送给你了,这是我自己烧制的。”
船雪停下来道,“这是你自己烧的?好精致啊,原来你会烧陶器,还会作曲子?”
“是啊,这个埙用的可不是一般的土烧的,里面……里面。”月明凝眉道。
“里面怎么了?是不是你想起什么了?”船雪关切道,“你再吹一遍,或许能想起什么来。”
月明执着埙凑了刚才那首《月明雪心》,船雪也将五弦秘银丝执在冰棱柱上,和着月明的埙弹凑起来。
埙声深邃,幽远,曲折,婉转,秘银丝声若落雪之音,轻柔,风风韵韵,潇潇余音,两者将这《月明雪心》凑的深情款款,洋洋盈耳,旷古肃穆,绵绵不绝。
“你看,看是什么?”船雪收回秘银丝,又陷入了极端的紧张中,这一路走来都不太平,难免再发生些什么意外,便警惕高涨。
月明也停下来,顺着船雪手指的方向,看到北极星旁边出现了一道极光,起初,那极光颜色像烛火,泛着微弱的黄,之后,又有了橙,绿,青,蓝……颜色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亮,像倒挂的彩虹,轻盈,美丽。
“我懂了,这就是‘幻日弧光’,原来它只有在情人和瑟的时候,被打了动天神,才会呈现,并且我们的时间很对,若是白天,恐怕难以见到,月明,我们找到‘幻日弧光’了。”船雪兴奋道,“我们该如何采集呢,它很快便会消失的。”
“这就是‘幻日弧光’?”月明也惊讶不已,他道,“我想起来了,火龙蛇说我的埙里有‘幻日弧光’,我却不自知,我总算明白了。”说着,他将手腕割破,让血浸到埙孔里,然后再抛向‘幻日弧光’的方向。
瞬间,一道强烈的白光乍现,刺的他二人的眼睛睁不开,白光过后,又恢复了平静,月明跃身接住起落后的埙道,“太好了,我们终于采集到了‘幻日弧光’,就剩为你采‘冰郎花’了。”
“你怎么知道采集的方法的?”船雪道。
“我烧制这个埙的时候,曾经烧了不止一次,两次,每次烧出来的总是音质不好,我听说,北极寒地的泥土,质地紧密,很富有感情,为了烧出好听的音质,我便去过一次,那日极光显现,十分刺眼,我根本看不清是什么,只知道是一道光,不小心跌倒,手擦伤了,血浸在采来的泥土上,瞬间一道白光没了,我并不知道这埙里已混有‘幻日弧光’,听火龙蛇讲来,仔细再一回想,若要采集‘幻日弧光’,不见血是不行的。”月明徐徐道来,“离日出还有几个时辰,我们必须在日出前找到‘冰郎花’赶回去,船儿,你是神医,你知道‘冰郎花’是什么样的吗?”
他们边走,一边谈论,船雪道,“原来是这样。《华佗经》里记载‘冰郎花’长在极寒之地的冰棱上,生长年限非常漫长,数量又少,十分珍贵,遇到阳光便会化为水,不易储存,就算能找到的人,也无法将它带回,所以,找到了也是白费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