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阶下囚
又过了两天,一位自称是吉林刘经理他们公司的人到办公室来找我。来人告诉我,他是粮油公司的法律顾问陈律师;说刘经理特意叮嘱他来找我。我连忙说,公司是程经理个人承包,他自己说了算,我现在一点作用也起不了。他说:“我刚找到程经理谈过,但是我们的意见他根本不听,而且态度还挺蛮横。”我问:“你是怎么说的?”他答道:“公司的意见是用一部分羊毛来顶王吉欠你们的账,其余的拉走;但是程经理坚决不同意,张经理看看是否去劝劝他?现在我们已经在案发地盐海县公安局立案了,还告到沧海市人大常委会了。这次来还不能谈判成功,那只好付诸法律解决了;到时候可能也会牵扯到您。”我听后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忙说:“我再去找程经理也没什么用处了。这样吧!我领你去找经委主任,看看有办法解决吗,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我敲开了袁主任的屋门,向他介绍了来者的身份,主任听后很不高兴的看了我一眼。
陈律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希望领导出面调解一下。我接着说:“原来两家的关系不错,听说人家对我们去收羊毛的职工还挺关照的,现在因为王吉的原因闹成这样真不值得。主任您出面和程经理说说,最好把事情了结了吧。” 袁主任听罢说道:“现在情况和以前不同了,公司承包给程经理了,企业的事我们也不能干涉太多了。这样吧,陈律师先回去,我了解一下情况,再做做老程的工作。”
出门时袁主任示意我留下;劈头一句就对我说:“老张!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扭,向着人家说话呢?”我答道:“关键是人家又没有欠咱们钱,咱们扣车的做法就有些不妥了;我觉得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见好就收。他们现在同意留下羊毛给王吉抵账,我们能把钱要回来就行了,再多扣人家的货就没有道理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对方如果真告出事来,那时候事情就不好收拾了。”袁主任听后说:“老程这样做也是被他们逼得,自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即便出了事,有他自己顶着,也轮不到你们。再说在咱们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们也折腾不出什么事来。”看来对老程的做法领导还是支持的;我只好说道:“主任,我们这样干可是违法的啊!对方已经在盐海公安局立案了,还去了市里人大上告。现在是老程已经把我们牵连进去了,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就怕他自己也顶不住啊!”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于是后来出现了先头的那一幕;程石松第一天被抓,第二天又有几个职工被盐海县公安局带走。
我拿着传票找到了袁主任,请示去还是不去。主任正在打电话,听内容也是在说着这件事;他看了看我递过去的传票,耸了耸肩,开口说道:“这事你自己决定吧!”我无奈的说:“还是去吧!怎么也是被卷了进去了,别再让公安局下令通缉我,再说弟兄们都遭罪了,我也不能逍遥法外啊!”主任说这样也好,你去了多带些钱,要尽量把大家生活安排好。
在当天的沧海日报上,右下角赫然登出一条短讯;“在我区盐海县境内发生一起重大拦路抢劫案,嫌疑人已被全部抓获,案件正在审理之中。”
第二天一早我赶到了盐海县公安局,找到了刑警一队的办公室。
我推门进去后,看见里面坐着一个年龄不大的警察,便把传票递了过去。他看了看,做了些记录,然后用难以接受的眼光瞅着我;指了指屋角的扫帚,冷冷命令我说,你先去打扫卫生吧!我听了后,觉得好像受到莫大耻辱,心中居然冒出来一股无名火来。我瞪起眼来高声说:“你们公安局叫我来,该审就审,该关就关,不是给你们干活来的,我要见你们领导!”年轻的警察见状有些惊奇,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拿起传票走了出去。一会回来说,你跟我去见我们姜队。
屋里的人见我进去,微笑的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让我坐下。姜队长看上去还很年轻,长的英俊潇洒,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
我心中正盘算着怎么回答对方的审讯,就听到他开口说:“带着你们的人,到大楼门口等候,不准随便离开,有事必须请假。”我问,晚上可以回家吗?他告诉我说;晚上到指定的旅馆住下,这已经是很照顾你们了。
我找到正在打扫卫生的几个职工,招呼他们来到楼门口。大楼门口修得挺宽,门前有一个很大的前出厦。两旁的水泥台上已经有人坐着,我们也挨着坐下。
这时我望着门前的五六层台阶,猛然想起古人的“阶下囚”的来历;眼前的情景倒是对上号了,一时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
业务员小王对我说:“昨天警察是先到家里抓的我,让我领着去的你家,没找到你,就拉着我一个人来了。来盐海县的路上,公安刑警让我蹲在车后面;我说,同志能不能让我坐前面去?你猜警察怎么说?你这小子再不老实,就把你给铐起来!”我听后笑了起来,说道:“因为你领着警察没抓到我,所以看着你不老实;警察审问过你了吗?”他说:“审了,我就说我什么也不知道,经理让我干嘛就干嘛。这次跟去只是在旁边观看,什么也没参与。”我听后点了点头。
这时小李指了指坐在对过的几个女子说:“看她们打扮,准是抓来的小姐。让我们和她们对面坐着,咱们这些人一个个又穿戴整齐,在别人眼里准当作是嫖客了。”我说:“嫖娼的罪过总比抢劫罪轻多了,哥几个犯的可是抢劫罪啊!弄不好要判几年的!”几个人听后瞪大眼睛,吃惊的望着我。小王苦笑着对我说:“要判也先判你这个当头的,你可是算主谋啊!”我听后笑了起来,说:“我这个头是程经理口头封的,不算数的。按经委领导的说法,我是暂时在你们公司待命的。再说我好歹原来也是农机厂的一把手,怎么也不能到你们的小公司当副经理啊!那不大材小用了吗?”
几个人正在说着,只见从里面走出了一人,低头丧气的坐在了我旁边,他对我说道:“你们也来了?”我疑惑地看着他问:“您是哪位?”对方叹了一口气,说:“别提了,就是我帮老程找的人;按咱们沧海人的话说,这回可‘倒灶’了!找的几个人都进去了,家属们每天吵着找我要人;我自己托了托关系,好歹没关进去,这回可让你们程经理给害苦了,丢大人了!”我说:“大家这是都粘了程经理的光了,正像他前几天老挂在口头的话;这回可逮着有把的烧饼了。”
不过也真难为这位哥们了,只要一看见大门口有人来,就慌忙低下头用胳膊遮住脸,生怕被熟人瞅见。
中午我领着大家到一个小饭馆就餐,让每人点一个自己爱吃的。我又要了几瓶啤酒;不管怎样,虽说大家成了临时囚犯,可是自己不能亏待自己。
下午刚到公安局门口,突然听到有人喊:“张经理!”我扭头望去,见到吉林的刘经理向我快步走过来;一面伸过手来和我握手,一面不安的说:“真对不起了,怎么把您也弄来了。”我笑着对他说:“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们,这也算罪有应得。如果不是这次机会,我这一辈子哪能和公安局打交道啊!”刘经理又告诉我,公安局去东北抓王吉了,事情快有结果了。
第二天,我们继续在公安局大楼门口蹲着。中午时分,一辆轿车驶了进来;车门打开,一行人从里面下来。我看到打头的是县里主管工业的副县长,后面跟着经委袁主任,还有农业局的刘局长也来了。
刘局长和我是老熟人,他老远望见我们这个情景,忍不住咧着大嘴笑开了。
只见县长一脸庄重地率先走了过来;到我们面前开口大声的说:“同志们辛苦了!”然后伸出手来同每个人一一握手,这情景颇有些领导接见的味道;让大家一时真的是受宠若惊。我看着这不伦不类的滑稽场面,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我对跟在后面的刘局长说:“您怎么也来了?”他答道:“这的公安局长和我是同学,我过来给你们讲讲情。怎么样,没有受罪吧?”我笑着说:“没受什么罪,可这滋味也不好受。我们丢人现眼可都丢到盐海县来了,老兄还是赶紧救我们回去吧!”
县长的一声“同志们幸苦了!”让大家一扫两天来的抑郁心情,情绪一下子都兴奋了起来,瞬间好像从罪犯升华为有功之臣。小王嘻嘻哈哈的对我说:“张厂长!刚才这事你没有安排好;我看电影里这场面如果领导说,同志们辛苦了!你应该领着大家齐声回答,首长好!那样多有气氛啊!”我听后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下午领导走后不长时间,县里的公安局政委赶了过来,临走时对我讲,你们去刑警队办个手续,就可以回家了。
我找到姜队长;他告诉我,如果不是你们领导来讲情,保你们回去,怎么也要关你们几天;你们回去后都不要出门,有事找你们必须随叫随到。
第四章 阶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