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不是忙着逃命?”吴道德似哭非哭地咧着嘴,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要低进泥地里,“而且下来的时候我压根就没敢睁眼……”
王旭东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到了这个节骨眼,也只能撸起袖子干挠头。忽然,他眼里波光流转,有些兴奋地说:
“我以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是阿凡提和一位朋友坐船,那天风浪很大,船在水里上下颠簸,那位朋友就非常害怕,嚷着要下船。
阿凡提被吵的烦了,于是把他朋友踹进了水里,那位朋友不会游泳,在水里上下浮沉,拼命呼救,喝了不少水,最后阿凡提又把他捞了上来,这回,他坐在船里说,这世界上没有比船再安全的交通工具了。
所以你看,只有先让他了解了水里的危险,他才懂得在船上的舒服,对不对?”
吴道德有气无力地解释:“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行啦,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一会儿,咱俩绑一根安全绳,然后爬出去,你抱住我,我抓着安全绳,咱俩一点一点地滑下去。”
吴道德吓的不轻,眼睛睁的大大的,脑门上嵌进好几道抬头纹:“咱根本就没学过这个科目,你可真是喝了大胆儿汤!”
“怕啥,人家老兵不都是这么下?”
吴道德摇头:“要下你下,我不下!”
“孬种!”
吴道德拿眼瞪他,他才不管,又继续激他:“怂!”
“你……”
“我什么?我就说你怂!怂兵蛋!”
“行,我是怂兵蛋,你不怂,你就是狂妄自大的臭兵痞!”吴道德抱着栏杆往外挪了挪屁股,仿佛要和他划清界限,
“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早上跑步那个事是你黑我!”
这回轮到王旭东瞪眼了,只不过吴道德瞪的更厉害,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你瞪啥眼?你敢说不是?”
王旭东刚想说不是,却忽然像是被拉了电闸一样,生生地闭了嘴!
猜测终于得到了验证,吴道德得逞一般弯起嘴角:“所以说王旭东,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今天你是故意拉我上来的,就想看我出丑,你居心不良!”
“你别瞎说啊,我可是为了帮你才带你上来的!”
“反正咱俩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为谋就不为谋,你以为我爱管你!”王旭东火气一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住,这会儿正气的咬牙切齿,“要不是班长死命令下来,我才不跟你跑这么高晒太阳!”
吴道德也不示弱:“那你倒是下去啊,我又没拿绳拴你!”
“这可是你说的!”王旭东气呼呼地捞起安全绳,开始往腰上系,“吴道德,你可千万别后悔,别等我下去了,你再求爷爷告奶奶。”
“要走快走,少废话!”
王旭东不再说话,翻身越到云梯之外,一手抓住安全绳,朝他挥了挥手,露出一口白牙:“哥们先下去了啊,拜拜!”
说完,双脚离开云梯,随着滑轮的转动,整个人缓缓降下。
“唉,我让你走,你真走啊你!”吴道德是在气头上,可一见王旭东真的没了影,心里开始着了慌,“你能不能有始有终?我是被你拉上来的,你自己溜了算怎么回事?”
耳边猎猎的风声仿佛是在嘲笑他的怯懦,他环视四周,悬空的感觉再一次让他心跳加速, 他大汗直流,有些晕头转向,脑子里想的就是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才能下去。
王旭东也是第一次从云梯上直降,心里未免也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刺激,一种能让他空洞的心瞬间填满的感觉。半空中的他,仿佛与太阳更近了一步,那炽烈耀眼的色彩,在他的身上浸了一层金辉。
双脚落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下意识地抬起头,五指并拢在脑门上搭了个凉棚,仰望50米之外的云梯,已经分辩不出吴道德究竟在哪个方向。
“上个厕所,一会儿来放你下来!”
从厕所出来,王东旭吹上了口哨,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半路上和班长撞个正着。
“王旭东?你不是和吴道德在一块?”
王旭东满不在意地说:“我内急,所以上个厕所!”
“吴道德呢?”
“云梯上呢。”
“你怎么下来的?”
“绑安全绳降下来的!”
班长一听,脸都气绿了,张口就骂:“你小子,谁让你自己降下来的?出了事怎么办?”
说着,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叫了一声“坏了!”,转身就往云梯底下跑。不明所以的王旭东紧跟其后,就见班长一边让人把云梯降下来,一边指挥大伙在云梯周围吹起了厚厚的气垫。
“班长,吴道德不是要跳楼,他正在适应高度。”
“闭嘴!”班长懒的听他废话,仰着头,目光紧紧地盯住缓缓下降的云梯。
“班长,我……”
“去,去,去!你小子少在这添乱!”班长不耐烦地用胳膊肘弹开正欲靠近的王旭东,“看我一会儿收拾你!”
云梯降了下来,吴道德整个人已经虚脱了,整个人半趴在围栏上,一张脸白的跟纸片似的。
总算有惊无险,班长长吁了一口气,让人带吴道德回去休息,伸手揪了王旭东的耳朵边走边骂。
“你小子就知道惹祸!刚才多危险,万一吴道德从云梯上摔下来怎么办?那是一条人命,怎么处理起来就那么轻率?是不是你在老子跟前打包票,老子才答应让你带他的,结果你就给老子带成这个样……”
王旭东咧着嘴,连哭带喊:“班长!疼!耳朵要掉了!”
“你还知道疼?给老子关禁闭去!”
“我错了,班长,我真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