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倒吸了一口谅气现事情确实是这样又听着范闲继续微笑说道:“所以说陛下能忍一时不能忍一世能忍百官不能忍自己的儿子如果陛下一直不想便罢了但只要开始想第一个问题便无法控制地会怀疑到很多的东西所以整顿科场弊案也就成了自然之事。”
林婉儿将头靠在他的怀里轻声说道:“其实这些事情说起来也简单若我愿意想也能想明白为什么太子哥哥他们想不明白?”
“不是想不明白只是太子本身已经开始有不安全感。”范闲想到年初时皇帝陛下给三位成年皇子的赏赐那里面含着的深意就连范闲也看不大明白想来不论是太子还是大皇子都有些惊悚不安所以此次科场之上才会伸手伸得如此长。
林婉儿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求相公能封王裂土只求能做个逍遥侯爷就好了这些事情总是麻烦得厉害。”
“富贵闲人固我所愿也。”范闲笑着应道想到贾宝圣的那个外号接着说道:“只是有些事情看不惯总会犯犯嫌谁叫我与父亲大人的名字取的都不怎么好。”
见他打趣家翁林婉儿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顿了顿又问道:“父亲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放心吧父亲当天夜里就去了趟相府。”范闲又说回了最开头那几个字摇头赞叹道:“所以我先都说监察院这事办得漂亮你看看最近落网的这些官员除了郭尚书之外包指东宫、枢密院里都有人落马岳丈那边虽然也捉了一位方侍郎但毕竟没有伤筋动骨这种分寸感如果不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手来办断然不能掌握得如此炉火纯青。”
“这很难吗?”林婉儿微笑问道。
范闲手指轻轻从妻子的黑间梳过轻声回答道:“很难要让那些势力痛又不能让他们痛死。免得陛下不好处理。”
说完这话他的眉宇间涌出淡淡忧色。
“怎么了?”心细如的婉儿抱紧了相公的胳膊关心问道。
范闲摇了摇头想将心里那个隐忧挥去:“我本来以为这次揭弊案一定瞒不住天下人所以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没想到监察院将我掩护得极好不过你说得对。这个世上没有水泥墙总会被东宫知道我与监察院的关系。而且……庆国的疯子太多。我这时候在担心那个跛了的疯子。”
“陈萍萍?”林婉儿马上知道他说的是谁但她并不清楚相公除了告弊案之外与监察院那个恐怖的情务机关还有什么联系所以有些疑惑这疑惑太过强烈甚至掩去了水泥墙这三个不明之字。
范闲笑了笑、并没有将这事儿完全说明白只是轻声道:“我担心陈萍萍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瞒这件事情。”
“他敢!”
每一个少女都喜欢自己的相公是个满心正义感的英雄所以范闲此次暗中告弊案。虽然林婉儿有些担心但内心深处满是满足与骄傲。此时听着陈萍并要将相公推到世人面前一想到那种危险。娇躯一震郡主之气大作哼道:“我明天就入宫找太后去!”
范闲哈哈大笑安慰道:“陈萍萍就算将我托出来只怕存的也不是什么坏念头。”
林婉儿听不明白范闲却清楚这是一个好机会在夜宴诗会之后如果想在庆国百姓之中牢固树立自己的地位名声此次揭弊案一事无疑是最好的机会。按照费介老师曾经说过的既然母亲的亲密战友陈萍萍同志一直不甘心自己当个内库富家翁非要让自己执掌监察院那么按照传说中陈萍萍的性格借着春闱弊案一事让自己猛然跃出众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问题在于得到与失去的比例到底是多少这一点范闲还有些拿不准。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浙浙细雨这才现时辰己经近午自己竟是与妻子在床上缠绵了大半日不免甜甜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有些疲惫。此次揭弊案一是因为自己确实可怜那些真有才学的士子二是不忿那些皇子们把自己当绳子一样在拔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想最后试一次陈萍萍。
范闲将去北齐所以他必须清楚那个实力恐怖的监察院老人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同时他更想看清楚那位隐在老人背后的九五至尊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
态度决定一切态度决定关系态度可以揭示历史可以揭示……身世。范闲微微眯眼透着烙印着母亲气息的玻璃窗看着天上的乌云觉得庆国的一切就像一道有趣的脑筋急转弯而自己似乎一直行走在无限接近真相的道路上。
也许目标已经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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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府之外微湿的长街上一辆没有标记的马车正安静地停在那儿忽然间一个人影从里面像落叶一般飘了出来将要降落到地面的时候右掌在车厢沿上一搭整个人已经钻入了马车里。
“走。”范闲屁股刚刚坐到椅上就话。
藤子京从御者的位置上回头看了少爷一眼苦笑道:“少爷如果老爷知道这时节你还出门会教训小的。”
范闲笑得更苦:“再不赶紧走不止老爷要拿棍子打我这不孝子就连你那位温柔的少奶奶都要拿绳子来绑我了。”
这时节京里真是人心惶惶的时候礼部尚书郭攸之被逮下狱的消息。只用了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座京都但凡与春闱有关的官员们都坐立不安地留在家中生怕一会儿之后监察院的密探会来敲门然后客客气气地请自己去喝茶。
而范闲身为弊案的关键人物深知内情的司南伯范建大人与晨郡主更是不敢放他出手所以他只好偷偷溜了出来叹气说道:“藤大幸亏少爷我在京里还有你这个心腹不然连出趟门都不容易。”
一直安静坐在他身边的王启年笑容明显变成了最苦的那个愁眉苦脸道:“大人下官一直想努力成为你的心腹。”
范闲哈哈笑了起来调笑道:“王启年你应该去说相声去。”
马鞭一响黑色的马车缓缓向前行去。车轮碾过街上的水洼四周的青树被雨水一洗。更显青嫩在马车的后方有几个监察院的密探穿着各色雨具远远跟着这辆马车他们都是启年小组的人。专门负责范提司的安全。
“如果朝中有官员报复怎么办?我这里的人手有些不足。”王启年是知道范提司与院里做了什么事情有些担心。
范闲微微一笑眸子里寒意一现:“现在不是当初我们要去的地方也不是牛拦街。本官倒想看看除了那个疯婆子还有谁敢在京都里圣上的眼皮下面刺杀我。”
“去哪里?”藤子京也不回头低声问道。
范闲看了王启年一眼王启年轻声说了个地名然后解释道:“很凑巧大人看上的那几名学生都住在一家客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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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叠衣巷的外面就停了下来空中还在落着小雨范闲下车后与藤子京二人撑着纸伞往里走去王启年早已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这叠衣巷是外郡来京举子聚居的地方今天京里又爆了科场弊案所以此时犹是人声鼎沸拥挤得厉害。范闲举着伞小心翼翼地从街沿往里走着伞面略微向外倾着免得伞上的雨水落到街边檐下避雨的小贩锅中。
“借光借光。”一位身材瘦削的读书人急切地喊着手里提着两壶酒擦过范闲二人地身边朝着前方急奔竟是不畏由天而降的雨水只是此人路过时回头看了范闲一眼。
范闲举着伞看着消夫在雨中的那人摇头笑道:“这和当初毕时的那群疯子多像?只要考试完了就得狂醉一番。”他砸巴砸巴嘴有些遗憾当初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参加学校的毕业宴。
藤子京听得不是很明白但依然恭谨解释道:“估模着是郭攸之倒台一事让这些学生如此兴奋。”
“郭尚书的风评很差吗?”范闲随意往前行着看着就像是个喜欢在雨中散步的公子哥儿。
藤子京笑道:“京官没几个风评好的庄里有句俗话若将六部的官员排队砍了脑袋估摸着能有一个是冤枉的。”
范闲哈哈一笑心想前世时也有这种笑话打趣道:“那你说我父亲是不是冤枉的那个?”
世人皆知司南伯范建先为户部侍郎后为尚书不知道从国库里捞了多少银子若说大贪官范闲的父亲岳父只怕是逃不出前三名去。但这话藤子京哪里敢说听着少爷这问题冷汗就开始往后背里钻苦笑道:“少爷小的失言您可千万别介意。”
“贪官怕什么?世人不患官贪却患这官贪而无能。”
“公子这话不妥。”
忽然有个人毫不客气地从旁钻进了范闲的伞里避雨手里捧着一个纸包的烧鸡烧鸡的微焦香味连这漫天雨丝都掩不住。
第十三章 雨中访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