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缓缓被拉开一直上油保养着的机枢并没有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这种无声的压力却让守在门外的监察院众人开始感到紧张起来。
范闲微微低着头左边的眼皮跳了两下。他感觉到铁门后面隐隐传来的气息有些寒冷似乎那个应该已经七八十岁的应该只是活在历史黄纸上的大人物被囚禁了二十年后、依然从骨子里散着一位密探头目所应有的气息。
铁索在石板路上拖行的声音有些刺耳声音越来越大意味着里面那个人离这房大铁门越来越近。
范闲抬起头来满脸平静地看着那房大铁门心里想着当初陈萍萍在二次北伐的时候是怎样率领黑骑突袭千里将秘密回乡参加婚礼的肖恩捉回北齐那是何等样的风采?但是陈萍萍也因为此事导致双腿被废这位肖恩也实在是位强人。
肖恩被庆国所擒之后庆国再次北伐直至三次北伐之后才将当年强大不可一世的北魏打得奄奄一息最后分裂成无数小国。直接继承了北魏力量和大部分疆域的是当年的北魏节度使战家立国号为齐。
这便是如今北齐国的来历当年战清风大帅无辜被贬北魏才会分崩离析最后却还是战家从这个烂摊子上突兀而生这世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奇妙。
……
春天的阳光温柔地穿过大牢外的高树洒向那房铁门。在门上烙下斑驳的光痕同时也轻印在那张苍老的容颜上铁链拖地的声音嘎然而止一声苍老的叹息声响了起来。
铁门外监察院六处的四位剑手如临大敌紧握索套远远套着中间的枷板。枷中有个人那人满头乱披着头早已全白看着潦乱不堪。手腕脚上全是精钢铸就的镣铐身上的衣裳却是洗得极干净。
那声苍老的叹息。就是从此人乱下那张枯老的唇中出的叹息之后只听这位老人幽幽再叹道:“阳光的味道久违了。”
这自然就是被庆国关了二十年的肖恩看到他从天牢里走了出来四周负责戒卫的监察院众人无来由地紧张起来。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开始弥漫着血腥那种微甜的味道。范闲微微皱眉觉得这人的气息真的容易令人狂。众人手中握紧了腰刀或是指头驱紧了劲弩的板机瞄准了那个身材高大却佝偻着的老人。
碰的一声闷响!
七处前任主办如今眼神浑浊的牢头走上前去。毫无理由一棍敲打在肖恩的后背上!
肖恩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什么缓缓转头看着监察院七处前任主办。轻轻吐了口气吹散面前乱。露出那双阴寒幽深的双眸和那张枯干的双唇嘶哑着声音说道:“老邻居我们一起住了二十年我这就要走了你就这么送我?”
七处前任主办缓缓闭上眼晴将提着木棍的手垂了下来似乎有些害怕肖恩的双眼用力地呼吸了两声说道:“这些都是后辈您何必激他们?如果此时孩子们失手将您杀了我想您也不会甘心。”
肯恩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包围自己人群中的那个漂亮年人。范闲现对方在看自己强行用真气稳住心神微微一笑相应。
肖恩有些意外如此年轻的后辈竟然心神如此镇定微一摇头对牢头说道:“我离开庆国想来你也不用再呆在天牢里。不过我想你一定会很希望我死掉不然这二十年的相伴我总有法子让你偿还我。”
牢头面无表情:“祝你一路顺风永远不要再回来。”
肖恩嘶声笑道:“我一定会再回来的。”他看着牢头的脸一字一句轻声说道:“你对我用了多少刑我都会一样一样的用在你孩子的身上。”
牢头紧闭着双眼知道如果肖恩能够重掌北齐的黑暗力量那么专门对自己进行报复自己真的极难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家人。
肖恩仰天大笑起来身上系的沉重铁链开始当当响着似乎也很害怕这个恐怖的人物即将获得自由。
监察院众人紧张无比只有范闲听着对方笑声里的怨毒微微紧张之外眯起了眼睛依然十分不解长公主玩这一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
监察院大牢外的空气紧张无比似乎感觉到隐隐有血光正从那个枷中之人的身上散开来。
便在此时吱吱响声起那辆普通的、黑色的轮椅缓援靠近了大枷。
推着轮椅的是费介轮椅上坐着的是陈萍萍。
轮椅滚动的声音不大却像梵钟一般将众人从紧张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众人看见院长大人来了无来由地同时舒了一口气。
面对着肖恩紧张因为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一旦脱离樊牢之后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陈萍萍一来众人便安心是因为所有监察院的官员都深深相信只要陈院长在一天肖恩就不可能反天。
陈萍萍缓缓抬头看着枷中的老熟人轻声说道:“你笑什么呢?”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屑一丝有趣
满头乱的肖恩看着轮椅上的陈萍萍忽然开口说道:“我笑你的一双腿毁在我的手中。”
陈萍萍微笑着摇摇头:“我以为你在笑自己的悲惨人生被我关了二十年还需要说什么呢?我是胜利者你是失败者这是历史早就注定了的事实你永远再也无法改变。”
肖恩怒吼一声白如剑般向后散去狂怒之下他往前踏了两步铁链剧震四位牵拉着重枷的六处剑手拼命用力才拉住他劲气相冲之下大狱之前灰尘大作。
陈萍萍却是一点也不紧张垂怜望着他说道:“都这么老的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
肖恩忽然闭目仰天而立许久之后双目一睁寒光大盛凛然说道:“陈萍萍你真敢放我回北方吗?”
陈萍萍微笑说道:“回去好好养老吧安份一些如今我也是老胳膊老腿儿懒得再跑那么远捉你回来。”
肖恩的声音像刀子一般尖利苍老的音色就像刀子上的锈迹刮弄着所有人的耳朵:“我的儿子在婚礼上死在你的手下我想你再不会有任何机会捉回我。”
陈萍萍招招手范闲满脸微笑走了过去离肖恩越近越感觉到对方那股子天生的阴寒但他依然面色不变。
“我们已经老了你还能做什么呢?万一将来要捉你……”陈萍萍微笑着说道:“肖恩他叫范闲是我的接班人此去北方一路由他相陪想来你不会寂寞。”
肖恩微微侧身重枷与手脚上的铁索又出碰撞的声音老人透过眼前的丝注视着这今年轻的清秀的监察院官员半晌没有说话。范闲此时才看清了肖恩的双眼里那挥之不去的怨毒之色。
推着轮椅的费介缓缓说道:“肖恩大人那次婚礼上的毒是我下的。很凑巧范闲是我的学生。”
陈萍萍和费介同时微微一笑范闲恰到好处地微笑开口:“肖恩前辈所以日后有什么事情自然是我来陪您了。”
肖恩呵呵笑了两声笑声中却没有一丝快意、只是阴寒血杀。他这一世最大的惨败、便是拜陈萍萍与费介所赐却没有想到此行押送自己回北方的年轻人竟然与他们有这么深切的关系。他微微侧头看着范闲一字一句说道:“你还太嫩路上你要多留些神。”
范闲很有礼貌地躬身行礼:“一路上、都会向前辈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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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旁细草如碧玉之丝车队侧面的天空中挂着低低春树枝沉默的车队离开了监察院大狱沿着天河大道往迁城行去一路上早有巡城司衙门设了关防长街之上空无一人只有各处兵吏把守远处隐隐可见一些六处的弩手占据了一些楼檐。
皇城侧门已闭大内统领宫典许漠地看着远处长街上那列车队忽然开口说道:“我很欣赏范闲。”
身旁的将领皱眉道:“大人?”
宫典唇角微微一翘说道:“你们没有与肖恩打过交道所以不知道此行如何凶险。范闲如今声名遍天下国戚权贵完全没有必要往北齐走这一遭但这小子居然有胆气应了这差事……我确实很欣赏他。”
……
范闲坐在头一辆马车里闭目养神真正使团昨日就已出了京都自己这一行人加上自己这个正使却因为用肖恩换言冰云的秘密协议拖到了最后。他昨夜阻止了家人来给自己送行的荒谬念头全副心神都放在此行的任务上。
范闲随着马车的起伏似要睡着了心里却在盘算着许多事情除了肖恩之外关于司理理的红袖招计划也十分的棘手。他此时才想到那个曾经厮磨一夜的柔媚女子正在后面的马车上不由微微一怔。
正此时车厢一颠他知道马车已经碾过了京都北城门的那道石坎……
第二十九章 肖恩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