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燕问:“严谨怎么坏了?”
姚小萍懒洋洋地说:“他呀,他是横草不拿,竖草不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得像条蛇――找到我真算是他有福气――”
“那是你把他惯坏了――”
姚小萍眼睛一翻:“我惯他?是他自己惯自己,还不是仗着他自己是青皮后生,没结过婚,年轻,就觉得自己身价高。哼,我看他离了我又能找到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她见姚小萍真生气,不敢火上浇油,只在里面打圆场:“他对你一见钟情,哪里还有心思找别人?我看他这辈子是认准你了,赶都赶不走的――”
姚小萍没反驳,大概这话听着还顺耳。
石燕给别人鼓劲还行,但给自己鼓劲就往往是鼓反劲,鼓来鼓去鼓得自己一肚子气。黄海仿佛是心有灵犀一气通,只要她心里对他有气,他打电话的时候很快就能觉察到:“燕儿,孩子没事吧?你没事吧?怎么听上去情绪不高?”
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听出她情绪不高的,她感觉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该说什么说什么,但他总是很灵敏地嗅到了不一般的味道。她知道瞒不过他,就把姚小萍的话原封不动地过给他,但说的过程当中就觉得黄海受了冤枉,边说边担心把黄海惹毛了,再不让她跟姚小萍来往,干脆自己先表个态:“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姚一说,我就觉得你――我看我――我以后还是少跟她接触,免得――”
“干嘛要少跟她接触?我觉得她挺不错的呀,她很有生活的智慧,她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那你的意思――你也是――也想三妻四妾?”
他笑了起来:“我只说她的话有道理,我没说她的话也适用于我。有道理嘛,就是适用于大多数男人,适用于通常的情况,但那并不等于适用于每个男人――”
“那你――是不是那样呢?”
“我不是。我留校的时候还不认识付教授,也不认识小付,你那时也还没――结婚。我留校也没留在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付教授也不是学校有权有势的人,所以这一点姚小萍说得不对。但是在别的方面――我只能说到目前为止姚小萍没说准,今后的事情,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天长日久地证明给你看――”
她没吭声,他又说:“燕儿,你不能因为别的男人做的事就判我的罪――株连九族也不能这样株连――”
她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保证说:“我以后再也不听姚的话了,因为她总爱把男人往坏处想――”
“她也不算把男人往坏处想,因为世界上的确是有她说的那种男人。她现在既没证据证明我是那种男人,也没证据证明我不是那种男人,所以她的推测可以做参考,但不能定我罪。要等到了我进棺材的那一天,她才能给我下结论。如果到那时事实已经证明我不是她说的那样的男人,她还一口咬定我是那样的男人,那她就没道理了。但在那天之前,我们都不能说她的话没道理――”
“你真的不想――三妻四妾?有条件也不想?”
他笑了一阵:“我为什么要想三妻四妾?我觉得世界上有一个人值得我去想就足够了。心里装着一个人,装得满满的,不好吗?如果心里装那么多人,那肯定是每一个都不完美,都不理想,不然怎么需要到别的人那里去弥补呢?那其实是很――惨的,你说是不是?”
她没吭声,但心里回答说:“是,是很惨。”
“你想不想有三四个――情人,每个人只有一两个令你满意的地方――这个有的那个没有――那个有的这个没有――每个人都跟着一大串‘但是’?”
“我不想――”
“那我为什么会希望那样呢?”
“因为你是――男人――”
“燕儿,男人跟男人也是不一样的,有的是多多益善,有的是久久益善,有的喜欢短平快的爱情,有的喜欢地久天长――”
“你喜欢什么样的爱情?”
“我喜欢地久天长的爱情,我觉得那才叫爱情,才难能可贵,得到了才值得骄傲。可能你又要觉得那是因为我生得丑,找不到短平快的爱情,所以只好喜欢地久天长的爱情――嗯――看来我的当务之急是去整容――燕儿――我会想办法去整容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孩子不怕我,也为了向你证明我的爱情不是我这张脸的副产品――”
她撒娇说:“我不要你去整容!你整了容,太英俊了,就看不上我,跑到那些漂亮女孩怀抱里去了――”
“为什么?是我去整容,不是那些女孩去整容,她们不还跟以前一样吗?我没整容都没爱上她们,整了容又怎么会爱上她们呢?”
“你――以前没爱上她们,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不配――等你整了容――就觉得自己――配得上她们了――”
他呵呵笑了一阵,纠正说:“你说得不对。正因为我知道我自己配不上任何人,所以我在感情的世界里是绝对自由的。我不用像别人那样,先衡量一下自己,看看哪些人有可能接受我的爱,再在那些人当中选定一个爱的目标。我反正是一个也配不上,一个也不会接受我的爱,我为什么要限定自己能爱谁不能爱谁呢?况且爱情这事,是一个人限定得了的吗?只能说一般人潜意识里有那么一个先决的框框,便有意识地去‘爱’那些他们能追到手的人,不能追到的,即便心里爱了,也只好把那个爱的幼苗掐灭。而我刚好就不受那个限制――”
她把这话告诉姚小萍后,姚小萍说:“啊,这个黄海嘴皮子还真的很厉害呢,我都说不过他了,如果严谨有他一半会说就好了。不过这么会说的人,哄女孩子就更容易了。我很愿意跟黄海赌一赌,如果他整了容,变成了一个英俊小生,有了很多漂亮女孩追求,如果到了那时候,他还能不花心,一心一意对你好,那我就――把姚字倒挂起!”
她把姚小萍的赌讲给黄海听,他听了很开心,说:“好,那就一言为定!”
她好奇地问:“如果你赌输了呢?你把黄字倒挂起?”
“我赌输了让她把我的头倒挂起。”
她吓得再不敢提这个赌了。
黄海提议等石燕生孩子的时候,他到医院来守着她,但她不赞成这样,一个是太远了,跑来跑去得好几天,二来也太张扬了,毕竟两个人都有那么一个婚姻在那里,如果搞得人尽皆知,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最后他们决定她生产的时候他不到D市来,但等她回到“洞洞拐”那边之后,他去她家看望她和孩子,那样比较隐晦一点。
但黄海很不放心她一个人呆在D市待产,催着她叫姚小萍尽快把姚妈妈接来陪她。姚小萍抽了个周末,回家把妈妈接到D市来,在石燕客厅支了个单人床,姚妈妈就住那里。
姚妈妈果然干净利落,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来了没几天就会用煤炉电暖器之类的先进玩意了,还学会了到外面电话亭打电话,买菜做饭那是天生就会,不用学的。姚小萍说她妈妈是来帮忙的,叫石燕不用给她妈妈工钱,管吃管住就行了,但石燕还是一上来就给了一些工钱,好让姚妈妈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预产期还没到,石燕还没停课,孩子就提前来报到了。那天她觉得肚子痛,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吃坏了拉肚子,但姚妈妈有经验,说可能是“发动”了,两个人慌忙火气地坐出租来到医院,一来就被送进了待产室。她疼了六七个小时,还没生下来,她想起黄海的先例,心里急得要命,催着医生给她剖腹产。
医生说她的确有了剖腹产指证,同意剖腹,但必须她的丈夫亲笔签字才行。她撒谎说她丈夫出国了,医生说那就叫家里的近亲属来签字,她说她的近亲属都不在D市,医生不相信。她忍着阵痛跟医生狡辩了好一阵,医生才同意让姚妈妈签字。可怜的姚妈妈,吓得手脚发抖,打死都不肯签字,好像一签就会出人命一样。
不得已,只好打电话叫卓越,万幸万幸,卓越在家,听说了签字的事,马上就骑着摩托赶来了,很爽快地签了字,她被推进了手术室。
本来她的预产期正好是清明节,她心里一直有点不安,怕会有什么不吉利。但她的宝宝真懂事,提前一个星期来到人世,硬是把个清明节给她绕过了。当医生把孩子取出来之后,她也从麻醉中醒来,朦胧中听到一声嘹亮的啼哭,医生告诉她是个男孩,她哭了起来。
医生护士都以为她是喜极而泣,没谁在意。但她自己知道在哭什么,她是在担心她的儿子长大了会跟卓越一样走歪门邪道。医生把孩子抱来她看了一下,还没等她抹干眼泪看清楚,医生就把孩子抱走了,说她的伤口还没缝完。
那天晚上,卓越在医院陪她,算他运气好,刚好旁边有个空病床,暂时没住人,他就躺在那个床上睡觉。半夜的时候,她伤口痛得钻心,只好叫他起来去找医生来给她打止痛针。她叫了半天,把隔壁左右床上的人都叫醒了,他还没醒,被另一个陪夜的男人推了几把才推醒。
卓越听说是让他叫医生,很不情愿:“医生有医生的规矩的,如果你需要打止痛针,他们会不给你打?还用得着你自己去叫?忍一忍吧,动了刀总是有点痛的。你看别人都没像你这样――”
听他那口气,好像她怕苦怕痛丢了他的人一样,她气得要命:“我只是有一点痛吗?我一点痛会叫你?你来痛痛看!早知道如此,还不如让姚妈妈呆在这里陪我――”
他劝慰说:“你别生气,生气对伤口不好――”
“你知道生气对伤口不好,你怎么还惹我生气?”
那个陪夜的男人听见,出来调停,说:“你痛得很厉害呀?那我去帮你叫医生吧――”
那人去了一会,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孩出现在病房,给她打了一针,她才熬过了那一夜。但她第二夜就不要卓越在那里陪她了,正好那空病床也住了人,他乐得遵命回家睡安稳觉。
孩子第一次送出来喂奶的时候,她又哭了,因为孩子长得跟卓越一模一样。医生护士同病房的人,个个都夸奖她的孩子英俊,以为她是太高兴才哭的,谁也不知道她正是在为孩子的“英俊”而哭。
卓越到医院来看她和孩子,这下大家都恍然大悟,说难怪孩子这么英俊呢,有其父必有其子嘛。一时间,有五六个产妇上来攀亲,有几个还没生的也在里面搀和,说如果生了女儿就要跟卓越打亲家,搞得卓越无限风光,抱着孩子给这个看给那个看,还自作主张地说孩子叫“卓识”,远见卓识的意思。
后来有人打听到卓越是已故美男市长卓夫的儿子,又是一阵惊叹,以为卓越也是什么大干部,个个都很景仰。卓越对这些误传谣传也不加以纠正,让大家去将错就错,错上加错。“卓识”跟他爸爸“卓越”成了产科病房的明星人物,而“卓识”的妈妈是谁,反而被人遗忘了。
石燕也懒得去争什么风,劈什么谣,感觉这都跟她没关,她早就为孩子想好名字了,不用那些气贯长虹的辞汇,就叫个“石靖”,因为“靖”是“平安”“安康”的意思,她只要她的孩子平安健康就行。
第一百零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