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元澜道:
“我恐怕邛崃二奇爰徒心切,并未将实情告诉她!”
花戒恶道:
“那两个老头子是什么意思,他们明知道你三年之后的死约会,难道却希望雍姑娘为你伤心一辈子!”
燕元澜徐徐一叹道:
“他们不轻易离山,这次突然破例,恐怕也是为了想不令徒儿失望,替我谋求个不死之法!”
花戒恶默然片刻道:
“是啊!多少人对您寄望殷殷,您又何苦那么想不开呢!您这千金之体,何苦来为祁连一个末流江湖人偿命!”
燕元澜正色道:
“人命岂有贵贱之分,杀人偿命,乃不易真理,我若是持暴凌人,视人命若草芥,怎配作北鹤的侠义弟子!”
花戒恶涕然泪下道:
“您实在不值得为这件事而轻生啊……”
燕元澜微微有些怒意道:
“胡说,人无信则不立,燕元澜有死而已,岂能作背信偷生的匹夫!”
秦无痴含着眼泪,轻轻一扯花戒恶的衣服道:
“妹妹!公子的绝世人品,高义风标,正是我们倾心追随的原因,你怎么可以那样要求她呢?”
花戒恶擦着眼泪道:
“早先我是为着这些条件才倾心公子的,可是现在我宁愿他是个苟且偷生的匹夫,生命是何等的宝贵啊!”
燕元澜长叹一声道:
“唉――妇人之见,我实在不懂你们!”
秦无痴悲声道:
“其实女人的心最单纯,最容易了解,固然她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是她更希望能与他长相厮守……”
燕元澜道:
“这不是很矛盾吗?”
秦无痴道:
“不矛盾:钟情之初,她因为他是个英雄,钟情之后,她希望他能珍惜此身,这只是一个心理欲望的过程,患得患失,人之常情,公子何独怪乎妇人!”
燕元澜沉吟片刻才叹道:
“忽见墙外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现在我总算真正地懂得这两句诗了!”
秦无痴泪下如雨道:
“是的,那两句诗不仅是一个少妇的闺怨,而且还是千千万万女子的心声!”
燕元澜徐叹一声道:
“无痴!戒恶!谢谢你们对我的厚爱,恐怕我会令你们失望的!”
花戒恶一拭泪珠改笑道:
“没什么!公子!似您这种男子,在我们心中就是一尊神,我们自知不配对您有所求,因此我们只希望能随侍在您身边……”
燕元澜再叹道:
“就这一点我也很抱歉,因为我在日无多!”
秦无痴亦改颜道:
“我们知道!可是我们都会很满足,因为我们有回忆,这些回忆足够充实我们的生命,帮助我们打发日后悠长的岁月!”
燕元澜颇为激动,沉默片刻,突地举壶向口,狂饮不止!一壶尽下,他拿第二壶,第三壶……二女诧然惊视,却不敢上去拦阻他!
直到桌上的酒罄了,燕元澜才放下酒壶道:
“戒恶!把店帐算一算,我们该上路了!”
花戒恶微异地问道:
“公子!天都黑了,我们还走?”
燕元澜的脸上眼角都带着酒意,大声道:
“是的,我恨不得早点赶到扬州,找到纪师抹,问一问结果,然后……”
秦无痴柔声道:
“公子!你醉了,我们还是歇一夜吧!”
燕元澜摇头道:
“不!我没醉!我只是烦!人生不满百,而怀千古忧……
我们早些到扬州去,要是还没有结果,我也不管了,我带你们回北天山,在师尊那儿销了差,然后再找一个湖山绝佳之地,陪你们畅游两载,然后再去赴祁连之约……”
花戒恶的泪珠又流了出来,悲声道:
“公子!您别为我们打算,我们不过是落溷残花,不配接受您这份高贵的感情!您应该另有所爱!”
燕元澜醉态可掏,大声高笑道:
“谁!还有谁爱我这生如蜉蝣之人?”
花戒恶含悲道:
“天下女子莫不以得您一笑一语为荣……”
燕元澜继续大笑道:
“胡说!天下哪有这种笨人……”
花戒恶急了道:
“怎么会没有?像雍冰姑娘……”
燕元澜笑声突敛道:
“不提她!她是条作茧的春蚕!我是条无羁的神龙,我不要被情丝所牵,我不要对人有所亏欠……”一面说一面脚下已踉跄不成步,秦无痴连忙上前扶住道:
“公子,你醉了,您在说醉话!”
燕元澜用手将她推开道:
“我没醉,我心里明白得很……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就一个人走了,我连你们都不要了……”
二女见他实在醉了,不敢拂逆他的意思,花戒恶连忙唤来主人,将酒菜钱付了,一人扶住他一边,向前走去;夜意渐深,荒凉的古道上寂无行人。
燕元澜是鼻中呼着酒气,喃喃地道:
“人生不满百,而怀千古忧……白驹随逝水,一去不回头……浮生何可恋,美人与醇酒……孰云欢情薄,频招红苏手……莫道不消魂,人比黄花瘦……”
秦无痴与花戒恶二人默默地扶着他,听着他口中喃喃的胡说,心中有着一丝儿欣慰,却为更多的凄凉所浸透!
蓦而一阵晚风吹来,带着砭骨的寒意,急酒遭风,燕元澜再也撑不住了,“哇!”
残酒剩肴,随着他无限的心事,一下子都吐了出来,花戒恶不顾污秽,举起罗袖替他拭去唇边的污迹。
燕元澜清醒了一点,歉然地对二人道: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秦无痴轻轻一笑,柔声道:
“公子别这样说,您心里不痛快,我们都知道!”
燕元澜道;
“这么晚了,又是这么冷,我不该急着要走的,累着你们跟我风露中宵,使我心中很过意不去!”
秦无痴轻笑道:
“我们倒不要紧,只是公子酒后却不宜在这强风之中行路!”
燕元澜点头道:
“不错,现在我的脚都是软的,一点劲都没有!”
花戒恶低声道:
“路边育水沟,冬来无水,倒是很干燥,宽可容人,深可避风,公子还是到那儿去歇一下吧!”
燕元澜点点头,二人遂将他扶下了沟,燕元澜等不及地就想躺下,花戒恶道:
“不行!您醉后体虚,地上寒气太重,躺着会生病的!”
燕元澜笑着摇头道:
“北天山冰天雪地中,我也躺着睡过觉,哪里就这么娇弱了!”
花戒恶温婉地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婢子们既然在您身边,就不许您这么做!”
说着脱下身上的氅衣,铺在一块平坦的地上,扶着他躺下,然后自己再盘腿坐下,扶起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柔声道:“公子!您现在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燕元澜的颈下传来一阵暖意,睁目一望,暗暗的夜色中,她丰腴白皙的脸庞似碧空中的满月,她的双眸似天际的朗星,他的心中升起一股虔诚的情操,低低地道:
“戒恶!你知道你此刻像我的什么人!”
花戒恶轻声道:
“妾身不知道!”
燕元澜含笑道:
“你像我的母亲!”
花戒恶的脸上浮起慈和的笑容,一种天然的母性在她心头滋长,仿佛这健俊的男子果真是她的婴儿,双手温和地抚着他的长发,口中低声道:
“公子开玩笑,妾身当不起!”
燕元澜却以梦呓似的声音道:
“是真的,我很小就被师父带上山了,儿时的情形都不复记忆,甚至连母亲的容颜都不知道了,可是现在的这种印象仍深留脑中,我觉得此刻便是在母亲的怀中……”
花戒恶心中微微一动,仍是含笑道:
“公子早别慈母,很少尝到家庭的温情,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
燕元澜忽然道:
“无痴!你在哪里?”
秦无痴正瑟缩地呆在旁边,望着花戒恶,微露羡色,闻唤忙道:
“妾身在这儿!”
燕元澜道:
“你坐过来一点,让我看得见你!”
秦无痴连忙挪到花戒恶的身旁坐下,燕元澜又道:
“让我握着你的手!”
秦无痴伸出手去,微微有些颤抖。
燕元澜握住她的手,真情激动地道:
“现在我接触你们,看得见你们,我觉得与你们从无如此接近过!此刻我心中什么都不想,假若生命就如此单纯该多好!”
二女忽然感动,珠泪簌簌而下。
燕元澜又低声道:
“别哭,你们美丽的明眸中不应该有泪水,你们美丽的脸庞上,不应该有衰伤,笑一下,为我笑一下!”
秦无痴先笑了,像海棠吐着新蕊,花戒恶也笑了,傀牡丹绽着初葩。于是燕元澜也笑了,笑声中有着无比的满足,以诗般的声音道:
“美啊!美极了,世人纷纷争逐名利,却不知至贵之物,尽在此中……现在,无痴,用你银铃一般的声音,为我唱一支歌,使我在这冬天的原野上酣然入梦!”
这是冬天,而且还是在荒凉的山沟中,砂砾中没有一朵花,一株草,可是在三个人的感受中,这的确是柳媚花娇的春夜!
秦无痴的歌声响了: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青里,两小无嫌猜……”
李青莲长干行一诗,刻划尽小儿女的情感,秦无痴梦幻似的歌喉,却将那些情态唱成活跃的生命了!
忽然,暗中有人传来一声轻哼,这声轻哼来得那样突然,使得三个人都猛地惊了一下。
燕元澜首先警觉地坐起喝道;
“谁?”
暗中并无回音,然而他锐利的眼神,已瞥见一条人影向西北方闪去,酒意已消,功力全复,燕元澜一式“龙跃九洲”猛翻过去,轻飘飘地刚好落在那条人影之前,黑影劈胸抖出一掌,燕元澜从容地挥掌横格,对方掌力不若他的劲强,闷哼一声,又被击退了回去,不过他的身形很是矫捷,刚一定身,立刻又向旁边窜去!
“留下!”这是一声娇叱,发自花戒恶的口中,纤掌一圈,已将他的去路封死,另一边的秦无痴亦封住了他的后路。
黑影双手一摊道:
“算你们凶,留下就留下!”
声音甚是熟悉,燕元澜一听就知道是刚走不久的尹江其,不由得讶然道:
“尹兄怎么又回来了?”
花戒恶亦怒道;
“你这家伙简直是阴魂不散,老是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干什么?”
尹江其怒道:
“我不做亏心事,怎么算是鬼鬼祟祟的?”
燕元澜听出他的话中带刺,微怒道:
“尹兄说谁做了亏心事?”
尹江其怒道:
“你!”
燕元澜半愕半怒地道:
“尹兄说话要有根据,怎可随便含血喷人?”
尹江其道:
“我一点也不乱说,你自己分明就是那雍姑娘所寻之人,却不敢承认,而且还辜负她对你的一片痴情,反而鼓励我去追她!”
燕元澜一阵默然,片刻才道:
“小弟实在是另有苦衷……”
尹江其冷笑一声道:
“当然了,你携此美眷,在山沟中大享温柔福,这种苦衷
真是有口难言,那位雍姑娘是瞎了眼,才认识这种薄情浪子!”
燕元澜被他骂得满面通红,大声叫道:
“你不懂的事少批评!”
尹江其继续冷笑道:
“我当然不懂,我只懂得雍姑娘为你碎尽芳心,流干情泪……”
燕元澜急了道:
“尹兄所责固然很对,可是小弟那样做,实在是为了雍姑娘好,小弟以前曾做错了一件事,这件事……唉!尹兄不是江湖人,说了也不会明白!”
“我虽不是江湖人,却对江湖之事,十分有兴趣,阁下的那件事,我亦有些耳闻,你对雍姑娘的作法,未必完全正确!”
燕元澜一惊,仔细地打量一下尹江其,觉得这人确曾见过,只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口中却继续地套问道:
“尹兄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尹江其一笑道:
“北鹤传人,谁人不知!”
燕元澜心中一动道:
“原来尹兄早知我是准了,小弟涉足江湖未久,尤其是以真面目出现,尚是最近之事,尹兄能够认出,倒是不简单!”
尹江其仿佛警觉到自己失了口,连忙道:
“阁下近日在中条山中的一番作为,早已路人尽知,尤其是身伴两名艳姬,不难一望而知!”
燕元澜听他这样一解释,还以为他是中条一叟罗文奇的座上宾客,对于面熟之疑已然释去,花戒恶也是一样想法,遂道:
“阁下既知中条山之哪,当然也知道我们与燕公子的关系!”
尹江其面色一变道:
“我只知道你们是他的侍婢,却不知道你们侍候的方法竟是如此周到!”
燕元澜脸上一红,花戒恶泰然道:
“这是我们自己的事,阁下不会明白的,也无须多操心!”
尹江其面上泛起奇特的表情道;
“我当然不够资格多管闲事,只是替雍姑娘不值!”
燕元澜忽然想起一件事道:
“尹兄既然早已认识我,那方才在酒肆中的一切亦是故意的了?”
尹江其顿了顿才道:
“我对雍姑娘倾慕是真的,只是不愿意掠人之所好,所以想了一下,仍是追上来谢绝你的美意,而且……我对你也失望得很!”
燕元澜默然了片刻道:
“在下自问对雍姑娘之举,居德无愧,至于阁下是否愿意去爱雍姑娘,在下无权过问,燕某做事无须求人谅解,你我初次相逢,谈不上交浅言深,朋友你请便吧!”
尹江其呆了一呆,在怀中掏出金子,掷在地上恨声道:
“渴不饮盗泉水,我不要你的金子!”
燕元澜怒声道:
“朋友说话客气点,这金子是我恩师在北天山中自己采炼的!”
尹江其一顿脚道:
“我不管,照你的行为,实与盗贼无异!”
燕元澜怒极举起手掌,尹江其望都不望道:
“你打吧!反正你本事比我大,打死我你也不光荣!”
燕元澜强奈住自己放下手掌,悻悻然道:
“我绝不杀死一个不抵抗的人,你走吧!”
尹江其返身就走,燕元澜掏出怀中的珠子道:
“朋友既然还了金子,这珍珠也失去了抵押价值,你拿回去吧。”
尹江其的声音变为十分难听地道;
“明珠虽贵,因为在你手上摸过,白璧蒙尘,我也不要了!”
说着提步如飞,两个纵跃即已不见,身形较先前快出数倍。
燕元澜倒被愕在原地,做声不出,良久才道:
“这人真是疯子!”
花戒恶道:
“不但是个疯子,而且还是个冒失鬼、失心鬼、好事鬼……千奇百怪,简直被他一人占全了!”
秦无痴却若有深思地道:
“他走时眼中隐有泪光,好像很伤心的样子,而且那份脾气德行,哪里有一点男人气!”
燕元澜心中一动,埋首沉思片刻,又喟然地叹口气道:
“不可能吧!我从来就不认识什么女孩子!”
秦无痴道:
“不管怎么样,我只是这样感觉而已!”
燕元澜又开始陷入沉思!
风吹来颇为强劲,令人开始觉得冷了!
“烟花三月下扬州”,这说明了扬州之景宜三月,燕元澜等三人到达杨州之际,却拣上隆冬天气,到处都是一片萧杀,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上纪湄与穆如春,倒不禁在心中犯疑,花了一天时间,他们找遍了扬城逆旅,也得不到一点二人的讯息,显得事情更有点不寻常。
燕元澜心怀怔忡,决定去访瘦西子杨清,杨清的“弱柳别庄”就在瘦西湖畔,杨州城无人不知。凌晨,燕元澜轻裘便装,背后跟着一双丽人,伫身在弱柳别庄之外。
这是一片很大的庄院,从瘦西湖引出一道河流,环庄而抱,河旁遍植柳树,由于枝秃叶尽,显得十分颓败,庄门上有一条小桥,跨在河上,桥上积雪盈寸,连河面也结了冰,庄内人声阑寂,只有一个老苍头在扫雪,弯腰弓背,满脸龙钟老态。
燕元澜等了一会儿,见那老苍头始终不望他一眼,忍不庄走上前道:
“借问老丈……”
老苍头抬眼打量他一下,哑着喉咙道:
“没有什么可问的,主人不见客!”接着继续又低头扫雪,口中喃喃地道:
“年纪青青不学好,大清早就跑来找死!”
燕元澜见他说得不伦不类,心中微有怒意,乃大声地道;
“我有要紧事情,一定要见贵主人!”
老苍头一抬眼道:
“你这小伙子真噜嗦,告诉你,主人不见客!”低头扫雪如故,口中又低声道:
“乳臭未干,色胆包天,也不打听一下,就想吃天鹅肉了,别仗着你长得俊,体力壮,要知道脂粉阵是鬼门关,温柔乡是地狱门……”
燕元澜见他越说越不像话了,忍不住大声怒道:
“你胡说些什么?我是为着一件江湖事故,要见你们主人!”
老苍头这才直起腰来,打量了他片刻,又摇头道:
“你别仗着会几手花拳绣腿,到庄里可就显得稀松平常,小伙子,别听人家说得好,那是坑你的,趁早还是早些回去吧,我见你长得一表人才,不愿意你落个皮包骨头……”
燕元澜见他越说越不是味儿,懒得跟他废话,乃扬声道:
“戒恶!无痴!咱们自己进去,跟他说不清楚!”
二女本来因身份关系,站在桥的另一端未曾过来,听见燕元澜的叫声,才答应着过来!
老苍头望了二女一眼,脸上泛起怒色,厉声对燕元澜道:
“好小子!你真不学好,哪儿拐来这么两个娘儿们,这里头是火坑,你忍心把她们往里头送!”
燕元澜忍无可忍,厉声大喝道:
“我是有件事要来问问瘦西子杨清,问得对就好,问得不对就拆了你们这所破庄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老苍头始而一惊,继而哈哈大笑道:
“原来你们是来找麻烦的,那可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了,小子,回去吧,多少江湖一流高手也不敢在此撒野,你多半是活得不耐烦了!”笑罢又对燕元澜直挤眼弄眉,反把燕元澜弄得莫名其妙。
泰无痴突然道:
“他是叫我们快些离去!”
燕元澜傲然突笑道:
“杨清尚未见到,怎可轻易离去!”
老苍头突地一竹帚,向他的下盘扫去,燕元澜有心显示功力,故意不避不闪,竹帚离身寸许之际,他的衣衫自动彭起,劲气外射。
“砰!”
一声微响,那老苍头手中的竹帚被他振得向空飞去,而他自己的身体,也被拖得摔了一个马爬,此时庄门内已闻咭咭的笑声!
老苍头叹了一口气道:
“小伙子,忠言逆耳,你总有吃苦的日子,你的功夫虽好,但是我不相信能强过庄主,反正我老头子心意已尽,是福是祸看你自己的命吧!”
语音方落,庄门突开,拥出五六个身着棉衣的青年女子,当头一个穿着一件深红翻毛短袄,鹅黄盖脚的长裤,乌发压鬓,耳垂明珠,衬得肌肤似霜般的皎白。
她水蛇般的眼神先朝燕元澜瞟了一眼,然后对老苍头沉声道:
“沈老三,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老苍头仿佛对这女干极是畏惧,连忙辩解道:
“雪姑娘,老奴没有怎样……”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
“你还敢强嘴,我在里面全听见了!”
老苍头面呈死灰,噤噤无语,那女子又哼道:
“我说怎么近来很少有人上门寻访,原来全被你得罪回去了!”
老苍头这才知道他的一番低语并未被她听去,面色恢复正常道:
“雪姑娘,你不知道,这小伙子对庄主出口不逊,老奴气他无礼,所以才想惩戒他一番!”
那女子又朝燕元澜娇媚地看了一眼,轻声道:
“我不相信这位斯文的相公会那么鲁莽,一定是你先得罪了人家!”
燕元澜此时对庄中的情形,约模有点印象,对那老苍头也颇存好感,连忙上前替他解围道:
“姑娘不要怪他,在下求见庄主心切,是嫌莽撞了一点!”
那女子俏笑道:
“朋友客气了,这老奴才十分讨厌,经常得罪朋友,望相公不必介意!”
燕元澜对她这份装摸做样的情态感到十分厌恶,乃正容道:
“在下燕元澜,想进谒贵庄主,烦姑娘代为请示一下!”
那女子抿着嘴笑道:
“燕相公是幕名来访,抑或是另有贵干?”
燕元澜正想回答,身后的花戒恶突然出来代答道:
“家公子是久仰庄主盛名,特来拜候!”
那女子这才注意到燕元澜身后的花戒恶与秦无痴,脸上现出极不自然之色,愀然地道:
“这两位是相公的什么人?”
秦无痴亦启口道:
“我们俱是公子的侍婢!”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
“带着这么标致的侍婢出门,相公倒是位极顶风流人物!”
这女子论姿色确是不恶,较她身旁诸女也美艳得多,可是她与秦无痴的绝品容貌,花戒恶的多姿天成,仍是无法相比,故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女子嫉妒的天性。
燕元澜耐着性子道:
“在下极冀见庄主一面,有烦姑娘先行禀报!”
那女子一听燕元澜说话,脸上又浮出笑意道:
“庄主极为好客,对相公造访一定欢迎的很,也不必通报下,就请相公随我们进来吧!”
那女子吃吃一阵轻笑,扭转身躯在前面领路,另几个女子也都笑着跟她一起走回,燕元澜略一停顿,遂也跟着前进!
庄内景色殊为不恶,两边俱是梅林,正在含蕊怒放,中间是一条青石路,积雪扫的干干净净,走了有盏茶时分,才到一所朱楼之前,那女子立定脚步道:
“庄主多在这儿会客,相公请进去稍候,我着人去禀告庄主!”
燕元澜点头道扰,那女子见花秦二女也有伴随进去之意,
不由皱眉道:
“她们不可以进去!”
花戒恶杏眼一睁道:
“为什么?”
那女子道:
“庄圭规矩极严,尊卑分得很清楚,你们既是婢仆,便只合在门口等侯!”
花戒恶冷笑道:
“我二人是公子的贴身侍婢,无论到哪儿,我们也要跟着!”
燕元澜也道:
“我们名份虽为主婢,实际上她们一直像我姊妹似的照顾我,因此在我心中,从未以下人视之!也不敢以下人视之,这一点尚请姑娘原谅!”
那女子想了一下,才无可奈何地道;
“也罢!既是相公如此说,我想庄主也不好意思坚持陋规!”
一行人遂都拥了进去,屋内绣墩锦椅,布置得十分华丽,那女子进得门来,立刻备茗焚香,招待得十分殷勤。不一会,又有小丫环们进来端整席椅,作设筵的准备。
燕元澜等了片刻,仍是不见杨清前来,忍不住出声问道:
“怎地贵庄主玉驾仍未前来?”
那女子笑道:
“庄主每天早上必有一段时间静坐练功,此刻不便前去打扰,只好由贱妾先行招待相公!”
燕元澜只得罢了,不一会儿,桌上筵席已整治妥善,那女子笑道:
“晨寒料峭,相公先用点酒菜驱驱寒吧!”
燕元澜拒绝道:
“在下尚未见过庄主,怎可如何失礼打扰!”
那女子媚笑道:
“不打紧,弱柳别庄是一块自由之地,庄主最不拘俗礼,要是知道我让相公枯坐等候倒反而会怪我待客不周!”
说完又殷勤劝坐,燕元澜情不可却,只得坐了下来。那女子抢着在他对面坐下,花戒恶与秦无痴只好打横相陪,小丫环们斟上酒,那女子举起杯子道:
“真是失礼得很,贱妾到现在尚未将贱名相告!”
燕元澜道;
“适才听人称呼姑娘为雪姑娘,想必姑娘芳名中有一雪字!”
那女子笑道:
“不错,那是贱名,贱妾姓佟”
燕元澜只得虚应客套道:
“原来是佟雪姑娘!”
佟雪笑道:
“相公何必那么客气,直接称呼贱名便了,无须赘上姑娘二宇!”
燕元澜对她那妖烧的样子觉得十分不耐,岔开话题问道:
“不知姑娘与庄主如何称呼”
佟雪细眼一撩笑道:
“庄主是家母又是家师!”
燕元澜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直着眼睛发怔,佟雪又笑着解释道:
“庄主有四个门人,这四个门人都称是她的义女!”
燕元澜这才明白,笑着道:
“严师兼慈母,这关系就更密切了……”
佟雪格格娇笑道:
“相公真聪明,庄主也是这种意思,来!贱妾先敬相公一杯!”
燕元澜举起杯子,见这酒泛玛瑙色,十分浓浑,酒香扑鼻,不禁有些迟疑。
佟雪见状知意,笑道:
“这是本庄自酿的醉人红,系用紫葡萄精炼而成,相传是吴宫秘方,甜甜的,一点不辣!相公一尝便知。”
花戒恶冷冷道:
“瘦西子家藏吴宫秘酿,倒真像那回事儿,只是越甜的酒性越重,容易下喉的酒越难消受,这是酒徒之感……”
佟雪将脸一沉道:
“这位大姊是怎么了?我好意将本庄佳酿奉客,完全是敬重相公之意,大姊的话是什么意思?”
燕元澜也觉得花戒恶确实过分一点,连忙调解道:
“在下酒量不佳,她怕我喝醉了失仪,故而才点醒我,姑娘请不必误会!姑娘盛意在下十分感激,我先干为敬了!”说着举杯一饮而尽,从容地放下杯子。
佟雪注意地观察他的神色,不由微现惊容道:
“相公真好海量,这酒年代极陈,常人喝上一小口,脸上就会现出酒意,相公连尽一觥,居然面不改色,殊足令人敬佩!”说着自己也干了一杯,果然在雪白的脸上,浮起一片酡红。
花戒恶与秦无痴不服气,各自干了一杯,立刻体内涌起一股暖意,心口也猛烈地跳动不止,更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二人对望一眼,立刻会心地一点头,默坐片刻,才安定下来。
她们再向燕元澜望去,不禁也感到惊奇了,他的酒量虽不太高明,前些日子的一场大醉记忆扰新,可是今天他神足气舒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佟雪则对他们三人都感到难以相信了!
停了片刻,她又拿起酒壶佯笑道:
“好!强将手下无弱兵,不但相公是海量,连二位大姊都不得了,来!酒逢对手千杯少,我再敬各位一杯!”
燕元澜泰然地由她斟满:
花戒恶则用手盖住杯口道:
“我们量浅,敬谢不敏!”
佟雪仍是含着笑道:
“二位大姊不肯赏脸!”
花戒恶也笑道:
“大家都是女人,佟姑娘何不放松点,我们要是喝醉了,可就难看了!”
佟雪脸色一变,目中射出毒恶的光芒。
花戒恶不甘示弱,明眸也瞪定她,目光中有着一种了然!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突地门外又传来一阵喧笑的声音,
接着就拥进三个丽人,个个盛装锦服,边人眼花缭乱。
佟雪的脸色初是一寒,继而一喜,使人难测她的意向。
当头的一个丽人娇笑道:
“小妹子真是不应该,捧着凤凰往屋里藏,我们只好自己上门来瞻仰一番了!”
燕元澜格于礼貌站了起来,佟雪指着三个丽人道:
“这是我的三位姊姊,大姊屠风、二姊楚霜、三姊靳雨。”
燕元澜一拱手,三女还他一个万福。屠风含笑道:
“听下人们说,今日蓬荜生辉,来了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愚姊妹深憾未能亲接华轩,故而特来一诣,相公不致以冒昧见责吧!”
燕元澜笑道:
“哪里!哪里!燕某何幸,风霜雨雪,弱柳四艳,得一举而并晤……”
楚霜盈盈笑道:
“相公真说得好听,愚姊妹哪里敢当!”
下人们早巳添好座位,三女分别坐了下来,燕元澜觉得这四女子,姿色虽是不恶,可是举止都太轻佻,心中反感,面上不好露出来!
佟雪等大家坐定了,才若有深意地道:
“今天我们可遇见高人了,醉人红下,初次有不醉之客!”
三女一起娇呼道:
“真的!我们可得领教一番!”
于是环佩叮当,玉手频翻,一一都向燕元澜敬酒。
燕元澜只觉那酒甜甜的很好喝,一点也尝不出什么厉害,
所以口到杯干,这毫无难状,而且也一无醉酒意。
四个女子仿佛是睹上气了,纷纷轮流敬酒,偶尔也让一让花戒恶与秦无痴,她们却像不敢领教,浅浅的尝一下就算。
好在四女目的不是她俩,因此也不介意。
一阵猛拼,约莫共饮了四五十杯,燕元澜还是那个样子,倒是这些女子自己一个个变得醉意盎然。薄醉的美女最动人,更何况这一批风月场中的健者。
屠风第一个嚷热,上身脱得只剩一件薄纱小衣,峰峦隐约,其余三个,也纷起效尤,满桌酒香又添上了肉香。
可是这些风流阵仗却动不了燕元澜一丝绮念,他端坐在那儿仿佛是一尊铁石铸成的神像。
另两个不醉的是花戒恶与秦无痴,她们除了第一杯酒外,以后就没有喝过,冷眼旁观看这四个艳姬作尽一切丑态。
佟雪又斟满了一杯酒,颤巍巍地走到燕元澜身前,一只柔腕勾上他的脖子,腻着嗓子娇呼道:
“相公,我不信你真是铁石人化身,你喝了我这一口……”说着,满饮下一口酒,鼓着樱唇,就要向他口中度过去。
燕元澜皱着眉头将她轻轻地推开作色道:
“姑娘的酒够了,在下未见庄主之前,敌友未分,不好意思太失礼,请姑娘自己放尊重点!”
佟雪被他一推,口中酒喷出来,溅了自己一身,她丝毫不以为意,索性将染酒的长裤也脱了下来,雪白的玉腿上仅穿着一条长不盈尺的短袂。
格格一阵荡笑道:
“温柔不住住何乡,相公!你真是木头人吗”
笑声中再次扑向燕元澜,燕元澜厌恶不堪地横臂一挡,可是佟雪的双手一错,竞十分巧妙地握住子他的脉门,轻笑道:
“有玉人兮自投怀,相公何忍相拒……”
燕元澜俊眉一剔,任她刁住脉门,手腕一振,突然运用传自南龙谷中兰的先天罡气,舌绽春雷暴喝道:
“走开!”
佟雪只觉得掌握中突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进出,五指一忪,人也被震退下两步。
其他三女见状,一起大惊,纷纷站了起来。
屠风秀眉微扬,尖声笑道:
“北鹤高足!果然不同凡响!”
“你们已知道我是谁了?”
屠风笑道:
“当然,火烧祁连七鹤,斗二绝,挫双奇,大闹中条,掌毙罗文奇。阁下在武林道中,闯出的万儿不可谓不响,所以我们才设下这风流宴,目的就是想会会你这位英雄!”
燕元澜微愕道:
“那今日的一切都是你们事先布置的了!”
屠风点头道:
“不错!阁下果然了得,弱柳别庄的醉人红居然难不到你!”
燕元澜叱道:
“那酒有什么了不起?”
花戒恶插嘴道:
“那酒倒不算凶,可是制酒的原料却是天下第一媚药七情醉仙桃!那桃子虽然大如葡萄,一颗下肚,足以致骨酥神蚀!”
燕元澜道:
“我喝了不少,毫无所觉,也许是年久药性失灵了!”
花戒恶道:
“不然,我与秦姊姊只喝下一杯,几乎把持不住,幸而我们在狂人岛上攻的这一门,勉强以内力化去,以后就没敢再喝!”
“狂人岛”三字在武林中极是疏闻,所以四女郎只将信将疑地瞟了她俩一眼:
花戒恶并不放松她们,继续调侃地道:
“她们自己是喝了解药,可是依然被药性刺激得全无人态,由此贱妾深佩公子,您不知是凭着什么力量,喝了这么多,居然能毫无所动……”
燕元澜自己也莫明其妙,想了一下才道:
“我恩师与谷师叔曾经打睹身试红花教主赫连通的七情媚骨散,结果也是一无所动,我身受他们二位的教诲,也许在无形之中,自然养成了抵抗的能力吧!”
屠风冷哼一声道:
“七情媚骨散虽然也是用同样的原料所制,哪里能及醉人红效力十分之一,我也不信阁下自己真能产生什么抗力,惟一的可能是你身上带着生克的宝物!”
花戒恶接口问道:
“七情醉仙桃还有东西可克?”
屠风道:
“当然!譬如……”
她忽然警觉,立即煞住话头道:
“我不会讲出来的,你别多费心儿!”
燕元澜却坦然道:
“你不说我也不稀罕,在下身无别物,依然不受其害,因此对这种毒物全无惧意。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令庄主是否也知道在下来此?”
屠风冷笑道:
“当然,脂粉迷魂宴就是庄主的授意!”
燕元澜怒道:
“她自己不出面,却弄这些诡计是何用意”
屠风一撇嘴道:
“庄主是何等身份,怎肯见你这种晚辈,再说由我们就足够对付你了。”
燕元澜怒道:
“叫杨清自己出来,我懒得与你们这些淫娃说话!”
屠风忽而大笑道:
“打了小的,才有老的!真到我们接不下时,庄主自然会出头收拾你。”
燕元澜一摆手道:
“奸吧!你们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不妨!”
屠风一撇嘴道:
“话别说得好听,等下子有你受的!”
屠风将手一挥,四女立刻一齐动手,将身上的衣裙尽皆褪除,露出薄如蝉翼的轻纱,一时粉色生香,满屋都是无限春光。
燕元澜又厌又怒,叫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
“脂粉宴乐酒无效,酒下便是色,敝姊妹这一阵名叫四大皆空活戏阵,看看你这鲁男子有能力支持多久!”
燕元澜将手一背作色道:
“燕某是堂堂男子汉,不跟你们斗这种狠!”
屠风大笑道:
“不打也行,你从我们腿下爬出来,我们就放过你!”
燕元澜怒极无语,恨不得一掌劈死她,可是看了她们那种样子,实在提不起兴趣出手!
花戒恶却庄容地道:
“公子!十丈软红中,进得去出得来,才是英雄本色,当年在任人岛上,公干何等豪情,何惧乎这一个区区脂粉肉阵!”
燕元澜被她一语提醒,遂豪爽地一笑道:
“好吧!你们开始吧!”
屠风一收脸上的狰容,更以无限荡意,柔媚地笑道:
“妹妹们,加点工夫,咱们来磨一磨这不坏金刚!”
三女娇应一声,立刻站成一个方形,将燕元澜围在中间。
花戒恶与秦无痴则颇感兴趣地退至一边,准备欣赏燕元澜如何在这色身中大展英风,不过她们暗中并未放松,随时还准备作必要的支援。
燕元澜目射神光,缓缓地道:
“在没有开始前,我还想请问一件事!”
屠风笑道:
“未作风流鬼前,我们愿意尽量给你一切满意!”
燕元澜道:
“我师妹纪湄与穆如春大哥曾经先期来访,不知他们可曾来过?”
屠风笑道:
“来过,他们现在在一个好地方!”
楚霜笑态轻盈,款款含情地道:
“他们没有阁下那份能耐,一滴醉人红,双化飞蝶梦!”
燕元澜又急又悲厉声道:
“你是说他们死了!”
屠风道:
“没有,庄主对令师妹特有好感,爱屋及乌,对穆相公也礼数相加,现在在庄主持辟的精舍中静养,不过庄主对令师叔却特别反感,阁下若是失了手,就不会那么优待了!”
燕元澜心中稍定,泰然道:
“开始吧!”
脂香、肉腻,盈握细腰轻扭,撩目玉腿微抬,这不是人间绮事,而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打斗,燕元澜身陷重围,可是他面对的却是一群美丽的敌人。
风霜雨雪四女所布的阵势,并无出奇之处,可是她们所站的位置却十分奥妙,每一移步,都处于极利攻击的地位。
对方都是赤手空拳,燕元澜自是不能使用武器,可是他实在不愿用自己的手去触及她们的躯体,因此只好处处采守势!
间或攻出一招,对方并不闪躲,他是个正人君子,所攻的部位都是臂颈头脸,可是当他招式将满之际,对方也巧妙地换成了胸脐腹腿,追得他自动地撤回招式。
楚霜一指游鱼戏萍,点向他的腰间,指风凌厉,燕元澜自然而然地用手拨开,反掌撩回去,取她的左肩,楚霜细腰款摆,燕元澜的掌恰好拍在她彭弹欲裂的乳峰上,燕元澜撤掌不及,只好硬将力道化开,在上面轻轻地一滑,楚霜嘤咛一声道:
“相公,你该拍重些,这样子摸得人心里难受!”
燕元澜啐了一口,恨恨地与自己另一手对拍一掌,心里恶心到了极点。
屠风格格轻笑道:
“小妹子,你别不识好歹,这木头人有点动心了,他是怜香惜玉的,怎舍得辣手摧花,别性急,事情要慢慢来才有韵味!”
燕元澜气极了她,循声就是一抓,直取腰间,迅速无比,屠风闪躲不及,堪堪就要抓上,纤足突地一点,身体拔高半尺,将无端妙相,恰恰地迎着他的抓势,燕元澜出身名家,总算撒手得快,连忙又收了回来。
屠风淫笑着道:
“桃园深处别有天,寄语渔郎莫轻狂,相公,你怎么却步不入前呀,入宝山不可空手……”
燕元澜大喝一声:
“这种阵仗我不打了!”语毕收手而立,停招不攻!
背后,佟雪与靳雨,一人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他的背后,燕元澜身子震了一震,总算他乾元真力火候是,没有受伤!
屠风见他能硬受两掌,脸上也起了惊容,止手冷冷地道:
“燕元澜你别仗着硬功好,铁板水滴穿,你能挺到多久?”
蒸元澜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夷然地道:
“与女子交手已经够不光彩了,再与你们这种女子交手,燕某宁死也不还手!”
屠风被他看得十分难受,变色道:
“你真不还手?”
燕元澜傲然道:
“不还手,燕某就是舍却一命,也不屑再对你们出手!”
屠风怒道:
“你是个男人,说话可要算数,四妹,你骑到他头上,淋他一身桂花露,看看我们这位大豪杰能硬到几时!”
燕元澜闻言大急,汗出如浆,苦于无法收口。
佟雪却故意作态道:
“不行!我现在不急!”
屠风冷冷地道;
“逼也逼它出来!”
佟雪格格地一笑道:
“我试试看!”
说着慢慢地挪动身子,走到燕元澜身前,
燕元澜长叹一声,举掌对准天灵,愤然地道:
“燕某把命交给你们吧,我死也不受此辱!”他的手慢慢地劈下去时,突地一条长影,掠进场中,托庄他的落下之手!
燕元澜正待闭目自尽,忽然受此一格,睁眼看去,却是花戒恶不知何时已窜了进来,站在他身边。不由惊道:
“戒恶!你做什么?”
花戒恶轻轻一笑道:
“风月阵仗,我不知经过多少,今天看见这几个没有出色的后辈,作尽一切丑态,实在气将不过,因此一时心动,想教教她们什么才是风月本色!”
燕元澜犹在发愕,花戒恶已回转身去,对环立四女道:
“你们那些雕虫小拄,居然也敢卖弄,且看老娘的!”说着手臂一阵漫挥……
微微一笑,朝旁边道;
“秦姊姊请你一展歌喉,为我唱一曲思妇行!”
秦无痴含笑一点头,启唇吐音,如珠走玉盘:
春花秋月何时了,新怨旧恨愁正多,
东风不解事,较较揭罗帏……
花戒恶随着她的歌声,玉臂轻举,星眼含羞,作尽一切撩人情态,流目四盼,媚欲蚀人。
风霜雨雪四人一方面受了歌声的吸引,一方面受她舞姿的蛊惑,身入其境,几乎自己就是那闺中独宿的少妇,耐不住良夜寂寂,难解罗绮,顾影自怜,却又无法抑制心中如涌的潮思!
等到歌声将歇,舞影平复之时,她们都已如醉如痴,跌坐在地上。
燕元澜站在一旁,起初也几乎被引入魔境,忽而胸头传来一阵清凉之感,立刻智珠明朗,神意飒然。
花戒恶舞歇之后,一望地上的四女,得意地大笑,
继而一望燕元澜的神色,发出衷心的钦佩道:
“公子!您的定力较之在枉人岛上,又不知精进几许矣!”
燕元澜微笑道:
“今天我自己也觉奇怪,我的定力何以特别坚强起来!”
话音方落,旁边忽有人接口道:
“没有什么奇怪的,你胸前藏着避毒龙珠,自然百邪不侵,否则一滴醉人红就可以叫你吃不消!”
燕元澜闻声大惊,游目四顾,忽见两丈外,站定一个中年美妇人。
这美妇人神情冷漠,姿容艳丽,看去大约是三十几岁的样子,只是脸庞瘦削,一望而知是此地的主人――瘦西子杨清。
杨清说完话之后,伸手朝地上四女一拂,冷然地道:
“没有用的东西,平时你们只顾得贪图逸乐,一点也不知上进,今天可尝到滋味了吧!”
四女满脸愧容地站了起来,不敢作声。
杨清柳眉一挑,厉声道:
“还不穿衣服,瞧你们这付长相,也配跟人家比!”
四女慌不迭的在地上各自抢过自己的衣裙,七手八脚地穿着。
杨清目注花戒恶完整无暇的躯体,流露出一种欣赏与羡慕的神色。
冷冷地出声道:
“这位大姐一向少会!”
花戒恶微微一笑道:
“我一直居于海外,最近才随燕公子到中原来,庄主当然不会认识!”
杨清哼了一声,扭回头看着燕元澜。
燕元澜立刻一抱拳道;
“北鹤门下燕元澜参见庄主!”
杨清冷冷道:
“令孤璞的名头还吓不倒我!”
燕元澜见她这份傲态,心中也不自在,傲然地道:
“在下并不想仗着师门传人吓人,只是说明身份来历而已!”
杨清依然冷冷地道:
“我早就知道了,连你的来意我都很清楚!”
燕元澜道:
“家师妹现在何处?”
杨清一剔眉毛道:
“她是谷中兰的弟子,怎么能算你的师妹?”
燕元澜微怔道:
“家师与谷师叔情同莫逆,在下与师妹同受二位老人家教导,自然可以师兄妹相称;庄主这一问岂非太过奇怪!”
杨清却怒道:
“谷中兰是浑蛋,什么人不好交,却偏要与令狐璞那老杀才作伴!”
燕元澜怒道:
“在下因敬庄主与家师是同时的人物,所以才稍留余地,庄主若是再辱及家师与谷师叔,休怪在下要得罪了!”
杨清微微一哼道;
“你要是再横一句,我立刻就杀了那小妮子!”
燕元澜一怔,心中虽怒,却因为纪湄在她手中,投鼠忌器,表面上不敢发作,勉强抑着性子道:
“纪师妹怎样了?”
杨清一撇嘴道;
“她很好,我很喜欢她,因此不会为难她,另外那个姓穆的小子我看在白老婆婆的份上也对他很客气,这不劳你操心。”
燕元澜见她说话的口气不像作伪,遂比较安心地道:
“既是如此,能否请庄主将他们放出来,容在下一见!”
杨清忽然尖声笑起来道:
“你自身难保,却有心情替别人打算!”
燕元澜又被她激怒,抗声道:
“庄主想怎么样?”
杨清怒声道;
“我正想去找令狐璞的晦气,你自己送上门来,正是求之不得,我先杀了你,叫令狐璞心痛一番……”
燕元澜奇道:
“庄主好像对家师反感很深?”
杨清切齿道:
“不错,我时时刻刻都想置他于死地,只遗憾十五年前一场火,没有将这老贼烧死!”
燕元澜闻言变色叫道:
“那场火是你放的?”
燕元澜的声音充满了激动的情绪,花戒恶与秦无痴则是悚然一愕!
瘦西子杨清的态度则现得异常冷漠,尖削的脸上渐渐浮上一层杀意。
厅中略为寂静了一会儿,燕元澜才勉强抑住自己的激动问道:
“你为什么要放火?”
杨清冷冷地道:
“谷中兰跟令狐璞两个都是可杀之徒,我认为一把火烧了他们还算是便宜了!”
燕元澜勃然怒道:
“你就与我恩师与谷师叔有仇嫌,也该正大光明地前去找他们了结,暗中放火伤人,算得什么江湖行径!”
杨清神色略为一动道:
“那两个狗头的面我都不愿意见,只有一把火烧了干净!”
燕元澜狂笑道:
“好!难得你自己承认了,只可惜十五年前那把火烧得并不干净,我恩师与谷师叔却丝毫无损……”
杨清鄙夷地插口道:
“可是那把火烧得他们十五年不敢出头,龟缩虫蛰,虽生犹死!”
燕元澜怒道:
“胡说!两位老人家不过是淡却名心,韬晦高隐,否则奔行江湖,哪容得你们这些牛蛇鬼神横行!”
杨清冷笑道:
“既然韬晦高隐,还叫你们出来做什么?”
燕元澜初时为之一结,片刻才道:
“谢却名心只是懒得再与你们这些末流的江湖人争胜呕气,至于派我与师妹出来,却是为着恩怨分明,查究一个水落石出。”
杨清傲然道:
“现在你查明了,又将如何呢?”
燕元澜道;
“向你要一份公道!”
杨清微微一笑道:
“如何要法?”
燕元澜双手一比道:
“要你自绝于此,然后由我一把火,烧了这弱柳别庄。”
杨清淡笑道:
“条件倒不算太苛!不过你凭仗些什么呢?”
燕元澜俊目一睁,朗然发话道:
“手中绝艺,腰间青锋!”
杨清将头微点道:
“很好!小子!你可以开始了!”
燕元澜见她好整以暇的神态,知道这个中年女子可能比他以前所见到的对手俱为难斗,遂慎重地疑神聚气对身后道:
“戒恶无痴,你们躲远些!”
杨清轻哼一声道:
“她们帮你一点,或许你还可以留得一命,要是光你一个人,机会实在太少了!”
燕元澜傲然道:
“燕某所索者乃师门宿怨,绝不假手他人!”
花戒恶与秦无痴默然退至一旁。
这时屠风楚霜靳雨佟雪四女亦已换妥衣着,趋至厅中,杨清微笑对她们道:
“你们也见识见识名家手法,这小子出身名门,尤其是穿针引线的功夫,比我们女人还拿手呢!”
燕元澜大怒道:
“闭目穿针,凌空弹线,不过是我恩师与谷师叔较技游戏,今天燕某要你见识的是真正的内家功夫!”
杨清浅笑道;
“光说不练!令狐璞把他走江湖卖膏药的功夫都教给你了!”
燕元澜忍无可忍,劈出一掌,劲风直涌而前,用的是乾元真力,发出时呼呼有声,气势磅礴!
杨清见燕元澜一掌劈来,微微一笑,长长的水袖朝外一抖!
“啪”的一声,掌势与袖风在空中相接,双方都感到一震!
杨清哼了一声道:
“差强人意,孺子尚堪一教!”
燕元澜却暗自心惊,瘦西子的罗袖拂出时很轻柔,劲道却是属于阳刚一路,尤其是能抵住他八成功力的一击,确是不太简单!
默默地一咬牙,左手“惊涛拍岸”又挥出一招,这次用的是谷中兰的先天罡气。
杨清依佯画葫芦,还是以一只衣袖硬接了一下,劲风四射,直震得承尘上的灰土,扑扑向下直掉!
杨清轻轻一哂道:
“你压箱底的功夫全掏了出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燕元澜冷笑一声道:
“未必见得,你再试试这一下!”说时双手一切一扫,居然将两种力量分由双方攻上。
杨清木立不动,直等他两只手缘俱将击实,才抬手分封出去!
“啪!啪”又是两声急响。
燕元澜的身子被带得向右横移三四步才拿桩站住!
杨清的瘦脸上却泛上一阵红色,右臂上只剩下了半截袖子,露出了雪白的胳臂与齐腕处的一只金手镯!
原来燕元澜这一招双管齐下时,用的力量并不平均,左手的先天罡气只使出一半劲道,右手的乾元真力却发挥到十二成!
杨清是平均分封出去的,所以她右边占了便宜,左边却吃了大亏,不由的恼羞成怒,尖叫道:
“小辈!你太不知进退,当年令狐璞也不敢对我如此!”
燕元澜的左掌被袖管扫得辣辣作痛,口中却傲然笑道:
“你别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恩师是不屑与你一般见识,现在你该知道什么是内家正宗功夫了!”
杨清紧绷着脸,寒着喉咙道:
“小辈!我们现在是拼命,不是在比武,一招占先并不值得高兴,要紧的是如何保住你这条命!”
燕元澜被她语中飕飕的冷意一惊,立刻傲态全收,肃容道:
“不错!虽然你当年放火用的是暗算手段,北鹤门人却不会不教而诛,你准备好,我又要进招了!”
杨清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突然一伸手,将另一只袖子也扯了下来,手腕上也套着一只红色玉手镯,衬在白色的肌肤上,特别耀眼!
燕元澜看得一皱眉头道:
“你必须作这些丑态吗?”
杨清将头一摆,摇散满头长发,将她瘦削的脸庞整个的遮了起来,显得特别可怖,厉声叫道:
“小辈,你别狂,马上就有你看的!”
燕元澜心中一凛,凝神戒备。
花戒恶突然发现弱柳别庄旁观的四女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微微有所警觉,忙出声招呼道:
“公子!谨防阴谋!”
燕元澜也觉察到了,沉着喉咙道:
“杨清,你想闹什么鬼?”
杨清尖声狞笑道:
“你可是怕了?”
燕元澜坦然道;
“燕某来此之际,已然置生死于度外,任凭刀山油锅,燕某又何是惧哉!只是……”
杨清大笑道:
“你放心好了,对付你这么一个小辈,我还不屑用计谋!”
花戒恶立刻问道:
“你那四个门人避开做什么?”
杨清在长发中冷冷地道:
“我立刻要施展一种独特的武功,她们承受不住,所以退开了!你们……”
燕元澜笑着道:
“现在我就是想退走,大概也没有机会了!”
杨清道:
“不错!可是那两个女子我可以让她们出去!”
秦无痴也立刻接口道:
“我们生死与燕公子共之!”
燕元澜一皱眉头道:
“这是何苦……”
花戒恶道:
“妾等心意早向公子剖示过,公子怎忍拒人于千里之外!”
燕元澜默默无语,杨清狞笑道:
“那你们死在一起吧!”
燕元澜刚一开口,杨清已五指箕张猛抓过来,指风袭向他的胸前大穴,燕元澜无暇说话,只得双肩微偏,横臂架了开去!
杨清一击不中,另一只手又朝他腰间袭到。
燕元澜觉得她的招式很奇怪,不过并未在意,依然顺势化了开去。
杨清却如一只疯虎似的,守定他的周围,不住地猛攻……
燕元澜一面在打,一面诧异杨清所用的招式很少合乎章法,完全是采用抓式,而且不抓实,只是利用指风攻穴!
将近二十招过去,燕元澜一直是处在被动地位,因为杨清攻招极速,很少给他有还手的机会。
花戒恶与秦无痴默默地在旁看着,她们见燕元澜虽在急攻
之下,依然没有慌乱的样子,心中很感欣慰,看了一下,秦无痴突然有所见地道:
“杨清的攻式虽凶,可是并没有……”
花戒恶接嘴低声道:
“是啊!我也有些奇怪,这种攻式并没有厉害到影响旁人,而必须躲开呀!”
秦无痴又看了一下,蹙着眉头道:
“也许那狠着尚未开始!”
花戒恶也蹙眉道:
“只有这样想了!”
两人俱是皱着眉头看着,瘦西子杨清与燕元澜仍在一来一往地递着招,杨清的攻势似乎慢了一点,可是燕元澜仍守着不还招!
花戒恶低声道:
“燕公于应该还招了!”
秦无痴亦低声道:
“还没有到时候,杨清的攻势慢是因为多出力的关系,她的指风愈来愈劲了!”
花戒恶道;
“何以见得?”
秦无痴道:
“你不见她每一抓指之处,公子的衣服都微微凹了下去,公子的护体真气已臻化境,犹且不敢硬受一抓,可见她的指劲一定很强!”
花戒恶又问道:
“公子会胜吗?”
“会的!杨清已经开始累了,你看她的长发飘散之际,额上已有汗迹……”
她的声音愈说意微弱,花戒恶急问道:
“秦姊姊:你怎么啦?”
秦无痴慢慢地坐了下来道:
“不知道,我只觉得全身没有力气……”
花戒恶想去扶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一样,不知何时已将全身的劲力尽散了去!
燕元澜正在全心拒敌,猛地他眼角瞥到这情景,单臂一抖,一招流云逐月,将杨清推出七八步外,飞身退至二女身畔问道:
“戒恶!无痴!你们是怎么啦?”
秦无痴已整个躺在地上,星目微睁,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花戒恶的身体较她健硕,坐在地上软弱地道:“公子!别管我们,留心对方!”
燕元澜回头一看,见杨清并未追击过来,只是在一旁喘气不止,长发间疏中可以看到她炯炯眼光,其中含着一丝惊疑!
燕元澜大声问道:
“杨清!你对她们施了什么毒手?”
杨清在喘息中阴阴沉沉地一笑,却不做声回答!
燕元澜怒道:
“你再不说!我将不客气了!”
杨清突地厉声大笑起来,尖声地道:
“小子,算你根基厚,可是我敢担保你狠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燕元澜心中一惊暗一运气,发现脑子微微有些晕眩外,并无其他感觉,可是花秦二女的情状又使他觉得杨清的话并不虚假。
杨清见他沉吟不语,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一刻才道:
“我事先警告过你们,任是大罗金仙,也难逃我这一关……”
燕元澜依然迷惑不解,地下的花戒恶突然微弱道:
“她的手镯……”
燕元澜闻言急望,不禁一呆,原来杨清手上的那对红玉手镯,本来是鲜红的,此刻却仅有淡谈的一丝红影。
杨清又厉声尖笑道:
“哈哈……你真厉害,居然能识得我手镯上的关键,可惜你知道得太迟了……”
燕元澜脸上骤然色变吼道:
“杨清,你是个卑劣的贱妇,你手镯上是什么东西……”
杨清诡异地笑道:
“现在告诉你没有关系了,我不愿你死了做个糊涂鬼,这手镯是用天下十二种最毒之物炼成,发出时无色无味无臭,弥漫空中,凡人呼吸入一丝,立刻四肢疲软而死,不过死时极为安适,所以我这玉镯,叫做逍遥镯……”
燕元澜愤极而笑,悲怒地道:
“杨清,瘦西子在江湖上也不无微名,我对你还口口声声称前辈,想不到你居然会卑劣到用这种手段……”
杨清将脸前的长发拂开微笑道:
“你别弄错了,这逍遥散在镯上,自己不能挥发,我是用内力将毒力吸进体内,再用指风发出,这是一项很不容易的功夫,本来我这手功夫要留待给南龙谷中兰一试的,今天用来对付你,真是看得起你!”
燕元澜见她说话时的神情很奇特,倒不禁呆了。
杨清又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谷中兰啊谷中兰,二十年前一会,你伤透了我的心,可是我还是对你很好,我给你安排一个极为舒适的死亡……”说着,她的目中隐隐已有泪意,燕元澜先前听花戒恶猜测说瘦西子与南龙之间,必有一段暖昧的情事,犹在半信半疑之间,现在可完全证实了。
杨清自说自话了一阵,忽然惊醒过来,发现燕元澜在呆呆地望着她,连忙一整神色,以冷冰冰的口吻说道:
“你静静地等待死亡吧!有这样两个绝色艳姬殉葬,而且又死得那么愉快,你实在是幸福极了,现在我出去,让你静静地与她们相处一阵,再者,我等一下会把这所别庄放火烧去,算是满足你一半的愿望,叫你死后对师门也好交代……”说着,便待启步离去,燕元澜大喝道:
“站住!”
杨清止步回身冷漠地道:
“你还有什么遗言?”
燕元澜此刻心中疑惑不安,想了一下才道:
“我再问你一件事,我师妹的确是安然在你这里吗?”
杨清满足地笑道:
“当然,我一来就告诉过你了,现在对你一个临死之人,
更无须说谎!”
燕元澜道:
“她知不知道十五年前一场劫火是你所为?”
杨清迟疑一下才道:
“不知道,不过我一定会告诉她!”
燕元澜闻言默然,杨清又回身走了,将及门槛之时,燕元澜突然道:
“我还有些事未明……”
杨清回身显得极不耐烦地道:
“你真噜啸!”
燕元澜道:
“你那逍遥散果真如你所说的那么厉害,无药可救吗?”
杨清怫然不悦道:
“当然了!”
燕元澜道:
“那你自己怎么不中毒!”
杨清呆了一呆才笑道:
“我真被你问住了,逍遥散解药当然是有的,不过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再无第二人知道,因此对你们而言,绝无生机可觅!”
燕元澜稍微思索了一下,才问道:
“这毒要多久才见效?”
杨清笑道:
“我拿普通人试过,弹指之间,即告魂消,学过武功的人,要稍微久一点,但绝不会超过半刻!”
说完,忽然目注燕元澜,现出一丝疑容道:
“你的禀赋虽然不错,居然能支持到现在,不过你的那一对艳姬现在定然已经香魂飘渺了,这实在很可惜,那两个女子身具媚骨,丽质天生,尤其是那个姓花的,我真不愿意杀死她,因为我的姹女蚀魂大阵,若得此女为首,管可以纵横天下,就是西天佛祖,也难逃劫敷……”
燕元澜的神色忽然变为十分平静地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她俩呢?”
杨清低低一叹道:
“没用了,她们俩对你用情太深,女子就怕情痴,她们的心已经系在你身上,我再也无法转移过来,只好用她们陪你殉葬了!”
燕元澜忽地哈哈大笑起来道:
“你太相信你的毒药了,只怕效用不如你说的那么强吧!”
杨清面色一变,厉声道:
“胡说!逍遥散下,从无返魂之人!”
燕元澜弯腰将秦无痴及花戒恶一手一个挟了起来道:
“只怕你要失望了,她们中了你的毒散,到现在少说也半个时辰了,可是除了无法行动外,我看不出像死的样子!”
杨清神色骤变,移近几步一看,果然二女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嘴角带着一点微笑,鼻息可闻!
燕元澜又笑着道:
“还有你说我不出一盏茶内,必会毒性发作,现在三盏茶也过了,我依然感到很好,别是你的毒散年久失效了吧!”
杨清的脸上倏而变色,十分难看,戟指着燕元澜叫道:
“小贼!我不知道你的命为什么会那么长,不过小心着,我还是有方法杀死你的!”
燕元澜连忙将二女放下准备抵抗,可是杨清的手才出了一半,立刻又缩了回来,返身一纵,如飞而去。
燕元澜先是一怔,继而才发现杨清在临去之际,身形步法已略见零乱,显系功力消耗过多之态,本来想追上去的,但是一看到花戒恶与秦无痴,只得颓然而止,两个女子躺在地上,显得非常软弱,娇红的双颊,也显得很苍白,虽然她们并无痛苦的表情,可是看在燕元澜眼中,却不禁替她们难过起来了,呆呆地望了她们片刻,少年侠士深感踟蹰,不知如何是好。忽而他身后有微微的破风声,燕元澜耳目何等灵敏,立刻就知道有暗器偷袭,反手一抄,已将那击来之物接住,发暗器的人手法并不重,燕元澜将接来之物一看,竟是一枚古钱,方孔用丝线穿过,丝线后面却拖着一张柬帖,他好奇的展开柬帖,上面有娟秀的笔迹写着:“萍聚人敬致于燕君尊前”
“逍遥散确有入鼻摧魂之烈,幸君身怀异宝,可保无恙,余气所及,双姝亦可毋虑,此室中余毒氤氲,希速离为佳,双姝功力散失,解药在藏骨塔顶层,可速往觅取,骨塔中难险颇多,以君之能,当能逢凶化吉,如愿而返,此柬阅后,盼即毁之,慎勿忘记。”
燕元澜看了两遍,将纸柬握在掌心,默运真力,再将手掌摊开,那张纸柬已化为一片碎粉在指间滑下,然后他捏着那枚古钱,默默的又发起呆来,脑中萦绕着万千思潮,由字迹,由古钱上的香泽微闻,他判定这寄柬的一定是个女子!
这女子不但连他的形迹很清楚,而且对弱柳别庄的情形也
很熟悉,她自称萍聚人,那么以前一定曾经有过萍水一聚,那么这女子又是谁呢?
可能是弱柳别庄的人吗?屠风?楚霜?靳雨?佟雪?会是这四人中的一个吗?那女子说他身怀异宝,所以才屡次逢凶化吉,他也有些相信了,可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呢?
只有尹江其留下的一颗珠子,那颗珠真是宝吗?假若它真有那么多的妙用,尹江其为什么肯轻易地弃而不要呢?
越想越不得其解,最后他摇摇头,挟起地上的花戒恶与泰无痴,轻捷地追着杨清的去路走了。
顺着一条垂杨的夹弄,燕元澜挟着两个软弱的女子向前慢慢的走着,离开了那间厅屋之后,花戒恶与秦无痴的神智不久就恢复了,只是精神仍很凄靡,花戒恶微异地问道:
“公子!您跟那瘦女子是怎么解决的?我只记得说了镯子两个字后,便完全人事不知了,身子晃晃悠悠的,仿佛进入一个虚无飘渺的世界……”
燕元澜的浓眉深结,低声道:
“你们中了一种厉害的毒,现在我就是替你们找解药去!”
秦无痴低声歉然道:
“我们累了您了,公子!”
燕元澜道:
“没什么!是你们跟着我受了累!”
花戒恶忽然道:
“公子,解药在哪儿呢?”
燕元澜道:
“在一个地方,不过那儿很不好找,因此我先要找个地方
将你们安顿好……”
二女默然片刻,忽而秦无痴指着一颗大柳树道:
“公子将我们放在这儿好了!”
燕元澜抬头一望,见那株柳树粗可合围,树干已空,裂出―个大缝,恰好可容两人并坐,但还是摇头道:
“不行!此地还在弱柳别庄内,我们和她们已经闹翻了脸,你两人功力俱失,怎么可以留在这等显目的所在!”
秦无痴手指着树干上两行小字道:
“好像有人替我们安排好了!”
燕元澜细读那两行字后,倒不禁笑了,原来那两行字写的是:
“此内别有洞天,可暂为君金屋。”
字迹娟秀,与那纸柬上一般无二,只不过是以手代笔,刺木而成,遂放心地跨入树洞,果然树下是一道活门,有一道石梯引至一间小小的石室里,室中有一几一榻,几上又是一张字柬写着:
“此室极为隐秘,藏娇大好住所,欲图明月婵娟,其恋温柔滋味!”燕元澜看了微微一笑,把纸柬又撕碎了!
花戒恶笑道:
“这留字的女孩子颇为风趣,只是有点酸溜溜,怕您跟我们耽搁久了,她心里会不高兴!”
燕元澜苦笑道:
“我连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说是女孩子呢?”
花戒恶道:
“男人绝无这笔秀字,也不会有这种口气!”
燕元澜道:
“你别乱猜了,连你们的解药也是人家告诉我着落的,人家要我趁快,是恐怕迟则生变,耽误了你们!”
花戒恶笑道:
“公子想得很对,我们在这儿一定很好,公子还是快去吧!”
燕元澜心中的确是想快些得到解药,遂吩咐了几句,出了树洞,却不知骨塔在什么地方,盘算了一下,正欲离去,忽然想起了件事,遂又折回了头,伸手将树干上的两行字轻轻拂去,以免流下痕迹,刚碰上字迹,那块树皮忽而整个地掉了下来,原来这片树皮是故意安上去的,里面另有一层树皮,才是原生原长,天生自然,那片落下的树皮背面,另刻着字道:
“君心细如发,可喜可佩,骨塔在此树西北面,逢杨树左转,里许可达,否则摸索终日,恐亦难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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