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作儿子的身手如何,她最是清楚不过。
但目前,她那武功不俗的儿子,在对方雷霆一击的情况之下,竟然像是纸糊似的已告了账,则对方功力之高,已不难想见。儿子死于非命,固然使她悲愤莫名,但自己的生命,可更为重要。
她还不想死,更必须留着有用的生命,替她的儿子设法报仇。
何况,她自信能找到足以有力量替她儿子报仇的高人。
因此,她心念电转之下,厉叱一声:“妖妇……纳命来……”
口中说得厉害,神态上,也煞像一头急欲择人而吃的猛兽,作势向陈红萼飞扑,但她的行动,却恰恰相反。
卞金玲话声未落,人却已顿足腾身,穿窗而出。
不过,可能是为了配合她那句:“妖妇纳命来!”的豪话,也可能是为了封阻敌人的追击,当她穿窗而出的刹那之间,却向室内击出一大把可能的淬了剧毒的暗器。
有着陈红萼这样的高人在室内,卞金玲的淬毒暗器,自然没甚作用。
就当她穿窗而出,暗中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只听陈红萼清叱一声:“妖妇,还给你!”
一声凄厉惨号过处,卞金玲那凌空激射的身形,已“叭”
地一声,坠落积雪之中。
室内群侠们也相继跟踪而出,悟非师太长叹一声,说道:“这母子二人,也未免太过自信了,居然连喽啰也没带上一个。”
伍大成苦笑道:“最近这几年来,他们自信羽毛已丰,早已没将我伍大成放在眼内,又怎会想到突然天降奇人,使他们遭到报应的。”
就这片刻之间,卞金玲的尸体已变成一片紫黑色。
陈红萼入目之下,不由心头暗凛,一面并冷哼一声道:“好毒的暗器!”
悟非师太轻轻一叹道:“善泳者溺于水,这妖妇,恐怕作梦也不曾想到,会死在她自己的淬毒暗器之下吧!”
陈红萼却正容说道:“诸位,打铁趁热,咱们立即赶往那个朱都可夫的家中去吧!”
不等其余群侠接腔,又立即接道:“待会,诸位可不必出手,也无须多事杀戮,只要诛除元凶首恶就行了……”
XXX
朱都可夫的住宅,位于塔城东郊三里处,深沟高垒,甲第连云,算得上是塔城之外的另一座小城堡。
但这些,却难不倒目前这五位奇侠。
他们并未经过大门,迳自越过围墙,直奔内宅。
由于悟非师太与伍大成二人,都曾与朱都可夫打过交道,因此,在他们二人的引导下。轻车熟路地,直趋朱都可夫所住的精舍。
也由于地面积雪甚厚,整个大地,都是一片银白。
因此,尽管是黑夜,也尽管五位奇侠的身法都很快速,但进入庄内不久,已被警卫人员察觉,而发出一片叫嚣呼喝声。
紧接着,警钟大作,偌大一座庄院,也由寂静中变得热闹起来。
当群侠到达朱都可夫的精舍前时,对方已经严阵以待了。
由于积雪反映能见度甚强,对目前这五位奇侠来说,无异于白昼。
陈红萼目光一扫之下,只见对方以一个碧眼金发,身材高大的罗刹人为首,两旁雁翅般罗列着十六个劲装大汉,算得上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这时,伍大成已悄声向陈红萼说道:“陈夫人,那个碧眼金发的,就是朱都可夫。”
朱都可夫的听觉,颇为灵敏,尽管他们双方的距离在四丈以上,也尽管伍大成的语声是那么低微,他却已听到,而冷笑一声道:“伍大成,真亏你还认得我朱都可夫。”
伍大成笑道:“你这恶霸,即使烧成灰,我也认得你。”
朱都可夫又冷笑一声道:“伍大成,你率众擅闯我的庄院,知道后果吗?”
伍大成淡然一笑道:“这算得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老婆儿子,都已遭了报应?”
朱都可夫身躯一震,注目沉声反问道:“你说什么?”
看情形,卞金玲,巴拉卡二人方才前往客栈生事的事情,朱都可夫好像还不知道。
伍大成冷冷地一笑道:“你是在故意装蒜,还是真的不知道。”
朱都可夫微微一怔之间,旁边一个劲装汉子,却向他低声叽咕了几句,只见他脸色一变之下,怒声叱道:“混账!为何不早点通报?”
接着,却向伍大成注目问道:“伍大成,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伍大成拈须微笑道:“你何妨派人去我客栈瞧瞧。”
“我相信你所言属实。”朱都可夫碧目中寒芒连闪地,冷笑道:“谅你也没有这个本事,是不是这贼尼杀的?”
悟非师太笑道:“阿弥陀佛!贫尼不敢掠人之美。”
朱都可夫一双精目在对方五人的身上一扫之后,才蹙眉问道:“那么,是谁杀的?”
陈红萼这才淡然一笑,道:“是我杀的。”
“你?”朱都可夫凝注少顷之后,才仰首呵呵大笑道:“好!好!呵呵……”
自己的老婆儿子给人家宰了,居然还纵声大笑,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伍大成不由蹙眉问道:“你好像很高兴?”
“当然!”
“为什么?”
朱都可夫含笑说道:“去了一个人老珠黄不值钱的黄脸婆,换来三位天仙化人的美娇娘,这,还不值得我高兴吗!”
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暖昧地一笑道:“至于儿子嘛,可以着令她们三个,替我多多再生几个……”
忽然,一个粗犷语声,截口接道:“庄主,最难消受美人恩,你一个人要三个,不嫌太多了些吗?”
这位不速之客,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衣番僧,红光满面,双目炯炯有神,这么冷的天气,他却裸露着半条左臂在外面,显得满不在乎。
悟非师太以真气传音向陈红萼说道:“陈夫人,那番僧就是呼鲁克图。”
这时,呼鲁克图的后面,又鱼贯地走出十个年轻和尚来。
朱都可夫连声谄笑道:“大师说得有理,说得有理……”
呼鲁克图一双色眼,尽在陈红萼和伍氏姊妹的身上来回扫视着,一面连连点首道:“唔!都是上佳的炉鼎,可实在难得,实在难得。”
朱都可夫深恐对方全都要了过去,使自己落空,因而显得颇为焦急地,问道:“大师中意那一个啊?”
呼鲁克图呵呵大笑道:“不瞒庄主说,这三个,洒家都很中意,不过,庄主也不用发愁,洒家不会那么不近人情,独自享用,我看……”
略为一顿话锋,才含笑问道:“洒家要两个年轻的好吗?”
朱都可夫连连点首道:“好,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
这当口,陈红萼的一张俏脸,已经成一片铁青,眉宇之间,更是笼罩着一片杀气。
可以想见,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而即将采取行动了。
不料就在此时,她的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朗笑道:“表妹别来无恙?”
话到人到,微风飒然,面前出现的,赫然就是她那助纣为虐的表兄岑浩然,紧接着,卞青莲也飘落岑浩然身边。
陈红萼微微一怔之间,岑浩然又呵呵一笑道:“想不到表妹也到边疆来了,真是人生何处不想逢呀……”
朱都可夫笑道:“原来她还是你的表妹,那咱们可算是亲上加亲了哩!”
卞青莲也娇笑道:“好一个亲上加亲,那真是妙极了,妙极了。”
陈红萼冷然注目问道:“你们两口子,跟朱都可夫是什么渊源?”
岑浩然笑道:“你没听到我说,亲上加亲的话吗?”
陈红萼接问道:“这是说,你们之间,真有亲戚关系?”
“不错啊!”
“是什么亲戚?”
岑浩然含笑说道:“表妹,你所杀死的卞金玲,就是青莲的姑母,你说,咱们是什么亲戚呢?”
卞青莲也立即接口笑道:“如你再下嫁给我的姑父,那咱们之间的称呼,可就有点……”
陈红萼截口怒声叱道:“不要脸的东西!”
岑浩然呵呵一笑道:“表妹,你别敬酒不喝喝罚酒,你该明白目前已没有你发横的余地。”
陈红萼披唇一哂之后,才注目问道:“你们两个,此行目的何在?”
岑浩然淡淡一笑道:“表妹是聪明之人,应该可以想得到咱们此行目的的。”
陈红萼“唔”了一声道:“我明白了,对幽冥教来说,中原大局已定,是应该向边疆地区发展才对了。”
岑浩然拈须微笑道:“表妹,你此行又是所为何来?”
“我嘛!”陈红萼正容接道:“此行任务,是为了扫除边疆妖气……”
卞青莲截口笑问道:“就凭你一个人吗?”
陈红萼冷笑一声,道:“难道你不服气!”
接着,目注岑浩然,沉声问道:“岑浩然,你自认还算不算岑家子孙?”
岑浩然笑道:“表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红萼正容接道:“意思很简单,如果你还承认是岑家的子孙,并立誓改过自新,我可以网开一面,留下你的性命。”
岑浩然笑问道:“也算是不忍心断绝我岑家的香火?”
陈红萼点点头道:“不错。”
岑浩然拈须微笑道:“表妹,我岑家的香火,能否持续,勿须你担心,目前,还是先行替你自己安排一下才是上策。”
陈红萼冷冷地一笑:“你此行,带来多少人?”
岑浩然笑了笑道:“表妹之意,咱们这趟边疆之行,一共带来多少人?”
“唔……”
“就只有咱们两个夫妻。”
陈红萼美目深注地,接问道:“这话,有几分真实?”
岑浩然正容接道:“完全真实,表妹也该知道,此行任务不是厮杀,凭你表兄夫妇的身份和地位,还用得着多带人手来吗!”
陈红萼冷冷地一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微顿话锋,目光移注正在与朱都可夫,呼鲁克图二人密谈着的卞青莲,沉声问道:“卞青莲,你向他们介绍完没有?”
卞青莲娇笑道:“还没有,你自己知道,你的光荣历史,一时之间,是没法说完的。”
陈红萼接道:“促成我这一段光荣历史,你卞青莲也出过不少的力……”
卞青莲截口娇笑道:“那是小意思,不足挂齿。”
陈红萼切齿接道:“使我表兄愈陷愈深,而不可救药,你,更是罪魁祸首。”
卞青莲含笑反问道:“是又怎样?”
陈红萼一挫银牙道:“拿你祭剑!”
卞青莲冷笑一声道:“陈红萼,别说梦话了,你有多少份量,别人不清楚,我可最是清楚不过。”
“呛”然一声,已亮出长剑,戟指陈红萼,沉声喝道:“亮剑领死!”
陈红萼披唇一哂间,岑浩然却向卞青莲笑道:“青莲,别伤了她。”
卞青莲哼了一声道:“怎么,你还旧情未断?”
岑浩然讪然一笑,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不论如何,她总是我的表妹呀!”
陈红萼厉声喝问道:“妖妇,这个什么朱都可夫,和番僧,是否已经投入幽冥教?”
“不错。”卞青莲淡然一笑道:“朱都可夫是本教新疆分坛的分坛主,呼鲁克图则是西藏分坛的分坛主。”
陈红萼冷笑着问道:“你们两夫妇,‘官拜何职’?”
卞青莲含笑接道:“咱们两口子,是‘八方总巡’,对各地分坛主以下人员,有先斩后奏,及任免之权。”
陈红萼冷冷地一笑道:“官衔很响亮,权限也够风光……”
卞青莲笑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儿见猎心喜?”
陈红萼似笑非笑地,披唇一哂,说道:“岂仅是见猎心喜而已,我几乎想取代之哩……”
一声清越龙吟,她手中已亮了一柄澄如秋水,映雪生寒的银色长剑。
呼鲁克图惊呼道:“啊!小白龙,这是本教的镇教之宝,怎会到你手中的?”陈红萼冷然点首道:“不错,这是红教的镇教之宝,但你已不配称红教为本教了。”
呼鲁克图怒道:“洒家马上回藏接红教大权,怎么不能称红教为本教!还有,你这白龙宝剑是由何处得来,快说!”
陈红萼道:“你配不配称红教为本教,我懒得过问,至于宝剑来历,我可以告诉你,是由先师遗宝中获得,但遗柬上仅注明此剑本为红教所用,却未说明是怎么来的……”
呼鲁克图截口接道:“那一定是你师傅,由本教手中偷去……”
话没说完,已传出两声脆响,呼鲁克图已挨了两记火辣辣的耳光。
在场的人,包括悟非师太和岑浩然,卞青莲夫妇在内,都没人看出陈红萼是怎样欺近呼鲁克图身边的。
一直听到两声清脆下光声后,才看清楚陈红萼正俏立呼鲁克图身前,戟指怒叱着:“混账东西!你再敢辱及先师,当心我活活的撕了你!”
呼鲁克图那张老脸上,每边都肿起五道清晰的指痕,那张本来是红光满面的脸,却窘成了猪肝色。
而且,双目喷火,一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自从陈红萼亮出白龙剑起,岑浩然,卞青莲夫妇,即在脸色凝重地,低声密谈着。
此时,卞青莲忽然大喝一声:“十八罗汉听令!”
那卡立呼鲁克图背后的十八个年轻和尚,齐声暴喏:“弟子在!”
卞青莲沉声接道:“布罗汉阵,剁了这妖妇!”
“遵命!”
就在那十八个年轻和尚暴喏着,人影纷飞之间,那位被陈红萼刮两次耳光,揍得几乎被气昏的呼鲁克图,却被岑浩然悄牵着,走向一旁。
目睹乃师已被十八个年轻和尚困在核心,伍明珠,伍慧珠姊妹几乎是同声说道:“师傅,我们来帮你。”
陈红萼扬声喝道:“你们两个安份一点,不许胡闹!”
悟非师太向伍氏双姊妹笑道:“你们这位新师傅,是何等功力,哪还用得着你们去帮忙的。”
卞青莲缓步而前,目注陈红萼笑问道:“红萼,咱们分别也不过才一两个月,你是怎么教出这么两个标致的徒弟出来的?”
“你管不着。”陈红萼冷然接问道:“你是想利用这批年轻和尚,来试探一下我的路数?”
“错了,”卞青莲娇笑道:“我是一番好意,他们一个个年轻力壮,如果来一个车轮战法,可实在够你受用无穷的。”
陈红萼俏脸一沉之间,卞青莲却向那十八个年轻和尚,举手一挥,沉声喝道:“大家多卖点力,最好是擒活的,放倒之后,准许你们随意快活!”
十八个年青和尚同声欢呼着:“多谢总巡察!”话声中,已由四面八方,向陈红萼蜂涌而上。
罗汉大阵,本来是一个极具威力的阵式,但目前,由于这些年轻和尚们,只看到一个漂亮女人,而忽略了这个漂亮女人,是一位武林罕见的绝顶高手,因而这一围绕上来,使那本来极具威力的罗汉大阵,已不攻而自乱了。
面对这批年轻和尚,陈红萼本来还不忍心骤下杀手,但由于卞青莲的那些下流话,和这些年轻和尚的猴急表现,心知这批年轻和尚,也都不是好人。
因此,只见她,眉宇之间,杀气蒸腾,白龙剑的剑尖上,更是气芒吞吐,有若灵蛇吐信似地,令人凛骇。
但那些色迷心窍的年轻和尚却不知道自己业已死星照命,一个劲地,呼喝着扑了上来。
一旁的呼鲁克图,旁观者清,入目之下,连忙震声大喝:“给我站住!”
陈红萼冷笑一声:“来不及啦!”
话声中,寒芒一闪,惨号随传,那当先飞扑上的四个,已被腰斩成八截。
腥风,血雨,加上那慑人心魂的惨号,惊醒了其余十四人的美梦。
但他们也不过是脑子里才清醒一半,又有四个作了陈红萼的剑底亡魂。
剩下十个,亡魂俱冒地,惊呼着,回身逃命之间,又倒下四个。
陈红萼似乎杀红了眼。
这刹那之间,长剑三度横扫,对方的十八罗汉,就死了十二个。
银白的积雪上,喷洒着殷红的血花,横七竖八地,躺着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溢流着的内脏,这残酷的画面,使得悟非师太佛号高喧,陈红萼也为之微微一怔。
也幸亏陈红萼有此一怔,那剩下的六个年轻和尚,才能幸逃一死。
有着这片刻之间的缓冲,呼鲁克图与朱都可夫二人,已双双扑了上来。
呼鲁克图并厉声怒叱:“贱人,你好狠的手段!”
呼鲁克图使的是密宗剑法,辅以左手的“大手印”神功,又是在盛怒之下,因而他的功势,显得威猛绝伦。
朱都可夫使的是一把单刀,可能是属于罗刹国的独门武功吧!招式奇诡狠辣,迥异于中原刀法。
比较起来,朱都可夫的武功,较呼鲁克图要差上一大截,但这两个人的联手功势,似训练有术,而能收到牡丹绿叶之效。
但此刻的陈红萼,其身手之高,在当代武林中,已不作第二人想。
以眼前的两个强敌来说,即使他们的身手再强上一倍,也对她发生不了什么作用。
因此,她一面从容不迫地,见招拆招,一面淡笑着回答呼鲁克图的话,道:“比起幽冥教的手段来,我这点手段,就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紧接着,却向卞青莲扬声笑问道:“卞青莲,你支使十八罗汉先行送死,并派出这两位分坛主来,其目的,是否是试探我的武功路数?”
卞青莲冷然点首道:“现在,你的神志,算是完全清醒了。”
“那么,”陈红萼漫应道:“现在,你是否已观察得有点门路了呢?”
卞青莲“唔”了一声,道:“不过如此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陈红萼沉声说道:“现在,我提醒一声,你们俩口子,也赶快参战,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旷代绝艺……”
卞青莲截口接道:“你能解决我这两位分坛主,我们自然会联手参战。”
陈红萼笑道:“卞青莲,不是我小觑你们,现在,你们四人联手,可以多战几个回合,如果等这两个解决之后,那你们就没机会了……”
卞青莲心知陈红萼的话,完全是实情。因此,立即截口接道:“话是你自己说的。”
陈红萼娇笑道:“当然!像你,一辈子也休想作此豪语。”
卞青莲扭头向岑浩然笑道:“浩然,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咱们也联手上吧!”
话声一落,双双挥剑加入战圈。
陈红萼方才独战呼鲁克图,朱都可夫两人,一直是从容地见招拆招,不曾反击过。
目前,加上岑浩然,卞青莲夫妇之后,仍然是从容暇豫地,没当一回事。
以常情而论,加上这么两个高手之后,陈红萼应该感到吃力才是。
但目前的陈红萼,却好像根本不曾加上对手似地,仍然从容挥洒着白龙宝剑,只守不攻。
这情形,不但使刚刚加入战图的岑浩然卞青莲夫妇暗中不胜凛骇,也使旁观的悟非师太师徒们,感到无比的兴奋。
伍明珠更是紧偎悟非师太的身前,悄声问道:“师傅,您看,我那位新师傅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啊?”
悟非师太笑道:“丫头,现在,师傅要考你了,对方那四人中,撇开那个朱都可夫不论,其余三个,比起师傅我来,孰高孰低?”
接着,又钉上一句道:“记着,要说心里的话。”
伍明珠目注斗场,口中漫应道:“那三个的个别功力,跟师傅您,应该是在伯仲之间。”
悟非师太点首“唔”道:“这话,还算是持平之论。”
接着,目光一扫伍氏双妹,正容说道:“很可惜,你们两姊妹,还没有见过大海。”
伍明珠一怔,道:“大海怎么样?”
伍慧珠也同时笑问道:“师傅,好好的,怎么又谈到大海上去了?”
悟非师太注目问道:“海纳百川,你们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吗?”
伍氏双妹有点茫然地,摇了摇头。
悟非师太意味深长地一叹道:
“沧海之伟大,就在它能容纳万物,当然,所谓海纳百川,并不是指它只能容纳一百条河川,事实上增多一倍,或减少若干,也一点都不影响它的伟大……”
伍明珠截口一“哦”道:“师傅,我明白了。”
悟非师太笑了笑道:“说说看?”
伍明珠正容接道:“师傅之意,是说咱们这位新师傅的武功,有如沧海之伟大,即使再增加几个高手上去,她也能一样的从容应付。”
“对了。”悟非师太正经点首道:“所以,你们这位新师傅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恐怕谁也回答不出,暂时只能用莫测高深四个字,加以概括了。”
接着,却是长长叹一声道:“你们两个,能于无意中投入她的门下,算得上是空前绝后的旷代福缘……”
说到这里,只见卞青莲色厉内荏地怒声喝道:“妖妇,你怎么还不反击!”
原来到目前为止,双方交手,已逾百招,而陈红萼却一直是只守不攻,因而卞青莲才忍不住地,怒声喝问。
陈红萼淡然一笑道:“我只守不攻,你们都奈何不了我,如果我一反击,那后果,哟!……”
抬手向一旁那些残缺不全的年轻和尚的尸体一指,含笑接道:“那些血淋淋的事实,难道你没看到……”
她口中说得轻松,实际上,她的双手甚至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紧张着。
试想,目前的四个强敌,每一个都不是易与之辈,如非这个把月来的特殊奇遇,使她有如脱胎换骨似地,功力突飞猛进,要是以前,这四个强敌中,随便挑一个出来,也就够她紧张的了。
但她内心中,尽管非常紧张,而表现在外面的,却是一派安祥。
当然,她之所以让对方联手围攻一百多招,而不反击,也是有原因的。
目前这四个,是她有生以来,所遭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
同时,也是她功力精进之后,第一次遭遇到的强力攻击。
所以,她正好借此机会,给自己一个严重的考验。
试试自己的功力,究竟精进到了什么境界?
同时,也考验一下自己的能力,能否承担未来的重责大任?
由于敌势太强,也由于心理上的负担太重,才形成她内心的紧张。
一直到周旋将近百招时,她才对自己有了完整的信心,而心理上的紧张,也随之松驰。
心理上的压力一经解除,表现在外面的,当然也更为从容暇豫了。
当然,陈红萼表现得越从容,对方四人,也就更加心头凛骇。
目前,卞青莲这几句色厉内荏的话,也就是在此种情况之下,逼出来的。
陈红萼不等对方接腔,又立即接道:“我再给点事实你瞧瞧……”
紧接着,怒叱一声:“匹夫躺下!”
如响斯应,朱都可夫发出一声惨号,横尸就地。
呼鲁克图似乎早有脚底抹油的打算。
一见朱都可夫命丧当场,竟然毫不怠慢地,飞射而起,向内宅逃去。
陈红萼一剑荡开岑浩然卞青莲夫妇的抢攻,怒喝一声,“秃驴,留下命来!”
银虹闪处,惨号随传,她手中的白龙宝剑,竟然脱手飞出,将呼鲁克图钉在十五六丈外的一个雪堆上,口中并扬声喝道:“明珠将宝剑收回来。”
“是!”
伍明珠娇应声中,岑浩然、卞青莲夫妇,却认为陈红萼赤手空拳,有机可乘,而双双挥剑加紧抢攻。
陈红萼有如急劲狂风中的残荷,在对方两支长剑的快速攻势之下,晃荡着,飞闪着,一面冷笑道:“你们两个,这一大把年纪,算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岑浩然、卞青莲二人,仍然是闷声不响地,加紧抢攻。
伍明珠娇喝一声:“师傅接剑!”
一道银虹,向斗场疾射而来。
陈红萼腾身飞射,于三丈有奇的高空,将白龙宝剑接住。
岑浩然、卞青莲二人,却趁此当口,双双飞身向庄外逃去。
但陈红萼却后发先至,有若匹链横空似地,在大门口将两人截住,并淡然一笑道:“你们两口子,可真是识时务的俊杰呀!”
岑浩然怒声叱道:“陈红萼,你别欺人太甚!”
陈红萼俏脸一沉道:“今宵,我算是欺定了,不过,由于你是我的表兄,为了岑家的香火,我并没打算要你的命。”
卞青莲冷笑道:“别忘了,我们还有再战之能。”
陈红萼娇笑道:“方才,你们四对一,甚至于在我赤手空拳之下都奈何不了我,还好意思说什么,还有再战之能吗?”
这一说,饶是卞青莲脸皮再厚,也不禁俏脸飞起一片红云。
陈红萼淡笑道,披唇一哂道:“不是我过于轻视你们,凭你们两个目前的成就,即使再苦练三十年,也不是我对手。”
岑浩然苦笑道:“表妹,既然你已答应不杀我们……”
陈红萼截口接道:“我只说过不杀你,可不是你们。”
岑浩然脸色一变道:“红萼,求你高抬一下贵手,也放过你表嫂吧!”
陈红萼脸色一沉道:“我还不一定放过你哩!你居然还有脸替这妖妇求情。”
岑浩然脸色又是一惊道:“表妹,你说过不杀我的,怎么又变卦了?”
陈红萼冷然接道:“我说过不杀你,却没说过要放过你。”
岑浩然一怔道:“此话怎讲?”
“我要废掉你一身武功。”陈红萼冷笑着接道:“以免你再为害江湖。”
岑浩然苦笑着,长叹一声道:“这样,倒不如杀了我,还比较干脆一点。”
“想死还不简单。”陈红萼目注静立一旁的卞青莲笑道:“卞青莲,你倒沉得住气。”
卞青莲淡然一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处黄土不埋人,我既然斗不过你,你又决心要杀我,求你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表现得沉着一点。”
陈红萼道:“我想,你一定另有所恃?”
“是的。”卞青莲含笑接道:“因为,我是你的表嫂,再说,如果你真要杀我,也不会等到现在。”
陈红萼又苦笑一下道:“看情形,你已看透了我的心意?”
“我想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卞青莲淡笑着问道:“要不要我当面说明?”
陈红萼精目环扫,一面连忙摇手说道:“不!咱们之间的事,待会再谈,目前,先办理这儿善后问题要紧。”
接着,却向呆立一旁,眉峰紧蹙,向陈红萼、卞青莲二人来回扫视着的岑浩然,沉声说道:“岑浩然,你听懂我的话没有?”
岑浩然茫然地答道:“没听懂……”
陈红萼截口接道:“没听懂,去问你老婆。”
接着,目注卞青莲沉声说道:“这儿,由你全权处理,明天,咱们再详谈一些细节。”
卞青莲笑问道:“你那么相信我,不怕我阳奉阴违?”
陈红萼漫应道:“我会率同我两个徒弟,在一旁监督你们。”
在陈红萼、伍明珠、伍慧珠师徒的监督之下,岑浩然、卞青莲夫妇,倒是很能合作。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已将善后工作弄好了。
已死的就地加以掩埋。
受伤的,着令他们的同伴加以救护。
不过,不论已伤未伤,凡是活着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处置,那就是废除武功,免得他们以后继续作恶。
当然,为了使那些人以后有谋生的力量,每人都有一笔为数可观的资遣金。
好在朱都可夫有的是不义之财,资遣了那些手下人后,剩下的为数仍然可观。
于是,岑浩然不得不向陈红萼请示了,他指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向陈红萼苦笑道:“表妹,这些怎么办?”
陈红萼毫不思索地答道:“送给地方官,要他们作为救济本地贫民之用。”
卞青莲娇笑道:“由地方官去济贫,等于用肉包子打狗,我看,还是我们自己辛苦一点吧!”
岑浩然点首接道:“对!好在我们总得过了年才走,有这一两天时间,也足够分发出去了,……”
XXX
以后这两天,以陈红萼为首的群侠们,可的确是够忙的。
但他们都忙得很开心,眼看着那些当地贫民,捧着分发的银子,以及因为地方恶霸铲除的那种欢天喜地与感激的神情,群侠们也分享着他们的欢欣。
同时,陈红萼还作了二个巧妙安排。
由于悟非师太不愿重返中原,而地方上的恶势力,又难免会死灰复燃。
因此,陈红萼征得悟非师太的同意,认悟非师太为师姊,并于散发银子时,当众宣扬,这一场铲除当地恶霸的壮举是奉她师姊之命而行。
同时也当众宣扬,悟非师太就在不远处的阿尔泰山上潜修,如有什么困难,可派人前往请求解决。
这么一来,悟非师太成了当地的万家生佛,并且由于她坐镇阿尔泰山,当地的不良份子,即使想死灰复燃,也不敢行动了。
所以,陈红萼的这一次义举,不但是有声有色地,全始全终,甚至连后顾之忧,也免除了。
这一个年,虽然是只身远在塞外边疆的冰天雪地中渡过,但她却过得很热闹,也过得非常惬意。
严格说来,这,该是她家遭劫之后,所过的第一个愉快的年哩!
岑浩然,卞青莲二人,是初一晚上走的。
他们在出发之前,曾与陈红萼作过一个时辰以上的单独交谈。
当然,除了三位当事人之外,没人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而陈红萼也一直是守口如瓶。
正月初五,陈红萼率领着伍大成、伍明珠、伍慧珠等人,遄返中原。
由于陈红萼心系中原群侠的安全,于离开塔城二十里之后,立即吩咐伍家父女三人,逐站换乘健马,随后急赶,她自己却施展“千里户庭缩地大法”,独自赶到前头去了。
XXX
仍然是苏州城。
不过,目前的苏州城,已与过去不同了。
过去,那些只能在暗中活动的幽冥教徒,如今,一个个趾高气扬,高视阔步地,在大街小巷中招摇晃荡。
原因是:以杨天佑为首的群侠们,被逼得高蹈远行之后,苏州城已成了幽冥教的天下,可以公开活动了。
不!几乎整个武林,都成了幽冥教的天下,只因苏州城是总坛所在,才特别显得人多势众,也特别惹眼而已。
杜碧霞、覃紫云二人,已成了武林的主宰。
不论正邪,也不论是非,只管顺逆,那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他们的总坛,就设在原先由李唐所经营的李家庄。
而陈红萼原有的陈家巨宅,却成了两个女魔王的别墅。
不过,好景不长,他们这情形,并没维持多久,就由偏僻地区,敲起了丧钟。
首先是设在芜湖的一个分坛,被人挑掉了。
接着,九江、常州、京口等三处分坛,也被人挑掉。
而且,接连被人挑掉四处分坛,却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当然,幽冥教中的首脑人物们,都心中明白,这是杨天佑为首的群侠们,又开始在暗中活动了。
以幽冥教目前的实力而言,可以不必将杨天佑这批人放在眼中。
但由于这些在暗中活动的群侠们,其活动范围,有逐渐逼近他们的总坛所在地——苏州的迹象,两个女魔头才赫然震怒,下令务必于短时间内,将以杨天佑为首的这批人,全数消灭。
也由于两个女魔头下了这样严厉的命令,使得本已呈现一片升平气象的苏州城,又立即紧张起来。
可以想见,他们的紧张,也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结果,什么也没抓到,而各地分坛被挑消息,却仍然是不断地传来。
年过了。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万象虽然更新了,但幽冥教各地分坛被挑的消息,却仍然陆续地传向总坛。
综计这最近一个月来,各地分坛被挑掉的,已达二十处以上。
当然,短短一个月中,连挑二十几个分坛,那决不是杨天佑一个人的力量。
好在“三剑客”加上几个年轻人,虽然没去幽冥教的总坛抗衡,但在各分坛,却每一个都等于是无敌高手。
以群侠们这等身手,去挑掉幽冥教各地的分坛,自然是有如杀鸡用上牛刀,而形同摧枯拉朽地,得心应手。
尤其是敌明我暗,可以自由选择目标,使其防不胜防。
因此,表面上看来,幽冥教已经统一武林,独霸江湖。这个年,过得很风光,也很惬意。
但实际上,以杜碧霞、覃紫云为首的高级魔头们,他们内心,却是够沉重的。
因为,老像这么下去,要不了一年,各地分坛,都给人挑光了!
而令他们束手无策的是,主动操之于人,而他们只有挨打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