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欢迎光临雨枫轩!
当前位置:雨枫轩> 原创长篇小说 > 玄幻|武侠 > 玄幻奇幻小说 > 光明皇帝 > 正文 > 第一章 荧惑

第一章 荧惑


更新日期:2021-06-11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远处的炊烟弥散在无尽的夜空里。

 

    浓郁的黑暗从黝黑的山谷一直推向闪烁的星空,如一道黑色的气障,将太乙峰整个笼罩在其中。一袭黑袍裹着松形鹤骨的道人,在风间徐徐飘动,背后银线刺绣的八卦和银粉描出的北斗七星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黑衣道人垂首立在太乙峰顶嶙峋的巨石上,临风欲起,直有上天摘星之势。

 

    道人眼帘微微垂下,静静的看向悬崖下山谷中的一潭清水。三天潭,号称终南星镜,深在百尺幽谷,没有任何的风可以吹动它的水面。一潭水蕴涵了漫天星斗,又把星光投进道人的眼睛里。道人已经这样足足看了三个时辰。

 

    *中天紫薇隐隐的光华今夜分外明亮,星空随时辰旋转,紫薇的光渐渐闪烁不定,平静的天空里隐隐有一丝不安。闪着蒙蒙的火红色,东南方的巨星正穿越亢宿缓缓射向紫薇,身后似乎还拖着数角星芒。

 

    终于,巨星射穿了亢宿,骤然间,巨星上火红的流光四溢,仿佛燃烧在天空里,一天星斗为之失色!

 

    道人的长须忽的颤了颤,复归沉静。他凝视着水面良久,缓缓抬头直接看向天空里,只看见巨星入犯紫薇的速度更快了几分。火红的星芒拖出一道流光,恍若划破天穹的神箭。

 

    就是那一点火红在空中放肆的跃动,灿烂得令人心惊胆战。它身后的亢宿已经淹没在那夺目的光辉中了。

 

    连龙宿都没有制住它道士轻轻的叹息一声,忽然间,他打了个哆嗦,寒意如针一样刺进他心里,难道真的是要回来了?

 

    七百年了没有人回答他,道士只能自己梦呓般的叹道,七百年,七百年!难道真的要在我这一辈遇见他?风里,黑袍微微颤动,道士消失了,空荡荡的巨石上只有蒙蒙的雾气。

 

    这是元统二年,终南山的秋天。史官书:八月丙辰朔,天相大异,荧惑犯紫薇,雨血于汴梁。

 

    半个月后,终南山下祖庵镇。清晨,小镇上的人们尤在梦中,一阵雷霆声卷地而来,撕破了晨雾和平静,惊得小镇上的人们纷纷披衣而起,小心的躲在门背后观望。

 

    铁蹄如雷,几乎踏碎了客栈门前的土路。随着唏律律的马嘶声,两骑乌黑的骏马上,骑士一起扯死了缰绳,即使这样尤然止不住骏马狂奔的势头。马尚未停下,一个青衣的中年汉子已经平静的站在了马后的烟尘中,而马背上只剩下一个白衣的少年,谁也看不清楚那汉子怎么下的马。

 

    此时白衣的少年飞身而起,跃过自己的马头落在地下,双手已经压在了两匹骏马的前胸上,双掌发力,将两匹烈马生生抵死在当地。那两匹骏马已经跑出了狂性,又兼野性未驯,竟然狂嘶数声,一起人立起来铁蹄猛的踢向那个少年。少年一把扯住骏马的缰绳,厉声暴喝,以缰为鞭,响亮的抽打在骏马的脖子上,缰绳上的一股柔劲硬是将烈马弹退了一步。两匹马慑于少年的威势,顿时老实起来,灰溜溜的嘶叫两声,不敢再撒野了。少年也轻轻摸了摸它们的脑袋,不再鞭打呵斥。

 

    一切都静下来,青衣汉子一边漫步走向客栈门口,一边吩咐少年道:叶羽,你多大了,还老和马儿玩。不用管马,拿剑,放它们去吧,这次不会弄错了。

 

    少年瞥了那汉子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随即一手扔去马缰,一手抄过马背上两只紫缎包裹的长形包袱,无声无息的站到了青衣汉子的身后。骏马长嘶一声跑向小街尽头,汉子和少年都没有去看一眼,竟真的放那两匹神骏的良驹去了。

 

    汉子从袖子里伸出修长的手,不急不缓的扣响了客栈的大门。他来得仓促,这时候却闲雅得象富贵公子一般。老板本就在门后面躲着,只是看汉子的来势,惊得不敢开门。那汉子敲门一次无人应答,也不恼怒,稍等片刻又敲了一次。如是再三,汉子足足敲了七遍。可是看他那个样子,就是再敲七十遍无人应答他也会这么不紧不慢的敲下去。

 

    终于,门吱呀一声开了,老板战战噤噤的看着面前的汉子和少年。汉子面色沧桑,眉宇间自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气概,可偏偏脸上带着融融的笑意,活脱脱是个风流洒脱的世家公子。那个少年面容清俊,却冷淡得多。见到老板出来,少年也礼貌的笑了一下,可是温和的笑容就掩不住他身上逼人的锐气。

 

    请问这里可是终南山?汉子拱拱手问道。

 

    正是终南山下,此处是祖庵镇,不知客官老板胆战心惊的回答。终南山天下道教之宗,深受当朝皇上的宠信,时常有蒙古贵客来访。店主看那汉子气派之大,来势之雄,不禁怀疑他又是蒙古皇室的钦差。

 

    嗯,汉子微笑着点头,转身向身后的少年说道,叶羽,如何?服了吧?这次师傅可没有说错,这里正是终南山了。

 

    少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点头道:一路上跑错了四个镇子,放掉了八匹马,我们如今行囊如洗。师傅这次若是再错,我们只需要步行三年就可以回昆仑了。其实他心里也明白那两匹黑马虽然仗着血性还显露出几分狂野,其实却近乎脱力,要是再跑下去,恐怕只有暴毙路边的份儿,不过看他师傅分明不认路却又面不改色的吹嘘,不由就讽刺了一句。

 

    可汉子身为师傅,却并不着恼,只是微笑着道:好生没有气概,终南山重阳万寿宫楼阁连云,道众上万,还怕没有钱给你买马?

 

    少年只淡淡的道:只是不知道师傅借不借得来。

 

    借不来,可以抢嘛!汉子连连微笑。

 

    这听起来倒还可以。少年依然不动声色。

 

    旁边的店老板听到他们公然谈论强抢终南道宗的重阳洞天,满心的惶恐,只是不敢说话。忽然听得汉子的笑声收尽,问道:请问那条路是上太乙峰的捷径?

 

    老板脸色苍白,心里暗说当真碰上了强盗,这就要上终南山抢劫去了。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时候,汉子呵呵大笑数声,拍着老板的肩膀说:不必惊慌,不必惊慌。您仔细看看我可象黑道中人?我魏枯雪崇佛尊道,断然没有去重阳宫放肆的胆量,不过是去找一个老朋友借点银子买马而已。

 

    老板心说你不象黑道天下就没有人象黑道了,可是心里畏惧,只好指点道:此处往西二十里,有一条小道,供伐木出入,虽然是窄些陡些,可是上山只要两个时辰就好了。

 

    多谢多谢,掌柜的道路精熟,此间相遇,魏某之幸也!汉子连连拱手,笑容满面。随即对少年道:走。

 

    少年却摇头道:师傅你有没有上重阳宫打劫的胆量且再说。我们出潼关已经连跑了两天三夜,连饭都未曾吃过一顿。象这样上山,若是真的与终南派动手,我们怕是讨不了好。

 

    这一次汉子没有笑,擦过少年的身旁直接走了过去,低声道:走,怕是来不及了!

 

    少年听得汉子这么一说,面色一凛,急忙转身跟上汉子的步伐。只在瞬息之间,汉子和少年都消失在晨雾里,离去的速度尤胜奔马,只把惊慌的店老板丢在原地。

 

    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太乙峰的山坳里,正是终南道宗的重阳万寿宫。百十年来,终南掌教尹志平,李志常均受朝廷恩宠,重阳宫伦次翻修,几为海内琳宫之冠。道法弟子遍及天下。

 

    青衣汉子魏枯雪和白衣少年叶羽在宫前足足站了一柱香的工夫。叶羽所带的一只紫色包袱已经拎在了魏枯雪手里。迅疾的山风里,魏枯雪青衫翻飞,面容冰冷。叶羽看见师傅今天的样子不禁暗自心惊,暗暗捏住了腰间的古剑龙渊。昆仑山天下剑宗,一剑雪枯魏枯雪正是昆仑剑宗这一代的师傅。魏枯雪二十一岁成名,至今纵横江湖十一年,从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下走过七招。

 

    昔日西天山雪浓庄的高手袁追鹤的一手斩鬼天罡驰名四海,传说曾经在酆都鬼蜮斩杀铁狱城的亡魂。可是到了魏枯雪面前,魏枯雪只是笑了三声,拔剑一次,然后收剑飘然而去。袁追鹤自此不再言武。

 

    有人问魏枯雪为什么拔剑而走,魏枯雪苦笑着说:我当时拔了剑,才发现无处下手,所以只好走了。当然也有人问起袁追鹤那一战的成败,袁追鹤只说魏枯雪剑术上窥天道,已是人间无用之剑!以他的武功和魏枯雪相比,无异天渊之别,魏枯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出手好。自此一剑雪枯号称天上之剑,可是魏枯雪本人只是苦笑着说:不过屠龙之术,纵然精妙,可惜世间无龙可屠!

 

    今天是叶羽第一次看见师傅如此神色,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沁出了寒意。自从一到重阳宫前,魏枯雪就止步不前,目不转睛的遥望着依山连绵的重阳宫阙。叶羽能感觉到师傅那种无匹的剑气冲天升腾,凝聚如山一般,仿佛太乙峰顶再起层峦叠嶂!

 

    许久,魏枯雪长叹一声道:走罢,去看看,希望这一代的重阳掌教不要让我太失望。好歹有空幻子七成功力,否则大事休矣!

 

    与此同时,重阳宫里忘真楼上,黑袍道人睁开眼睛,微微点头道:昆仑剑气尤存于世,百代之下尚有奇材,此天下之幸

 

    魏枯雪带着叶羽昂然直上重阳宫主殿紫薇天心殿,开始一些下辈弟子看见两人带剑直登重阳宫,尚且不敢阻拦。可是随着他们逼近重阳主殿,一众道人顿时急了起来,早有小道士冲进后院轩武堂报告重阳宫护法真人李秋真。

 

    李秋真号称重阳宫剑术之冠,但是四十岁以后已经绝少动剑。一是因为重阳宫以道术著称,当代掌教苏秋炎刻意压制,使得武功之名不著于江湖,所以来重阳宫捣乱的江湖人士已经多年不见。二是终南派几乎堪称一国宗师,敢上门惹事的人无疑是直接犯上作乱,谁有这样的胆子?

 

    所以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来报的小道士大汗淋漓的样子,分明说明事态极其严重。李秋真急忙提起重阳宫镇宫之剑七曜紫薇剑冲上紫薇天心殿,那里已经是数百名道士将两个人团团包围在其中。

 

    李秋真见为首的汉子只是低头慢条斯理的抚摩着手中的紫缎包裹,脸上似笑非笑,知道来者不善,急忙排开众人上前拱手道:不知何方高人莅临重阳宫,招待不周,尚请恕罪。

 

    魏枯雪一笑道:在下昆仑魏枯雪,有天大的事情要见你们掌教,还请李真人放个通路。

 

    闻名之下,李秋真心里一紧,可还是坚持道:掌教业已闭关半个月,魏先生如果有什么话,还请告诉在下。

 

    半个月?魏枯雪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喃喃自语着说:半个月,就是那一夜了难道我看得没有错,他也看见了?真的还是来了?

 

    叶羽忽然听见师傅断喝道:拦住这些人,我要上一趟忘真楼!

 

    叶羽听见魏枯雪不容拒绝的口气,心下凛然,紫缎包裹里的古剑龙渊长鸣一声冲出鞘外。李秋真一见叶羽拔剑的手法,顿时觉得一口气接不上来,昆仑派的雪煞天剑气消失数百年后,居然重现在一个少年的手里!随即他就真的喘不过气来了,叶羽凌空三丈,剑光如雪。苍龙一样的剑势带起长天大海般壮阔的剑气,那道弧形的剑气居然化作有形无质的丈二寒刀斩向重阳弟子中间。

 

    李秋真只得拼起数十年真修的元气,将七曜紫薇剑硬封在剑气当中。一阵波涛般的气劲涌来,李秋真吐血,弃剑,连退七步。七曜紫薇剑被叶羽的剑劲带起,撞击在地下又反弹插在了大殿的屋檐上,尤自狂振不休。

 

    不过李秋真这一剑也已经建功,叶羽的剑气稍稍一缓,十几个重阳弟子就从剑气下四散开去,地面上终是只有一道剑痕,七尺长短,深达数寸,令人心寒。

 

    叶羽落在紫薇天心殿前,反身将龙渊插在地上,低声喝道:过此剑者,杀!

 

    李秋真木然当场,惊讶的看着这一剑之威。他习剑数十年,从来没有想到剑术可以到这般境界。昆仑剑宗剑术动鬼神之机,而避世七百年后,竟依然强绝如此。

 

    真人,掌教危险!身边的小道士慌张的喊他。

 

    不必担心,掌教不会有事。李秋真静下心来,微微摇手。他知道对方一个弟子的武功就远远高出自己,更不用提师傅的剑气有何等强劲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依然相信掌教不会有事,不但因为他是终南道宗的掌教,更因为他是中天散人──苏秋炎!

 

    叶羽抄手站在自己的古剑背后,看着李秋真安排众弟子退下十步后,连吐几口鲜血。于是他的冷傲之色收敛起来,垂下眼帘,恭恭谨谨的长揖道:李真人,得罪了。

 

    李秋真苦笑数声,连连摇手。

 

    叶羽知道他没有心情听自己说这些,可是他也未必有心情说这些。他性子倨傲。如果不是看见李秋真冒着生死也要救下重阳弟子,即使歉疚也会嘴硬下去。况且他正为魏枯雪方才的表现而担忧。半个月前的一天早晨起来,魏枯雪忽然要备马来终南山,一路上拼命赶路,足足累倒了十几匹骏马。虽然看起来还是从容不迫,可实际上魏枯雪已经赶得不能再快了。魏枯雪从无斗剑的嗜好,现在却指明要会终南掌教。这里面的机关连叶羽也不知道。他是魏枯雪唯一的弟子,如果这件事他也不知道,那么天下知道的可能只有两个人了──魏枯雪自己,和中天散人苏秋炎!

 

    忘真楼是一座二层小楼,相传重阳祖师就是在这里悟出地元之道,长春真人也是在这里得了天心之术,是以这栋破旧的小楼上每一代终南掌教所专有的清修之所。

 

    魏枯雪站在乌黑的木门前,犹豫了很久。终于,他轻轻伸手扣住门环。可是魏枯雪没有敲门,而是猛的发力震开四寸多厚的乌木大门,灰尘簌簌的落在魏枯雪头顶,里面是一片漆黑,似乎是没有尽头的深远。魏枯雪静静的看了一会,迈步踏上了早已朽败的木地板,随手在自己背后扣上了门。没有丝毫人的气息,只有一股浓重的灰尘味道,似乎他每走一步都有灰尘从地板的缝隙里腾起来,脚下咯吱咯吱的响着,象是稍微用些劲就会蹋陷下去。魏枯雪就这么不动声色的走着,一共走了十七步。

 

    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可是他就停在那里,默立片刻,把手中的紫色包裹置于地上,然后坐在了地板上,面对着寂静的黑暗。

 

    又是很长时间,有嚓的一声响,一个火星腾了起来,小小的火苗摇晃着,火绒被点燃了。一灯如豆亮了起来,橘黄色的火光照亮了魏枯雪的眼睛,也照亮了对面那人清瘦的面容。

 

    幸会。魏枯雪低声道。

 

    也是贫道三生有幸。苏秋炎按灭了火绒。

 

    掌教以手指点燃火绒,想来重阳派离火真诀上的修为已经到了极高境界了吧?

 

    苏秋炎却低头微笑道:魏先生方才在重阳宫外,剑气奔涌如千里昆仑,相比之下,贫道这样的小道徒然惹人耻笑罢了。

 

    魏枯雪唇边浮起一丝冷冷的笑意,道:远隔数里之遥,我的剑气尤然能惊动掌教的法驾,只怕不是我剑气修为高,而是掌教的天心之术足以傲人。

 

    不敢,敢问魏先生不远千里前来重阳宫所为何事?

 

    在下只是想来看看,重阳宫收藏的那件东西是否还在?

 

    哪件东西?苏秋炎长眉跳起,目光炯炯,直视魏枯雪。

 

    魏枯雪沉吟半晌,微微点头笑道:看来魏某的武功还不足以令掌教安心。

 

    苏秋炎也微笑道:昆仑剑气名动四海,万夫莫敌。可是所谓武道之术,却不止于万夫莫敌。

 

    魏枯雪的手缓缓的伸向地下的包袱:所谓道家真法,也不是为了讨朝廷的欢心而已。

 

    然,苏秋炎道,请拔剑!

 

    随即,他的眼睛落在魏枯雪手中的包袱上,微光下,赫然是无数的咒符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整个包袱,连捆扎包袱的紫带上都没有遗漏。笑意顿去,惊讶的神色出现在苏秋炎的脸上。

 

    莫非?苏秋炎颤声道。

 

    此剑杀气太盛,剑魂已成。若不是贵派宗师空幻子前辈以离火真诀书写的紫绫,凡物恐怕压不住它的戾气。我胆敢把它带出昆仑雪顶,还要拜谢贵派的道术无双了。魏枯雪声寒如冰,缓缓拔剑出鞘,只有扑的一声闷响,质朴无华的长剑已经擎在他手中了。随即,魏枯雪半跪于地,挥剑平指,长剑一寸一寸推向苏秋炎的眉心。

 

    苏秋炎看着古拙的剑身上绽开无数的冰纹,丝丝交错相射,在灯下漾出千重虚幻,不禁长叹一声道:贫道虽然是道术中人,也知道古剑纯钧天下第一神剑,魏先生既然能御使此剑而不为其中戾魂所噬,剑气之强恐怕尤胜贵派祖师常先生。这一场试剑,就免了吧?

 

    魏枯雪苦笑道:晚了,此剑一出,断不能半途而返,否则戾魂散溢,只恐为祸天下。还请掌教离火真诀出手代为压制。

 

    苏秋炎一笑摇头道:魏先生所说固然不假,可是以魏先生的剑气收取剑魂不是难事,恐怕魏先生还有相试贫道的意思吧?

 

    魏枯雪不再回答,只是端正身形,敛眉正意,将那一剑缓缓递了出去。

 

    剑离苏秋炎的眉心尚有三寸,剑气已经在苏秋炎眉心凝起了薄冰,苏秋炎长吸一口气,左手凌空画诀,长须白发无风自动。忽然间,一道绚丽的火圈现于苏秋炎头顶,随即火圈落下笼罩全身,苏秋炎竟然端坐在透明的火影里。

 

    好!魏枯雪大喝一声,古剑纯钧骤然间光华万丈,暴风雷霆一般刺向苏秋炎的眉心。

 

    寒气如刀,灯火顿灭。可是在这一瞬间,一道空明亮丽的火焰从苏秋炎的眉心里激射出去,在空中绵展为九尺长短的火弧。霜剑火刀在空中相击,雪霰和火星一起飞射,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脚下的木板承受不住,一条深深的裂缝一直拉到门口。两个人顿时失去了立足之处,苏秋炎虽然坐在地下,可此时凭空翻起,双袖展开如一只玄鹤舞于空中,轻飘飘的贴在身后的墙壁上。而魏枯雪挥剑逼出一阵狂风,身形不动,却凭空移开三尺。他居然凭借挥剑的力量闪开了裂缝。

 

    满地都是薄薄的霜,而墙壁上无数的火苗窜动着。魏枯雪凝视苏秋炎良久,缓缓抱剑于胸,苏秋炎则揖手为礼,两人均是垂下头去沉思。

 

    过了半柱香的工夫,魏枯雪才抬起头来,看见四面墙壁还是燃烧,于是他挥剑成圈,一道清晰可见的寒气剑圈扩展开去,撞击到周围的墙壁上,一瞬间,火苗都熄灭了,雪霜泛了起来。可在墙上身中剑气的苏秋炎却无动于衷,只是重新坐回地上,整了整散乱的衣服。

 

    我本以为贵派的风雪枯剑只不过是虚幻之物,乃是贵派宗师为了激励弟子所说的虚言,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一剑,纵死也可以含笑了。苏秋炎叹道。

 

    掌教不能死,掌教若死了,天下还有谁能以先天无上罡气重现重阳先师的诸般神妙呢?魏枯雪小心的把剑插回剑鞘,又仔细的裹上紫绫。

 

    苏秋炎自嘲道:若不是一日里忽然领悟了道术的一星半点真意,我还以为重阳先师的所为都是后人妄传呢。

 

    那么贵派的南天离火真融之术掌教也一定有九重之功了吧?

 

    所幸没有辜负家师的教导,苏秋炎道,既然魏先生问起此术,想来对那件旧事贵派还没有遗忘了。

 

    如何能忘?如何能忘?魏枯雪长叹。

 

    如何能忘?苏秋炎也是久久的叹息。

 

    掌教既然闭关半个月,想必是看见了魏某看见的东西。

 

    不必再打哑谜,苏秋炎点头,那夜我在太乙峰顶,正是看见了荧惑入犯紫薇!

 

    时值九月,按照历法,荧惑断然不该在此时靠近中天紫薇的,可是如此?

 

    不错,而且苏秋炎微微颤抖。

 

    而且那荧惑光明大盛,夺了漫天之光,其前更有一月之内太白三度经天,光明白昼可见!魏枯雪忽然接口道。

 

    是苏秋炎苦笑摇头,不必安慰自己,我已经查了七百年来的历书,这样的光景只有过那么一次。

 

    他真的要回来了吧?魏枯雪的声调忽然变得飘忽难言。

 

    或许是五明子要重现人间也难肯定,方腊之时五明子的重现不是也使天相大乱么?苏秋炎犹豫着道。

 

    唉,掌教还是不愿意设想那人就要回来了,魏枯雪摇头叹息,掌教且想想,以五明子的光明怎么可能引动荧惑和太白?又怎能让天星夺日之光?只有那个人罢了。

 

    那个人他是人么?苏秋炎静穆的面孔忽然间有些扭曲。

 

    光明皇帝!魏枯雪幽幽的说,说到最后一个字,战栗已经夺去了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