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艾米的爸爸很得意地宣布:“我今天早上去接成钢之前就给他父母打过电话了,他们说马上过来看他。”
ALLAN一听就急了,担心地说:“其实不用告诉他们的……”
艾米的爸爸说:“你以前叫我不告诉,我就没告诉。这段时间,我绞尽脑汁瞒着他们,又要跟你寝室的人对好口径,又要着人从乡下以你的名义寄信收信,说你在那里收集资料,我还要通知简家不要露馅,连深圳那边都要关照到。我不光是精神上紧张,良心上也过不去。现在这事过去了,为什么不早日让他们知道?”
艾米责怪父亲说:“你要打电话可以先问问ALLAN呀?现在怎么办?他父母过来看到他身上的伤,还不心疼死?”
“什么伤?”艾米的爸爸惊讶地问ALLAN,“你身上有伤?怎么不早告诉我?”
艾米的爸爸看到那些伤,比艾米还激愤,当即就要写控告信。艾米把ALLAN那番话拿出来劝了爸爸一通,才让他安静下去。
ALLAN马上给他父母打电话,耍起小孩子脾气,“威胁”他们说:“我叫你们不过来的,如果你们不听,我跑外面躲起来。”
他跟父母讨价还价了一阵,他父母答应暂时不过来,但坚决要赶在他生日之前过来,说你这样死命地不让我们过来看你,肯定有什么瞒着我们。你这样,我们怎么能安心呢?ALLAN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十二号过来。
离他父母到来的那天还不到一星期了,他心急如焚地希望他的伤赶快痊愈,不时地对艾米说:“你帮我看看背上的伤好点了没有,再帮我搽点药。”
艾米摇摇头:“你老叫我看,我看一次,就要把纱布扯下来一次,反而影响伤口痊愈。你不要太着急了,等你父母来的时候,肯定好得差不多了。我跟我爸爸妈妈都说了,叫他们保密,只要我们大家都不说,你父母可能根本不会想到这上头去。你这两天吃好睡好,把人养胖点,把脸色养好点,比什么都强。”
他点点头,半开玩笑地说:“要讲糊弄人,没谁比得上你。”
星期六晚上,ALLAN说他想到寝室去看看老丁他们,顺便也去把这些天的信件拿回来,艾米当仁不让地跟着去了。
虽然是周末,又是晚上,结果还是惊动了不少人,问的问,嚷的嚷,拍肩的拍肩,拥抱的拥抱,吓得艾米大声叫唤,叫他们不要乱拍乱抱。然后大家七嘴八舌地问情况,啧啧啧地查看ALLAN前胸上的伤,骂骂咧咧地申讨法制的不健全,有的还扬言要把那些打人的一家老小扔下水道去。
艾米让ALLAN休息,自己代答问题,她不敢乱说,只敢把能说的含含糊糊地说说,俨然中宣部发言人一般。
闹腾了一阵,又约好ALLAN生日那天到“小洞天”聚会,人才慢慢散去。老丁把ALLAN这段时间的信都用塑料袋子装着,装了好几袋。艾米惊讶地问ALLAN:“你哪来那么多信件?”
“我也不知道,以前没什么信件。”
回到家,他们把信都放在他住的那间屋子,他开始一封封拆开看。艾米问:“我能不能看这些信?”
ALLAN有点为难:“你――就别看了吧,都是写给我的。”
“我知道是写给你的,但是――,这么多,你看得多累呀?我可以帮你看一些。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只看男的写的,好不好?”
ALLAN笑了笑:“算了,你要看就看吧,不让你看,你肯定是寝食不安。看了不要到处乱讲就行了。”
“我不乱讲。”艾米许个诺,就光挑那些字迹看上去象是女的信看。很多都是听说了他的事,询问案情的,良好祝愿的,打抱不平的,说自己有熟人可以帮忙的。也有说他太傻,为了个女人陪上自己不值的,骂他太冷血的,说他这样的人应该千刀万剐的,等等。有些是J大的,有些是L大那边的,还有些竟是从一些很远的地方写来的,也不知道那里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他的事的。
有些信是向ALLAN表达爱意的,奇怪的是,有些人以前并不认识ALLAN,不知在哪儿听说了他的事,就爱上了他,有的竟然是因为他杀人爱上他的。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些信,艾米真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这样离奇的爱法。
看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值得吃醋的。想想也不奇怪,他既然敢让她看,当然是“心里无冷病,不怕吃西瓜”了。
她想起小昆说过的那个童欣,虽然小昆后来改了口,说那是他编出来的,但她怀疑小昆是因为想跟她继续交往才改口的。那件事总在心里疙疙瘩瘩的,很想听ALLAN自己断然否定一下。他已经说了,外面流传的都是“流言蜚语”,他希望“水落石出”“还我一个清白”,那说明他是清白的,问一下应该没什么吧?
她想了想,装做是在看一封信,有点惊讶地问:“怎么回事?这个姓童的说公安局还在找她麻烦――”
她看见ALLAN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一封信,急切地说:“给我看看――”
她想,原来真有个姓童的。她把信藏到身后:“这个童欣是谁?你怎么这么关心?你不告诉我你跟她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给你看。”
他说:“过去的事――”
艾米不让他说完,就抢着说:“最好是不要刨根问底,对吧?”。她现在越发觉得其中有故事了,“但是你不让我刨根问底,我还可以从别的渠道知道你的过去。与其让我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事,还不如你自己告诉我。”
他似乎很为难,一直怔怔地看着她不说话,然后问:“她信里真的说公安局还在找她麻烦?什么时候的信?我的事――连累了太多的人。你把信给我看一下,我好想办法――”
“你还在爱她?”
“这跟爱有什么关系?”
艾米生气地说:“如果你不爱她,为什么你会这么着急呢?”
“她是个无辜的人,因为我的事,公安局几次三番地去找她,影响她的正常生活,我怎么能不着急呢――”
“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他看了她一会,点点头,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是她――强迫你――跟她――那个的?”艾米满怀希望地问。
“这种事,你知道的――,”他很为难地开了个头,没有接着说下去,看到艾米又要开口,才说,“女的是不能强迫男人的,男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艾米把手中的信扔过去,气愤地说:“那就是说你是爱她的?对吧?你――”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委屈地哭起来。他走过来,想搂住她,被她一掌推开,她忘了他身上的伤,刚好推在他胸前。她看见他抽了口冷气,吓坏了,赶快跑过去,解开他的衬衣,看有没有出血。
他抱住她,说:“别管了,没事。如果打两下,能解你的恨,就――打两下吧。”
她从来没看见过他这样理屈词穷,她心软了,忍不住嗔他:“你狡猾,知道我――舍不得打你。”她扬起头,看着他,“为什么你要有――过去?为什么你不等着我――就随随便便――爱了别人呢?”她希望他说“可我并没有爱她呀,我只是同情她”,但令她失望的是,他只说“I-MSORRY。”
“听小昆说,是她骗你,说她得了脑癌,你是因为同情她,对吧?”
他皱了皱眉:“小昆告诉你这些的?他从哪里――知道的?”他沉默了一会,说,“希望他不要跟别人讲,你也不要对人讲这些,我答应过她,不告诉任何人的。她――现在已经结了婚,如果她丈夫知道――,会影响他们的――感情的。”
她想到小昆说过“他们――追问他很厉害,他都没说”,她现在明白小昆说的“追问”其实是“拷问”,他不肯说,他们就打他,他为了保护那个姓童的,宁可被打成那样。她觉得心痛难忍,但她不知道是因为他被打心痛,还是因为他拼死保护那个姓童的让她心痛。
她爱恨交加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不讲,又有什么用?人家公安局还是知道了。”
“所以我很――内疚,如果不是因为我这件事,公安局怎么会去麻烦她呢――,”
“你――这么心疼她――,是还在――爱她吧?”
他摇摇头:“我们别谈这事了吧,谈得越多,你――越不开心――”
她固执地说:“不谈就不存在了?越是不愿意谈,越说明你――心里有鬼!如果你不再爱她了,她就相当于一个陌生人了,拿出来谈谈有什么不行?”
他无可奈何地说:“你想谈就谈吧,不要把自己弄得不开心就行。”
她生气地甩开他的手:“我怎么会不开心呢?我爱的人在我之前爱过别的人,充分实践了一番,到我这里不是经验充足吗?我应该开心才是呀――”她见他不啃声,又说,“你还有过――别的――女人吧?”
“还有两个――”
她瞪圆了眼:“还有两个?”
他坦率地说:“我应该早就告诉你的――,但是我――不想谈――那些事。现在――我不想通过别人的嘴――传到你耳朵里,那样你――更不舒服――”
“那两个又是怎么回事?”
“都是――现在人们所说的――一夜情,那时还很――年轻,很好奇,也――没有什么责任心――,有过一两次,就――没再来往了……”
“是她们――对你投怀送抱?”
他又不啃声。她一见他不啃声,就很生气,感觉他在保护她们,生怕伤害了她们一样。她哼了一声,说:“既然是没――什么责任心,那怎么会只有两个?肯定还有――”
他摇摇头:“没有了。第二个――说了些――过激的话,我――后来就――很注意了。”
这简直象传说中的割瘤子一样,本来只看见一个,结果一挖,竟然挖出三个!听说做医生的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是赶紧关上刀口,因为知道是挖不尽的了。她也不敢再问了,恐怕越问越多。她含着泪,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手脚发凉。
他把她拉到怀里:“艾米,别这样,你――,别生气,都是过去的事了,你――”
“这不公平!不公平!”艾米哭泣着,“你是我的第一个,为什么我不是――你的――第一个――?”
“I-MSORRY,BABY,I-MSORRY,”他搂紧她,喃喃地说,“I-MSORRY……”
她第一次看见他象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失去了往日侃侃而谈的雄风,只是心虚地望着她,她觉得他好像很可怜一样,但她心里的气愤仍然难以平息。她止住了眼泪,嘟囔着:“我要扯平――”
他看了她一会,问:“HOW?”
“我不知道,也许我也去――找个男人,找――三个――”
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如果我去――爱别人,去跟别的人――那个,你――嫉妒吗?”
他不啃声。
她又追问:“你嫉妒吗?你心里难过不难过?”
他不说话,她拉着他的手,摇晃着:“你说话,你说话,你说话呀!”
他被她摇晃了一阵才说:“怎么会不难过呢?但是――如果你只有这样才觉得――扯平了,那我――也没办法。”
第40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