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想到,赵腊月竟把弗思剑当作赌注押了下去。
至于她押谁会胜,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想便知道答案。
紧接着,元曲与平咏佳也走了过去。
元曲拿出来的是那把还没有名字的灰色怪剑,平咏剑在身上摸了半天,最终很不好意思地拿出阿飘给自己的一个饼。
卓如岁咳了两声,装模作样地摸了半天,最终掏出了一片金叶子。
这真是寒酸至极的赌注,就连平咏佳的那块饼都不如。
天光峰顶,清风不断,脚步声也不断,有了赵腊月开头,越来越多的人放上了自己的赌注。
各峰长老都很稳重,自然不会随他们胡闹,哪怕南忘发了话,参加赌局的绝大多数都是三代弟子。
令人吃惊的是所有人居然都押的井九,竟没有一个人看好方景天!
昔来峰的长老们沉默不语,就算想要挣些面子,但又能拿出什么与弗思剑这样的仙剑对等?
看看南忘堆满了剑、饼与一片金叶子的左手边,再看看她空无一物的右手边,广元真人不由叹了口气。
就算井九已经在朝歌城里踏入了通天境,毕竟时间还短,如何能是方景天这名通天中境强者的对手?
道理很简单。
景阳真人没有输过。
井九也没有输过。
过去的一百多年里,井九参加了不少战斗。
从承剑大会里对上顾清,试剑大会里对上马华、顾寒,梅会道战里对上修行界的年轻俊彦,再到问道大会,直至后来的那些强者之战。
这些战斗开始的时候,都没有人看好他,但他都赢了。
他很早便在修行界有了同境无敌的称号。
想到他是景阳真人转世,更给人一种不可战胜的感觉。
现在,只要他参加的战斗,没有人会看好他的对手,哪怕他今天的对手是方景天。
……
……
方景天与广元真人争夺掌门之位那一战,打的是心平气和,毫无烟火气,很快便结束,那是因为他们争的不是生死,只要分出境界修为高低便好。但今天隐峰里的这场通天之战,争的是生死,就算境界有高下,修为有强弱,谁又会认输呢?
南忘说的没有错,不知道还要持续多长时间才会结束。
人们站在天光峰顶看着隐峰方向,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那样的紧张。
石碑处不停发出沉闷的声音,就像战鼓一般,灰尘簌簌落下,更加令人感到不安。
暮色渐浓,夜色又至,星光渐盛,如水般缓缓洗着群峰以及峰间的流云。
峰顶没有人说话,也渐渐有人收回了视线,看着景物或者自己的手,出神地想着什么。
赵腊月抬头看着满天星辰,忽然发现星光变淡了一瞬,下意识里回头望向那座石碑。
元龟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嘴角撕扯着一片星光,正在缓慢地吞咽。
待吃完这片星光后,它缓缓转首望向隐峰方向,苍老而沉静的眼眸里出现一抹恼火的神情,还有一抹痛意。
可能是心疼那两个家伙把青山的家业糟蹋的太厉害?
……
……
隐峰里的星空更加美丽。
群星不闪,仿佛永恒,就这样静静悬在夜色里。
夜空里出现了无数道痕迹,有的曲折,有的笔直,深刻入天,却没有破裂的征兆。
更加明亮的是那些剑光,在黑色的大幕前不停地穿梭着、撞击着、闪避着,时而迸出耀眼的花火,时而擦肩而过,就像两颗无知无识无情的流星,只想着摧毁对方。
这画面无比神奇,而且眩目,在真实的人间根本没有什么机会能够看到,自然也无法落在画家的笔端。
阿大眨了眨眼睛,那些美妙神奇的剑光与痕迹,尽数被眨碎,然后再次显现在妖异的猫瞳里。
对这样美的画面,它没有欣赏的兴趣,只是一个冷酷无情的观战者。
那些如梅枝般绽放的剑光,还是那般凶猛,比它的全力一爪也不弱。
那道笔直的、无趣的、枯燥的、快而无能的剑光……就是那样无趣地到处乱飞,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敢和方景天战。
阿大想着这些事情,眼瞳里忽然绽放了一朵极大的火花。
两道剑光再次相遇。
嗯……他的情形好像稍微差了些。
不管事后他承不承认,反正我就说你那时候看着不行了,我不出手怎么办?你这个青山掌门必须要领我的情。
出手吧阿大!
想着青山宗的历史上,必然会留下自己这个镇守大人浓墨重彩的一笔,阿大整只猫都幸福地快要昏过去,随风摆首,便要跃至夜空里偷袭方景天……
忽然,一只软软的掌落在了它的脑袋上,把它压在了原地,一动无法动。
那只掌真的很软很温暖,落在头顶很舒服,阿大却是感觉到了极大的恐惧,眼瞳急缩成豆,白毛炸开,发出一声凄冷而警惕至极的低呼。
妈的!你不是在几百里外吗!怎么会忽然来到了这里!
妈的!几百年过去,你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
……
比星辰明亮无数倍的剑光,照亮了隐峰。
与天空里那些隐而未裂的痕迹相比,隐峰地面要显得惨淡无数倍,到处都是深数十丈、长十余里的沟壑,真可谓是满地疮痍。
有数十座山峰已经被完全摧毁,当然那些山峰里的洞府外亮着的都是绿灯。
如果天空里的那两个人再打下去,到生死危机关头必然不会再顾忌这么多,到时候天崩地裂,那些还在洞府里闭死关的前代长老怎么办?
尸狗一直在隐峰里观战,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阿大鬼鬼祟祟来到隐峰的第一刻,它就知道了。
很多年前,阿大便经常来隐峰胡闹,对这里很熟悉,但哪里有它熟悉?
更不要说这些年为了防猫它做了很多准备。
所以,当阿大准备跳上夜空向方景天发起最无耻、也是最强大的偷袭时,尸狗直接抬起右前爪,便把它按了下去。
……
……
如黑山般的巨狗。
如蒲公英般的小猫。
这样的体形对比,这样的画面,真的很有意思。
尸狗按住了阿大,便没有再理会它,静静看着夜空里那两道剑光。
那道笔直的剑光真的很快。
它在青山这么多年时间,竟没有见过更快的。
但那道曲折如梅的剑光也很不错,剑意周折而不定,不管那道笔直剑光再快,也很难确定它的位置,反而有几次险些被其所困。
“喵?”
峰里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猫叫声。
尸狗低头望向掌下的白猫,眼神沉静而温暖,意志却极为坚决。
――我知道井九是掌门,但这场争斗我不能插手,你也不能。
阿大知道尸狗没有随太平真人学会两心通,在心里再次骂了好几声娘,暗想当初你和妖鸡随那对师兄弟杀的青山弟子还少了?
然后,它再次理直气壮地、极其响亮地喵了一声。
尸狗微微偏头,带起一阵夜风,有些讶异地看着它,心想居然饿了?
阿大喵喵了两声,表示自己饿的不行了。
尸狗想了想,低下头把它咬在嘴里,踏夜风而起,悄无声息去了极远处的一座山前。
这座山与隐峰里别的山都不一样,没有野草,没有树木,只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山。
山崖间有很多洞。
每个洞里都有一座石像。
每座石像都是一个在隐峰里破境失败、身死道消的青山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