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张驼重重地哼了一声,道:
“你知道他的来历么?”
“不知道,只是他极合老化子的脾胃!”
“这话骗谁,做师父的不知道徒儿的来历……”
“只是记名而已,老化子未正式收他为徒。”
“现在你把他交出来。”
“人不见了,如何交法?”
“那是你的事,我驼子只知道要人,别的不管。”
“如果交不出人呢?”
“哈哈,那就有你的好看了。”
“人魔”张驼,在场的谁也惹不起。
“疯丐”常乐天身为帮主,自有他的身份,沉声道:
“阁下这不强人所难么,一时之间,如何交人?”
“人魔”张驼横着道:
“不管,反正你得交人,变也得给老夫变出来。”
“不能稍缓?”
“不能!”
这一来,双方僵住了,“疯丐”常乐天喘了口气,扬声大叫道:“小疯子,你快出来,别使我老疯子为难。”
宇文冬是藏在殿里,并没离开,听“疯丐”这么一嚷,知道不出去不行,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落到院地中,朝魔驼咧嘴一笑道:
“过些时我自己回家,成么?”
“人魔”张驼断然道:
“不成!”
宇文冬突地哭丧着脸道:“你也帮着我爹逼我?”
“随你怎么说,我非带你回去不可。”
“你有把握把我带到家?”
“你敢再溜我要就不客气了……”
“你要打我?”
“可能的,或许暂时封住你的功力。”
“你真的要这样做?”
“一点不假!”
宇文冬噘起嘴道:“我不信,你一向疼我,我相信你不会真的这么做!”
“人魔”张驼冷冷地道:
“会不会你马上就知道。”
宇文冬故意揉了揉眼睛,哭兮兮地道:
“你们全欺负我,要这样我一辈子不回去。”
“人魔”张驼突地从怀里掏出一片乌竹板,扬了扬,道:“这个怎么样?你要抗拒家法?”
宇文冬后退了两步,默然无语。
“人魔”张驼又道:
“主人已动了真怒,不骗你,走吧?”
一条人影,飞泻入院地,化子装束,是柳杰去而复返,一见“人魔”张驼在场,心里已明白了大半。
宇文冬忙过去拉住他的手,凄声道:
“大哥!我要走了,不过我会再来找你,记住,我们结拜的地方会有我的消息,还有件事,我……不放心……”
柳杰皱眉道:
“兄弟,你什么不放心?”
宇文冬期期地道:
“我怕你……忘了我们之间的诺言。”
想了想,柳杰恍悟他是指女人,不由莞尔道:
“我向你保证,不会!”
“人魔”张驼怪叫道:
“好哇!原来是你小子,你竟也当了乞丐,的确是妙极了。”
宇文冬代答道:“他是临时客串的!”
“人魔”张驼深深望了柳杰一眼,口里哼了一声,然后沉声道:“小精灵,我们上路!”
宇文冬把手握得更紧,连连摇撼道:“大哥,我们会再见面的。”
“人魔”张驼怒哼了一声,道:“见面,作死,小东西,你是走不走?”
宇文冬一顿脚,松开拉住柳杰的手,翻起白眼道:“走就走,干吗那么凶!”
说完,真的举步便走,“人魔”张驼紧跟在他的后面,到了门边,他回头遥望了柳杰一眼,才依依而去。
柳杰呆望着庙门,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疯丐”常乐天上前道:“柳少侠,你追的结果如何?”
柳杰愤愤地道:“追丢了!”一顿又道:“不过他逃不了的,上天入地晚辈也要逮到他。”
“疯丐”摇头道:“此獠不除,江湖永无宁日,柳少侠,他到底是真是假?”
柳杰苦笑道:
“晚辈也迷糊了,不管真假,反正他是杀人凶手不假。”
“疯丐”回头道:“你们散去吧,传本座之令,‘血手印’未伏诛之前各舵坛仍要加倍小心,不许公开活动,同时通令注意查探黑袍蒙面人的行踪。”
众丐恭应一声,纷纷施礼散去。
柳杰仍惦记着拜弟宇文冬,忍不住道:“老前辈能见示宇文冬的来历么?”
“疯丐”斜睨了他一眼,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不知道,仅仅知道魔驼称他的父亲作主人。”
“我老要饭的是疯,他是邪,天下第一邪,不知道也好,省麻烦。”
天下第一邪几个字,使柳杰顿有所悟,陡记起在陆庄乍现又隐的影子说过一句话:“……与老邪是一个模子……”
心念之中,激动地道:“晚辈知道了!”
“疯丐”一愕道:“你知道什么?”
“他父亲是白水湖桃花汀主人,‘陆地神仙’,的确是很邪门。”
“你……怎么想到的?”
“晚辈去过桃花汀。”
“什么,你走过……”
“是的,当初有一度晚辈误认桃花汀主是冒充‘血手印’的人。”
“结果呢?”
“糊糊涂涂被送出汀外。”
他隐起了反而增加内力一节没说。
“疯丐”扬眉道:“你既然知道了,老要饭的也无须再隐瞒,你猜对了,不过切不可招惹他,他邪得相当可以,完全违反常情,他自号‘陆地神仙’,意思就是超人,普天下谁都不看在他的眼里,但无可否认的是他功力的确是高人一筹,门道也特别多,倒是不知道他何以绝迹江湖……”
柳杰激动无比,心头又映出闯桃花汀的那一幕,想想又道:
“他的名讳是什么?”
“宇文一!”
“宇文一,怪得可以。”
“当然,他取这名字,隐喻他是天下第一人。”
柳杰笑了笑,道:
“晚辈告辞,要继续追凶!”
“疯丐”道:“好,老要饭也要去作点安排。”
……
一个消息,震惊了武林。
久不现身江湖的“陆地神仙”宇文一,突然出现鄂北,要亲自对付“血手印”,很多一等一的人物,也纷纷地出现鄂北豫边一带。
这是一个大风暴,够轰动武林。
鄂北地区,顿成藏龙卧虎之地。
几天之后,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了出来。
江湖第一大帮“玄天教”教主褚无忌,将约斗第一号恐怖人物“血手印”,地点是在大洪山的望天坪。
消息的来源没有人知道,但已颤栗了整个的江湖道。
一向平静的山区,突然热闹起来,随时可见武林人物出入。
柳杰备足了干粮,也进入了山区。
望天坪是在一座孤峰顶上,四周林木掩映,居中突地一块半亩大的石坪,光秃秃寸草不生。
柳杰守候在坪边的林深处,他要手刃仇人,不愿被别人占了去。
数以百计的黑白两道高手,陆续赶到。
一天,一夜,又一天,谁也不知道确实的决斗时间,只有苦等,然而每个人的情绪并没一刻松弛,因为事情随时会发生。
“玄天教主”约斗“血手印”,别人也许不怎么样,但柳杰却极感意外,因为他一直认为“血手印”是“玄天教”的刽子手。
人逐渐会合,柳杰发现“行尸女”母女、“玉笛老人”、“九嶷老人”以及丐帮人物,都到了场,但他尽量避开,一心只想手刃血海仇人。
夜又来临,这是柳杰守候的第二晚。
两天一夜又一夜的开始,在他的感觉上,似乎有两年那么长。
会是空穴来风么?
抑是有人故意散布这惊人的谣言?
将近子夜,下弦月才迟迟升起,没有任何迹象,看来这一夜又要在等待中过去了,但来的人谁也不愿放过这场武林罕有的好戏而打退堂鼓。
月光照亮了死死的石坪,这是大家瞩目的戏台。
“来了!”
不知是谁高叫出声,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井里,立即水花四溅,峰头起了鼎沸,人影纷纷涌向石坪的四周,变成了人墙,一重又一重。
石坪上,一个锦袍老者和一个黑袍蒙面客对立,不消说,谁也知道是玄天教主和“血手印”。
双方没有打话,两支剑对扬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月光是冷的,剑芒是冷的,空气也是冷的。
所有人摒息而待,但无形中每一颗心都抽得很紧。
空气凝结了,时间似乎也停止运动,所有的目光,都是真的。
柳杰站在人群中,热血阵阵沸腾,血管似乎要爆裂,身躯由于激动过份而颤抖,目芒已成了红色。
灵官庙被对方兔脱,今晚,说什么也不能让对方漏网,他的手紧紧按着剑柄。
按江湖规矩,他不能马上现身横岔,因为决斗的双方是约好了的。
呀地一声厉叫,双方动了手。
这一声厉叫,使每个人的心弦陡起巨颤。
惊心动魄的剧斗展开了,迸飞疾划的剑芒,使月光为之失色。
每一交合,控制了人心的律动,剑刃相击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地撕扭着夜空,没有任何人会在此刻想及其他。
惊人!惊人!令人叹为观止的决斗。
双方为什么要决斗?当事人从现身后没开口说过半个字,谁也不知道。
十招、二十照、三十招……有人在低声计数。
棋逢敌手,分不出高下,最后的结局也就无法判断。
到了第五十招,暴喝传处,玄天教主踉跄退了三个大步,黑袍蒙面人施展的,赫然是“逆天一剑”。
“住手!”厉喝声中,一条人影射上石坪。
同一时间,玄天教主猝施反击,不知用的是什么招式,闷哼乍传,黑袍蒙面人倒退八尺,手中剑垂了下去。
飞射的人影刚沾石坪,玄天教主剑交左手,右掌猛挥。
“哇!”地一声惨叫,所有人的心脏像是被撕裂,黑袍蒙面人身躯连晃,口血从蒙面巾下滴,湿透了前胸。
上坪的,正是柳杰,他厉叫了一声:“姓褚的,叫你住手!”
话落,黑袍蒙面人已仰面栽倒。
四周爆发了一阵狂呼。
柳杰不能亲手刃仇,怒愤交加,瞪着玄天教主道:“你为什么不住手?”
玄天教主以剑拄地,喘着气道:
“你这算什么意思?”
无数人影,涌上石坪目的当然是想瞻睹一下旷代魔头“血手印”的庐山真面目,事实上,真正见过“血手印”本来面目的,放眼武林,可说是寥若晨星?因为他已销声匿迹了三十多年,现在的老一辈,在当年可能还没成名。
柳杰咬牙切齿的道:
“你使我失去了亲手杀他的机会。”
玄天教主寒声道:“本座还以为你要替他找场!”
“哼!”
“咦,你不是他的传人么?”
“……”
“柳少侠,本座是挑战者,别忘了这一点,莫不成你要与本座找上一架?”
柳杰愤极欲狂,但却无可奈何。
惊呼暴传,柳杰一扭头,只见黑袍蒙面人又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还没有死,柳杰连想都不想,大叫一声,弹步,出剑。
一声极短促的闷嗥,像是发自地底,长剑透胸而过,吐出脊脊尺长,拔剑、血喷,黑袍蒙面人第二次栽倒,这回他真的死了。
柳杰面如巽血,用剑挑开了蒙面巾。
一个苍劲的声音道:
“剑魔东方豹!”发话的是“玉笛老人”。
全场起了骚动,“血手印”竟然是“剑魔”东方豹。
玄天教主惊声道:
“什么,‘剑魔’东方豹冒充‘血手印’?”
柳杰恨毒难消,举剑连连下戳。
“住手!”一声冷喝,震人耳鼓。
柳杰抬头一看,一个道貌岸然雪白长髯及腹,手拄拐杖的老人,逼近身前,赫然是“陆地神仙”。
他不由呆了一呆,心起:“这可是怪事,拜弟不满二十,此老足可当他祖父,怎会是他父亲?花甲老翁生子么?此老人在七十五岁以上,八十之间,他自称神仙,真的是神仙了……”
“陆地神仙”又道:“极刑不过一死,戳尸何为?”
人群中,倏地有人惊叫了一声:“陆地神仙!”
全场再起骚动。
“陆地神仙”宇文一突地转身排众而去。
柳杰窒在当场。
“行尸女”母女、“玉笛老人”、“九嶷老人”,还有大别山绝谷中,科头跣足的怪老人,“疯丐”常乐天,全围了拢来。
“真正的‘血手印’呢?”有人提出了疑问。
当然没有人能回答这问题,只柳杰少数几个人知道这谜底。
“吊亡仙子”轻轻靠近柳杰身边,仰首望着他,眼中竟然含了泪珠,不知是激动,还是另有原因。
柳杰冷冷扫了她一眼,抬头凝望着失去光辉的下弦月,脑海里浮现出陆庄鬼宅累累的白骨骷髅,和宋府摆在厅堂中的四口棺木,还有被杀后又被悬梁的宋府老管家万葆良的面影。
两行泪珠,滚落他的腮边。
“吊亡仙子”拉住他的手,他轻轻甩脱。
他在想:“家人的骸骨可以落土了。”
下弦月吐着朦朦的光晕,照着“剑魔”东方豹血淋淋的尸体,也照着三条幽灵般似的人影,空气一片死寂。
这三条人影,一个是誓复灭门血仇的柳杰,另两个是来历不明的“行尸女”和她的女儿“吊亡仙子”,她母女为何还不离开?
柳杰木立着,他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他实在不甘心,因为冒充“血手印”的血海仇人“剑魔”东方豹,实际上是先伤在“玄天教主”褚无忌之手。
余恨未消,他下意识地用剑朝东方豹的尸体上一挑,黑袍裂了开来。
“呀!”他惊叫一声,连退数步,星目泛出了可怕的光焰。
“吊亡仙子”幽幽启口道:“柳少侠,你发现了什么?”
柳杰激越地道:“他不是冒充‘血手印’的黑袍蒙面人……”
“吊亡仙子”惊声道:
“他不是?”
“行尸女”一个箭步追了过来,厉声道:“什么?他……不是……”
柳杰咬牙道:“不是,根本不是!”
“何以见得?”
“死者胸口上没有伤痕,那真正的冒充者,曾伤在我的剑下,伤的不轻,当场皮肉翻转,那样重的伤痕是无法消除。”
“但他以‘血手印’的名义约斗‘玄天教主’……”
“这当中定有原因!”
“吊亡仙子”激颤地道:“你确定他不是?”
柳杰目眦欲裂地道:“绝对不是!”
“行尸女”恨恨一跺脚,道:“这当中定有文章。”
柳杰心头一片狂乱,他本以为血仇已了,想不到真凶仍然逍遥法外,既然冒充“血手印”的另有其人,为什么东方豹要自承是“血手印”,约斗“玄天教主”,结果送了命,这的确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吊亡仙子”靠近柳杰,显得万分关切地道:“柳少侠,你准备怎么办?”
柳杰咬牙吐出四个字道:
“继续追凶!”
“行尸女”冷沉地道:
“可惜他死了,不能再开口……”
柳杰侧顾了“行尸女”一眼,道:
“不死怎么样?”
“可以问出真相。”
“但在下已经证实他不是……”
“也许他就是。”
“这话怎么说?”
“东方豹谋害了他的师兄‘血手印’冒充他的名头,肆虐武林,安知那受伤的黑袍蒙面人,不是冒充者中的冒充者?”
这的确很有可能,柳杰不由心中一动,转念一想,摇摇头道:“不可能……”
“行尸女”道:“为什么不可能?”
柳杰沉声道:
“那冒充者怎会知道东方豹是冒充‘血手印’的人,而装扮成与他一样的形状?再说……”
“行尸女”接口道:“这不是要查证的谜底,根据事实,宋庄血案是伤在你剑下的黑袍蒙面人干的,同时,东方豹谋害了他师兄‘血手印’之后,隔了这么多年,才现身江湖,这也是个不解之谜,照理,他谋害‘血手印’的目的,如果是想冒充他的名头,不该等到现在?”
柳杰默然,内心激愤欲狂,想像不到的情况下,把这桩陈年血案变成了扑朔迷离,到底谁是真凶?为什么有两个冒充者?
久久,他突地大叫道:
“阴谋,这场决斗的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行尸女”以异样的腔调道:“孩子,你必须冷静!”
孩子两个字,使柳杰心头一震,困惑莫明,“行尸女”为什么要如此称呼自己?是倚老卖老么?
还是……他的目光扫了过去,但无法穿透蒙面巾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行尸女”似乎已看透了他的心意,接着开口道:“论年纪辈份,我这样称呼你并没什么不妥当。”
柳杰心头涌起了疑云,长久盘踞在心头的一个问题,她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谁?
她母女与自己家门定有渊源的,是什么渊源?为什么讳莫如深,心念之中,忍不住脱口问道:
“芳驾能见示身份么?”
幽幽叹了一口气,“行尸女”道:“时机还没到!”
这是意料中的答复,柳杰挫了挫牙,扫了她母女一眼,抱了抱拳,片言不发,转身奔下望天坪。
他决心不假手任何人,一切靠自己。
“少侠请留步!”追上来的是“吊亡仙子”。
柳杰止了步,冷冷地道:
“姑娘有什么指教?”
“吊亡仙子”显得极不自然地道:
“家母要我传句话……”
柳杰心中一动,道:
“请讲。”
“吊亡仙子”道:“家母要我传达少侠,关于真假冒充者的事,最好守口如瓶,只作不知,以免节外生枝,要查究就更困难了。”
柳杰点点头,道:
“敬谢关切,在下记住就是。”话锋一转,又道:“姑娘到底是‘吊亡罗刹’还是‘吊亡仙子’?”
“你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一个人不该有两种称呼的。”
“唔!这无伤大雅,江湖上有人见我出手狠辣了些,所以叫我‘吊亡罗刹’,但多数人却喜欢称呼我‘吊亡仙子’,好像……我以前曾经对你解释过。”
柳杰吐了口气,道:“在下知道了,因为姑娘长得美,称仙子比较妥当,是么?”
“吊亡仙子”笑笑道:“你看我美么?”
柳杰心中微微一荡,道:“是很美!”
“吊亡仙子”道:“如果说美,就该数祝怀玉。”
提到祝怀玉,柳杰内心下意识地一跳荡,想到在“神仙手”的安排下,几乎与祝怀玉称其好事的那一幕,俊面不由发了热,他想不透,连“吊亡仙子”在内,都尽力撮合自己与祝怀玉,这是为什么?
拜弟小叫化宇文冬,怀疑“吊亡仙子”对自己有意思,但看样子,她丝毫也?挥姓庖馑肌?BR> 女人善妒,尤其她与祝怀玉的年纪不相上下,为什么她尽在撮合别人呢?莫非她已名花有主?
但她有时所表现的态度,似有意,若无意,又如何解释?她母亲突然改口称自己孩子,是否有特殊意义?
女人心,海底针,捞不着,摸不到,实在令人莫测。
她是以退为进么?
由此,他联想到下落不明的母亲,据柳伯父说,她抛仇弃子嫁了人,嫁给什么样的人,都快二十年了,为什么毫无消息?
生母当年号称“江湖第一秀”,并非无名之辈,难道没半个同道碰到过她……心念及此,不由叹息出声。
“吊亡仙子”道:“你叹什么气?”
柳杰摆头道:“没什么……”
“吊亡仙子”又拾回话题道:“祝怀玉可说是武林尤物,江湖奇葩,你为什么不爱她?”
苦苦一笑,柳杰道:“人各有志!”
“吊亡仙子”毫不放松地道:“你有什么心思,说出来听听看?”
柳杰反问道:“姑娘何不干脆说出心里的话来?”
“我心里有什么话?”
“譬如说……姑娘一再撮合别人好事这一点……”
“嘻嘻,古语说,人好色,又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与祝怀玉姑娘,可说是天生一对,地设地一双,应该结合。”
“姑娘为什么要操这份心?”
“因为我与她情同姊妹,做姊姊的,不该关心妹妹的终身大事么?”
柳杰脱口道:“姑娘自己呢?”
这话问的很大胆,话出口,脸不由红了。
“吊亡仙子”毫不在意地道:“我的事另外有人操心。”
柳杰问这句话的本意并不在此,但他没理由进一步追问,也没这必要。
“吊亡仙子”笑笑,又道:“难道你替我担心?”
柳杰内心一阵怀疑,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顺口道:“如果有合适的对象,在下一定作月老。”
“吊亡仙子”挑眉道:“很好,我先谢谢你。”
说着,面色一正,又道:“柳少侠,言归正传,对于索仇的事,你准备如何着手?”
柳杰的心又回复沉重,期期地道:“尽力追查,誓要找到那受过伤的真正冒充者。”
“吊亡仙子”幽幽地道:“恐怕很难了!”
柳杰瞪眼道:“为什么?”
“吊亡仙子”道:“显而易见,对方安排了这一场决斗,目的是‘血手印’无论真假,算是死了,今后将不会再有‘血手印’出现,而促成这件事的原因,很可能是由于桃花汀主人‘陆地神仙’出山亲自对付‘血手印’的消息所致,而对方惹不起那号称天下第一邪的人物,那真正的冒充者,只消揭开面巾,回复本来面目,谁会知道他是冒充者?再说,你总不能见人就检查人家前胸是否有疤痕……”
一席话说的柳杰一颗心冰凉了下来,瞪着眼只咬牙。
无可否认的事实,情势相当棘手。只有一线希望,对方再找上他,因为他曾习得“血手印”的绝招“逆天一剑”。
可是“秘塔”被毁,对方可能已从秘塔主人口里知道了秘密,这样,对方便不会再现身追究,一线希望,又毁于渺茫。
“吊亡仙子”吁了口气,又道:
“使人费解的是‘剑魔’东方豹为什么要以‘血手印’的名义,约斗玄天教主褚无忌?而想不到的是玄天教主竟能挡得住‘逆天一剑’,而且毁了东方豹,照理,东方豹不至于如此不济……”
柳杰凌乱的心头,似现出一线曙光,咬咬牙道:“从玄天教主身上追查!”
“吊亡仙子”道:“也不容易,玄天教主平时极少露面,而且他是接受挑战的一方,可能他事先也不知道约斗的是东方豹。”
柳杰道:“在下清楚记得,那真正的冒充者曾说过一句话……”
“一句什么话?”
“说东方豹早已化灰!”
“这一说……事实接近了,很可能那冒充者认定东方豹已死,才敢冒充。”
“但他也会使‘逆天一剑’……”
“与你完全一样?”
“完全一样!”
“这实在奇怪……有了,如果你碰上可疑的人,迫对方交手,对方如果是你要找的人,不得已时会施展这一记绝招便可证明了。”
点点头,柳杰道:“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吊亡仙子”冷沉地道:“我母女将全力助你侦查。”
柳杰又激动起来,心头痒痒,到底她母女是什么来历,他真想再问,但想到对方一成不变的答复,只好又息了这念头。
忽地,他想起一件久悬心头的疑团,道:“有件事在下始终不解……”
“什么事?”
“上次姑娘力阻在下杀玄天教少教主褚雄,说什么杀了他会终生遗憾,那是什么原因?”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柳杰又急又气,一咬牙道:“好,以后,在下决不再问什么了,至于追凶的事,在下不愿假手于人,贤母女的盛意,在下心领,请不必插手。”
“吊亡仙子”笑着道:“何必赌气呢?我母女并非故神其秘,实在有些事……不能不顾及后果。”
柳杰冷冷地道:“在下该走了!”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缓缓移近。
“吊亡仙子”匆匆地道:“我先走一步。”
步字出口,人已到了数丈之外,再闪而没。
柳杰抬头一看,来的赫然是江湖郎中“神仙手”,不由心中一动,迎着道:“阁下幸会!”
“神仙手”操着沙哑的声音道:“幸会!幸会!”
柳杰剑眉微微一紧,道:“阁下方才也在场?”
“神仙手”道:“当然,这等大事岂能错过。”
柳杰道:“在下当时似乎没见到阁下……”
“神仙手”打了个哈哈,道:“看戏只能静静欣赏,用不着露脸。”
柳杰心中一动,如果这郎中一直隐在暗中,那自己在坪上与“吊亡仙子”母女谈的话,他定已全部入耳。
心念之中,道:“阁下一直留到现在?”
“神仙手”不假思索地脱口便道:“谁说不是,还打了个盹。”
柳杰的脸色变了,但又不能质问对方听到了什么。
“神仙手”左右一望道:“那罗刹怎么突然走了?”
柳杰心中一动,乘机道:“阁下知道她母女的真正来历么?”
“神仙手”摇摇头道:“不知道!”
柳杰声音一沉,道:“阁下当已听到了在下与她母女之间的谈话?”
“神仙手”怔了怔,才道:“这倒没有,我因为赶路累了,在坪上后面打盹,睡了一觉,什么也没听到,等我醒来再上坪子,现场已经空无一人,你们……谈了些什么?”
柳杰心安了不少,含糊地道:“没什么,只是……谈论这一次决斗。”
“神仙手”突地一拍手掌道:“对了,我方才发现了一样蹊跷事……”
柳杰心中一动,道:“什么蹊跷事?”
“神仙手”道:“剑魔东方豹死前曾中过毒!”
柳杰不由大感震惊,惊问道:“什么,他……中过毒?”
“神仙手”道:“是中过毒,我刚才发现尸身上有毒痕。”
“毒痕?”
“唔!是毒斑。”
“不是皮肤发黑?”
“不是,普通毒药中毒死后全身发黑,但东方豹所中的是一种罕见的奇毒,死后仅在某些部位呈现毒斑,不是内行人绝对看不出来。”
柳杰激动地道:“他怎会中毒呢?”
“神仙手”道:“这可能与决斗有关。”
“阁下的意思是说……”
“只是推断,但可能性极大,应战的一方,可能没有把握能胜他,所以做了手脚,实际上,东方豹不是战败,而是毒发不支……”
柳杰愤然道:“这太卑鄙!”
“神仙手”道:“对付东方豹这魔头,并不为过,不过……其中也许另有文章。”
柳杰急声道:“什么文章?”
“神仙手”目芒一闪,道:“目前不得而知!”
提到毒,柳杰便想到了“万毒真君”,那老毒物是“玄天教”的重要角色,这一定是由他安排的。
心念之中,道:“阁下是否知道东方豹之外,还有一个假‘血手印’?”
“噢!”
“那才是真正冒充者,两人外表的装束完全一样。”
活说完,立即感到后悔,“吊亡仙子”刚刚交代过,这秘密不能泄出江湖,否则打草惊蛇,增加人探查的麻烦,可是说出了的话,再也收不回去了。
“神仙手”惊声道:“何以见得?”
所谓蛇吃扁担转不过弯,柳杰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一再现身杀人的黑袍蒙面人曾伤于在下的剑下,创痕不小,但东方豹胸前连一点疤痕都没有。”
“神仙手”惊声道:“有这等怪事……”
想了想,又道:“柳少侠,这可能是一个极大的阴谋,目前应保守秘密,切不可宣泄。”
这正是柳杰心里想要说的话,忙接口道:“在下正要想请阁下守口。”
“神仙手”笑笑道:“区区一生在江湖中打滚,这些利害关系是想得到的!”
柳杰感到一阵赧然,无话找话地道:“怎不见令高足大小子?”
“神仙手”用手一指,道:“那不是来了?”
柳杰顺着对方手指处一看,果见大小子负着药箱,远远地站着,他可不敢小看这毛头小子,在破庙中,这毛头小子曾表演过摘叶伤人的至上武技。至于“神仙手”的武功,他是无法测出深浅的,因为他没看过他正式与人交手。
大小子远远地叫道:“师父,我们该走了!”
“神仙手”应了一声,向柳杰道:“我们分头查探真正冒充‘血手印’者下落,随时联络……”
柳杰唯唯以应。
“神仙手”扬手道一声:“后会有期!”
走过去会合大小子,师徒俩消失在夜幕中。
柳杰仍站在当场,真假冒充者之谜,不停地在脑际盘旋,“剑魔”东方豹死了,那真正的冒充者是谁?
“血手印”之死,除了东方豹本人,便只有秘塔主人知道,那黑袍蒙面人怎敢公然冒充,而且会施展“逆天一剑”,实在是不可思议。
突地,一条人影进入视线,远远地疾掠而过,身法快得惊人,从飘飞的庞大身影看来,似乎穿着黑袍。
柳杰心中一动,毫不迟疑地追了去。
翻山、越岭、渡涧,那人影身法奇快,而且不时改变方向,由于林木遮掩的关系,忽隐忽现,柳杰拼尽全力,始终无法追上。
但他说什么也不肯放弃,因为对方可能就是真正冒充“血手印”,血洗陆宋两庄的血海仇人。
大洪山广袤数百里,山山相连。
不知追了多远,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人影消失了,不再出现,天也亮了。
山峦木樾,罩在一重迷茫的晓雾中,目力再好,也看不出多远。
柳杰懊丧万分,这一阵狂奔,少说也有五十里,刚才是一鼓作气,现在却感到疲累了,他倚着一块山石,坐了下来。
在气无所出的情况下,他下意识运起“少阳指”功,射向对面一株数人合抱的大树,“嗤!”地一声,树身穿了一个孔。
“嗯……”是一声长长的惨哼。
第21章 剑魔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