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九公一直双目盯在院中的三花圣母身上,房内灯火一亮,他才喘了一口气,低声向陆赛羽道:“陆兄,这妖女的毒物可是早已放出来了么?”
陆赛羽淡淡一笑,指着那门前丈许之处道:“辛兄,你瞧!”
辛九公举目望去,只见那门前竟然排列了五只碗大白色人面蜘蛛和三只通体乌黑的长达七寸的巨蝎!昂首呲牙,作势欲扑!在这一排毒物的后面,则是一只长有一尺七八,浑身绿光闪闪,目似明珠的百足蜈蚣,伏在地上!
辛九公白眉微皱道:“陆兄,这些毒物怎地只会作势,不敢再进了呢?”
陆赛羽笑道:“辟邪香正是它们的克星,所以不敢再向前行……”
说话之间,三花圣母已冷冷一笑道:“原来你们是仗恃着龙行野的那几根辟邪香才敢如此对本座这等放肆!本座且让你们瞧瞧到底是谁高明…….”话音一落,突然把那竹哨吹出一声极其高吭的怪音来,但见那五蛛三蝎,竟然向两侧一闪,原来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只百足蜈蚣,此刻竟是一跃而起,百足齐划,狰狞至极,恍如闪电一般,疾射门前而来!
辛士群早已凝功运气相待,那只蜈蚣飞跃而来,他已右手拔出血剑,左手一抖雄精珠囊,斜身抢出门外!
天蜈来势极快,辛士群刚自跨出半步,左手的雄精珠囊,已然磕向那天蜈的头部,但听啪的一声响,辟邪香对它毫无效用的绝毒天蜈,竟然应手而落,跌伏地下,威势全戢!
三花圣母睹状脸色大变,喝道:“莫要伤我天蜈……”
但辛士群手中血剑凌空一划,一片红光过去,丝丝剑炁,不绝于耳,地上的天蜈,应手即断为七截!
一滩紫血,染满了五丈方圆,腥臭之味,中人欲呕!
辛士群剑劈天蜈,冷冷一笑道:“妖女,你还有什么宝贝没有?”
三花圣母眼见自己重逾性命的天蜈,遭了辛士群的毒手,粉脸一片铁青,厉啸一声,直向辛士群扑了过来!
辛士群血剑一挥,也待抢身一步,陡觉一股劲风,打身旁掠过,那三花圣母凌空的身形,突然在两丈之外略略一顿,怪叫一声,又退了回去;并且坐在地上,久久未动!
原来辛九公已然全力劈出了一掌!那三花圣母无备之下,显然已是内腑受震,吃了大亏!
陆赛羽这时正在传音向辛士群道:“老弟,那两条铁线蛇大概还在附近,未曾除去之前,你千万莫要出外对敌,否则那妖女缠住你拼斗,再用铁线蛇放入房中而来,老朽和廉姑娘,辛九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辛士群闻言,立即退回了门内,恰在此时,廉小菁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辛士群掉头瞧去,却见一线金光,打窗口直向廉小菁射来,辛士群想都不想,回身一跃,左手雄精珠囊,迎向那线金光,右手血剑一挥,欻欻两声过处,地上已跌落了四股长约尺许的金色蛇身!
陆赛羽变色长叹道:“若非老弟应变甚快,廉姑娘至少要大病一场了!”
辛士群皱眉道:“陆老哥,这是一条蛇,还是两条蛇?”
敢情那地上四截蛇身,竟是两段有头!陆赛羽仔细的瞧了一瞧道:“一条,想不到这蛇竟是无尾双头,错非老弟带有令师这千年雄精宝珠在手,咱们可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啦!”
辛士群微微一笑道:“陆老哥,这么说还有一条的了!”
陆赛羽道:“不错!老弟最好这次能够捉活的!”
辛士群闻言一怔道:“在下从未学过捉蛇手法,这事怕是不易遵命了!”
陆赛羽摇头道:“老弟这千载雄精珠,足可令双头金鳞铁线蛇在一触之后,醉倒十个时辰之久,不会捉蛇之人,也可将它捉住,只是此蛇浑身无处不毒,双手却是沾它不得而已!”
辛士群笑道:“陆老哥,活捉此蛇又有何用?”
陆赛羽道:“剥皮取胆,可辟百毒,功用之强,不比老弟的雄精珠稍逊!”
辛士群听得一怔道:“这一条呢?蛇胆可还在蛇腹之中?”
陆赛羽俯身自地上拾起了几块金红色胆块,放入衣衫之内,摇头惋惜的叹道:“胆汁溢出,裂成碎块,纵然可用,效果也差得多了!”
这时他已自怀中取出一蛟皮革囊,又道:“老朽要把此蛇四截蛇身留起来,将来也许尚有大用,老弟请用血剑将它挑入老朽这蛟皮袋中!”
辛士群依言将四段蛇身挑入袋中,笑道:“陆老哥,那条蛇此刻可能就在附近,不知有何办法能够将它引出来?否则,咱们可真防不胜防的了……”
陆赛羽把革囊放在桌上,笑道:“老弟,老朽倒是想出了一个法子,但却怕捉不到活的,所以老朽不愿说出,老弟稍安勿躁,那妖女刚才被辛九公一掌伤的不轻,至少尚得一炷香时光方可调元回复。那另外的一条毒蛇,久候不见哨音,必会自动的现身.....”
他话音一顿,蓦地目光一亮,喝道:“老弟当心头上!”
辛士群抬头望去,只见那屋内的正梁之上,果然挂着一条同样的金光闪闪,长达六尺的铁线蛇,竟是未曾下扑伤人,使他有些不解,不禁问道:“陆老哥,这条比先前的那条更大,怎的竟不下来啮人呢?难道它业已通灵,知道害怕了么?”
陆赛羽微笑道:“老朽原也有些不明白,但现在被老弟这一说却明白了!此蛇八成已被老弟手中雄精珠的香味薰的有了七八分醉意了!否则它不会这等安详!”
辛士群大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将它弄下地来!”双肩一耸,人已笔直拔起,左手珠囊向那蛇头一敲,但见那其毒无比的铁线蛇,随着辛士群的左手珠囊向下一沉,叭哒一声,跌在桌上!陆赛羽探手拔出天蓝宝剑,一剑插向一边蛇头七寸之处,将蛇钉在方桌之上,向辛士群道:“老弟,用你的利剑,剖腹取胆!”
辛士群依言运剑,顺着蛇身一划,嗞的一声,一颗大如龙眼的金红蛇胆滚落桌面之上!
陆赛羽将死蛇的蛇身用剑挑入蛟皮袋中,笑道:“老弟,此胆见风即硬,坚逾精钢,有此一胆,已可不怕此蛇之毒,老弟快将它放入怀中,留下雄精给辛九兄,老朽再分一块蛇胆给廉姑娘,咱们就不怕那妖女用毒,老弟也可放心出外与那妖女一搏了!”
辛士群笑道:“区区遵命!”
他揣好那只蛇胆,走到辛九公身边,递过“千年雄精珠”囊,瞧了那三花圣母一眼,大声向辛九公道:“九叔,那妖女可已复原了么?”
辛九公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瞧到辛士群向他打了个手势,这才知道他乃是故意大声说话,要激那妖女早些出手,遂也大声道:“公子,老奴掌力,何等猛烈,这婆娘不花上一个时辰调息,她别想再跟人动手过招……”
辛士群大笑道:“九叔,小侄就再等她调息半个时辰吧!”
余音未绝,陡听那三花圣母格格笑道:“姓辛的,你那铁掌撼天的名头,只能吓唬吓唬江湖上的二流子,本座面前,你还是少吹一点牛为妙!本座要是连你的掌力,都承受不起,又岂能称雄苗疆,逐鹿中原?”
辛九公低声向辛士群道:“公子,这妖妇使诈,听她说话的声音,果然似是并未负伤,公子出去可得加倍小心了!”
辛士群笑道:“小侄记下了!”
话音一落,大步向外行去,只见他离那仍然雄踞门外的五蛛三蝎尚有三尺之远,那五只蜘蛛和两只黑蝎已然如遇煞星一般,纷纷两侧爬开,连那行到近前方始可见的一片银色蛛网,也刹那之间,随着辛士群步履所及,丝丝化为淡烟,随风而散!
三花圣母那本已铁青的脸色,这时忽然罩上了一片黑气,暴睁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瞧着辛士群尖叫道:“你……你伤了本座的金鳞蛇宝了?”
辛士群不曾答话,走到三花圣母身前丈许站定!
那三花圣母忽然撮发出口哨之声,两眼向四下里不停转动,显然,她不信二蛇均已伏诛,似是正在出声召回那两条人间至毒之物!
辛士群瞧的冷冷发笑,他也不愿说破于她,直等到那三花圣母觉出那两条恃以天下无物可伤的灵蛇,久久不见归来,一双大眼之下,竟是现出泪光之际,方始哼了声道:“你不必再等了!在下天赋耍蛇手段,你那两条宝贝,早已成了茶迷陆老哥的囊中之物,你如果自信尚能一战,在下就在此地恭候,否则,在下为你借箸代筹,乖乖地引导在下前去见你那位山主,区区不但可以饶你一死,而且可代你向我那九叔求情,免你献上双手,变成残废!”
他这番话说的甚是轻快,使人听来,觉得合情合理!三花圣母两眼饱含泪水,但却闪动着一股至怨至毒之气,盯着辛士群半晌,忽然长叹一声道:“小兄弟,你可是孙传庭的儿子?”
辛士群闻言心中一恸!但表面之上却是剑眉一扬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关?”
三花圣母道:“小兄弟,你杀了本座重逾生命的一蜈二蛇,你我之仇,已如不共戴天,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在动手之前,本座必须把话问明,倘你就是孙传庭的儿子,本座或许不会立即要你之命,否则,本座一旦出手,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辛士群闻言,以他那刚傲的脾性,以及恩师一再叮嘱,不许自己透露身世的严谕,他本是不愿承认,但他忽然想及,自己父母乃是大忠大烈之人,为人子女,又怎可当人不认自己父母?他略一沉吟衡量当前情势,深深觉得,自己承认也不行,不承认也不好,刹那之间,倒是弄的难以委决!
三花圣母忽地冷冷一笑道:“小兄弟,你如是怕死,还是承认的好!”
三花圣母这句话一旦入耳,辛士群只觉得热血上腾,怒气突发,仰天发出一阵震天长啸,大声喝道:“妖妇,在下是谁,你只有到阎王老子那儿去问了!”呛啷一阵龙吟之声传出,漫天红光乍现,血剑已然出鞘!
三花圣母目睹辛士群撒出长剑,脸上神色微微一变,探手自罗衫之内掏出来一大把,多达十支以上,长有三寸的金针,交给了身侧的银花妖女,并且附耳嘱咐了几句话,这才打右边执风灯的苗女肩后拔出一柄柳叶金刀,缓缓站了起来,喝道:“小兄弟,你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本座就当你是那孙公子了!山主飞羽传书,要本座生擒小兄弟回山,眼下看来,你小兄弟一身功力之强,很可能是本座出山以来,所遇最强的对手,不出金刀,本座不见得能够胜你,如是刀剑无眼,伤了你小兄弟时,你可莫怪本座心狠手辣了!”
听她这番谈吐,倒不似刚才那等疾言厉色,仿佛言下之意,大有本是与你无心为敌,却又不得不尔之叹!
辛士群正自觉得奇怪,身边已传来陆赛羽传音道:“老弟,这妖妇除了驱毒用蛊之外,一身邪门功夫,高明无比,她适才这番话,乃是骄你之气,千万不可上当,而且此女已然作了最后打算,她如功力不敌老弟,很可能存心跟老弟拼个同归于尽,那拿在银花妖女手中的十二支三寸金针,就将分别刺入她十二处大穴,激发生命潜力,顷刻之间,功力可增长一倍有余,老弟纵然豪勇盖世,也无法与她抗衡,老朽也为老弟借箸代筹,如是自知一击不能奏效,莫如缠住她游斗,予她稍许先机,不致迫她铤而走险,然后由辛九兄出手格杀银花妖女,老朽出手截住她那持灯的二女,使她那金针刺穴之法无法施展,老夫再下煞手,定可事半功倍了!”
辛士群听得大大一惊,若非陆赛羽说出,他从未想到天下竟有利用金针刺穴,逼发生命余力的功夫!目光一转,不禁向那银花妖女的手中瞧去!
三花圣母眼见辛士群静立当地,久久不语不动,只道他乃是运气作势,准备出手,又怎会料到这静默的刹那,已然决定了她这位苗疆的八峒之主,被苗人奉为圣母的妖妇一生命运呢!
这时辛九公已将那颗千年雄精珠揣在胸前,大步走到距辛士群身侧一丈之地,哈哈一笑,宏声说道:“公子,诛此妖妇一人,足可抵得十万功德,老奴先为公子恭贺,并望公子放手进击,老奴在旁为你掠阵!”
辛士群抱剑拱手,笑道:“有劳九叔了!”掉头向三花圣母喝道:“你还在等什么?毒技已穷,也好露两下真功夫让在下瞧瞧才是!”
三花圣母冷冷的哼了声道:“小兄弟,若非山主定要擒你回山,本座为了报那一蜈二蛇之仇,就要将你碎尸万段!”
辛士群心想,果然她刚才那番话乃是存心要我骄敌!此刻这两句话,定是她心中的实言了!当下一笑应道:“不错,区区早知你这妖妇鬼心思了!在下生平不喜与女人动手,但为武林除害,只好破例为之……”举手一剑,当胸刺去!
三花圣母腕底金刀一挥,幻起丈许流转的金光,接口笑道:“你掌中长剑,身泛红光,想必是那大忠圣剑了!”
辛士群右臂一挫,撤回剑势,说道:“你如是惧我血剑犀利,在下换上一支也无不可!”
三花圣母忽然格格一笑道:“小兄弟,你知道本座这把金刀的来历么?休说区区一把血剑,纵是春秋神物干将莫邪再世,谅也损伤不了本座这柄‘金石情刀’!”
辛士群似是对金石情刀之名,有过耳闻,只是一时之间,却当真想不起来,血剑一振,微微一笑喝道:“既是刀可敌剑,区区不再客气了!”
肩摇腕动,剑势突出如电!只见一圈红光,掩去了辛士群的身子!
三花圣母金刀上扬,霞气流转,丈许方圆之内,化成了一幢金色光柱,刀刃劈风之声,锐啸亦如吹竹!
辛士群剑芒暴长,吞吐化作一道长虹,电疾飞斜,绕着那幢金色光柱,有似一圈朱红彩环!
廉小菁倚身房门,芳心卜卜直跳!她纵然未曾见过三花圣母的武功,但十多年来,金总护法的大名,在她的心目之中,已然不亚黑白无常一般可怕!似乎只要金总护法足迹所到,就从未听到有过败绩!日积月累下来,在她的心中已无形之中建立一个除了山主和恩师以外,金总护法已是天下无敌之人,辛士群与金总护法相较,在廉小菁的心中而论,辛士群显然胜不过金总护法!但她却又想根本没机会劝阻辛士群,是以只能心中干自着急了!
须知廉小菁自从那夜伪装被害未死,辛士群慨赠小还灵丹灵药相救以后,她那一颗芳心,就已倾向这位少年高手,此刻辛士群的胜败生死,可说对她业已成为息息相关之事!她口中虽是没有发出半句话来,但她的芳心之内,已经作了最大的决定:此身生死与君同!
在外面掠阵的辛九公,神情一片肃穆,虽是他未现惊惶之色,但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沉重!
剑气如云,刀光似雪,虽是激战之中,却是不闻丝毫声息!
显然这正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惊心动魄之战!两人各以无上内功,贯注在剑刃刀锋之上。窥敌之机,攻敌之懈!
廉小菁终于紧张的喘不过来,挨到陆赛羽身边,抬起头,幽幽地说道:“陆伯伯,你看辛公子行么?”
陆赛羽脸色凝重的应道:“很难说!那金五姑的功力,显然比几年前又精进了不少,鹿死谁手,眼下说来,应是五五之数!”
廉小菁听得心中一凉,半晌方始一叹道:“如果辛公子不幸败了,陆伯伯,侄女会不惜一死,想尽办法为他报仇的!”
陆赛羽陡然心神一震,诧然侧目道:“贤侄女,你.....辛老弟如果不敌那妖妇,你纵然拼了一条小命,又有什么用处呢?何况……”话音顿了顿,接道:“这妖妇口口声声呼你叛徒,你又哪有机会去想什么别的办法?姑娘,这等念头,你还是别去想它了!”
廉小菁陡然银牙暗咬,一字一字的说道:“她不敢真的杀我,家师门下犯错,向例皆由家师自己或是山主处置,我就有办法不死,然后再慢慢设法杀死这妖妇了!”
陆赛羽听得大为感慨的长叹道:“辛老弟如果知道有你这等红颜知己,即令今日战死此处,谅他也会含笑九泉,心安理得!”
廉小菁螓首低垂,似是强忍了心中悲痛,低声道:“陆伯伯,但我不愿他落败啊!”
陆赛羽点了点头道:“老夫也并未说他一定会输!贤侄女,你来为咱们掠阵,待老夫与辛九兄先去缠住这妖妇的弟子!”
话音一顿,取出三小片双头金鳞铁线蛇胆,解下腰际天蓝毒剑和一纸白笺,递给了廉小菁,接着说道:“贤侄女,蛇胆可以祛毒驱虫,不惧苗疆百毒千蛊,这支天蓝毒剑老夫自你大师兄处夺来,此刻转送给你,望你好好持此护身,莫伤无辜之人,莫造无边杀孽,此刻凶狠之处,谅你早已知晓,伤人之后的解毒药方,一并给你,改日你可照方配药,炼成丹膏,以便行道江湖之用……”
廉小菁几曾想到陆赛羽竟然将天蓝毒剑送给自己!她一时之间,呆立当地,久久不敢伸手!
陆赛羽长眉微皱,将蛇胆,毒剑和那解毒药方一并塞在廉小菁手中,神情十分郑重的低喝道:“贤侄女,老夫要去助那辛老弟,你快些为我们掠阵!”
廉小菁愣愣地捧着剑,直到目睹辛九公挥掌劈向那银花妖女,陆赛羽也已独斗持灯二婢,她才回复了心智,揣好蛇胆,藏好药方,挂好剑鞘,手持天蓝毒剑,稳步行向门外,飞身跃向房顶,注目一周,以防有人赶来暗袭!
但她仍然忍不住不时掉头向场中的辛士群瞧去,关注之情,溢于言表!
场中七人,分作三堆拼杀,辛九公掌力沉猛,那银花妖女手中的一对绣镰刀,此刻已是被迫的施展不开!
陆赛羽独斗两名苗婢,虽是显得有些吃力,但支持个把时辰却也无碍!
只有辛士群和三花圣母之战,一招一式,都令人心弦震悸,廉小菁目光一旦转向两人,想挪开竟不可能,甚至连在她身后不远地方出现了一位高大的红面老人,她都未曾察觉!
凝注之间,只见辛士群掌中的剑光,有如匹练横空,飞旋而落,三花圣母的金刀寒芒,也忽然暴长,直向那飞旋的剑光撞去!
耳闻“当啷”一声脆响,剑光陡敛,金芒顿消,辛士群身形一落,不由自主的连退三步,方始站稳!
他脸色铁青,汗下如雨,胸前大起大伏,喘息之声,连远在屋顶的廉小菁都隐约可以听见!
廉小菁芳心大骇,连忙转眼望去,只见三花圣母柳眉深锁,樱唇紧闭,一头长发,如遭水淋般黏在一起!
显然,这三花圣母不比辛士群好过!廉小菁那提在喉头的芳心,这才缓缓的落了下去!
两人凝目调神,相持了半晌,辛士群突然开口喝道:“金五姑,你可有再战之力?”
三花圣母低声道:“小兄弟,你果然是本座生平劲敌!毋怪你能杀我那百足天蜈和此间罕见的双头金鳞神蛇了!”
辛士群冷哼道:“金五姑,区区想问你一句话,你肯不肯回答?”
三花圣母傲气已然大减,缓缓应道:“本座敬你小小年纪,有此武功,休说只问一句话,纵是多问几句,本座也不会拒绝!”
辛士群道:“乌蒙山主是不是李过?”
三花圣母道:“山主名讳是李啸,表字赤心!”
辛士群道:“贵上既非昔年的流寇一只虎李过,他为何竟要兴师动众,派你这位总护法前来算计在下?”他话音一顿,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接口道:“金五姑,那李赤心的右耳可是缺了一半?”
三花圣母摇头道:“山主容貌魁梧,怒髯虬结,掩住双耳,是否右耳也缺了一半,本座倒不曾留心……至于山主命令本座捉拿于你,那是因为山主已知你是孙传庭的哲嗣,虽然这些年来你一直跟着令尊家将辛九公姓辛,但却瞒不过本山耳目!”
辛士群双目之中,神光陡现,仰天长啸,声如龙吟,久久不绝!
三花圣母脸色大变,脱口道:“小兄弟,啸声真炁充沛,功力回复如许之快,当真令本座有些难信……”说话之间,她目光扫了另外尚在激斗之中五人一眼,竟然探手入怀,又掏出两根金针,飞快的一针刺入任脉“紫宫”,反手一针又扎入督脉“灵台”,三寸金针,只剩了半寸针尾在外。
辛士群长啸之声一敛,陡然想起陆赛羽交代之言,眼见三花圣母两支金针刺入穴道之后,苍白的脸色,突泛红光,心头一震之下,轩眉冷冷喝道:“金五姑,你功力是否已复?”
三花圣母疲态一扫而尽,娇笑道:“小兄弟如想再战,本座自是勉力奉陪!”
这女人很够阴险,仿佛对越有把握之事,越显得谦虚不遑!
辛士群不屑的冷笑一声道:“很好,区区但愿这一剑能够刺出高低!”
三花圣母噗嗤一笑道:“小兄弟,你说只用一剑么?”
辛士群道:“不错,在下只打算再出一剑!”
三花圣母金刀一振,脆声笑道:“小兄弟,这可是本座出道以来,听到最大的笑话,小兄弟的豪气,真叫本座心折!”
辛士群冷冷应道:“你如不信,不妨试试!”话音一落,缓缓举起了手中血剑!
三花圣母本是持刀傲立,脸上一派讪笑,但她目光触及辛士群捧剑而立的神态,顿时笑容僵冻在眉梢嘴角,失声惊叫道:“小兄弟,你已练就了上乘剑道的驭剑之学么?倘是如此,你这一剑可判高低的这句话,倒是有些可信!”
辛士群淡淡一笑道:“你能瞧的出来,足见很有见识!”
三花圣母素来自视极高,虽然已经发现辛士群功力比自己差不多少,但她金针刺穴之后,功力已然比适才增强了一倍,心想:这小娃儿纵是能够驭剑伤人,谅也伤不了自己!是以闻言反倒心中大定,笑道:“本座‘太上忘情刀法’,与驭剑之道同属一源,今日倒是可以借小兄弟试试本座的刀法已有几成火候了!”话音一落,右手金刀的刀尖下垂,左手挽了个兰花,双目凝注辛士群,脸上微微泛出一阵青气!
辛士群此刻一脸诚正之色,目射剑尖,肃然而立!
廉小菁只看得手心冒汗,心里通通直跳!那位本是退立在她身侧丈许的红面老人,此时忽然脸上现出一派惊讶之色,不自觉的移身向前,睁目俯视斗场!
院中对立的两人,神色也愈来愈为凝重,辛士群一派庄严宝相,三花圣母却整个面孔都被青气所罩,远远望去,似已分辨不出眉鼻所在,直似围了一块青色纱巾一般!
显然这两人正在暗暗运气,准备作那全力一击!两人的这等含势未发,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气氛,只把屋顶之上的廉小菁压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右手天蓝毒剑的剑尖拄在屋瓦之上,支持着自己,左手不自觉的按向胸前……
忽然,辛士群大喝一声,手中赤红的“大忠圣剑”一挥,登时那剑尖之上,暴长起一道血芒,电射过去!
三花圣母也适时适刻一扬“金石情刀”,看似一招“寒云出岫”,挥扫而出,实则这正是唐代圣僧窥基大师的空门绝学“太上忘情”刀法之中,以炁役刀,以刀化炁的至高武学!但见刀势一发,一片金光,涌地而起!屋上神秘的红面老人,忽然长叹一声道:“驭剑役刀,武学双绝……”
廉小菁就在老人身侧,竟似是未曾听到老人长叹,她水汪汪的大眼,正瞪着那血芒金光!只听得呛啷一声脆响,刀光剑芒,一闪而没!紧接着是一阵有如鬼哭的厉啸之声,破空而起!三花圣母的红衫衣影,在神刀金光掩映之下,凌空而遁!
人影已杳,话声却清清楚楚的传来:“辛士群啊……杀我蛇蜈,断我左臂,此仇此恨,你必要偿还,他日金刀再现,就是你报应的日子到了……”尾音摇曳,已在百丈之外了!
廉小菁目睹辛士群正在好整以暇的还剑入鞘,这才仿佛做了一场大梦,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灵智一复,笑容倏现,但她突然想起,这屋面之上,怎地刚才好像有人长叹过?妙目一转,粉脸霍然变色!
她手中长剑一举,直向红面老人刺去!红面老人哈哈一笑,喝道:“你是廉虹竹那劫后幸存的女儿么?”
廉小菁天蓝毒剑甫出,就觉着自己不问青红皂白,突然出剑,未免太以冒失,如是一剑伤了对方,而对方并无敌意之时,自己又哪来解药给他解毒,心中一念及此,不禁大感不安,容得那位身躯高大的红面老人话音入耳,她已明白自己果真错了!但她功力不足,纵然有心撤剑,却也心余力绌,剑尖已然触及了对方衣缘!
恰在此际,廉小菁忽感老人身外竟有一股潜力袭来,硬把自己逼的拿桩不稳,一连踉跄退了五步之远!
她呆了一呆,脱口道:“玄门正气护身?你老是谁啊?”
那高大老人轩眉笑道:“老夫凌飞虹,你爹提及过么?”
廉小菁欢呼了一声道:“凌帮主叔叔!”
敢情这位老人乃是丐帮帮主“九州一龙”凌飞虹!
凌飞虹淡淡一笑道:“姑娘前来泰山不是找我么?咱们下去再谈吧!这附近一带,老夫已派人将那苗僵余孽肃清了……”
两人刚下跳到院中,但听得辛九公一声大喝,那银花妖女已然当胸挨了一掌,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他一掌击毙银花妖女,身形一闪,跃入陆赛羽和那两名苗婢的斗场,单掌一扬,但闻他暴喝一声道:“给我躺下吧!”
轰的一声,果然其中一名苗婢应手而倒,滚了两滚,一命呜呼!
陆赛羽眼见辛九公连毙二女,顿时激起豪情,左手一拳扬出,右手发出三指,但见那名苗女闷哼一声,避开了指力,却撞上了拳劲,那半裸的娇躯,平空跌飞两丈之外,一动不动,五脏全已碎裂!
辛士群抱拳向这两位苦战挫敌的老人一礼,笑道:“辛苦九叔和陆老哥了!”
陆赛羽摇头苦笑道:“老弟这不是挖苦老哥哥了么……”
忽然廉小菁飞奔而来,红着脸向辛士群兴冲冲的道:“相公,凌帮主来啦……”她改呼相公,似是比那公子又亲切了不少!辛士群眉头微皱,终于忍下了不快之意,笑道:“凌帮主在哪里……”
凌飞虹大步而来,朗声笑道:“老夫今宵可谓眼福不浅,不速而来,恰是饱览老弟台大显神威,剑挫女魔,少年俊杰之士,年如老弟,而身具如许功力者,三百年来,武林之中仅你一人!”
辛士群闻言,抬目望去,只见这位凌帮主身高七尺开外,发长尺许,根根似雪,连满腮盈寸的虬髯,也宛如一圈银针,扎在脸上,身穿一件灰布长衫,其长仅及腰际,拦腰系了一根金黄丝穗,配上一双白袜芒鞋,神态威猛绝伦!此公白眉分垂眼角,双目神光充沛,虽然年过六旬,那一张围在银髯之中的圆脸,却是红得有如赤血!
辛士群心想,此公倒是不失为一帮之主的身价,瞧他言谈举止,必是一位血性的老人,豪勇的壮士!
陆赛羽这时已走了过来,抱拳朗笑道:“凌帮主,久违啦!”
凌飞虹呵呵一笑道:“茶迷陆老弟么,难得,飞云五老竟然不再高蹈自隐,看来应是武林之福,老夫为苍生幸甚!”
陆赛羽老脸微红,干笑一声道:“兄弟等已知昔日之非,帮主莫要见笑了……”
话音一顿,指着辛士群道:“这位是辛士群老弟……”
辛士群抢先抱拳长揖道:“晚辈辛士群,拜见凌帮主!”
凌飞虹本是笑容满脸,但辛士群长揖见礼,他却面色一肃,跨步上前,一把抓住辛士群,不让他下拜,喝道:“老弟不可!”
辛士群瞧他脸色一本正经,不觉的愣了一愣!
辛九公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向凌飞虹道:“兄弟,公子年纪轻,你受他一礼,亦不为过!”
凌飞虹道:“大哥,恩公昔日予我大德,兄弟迄无报答机缘,三十年来,无日心安,要我再受恩公孤子之礼,岂不令兄弟罪上加罪么?”
第五章 群雄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