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观主竟然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停一停。”萧飞燕人已走出了三步,竟然停了下来。
清风观主目光转到了王俊的身上,低声道:“大人,贫道想起了一件事,想和大人商量。”
王俊点点头道:“观主吩咐。”
清风观主道:“贫道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济南府接到了大人这一道谕书,自然会立刻派人赶来镇守,为了讨好大人,派来的兵只怕不少……”
王俊道:“哦?”
清风观主道:“这一来,贫道怕会影响这每年一度庙会的热闹。”
王俊心中一动,暗道:“这个老道士确有毛病。”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不会吧?如是有一哨兵马驻此,庙会中宵小敛迹,只怕贵观这每年一度的庙会会更热闹一些。”
清风观主摇摇头,道:“不然,这中间有两桩困难,只怕不是容易解决的事。”
王俊道:“甚么困难?”
清风观主道:“第一,如是济南府派来的,只是三、二十人,贫道还可以应酬得了,如是济南府派来的人数太多,吃住两项,恐都要敝观负担,说不得,还要送些银子花用,敝观这样一座大庙,有七、八十号人,庙产不多,每年的开销,大部份靠这一个月的庙会期间,把它赚回来。”
王俊接道:“贵观平常时日中,就没有进香客了?”
清风观主道:“这样大规模的庙会,连续了一个月之久,要进香的人,大都进过了,平常香客,实在有限得很。”
王俊道:“观主的意思是……”
清风观主道:“一旦影响了香客,本观这一座庞大规模的庙院,就很难再维持下去,所以,贫道刚刚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贫道住持观务四十年,都没有出过事情,想来,大概还可以平静的维持下去。”
王俊道:“原来如此。”
清风观主道:“但贫道觉得有些对不起王大人,劳动大笔,修了这封谕书,却又未送到济南府去。”
王俊心中暗道:“官府中的捕头虽然无能,但真正做贼的人,还是很怕他们的,再厉害的老鼠,也有些怕懒猫。”
尽管王俊并没有把这封信送到济南府的意思,但却故作思考状,沉吟不语。
清风观主轻轻吁一口气,又道:“大人,这还有为难之处吗?”
王俊笑一笑,道:“学生在想,观主的话也有些道理。”
清风观主道:“大人明白。”
王俊道:“学生此番奉命离京,暗查民情,确也发觉了很多可悲可叹的事,尽管是两榜出身的生员,深沐皇恩,但太平官做得太久了,一样会变得有些贪渎,再加上官府相传沿习,皇恩也变成了苛政,这就有些扰民了。”
清风观主道:“大人所见极是,也许贫道想得多了一些,大人这封信到了济南府之后,济南府不敢有背意旨,定会派遣不少人来,此后必成习惯。有大人在此,贫道想他们并不敢有甚么需索,但明年、后年,那就很难说了,他们一旦成了习惯,那岂不是一大负担?”
王俊道:“说的也是啊。”
清风观主道:“所以,贫道觉得这封信不用送了。”
王俊故作沉吟,才道:“观主,学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观主是世外高人,学生不愿隐瞒甚么了。”
清风观主道:“大人请说。”
王俊道:“还是关于四君子的事,学生觉得这可能是一件血拚寻仇的事,奇怪的是,他们为甚么要选这样一处地方下手?”
清风观主的脸色也变了,变得很冷肃,道:“大人好像对此事十分认真。”
王俊道:“不错,学生做了这些年的京官,而且也在刑部中司过事,对江湖上的事情也略知二一。”
清风观主说道:“大人的意思,应该如何呢?”
王俊道:“防患未然。”
清风观主道:“万人群集的庙会,自然可能有宵小混入,不过,清风道观的菩萨很灵,大多数香客都不敢亵渎,他们怕报应,就算真有这件事,也不会在清风道观中发生。”
王俊道:“学生听到的,他们的确是要在此地下手。”
清风观主道:“这么吧!贫道小心一些,我多派出观中一些弟子想法子阻止此事。”
王俊笑一笑,道:“江湖人刀头舔血,杀人如草芥,观中弟子都是出家人,如何能插手此事?”
清风观主微微一笑,道:“大人知道少林寺吧?”
王俊道:“知道,听说少林寺中的僧侣,个个都有一身绝技。”
清风观主道:“个个有一身绝技,那是传言夸大之词,事实上,出家人大都住居在荒野之区,别说有人打劫,单是防备猛兽袭击,也都得练一些防身的本领。不过,少林寺中的僧侣们,把习武练功列为重要一课罢了。”
王俊道:“这么说来,贵观弟子也会武功了?”
清风观主道:“不瞒王大人,他们也都练过一些防身之术。”
王俊笑一笑,道:“观主呢?是否也有一身武功?”
清风观主突然重重的咳了两声。
同时,室外也传入了两声咳嗽声。这表示,一切都布置好了。
清风观主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本是他们约定的暗号。但王俊也有了警觉。
清风观主忽然间转了话题,笑一笑,道:“大人,你真是由京里来的吗?”
话锋一变,雅室中似是增加了不少紧张气氛。
王俊已学会沉着,四顾了一眼,道:“观主可是有些不相信了?”
清风观主笑一笑,道:“是!我是有些不相信,这样荒凉的道观小庙,竟会劳动到京里大使来此?”
气氛越来越不对劲,王俊霍然站起了身,道:“观主既然不信,学生告辞了。”
“走?”清风观主哈哈大笑一阵,接道:“问题是你根本就不该来。”
王俊大声喝道:“观主,这是甚么意思?赶庙会的人何止千万,我为甚么不能来?”
清风观主脸色一变,冷冷说道:“进香也不用跑到后观的住持室中……”
挥挥手,室门口走进来四个中年道人,而且都执着长剑。
清风观主一拂长髯,接道:“这里是后观,你声音再大一些,也不会有人听到。”历经风险,使王俊学会了沉着,何况,他还有萧飞燕随侍身侧。
他缓缓坐了下去,笑一笑,道:“观主,这是怎么回事?”
清风观主道:“怎么回事?这要问你了,你找上此地来,用心何在?”
王俊道:“我已经说过了,在下来见观主,只是想防备一场凶案。”
清风观主道:“你想救四君子?”
王俊道:“不错。”
清风观主道:“你认识四君子吗?”
王俊摇摇头,道:“不认识,根本未见过面。”
清风观主道:“你既不认识四君子,为甚么要救他们?这本是和你完全无关的事,你竟然硬要跳入这个漩涡中来。”
王俊道:“我既然听到了这些事,怎么能坐视不管?”
清风观主淡淡一笑,道:“大人,如若你那两个护卫在附近,他们也该找上来了,只可惜他们不在。”
王俊道:“早晚他会找来的,他们知道我来见你的事。”
清风观主道:“那真是一件很不幸的事,这可能会多加上两条人命。”
王俊道:“怎么?你们还敢杀官?”
清风观主冷冷一笑,道:“本来我们不想招惹官府中人,但你太多事了,说不得,只好杀了你。”语声突转冷厉,接道:“姓王的,不论你是甚么人,贫道已无暇和你多费唇舌,你如不想立刻死,只有一个办法。”
王俊道:“甚么办法?”
清风观主道:“束手就缚。”回顾了身后的四个道人一眼,接道:“他们都有一身好武功,剑出如风,一般江湖武师也未必能接下他们一剑,何况,你只是一个读书人。”
王俊不见萧飞燕有甚么举动和暗示,只好自己应付。
他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想法子拖延时间。
轻轻吁一口气,接道:“看样子,似乎是一定要留下学生了。”
清风观主道:“贫道很抱歉,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不过,大人还有一线生机。”
王俊道:“那就好,说说看,学生如何才能活下去?”
清风观主笑了一笑,说道:“说起来很容易,只要你肯和贫道合作,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王俊道:“一个人只能死一次,学生为了保命,看来只好答应了,但不知道要我如何一个合作法?”
清风观主道:“事情说来话长,可惜,现在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你商量,先要屈大驾在地囚室中蹲一下,过了这两天,咱们再仔细商量。”
王俊讶然道:“囚室?难道这庙中,还有专门囚人的地方?”
清风观主道:“有!而且很坚牢,等一下,你就可以看到了,而且,你至少可以在里面休息几天……”目光一掠萧飞燕,接道:“大人,你这位书僮跟了你很久吧?”
王俊道:“三年多了。”
清风观主道:“那很好,为了表示大人的诚意,你要先做一件事情。”
王俊道:“甚么事?”
清风观主道:“杀了你这个书僮。”
王俊呆了呆,道:“这个……”,
清风观主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大人必须表示出你合作的诚意,我们才测相信。”哈哈一笑,接道:“其实,一命保一命,如若你这位书僮对你是真心相从,他就会答应这件事。”
王俊道:“表现出诚意,就要我杀人?”
清风观主道:“是!但你可以不答应,要答应,就必须表示出你的诚意。”
王俊回头望了望萧飞燕,道:“观主,四君子又是怎么回事?”
清风观主道:“你还念念不忘四君子?”
王俊道:“在下是为此事求见观主,想不到可能因此送了性命,我虽然很怕死,但我不会因保全自己的性命,而杀了追随我多年的书僮。”
清风观主点点头,道:“现在,我倒真有些相信,你是由京城来的人了。”
王俊说道:“在下不会武功,你们一挥剑,就可杀了我,我不想死不瞑目,我为了想救四君子而死,但我死了,还不知道四君子是何许人物。”
清风观主望望观外的天色,道:“看来还有一点时间,但我不想太浪费。”伸手由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两颗药丸,道:“贫道成全你,让你死得舒适一些,也告诉你四君子是何许人,不过,你们要先把这两颗药服下。”
王俊道:“这两颗药物是……”
清风观主不待王俊说完,便接道:“一种很剧毒、但却发作得较慢的毒药,吃下去,半个时辰后才开始发作,两个时辰内死亡,发作时没有甚???痛苦。”
王俊道:“要两颗才足致命?”
清风观主道:“一颗足矣!只因为你们有两个人,你和从人各服一颗,主仆偕亡,死了之后,也有个人可以伺候。”
王俊道:“观主替在下想得很周到,但我那两个护卫会来找我的。”
清风观主道:“这点不用你费心,贫道自会应付他们。”笑一笑,接道:“吃下去吧!吃下去,贫道会告诉你四君子的事,你也有足够的时间听完真相。”
第七章 洞天福地隐龙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