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晨,一缕清晰的阳光还没来得及越过窗台,母亲便已开始‘叮叮当当’地忙碌了起来,美丽的梦终于被打断了,我醒了从淡淡的夜色中、从寒冷的北风中醒来,心还像昨夜梦中的那样快乐。还来不及等母亲把饭做好,就一个人闯到了那片朦胧的世界里,我的脸上泛着快乐的涟漪,踏着墙根儿底下的一块青石,在跨上墙头的那一刻我便开始大声的呼唤:
“香儿,香儿——。”宣布新的一天开始了。
真希望她能马上出来,和我一起迎接这崭新的一天,然而今天任凭我怎么呼喊,她却始终没能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悸动的心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凉水,寒冬腊月它很快就被冻结了,我失落的翻下墙头也许是太早了她还没起呢,我抬头看了看还躲在云雾背后的太阳,似乎是在嘲笑我的无知,我撇撇嘴儿仿佛也是对它的一种抗议吧。
当我沮丧的翻下墙头儿正要回去时,一股神奇的力量突然绊住了我的脚步,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似乎都在酝酿着某种不幸的东西,就在那一刻,一阵奇怪的声响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咣当咔嚓!”
“诶呀!”我下意识的喊出声来,随后风驰电掣一般,跑到了宁香家里,猛地拽开门——此时一股浓烈的烟雾,像翻滚的巨浪将我瞬间吞没了,极度的恐慌让我一动不动的愣在了那儿,甚至因为害怕而失去了语言的能力,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
“笙子哥、笙子哥。”宁香的声音微弱的像风刮过枯草时发出的哀嚎。
此时,我的额头上细小的汗珠像地里的草芽子,一个劲的往外窜,终于我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顺着声音我摸索着,终于在里屋找到了横躺在地上的宁香,此时的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满地都是打碎的茶壶碎片,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叨咕着:
“烟、烟。”回头看时炉子里还在‘呼呼’的往外冒着青烟,我知道水能灭火,就本能的端起了水盆,把水泼到了炉子上,水在滚烫的铁板上瞬间变成了袭人的热浪,我吓呆,然而这些似乎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烟还在呼呼地冒着,而且越发的厉害,不知所措的我,本能地拖着奄奄一息的宁香躲到了屋子外面。
门口、依然呼呼的往外冒着烟,怕这儿也不安全,就一口气儿将她拖到了大街上,早已因恐惧失去理智的我,看着宁香直挺挺地躺在那儿,心中唯一闪过的念头就是呼喊,突然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和眼角一股莫名而出的泪水,扯开了紧绷的衣领哽咽了一下喉咙,极度的悲伤和恐惧在心中纠结着,终于我鼓起勇气拼命地、向着静悄悄地村子喊了起来:
“快来人啊!救命啊!谁来救救她。”冬日的清晨很安静、很空旷,声音随风飘得很远,只一眨眼的功夫,清冷的街头一晃儿便涌出许许多多的乡亲,聚到了我们的身边,闻讯赶来的父亲和母亲见到躺在地上的宁香也大吃了一惊。
“笙儿这是咋了?你快说话、说话呀。”母亲焦急的问。
“烟、烟——。”我怔怔的说道,一边指了指还冒着滚滚浓烟的屋子说道。
“快、快送医院。”父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抱起宁香就向医院奔去,母亲也急忙的跑进了屋子查看情况。一眨眼的工夫村子又恢复了宁静、静的可以听见风吹过头顶与发丝磨擦后发出的沙沙声。
一连几天都没有宁香的消息,没有宁香的日子整个人就像墙头上的那几根枯草,随时都会被这无情的北风给折断,恍恍惚惚中,忐忑的心始终不能平静下来,我时时都在期盼着,宁香能快点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天,雪后初霁的傍晚,金色的夕阳摊开一片轻柔的纱幕,笼罩在大地上,浓浓的寒意渐渐地退去,曾在那寒冷中产生的落寞和凄凉,都在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坐在窗前了无生气的龟缩着身子,似乎是在做祈祷,祈求会有一种快乐,能够在此刻消除我心中那份莫名的伤感和孤独,我时不时的向外张望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寻找能够让我快乐的东西。
就在我彷徨无助的时候,忽然,一阵‘咯吱吱’的声响传进耳畔,是谁踏雪而来,是谁在呼唤我那颗悸动的心、一阵阵快乐的笑声,在瞬间赶走了我所有的烦恼,此时我的眼睛竟变得无比明亮。
“嘿嘿哈——。”只一剪人影便把我召唤了出去,她终于出现了,那一刻我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和她快乐的纠缠在一起,我们又蹦又跳兴奋地像两只小鹿,笑声长时间地回荡在院落里。此时,夕阳的余晖更加的温暖灿烂,枝头上那么高傲的雪在不知不觉中融化后成了水滴,落下时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
那天夜里我们守在窗前细数天上的星星,转瞬间一颗小小的流星从我们的视线中划过,它把所有的烦恼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所有的迷惑和不快乐,都随着陨落的星辰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呼呼的北风送走了一岁、飘飘洒洒的雪迎来新的一年,在那段时间里,人们总是渴望雪花纷飞的日子,人们总能在冰雪中获得无限的自由,在酣畅淋中收获快乐,无所顾忌的笑声如雪般细腻。
就在临近春节的时候,定会有许多高兴的事情要做、买报纸糊新棚、和石灰刷新墙、买年货、蒸豆包。父亲在外边忙,母亲在家里忙,我和宁香也不闲着、我们也忙呀、忙着玩儿、忙着吃啊,忙着闹啊。
那一天,三婶子家办喜事叫人来请爸爸妈妈去帮忙,这可是难得的好事,吃的、喝的、玩儿的准保少不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怎么能忍心丢下宁香呢。
就在前一晚,我和宁香便策划了一场小小的阴谋,在母亲领着我去三婶子家的时候,宁香就已经按照我的指引悄悄地尾随其后,当来到三婶子家的门口时,母亲这才发现躲在墙角的宁香,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母亲也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她进去了。
一进院子,就见七大姑八大姨正忙得热火朝天,母亲对我和宁香千叮咛万嘱咐,之后也去帮忙了,她呀就怕我和宁香不懂事捅出什么篓子来,为了让母亲安心,我拍着胸脯向母亲打了保证,她这才把心放下。母亲刚走,我便领着宁香钻进了厨房,哪儿有一大帮的小孩子守在门口,因为那的油水大,有平时家里吃不到的好东西,我可不像他们就知道在外面傻等。
对于这里的地形没有比我更熟悉的了,我知道厨房的上面有一个堆放杂物的阁楼,屋后面有梯子可以直达上面。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我便领着宁香悄悄地溜了上去,掀开楼板正是师傅们做菜的地方,灶台上放着各种美味佳肴什么馓子、香果、烧饼、还有烧鸡呢,看着那么多的好吃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见阁楼上杂物堆的满地都是,索性就找来一根麻绳和一段儿铁丝做成了一个‘鱼钩’,趁底下的人不注意,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些好吃的全都弄了上来,还有一个胖师傅过来剁烧鸡的时候,还以我们的铁钩子是挂肉用的,顺手就将剁开的半只烧鸡挂到了我们的‘鱼钩’上,正愁勾不到烧鸡呢,没想到它会自己送上门儿来。
好一会儿,再看那个胖师傅正为找不到那半只鸡,而抓挠着他那油亮亮的光头时,我和宁香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和宁香吃得满嘴流油的时候,母亲忽然跑到了厨房正四下里寻找我们。怕有什么事情我们就赶紧扔掉手里啃剩下的鸡骨头,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
“瞧瞧这都是从那弄的,真是的。”母亲见我们满嘴蹭的都是油不禁又唠叨上了,她一边说一边帮我们擦干净了小嘴巴儿。
这时新娘和新郎要进门了,大家伙都堵在门口,别提多热闹了,宁香又是蹦又是跳更是兴奋地不得了,她就盼着看新娘子呢。
风有些微凉在宁香的小脸上涂上了一抹纯红,稚嫩的小手不停地拍打出幸福的节奏,让蔚蓝的天为她梳妆打扮一番,阳光在她的衣角绣上了金色的花瓣,送给她一袭美丽的嫁妆,白雪在她的脚下铺砌成一条纯洁的地毯,在她向我走来时,我似乎就成了她的新郎。
这一晃儿,就又到新年了,那天晚上母亲包了一大锅的饺子,尽管还是酸菜馅儿的但至少能见到肉星儿了,看着那些香喷喷的饺子,我馋的口水一个劲儿的往出流,害得我又一个劲儿的往肚子里咽,喉咙里‘咕噜咕噜’的跟什么似地。
母亲在一旁忙,我也不闲着,守在灶坑前面忙着添柴烧火,灶坑儿里的火焰闪着粼粼的金光,呼扇呼扇的火苗儿在我眼前,忽然就化成一条条金色的火蛇,它们不停的舞动着,吞咽着一切送到她嘴边的猎物,只一瞬间所有它能抓住的东西都被它吞噬了,正拼命地想快点把水烧开时,爸爸回来了,他从早上出去后就一直到现在才露面。
“笙儿快给爸开门。”父亲招呼道。
听见爸爸在召唤,我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跑到门口,门一开父亲掀起厚重的帘子就进了屋,借着屋子里微弱的光亮一看,狼狈的父亲着实吓了我一跳,他一脸的泥点子杂乱的头发上满是些土坷垃儿,胡子和眉毛上都挂着一层厚厚的霜,进屋后才渐渐的化掉。再看爸爸的袖子,裤腿儿也都是湿漉漉的,那双鞋子更是惨不忍睹粘着一层厚厚的大泥巴,显然湿的地方都是冻着的。
“爸爸,你这是干嘛去了?”我奇怪的问道。
“嘿嘿,爸爸呀给你弄好吃的去了,快看爸爸给你带什么了。”父亲一边说,一边从后身后拎出一条大鲤鱼来。
“鱼、是鱼啊!”我兴奋的叫了起来,随手抢过来那个大家伙捧在怀里。正这时母亲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爹这一天不着家你上哪了、呦!这是咋地了,这大过年的你咋弄成这样?”母亲见父亲弄得不成样子,心疼的不得了,赶紧从里屋找来小笤帚为父亲打扫身上的泥点子。
“这不书记家的院墙昨个让马车撞到了一面子,李书记叫我和老马(父亲的同事)去帮忙,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父亲不说还好,一说母亲就火了。
“啥!这寒冬腊月去磊墙,这不是糟净人吗。”说着说着母亲有些激动。
“过年了,这不是人家领导图个吉利吗。”见母亲生气,父亲赶紧解释。
“噢!他们家倒是顺当了,可你看看你自己个儿,这大年三十儿的,真要冻出个好歹值吗?”母亲又气又疼的样子。
“那咋办?谁让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做事呢,甭管怎么说人家也没亏了咱、你瞧——。”母亲回头看时,我怀里的那条冻僵了的大鲤鱼,又开始撒着欢儿挣扎起来。
“妈妈你瞧爸爸带回什么来了,那么大的一条鱼我都抓不住它了。”看我手忙脚乱一筹莫展的样子,妈妈‘噗嗤’一声乐了,随后伏在爸爸的怀里,狠狠地在父亲那宽阔的胸口上捶打了两下,父亲也爽朗的笑了,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闯进了我的心房,只知道暖暖地像一团火温暖了他们也温暖了我。
“好了、好了,快去把鱼炖上吧,今儿咱也好好过个年。”父亲高兴的说。
“妈妈你看——。”那条大鲤鱼似乎有些等不及要下锅了,在我怀里扑腾得越发厉害。
“快去吧,要不然咱们的小英雄怕是要变成小狗熊了。”父亲打趣儿道。
母亲把鱼接了过去,看见我弄得满身都是鱼腥又是好一阵唠叨,替我弄干净身上的鱼腥之后,母亲又嘱咐我去给父亲找件干净的衣服,服从命令听指挥,我忙到屋里翻箱倒柜、给父亲弄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又把家里仅有的一点茶叶末儿给父亲沏了杯茶,之后还来不及等父亲把衣服换好,我就又一头钻进了厨房——此时,妈妈正把收拾好的鱼剁成了好几段儿,正下锅呢,‘刺啦刺啦’的煎鱼声还真是好听。
不一会儿鱼就煎的差不多了,油盐酱醋那么一放,等锅一开,整个厨房都弥漫着炖鱼时的鲜香味儿,那股诱人的气息,使我对这个不起眼儿的小厨房、忽然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是一种对幸福生活对未来的一种向往和憧憬。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