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邻屋一片狼藉,满载饭菜的小推车翻了个底儿朝天,大个儿的银盆和盘子、各种各样的餐具,以及盛在其中的各色的菜肴撒了一地。
摔倒在中间的正是立花,这个曾经苗条娇小的女演员,将过长的裙子卷到膝盖上,正在挣扎着站起来。手脚和衣服上粘满了如鲜血一般艳红的番茄酱、辣椒粉之类的东西,不过好像并没有受伤。
“还活着!”野泽光子在浅见耳边小声嘟囔。
“嘘!”浅见慌忙用手指盖在嘴唇上示意她别出声。
“怎么回事?”永井智宏生气地问。
“对不起。”立花从被菜肴搞得滑溜溜的地板上两手撑着站起来,用可怜的目光望着众人。
“受伤了吗?没事吧?”谷川秀夫关切地问。
“没事。”刚一低头,立花又滑倒在地板上。
这时,立花的丈夫片冈清太郎从厨房的门口跑了进来。
“怎么啦?”正要跑上前去扶立花的片冈也滑了一脚,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儿,管家的白衣服也被菜汤染成了彩色。
“啊,哈哈哈……”
中原大笑起来,受他感染,赤冢也笑了。在被邀请的十四个人中,没有笑的只有浅见、光子和谷川夫妇。其余十个人都忍不主笑出声来,只不过姿势动作的程度不同罢了。
“有什么可笑的!”白井美保子严厉地叱责令奈,“不要做这种嘲笑别人不幸的卑鄙的事。”
令奈缩了缩脖子。不过从美保子那么大的声音里可以听出她这话是说给大家听的。
永井夫妇收起了笑容,但年轻的赤冢三男仍止不住笑,至于中原清则故意扯开嗓子大笑起来,似乎是为了反驳美保子的话。
片冈和立花好不容易直起了半截身子,恨恨地看着哄笑的中原。谷川夫妇避开地上的饭菜走近他们,向两人伸出手帮忙。对于以品格高尚着称的二人来说这是很自然的动作。
“啊,太脏了,还是别拉我们。”
片冈回避着。
“说什么呢!快抓住!”
谷川抓住片冈的手,帮他站了起来。片冈拉着妻子的手,总算从饭菜的苦海中脱离出来。
“到底是怎么同事?”
永井又一次问立花,口气显得很不高兴,像个审问被告的法官。
“真对不起。刚才是被什么给绊倒的。”
这间屋子铺着木板,但既没有毛毯,又没有桌椅,地板上连一点儿突起也没有。
“啊,这……是绊倒的,可……”
立花自己也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重新看了一遍地板,不管怎么看,除了散落的菜肴和餐具以外,什么也没有。
“不过,刚才我确实绊了一下……”
“哎呀,行了,行了。”
谷川安慰道。
“虽然好不容易做好的饭菜撒了有些可惜,但大家都吃饱了,再说桌子上还剩着不少饭菜”。
“真是对不起。”
片冈和立花向大家几次点头道歉,全身粘满了饭菜,完全一副从垃圾箱中爬出来的样子。
“你们两位也一起入席,喝杯酒吧。”
谷川邀请片冈夫妇。
“不,不,这样太不成体统了。”
“不用客气,咱们不是老交情了嘛!以前我还承你照顾呢!”
“哪儿的话呀!”片冈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不要管我们,各位请继续用餐,我们必须把这里收拾一下。”
“那倒也是。而且不管怎么说,你们必须得换一下衣服。那我们先回餐厅去吧!”
被谷川一催促,来宾都一个跟着一个返回了餐厅。
“喂,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进门的时候,光于小声问浅见。
“我也不知道,不过找觉得不是单纯的疏忽,最好别是什么事情的征兆。”
大家也和他两人一样,似乎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各就其位后,依然默不作声。屋里笼罩着一种出奇的沉静气氛。
2
“大家要玩个通宵吧!乐队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演奏了?”
听永井这么一说,大家才注意到,也许因为刚才的骚乱,乐队的演奏已经停止了。离邻屋坐得最近的浅见站了起来,走过去一看,禁不住喊了出声来。“哎!……”
刚才的六人乐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厅里空荡荡的。
“没有人呀!”
“哎,真的吗?”
不只是永井,大家都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就在刚才,我和令奈还一起跳舞呢!”
广野冲过来,从浅见旁边向大厅里观望。
“真的,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刚才是一场梦?”
广野学着西方人的样子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真是令人害怕呀!出现得那么突然,消失得也……一帮幽灵一样的家伙。”
似乎是为了安慰自己慌乱的心,永井发泄似地丢出这么一句话来。
浅见为慎重起见,又走到大厅门口去看,在门厅里同样一个人也没有。乐队消失得实在是高明,甚至让人觉得刚才那场混乱和乐队消失之间有什么联系。
回到餐厅,就座的客人们都各自重新开始吃饭,中原、永井、广野和堀内由纪拿起酒杯正要喝的时候,浅见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
“啊,等一下!”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他身上。
“请先别喝那些酒!”
“为什么?”
中原不满地问。
“不,也许没有什么事,不过我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颜色,我觉得和刚才的稍有不同。”
“颜色不同?不会吧,我喝的是拿破仑呀!你是说谁拿错了酒吧。”
听到中原带有挑衅性的话,各人都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杯中的酒。
“我觉得没什么变化呀!”
喝葡萄酒的堀内由纪说。其他三人也都随声附和。
“但为了慎重起见,能否先请尝一下。”
“尝一下?说得这么玄,难道这酒里下了毒?”
“对呀,到底怎么回事?”
中原和由纪显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故意语气尖刻地质问浅见。水井也对浅见的话多少有些在意。
“你不会真的认为酒里被下过毒了吧?”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为了保险起见……”
“真是荒谬!”中原笑了起来。
“不过,姑且尝一下也无妨嘛!”
永井将舌头伸入杯中,尝了一下香槟酒,品过之后说:“好像没什么异样。”
中原一副不屑的表情,一口气把半杯酒喝了下去,堀内由纪也效仿喝干了自己的酒。
浅见一瞬间闭上了眼睛。但中原和由纪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永井和广野最初只是一点一点地抿,见此情景,也就马上恢复了常态,放心地喝起来。
“你……那个,叫浅见,是吧?”
中原又开始无理取闹起来。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真让人扫兴,或许你想说这里有人想杀我们,是不是?不,即使确实这里有人想杀人,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杀吧?至少我不会干那种蠢事。”
“我也不会!”
由纪说。
“哎呀,由纪夫人,恐怕会有人想杀你吧!”
中原兴奋地说。
“啊,是吗?哪有那么有勇气的男人呀?难道不都是一些即使被抛弃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家伙吗?”
广野的脸“唰”地红了。谷川一家三口的表情也变了。
神保照夫从一旁拉了拉妻子的胳膊肘说:“行了,别说了。”
“难道不对吗?我说的可是实话。”
由纪粗鲁地甩开丈夫的手。
“哈哈哈……”
刚才一直没说过话的中原夫人幸枝突然大笑起来。
“说得好,由纪夫人!也许男人不行,不过女人可是很容易干出杀人的事来,某些人不要太贪得无厌!”
幸枝目光锐利地盯着丈夫说。中原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哈哈哈,这倒有意思。”
赤冢三男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就在眼前发生杀人案,这可是很难遇到呀?我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惊险电影中的出场人物。”
“你要那么说,或许被杀的就是你呢!”
三岛京子带着嘲讽的眼神说。
“难道不正是你让许多女孩子伤心吗?你正被人恨着呢!”
“嘿嘿嘿,虽说如此,这些人之中最不用担心被杀的就是我。”
“那可说不定,或许这里有人对你怀恨在心呢!”
“有那种人吗?准?那人……”
赤冢看上去信心已开始动摇,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也难以置信地消失了。
“是啊,会是谁呢?”
“不会是中原先生吧!”
因为矛头突然转向了自己,中原伸着脖子,瞪着赤冢。
“就是那个……我的名气超过了你。”
“胡说!我的名气怎么会低过你呢?”
中原带着几分怒气。
“开个玩笑。”赤冢一边说一边摆着手。
“没有你中原先生哪有我赤冢呀!这我是很清楚的。”
赤冢的口气听上去让人辨不清究竟是奉承,还是侮辱。
“我觉得话题太沉闷了。”
谷川秀夫苦笑着说。
“乐队演奏已经结束了吗?”
“好像是,连乐器也没有了。”
浅见说。
“嗯,可是才刚过八点呀!”
谷川一脸的疑惑。谷川的疑问不无道理,因为宴会才进行了不过两个小时。
“这次的宴会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永井不开心地说。
“邀请的客人不同于往年,加堂先生也没在宴会上露面,还有人说下毒没下毒什么的,而且乐队也没有了。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呀!”
“对啦,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中原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浅见。
“你真的认人为会有人被杀吗?”
“对,我是这么想的。”
浅见脸上挂着笑容。光子吃惊地看着浅见的侧脸。
“真的那么想?”
中原惊呆了,死盯着浅见的脸。不,不只是中原,剩下的十一个人都在旁边以异样的眼神看着这个陌生的青年。
3
“真的这么认为恐怕不太稳妥吧!”
连绅士谷川也沉下脸来,瞪着浅见追问。
“既然你这么说,我想一定有相应的根据。就让我们听一听你的理由。”
“您读了这封请柬就会明白。”
浅见从口袋里掏出那份请柬,递到谷川手里。谷川快速浏览了遍,摇了摇头。
“这里确实写着加堂先生担心会发生不祥之事,但是并没有写会发生谋杀案。”
“哪里,哪里?”永井、中原先后读了一遍请柬。
“是呀,并没有写会发生杀人案。”
在这件事上,永井、中原表现出和谷川少有的一致。
“你是不是想说前年和去年发生的事都是凶杀案。”
“我不知道,至少加堂先生是那样想的吧!所以才会请我这样的人来。”
“你这样的人?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中原问。
“这封信里写着你是名侦探。你不是说你是现场采访记者吗?”
“对,我的本职是记者,不过作为业余工作,有时候也干干类似私人侦探之类的活儿。”
“私人侦探?……我越发觉得你不顺眼了!”
中原狠狠地瞪着旁边的妻子。
“与我无关。”
好像要推开中原的目光,幸枝冷冰冰地说。
“我委托的侦探不是这个人。”
“哎?夫人,你雇侦探啦,这下中原可吃不消了!”
赤冢三男调侃似地说,被中原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么说,你认为会发生杀人案喽!”
水井问:
“对,来之前我还半信半疑,但和大家在一起后,我有种预感,一定会发生不祥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之中肯定会有人被杀?”
“是的,我觉得这个宴会就是为此而开的。”
“一派胡言!”
中原用在电视上讲笑话的口气,边说边做了个鬼脸。
“不,我开玩笑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浅见果断地说。
“各位刚才听到加堂先生的歌声了吧!加堂孝次郎这样的人会唱那种歌开玩笑吗?”
“哎?这么说要杀人的是加堂喽?”
永井说。
“我不知道。”
“不知道?这么关键的东西你一点也不知道,还做什么私人侦探?首先,如果你真的认为会发生杀人案的话,应该去报警才对呀!为什么不去?还有,在这之前,如果加堂先生不是犯人,真的担心会发生不测的话,与其找你这号人,还不如去报警。”
“去给警察说什么?”
浅见反问道。
“说什么?……”
永井无言以对。
“哈哈哈,是这么回事儿。”
中原大笑起来。
“确实,你……嗯……叫什么来着……对,浅见,或许真的如你所说。去警察局说要发生杀人案,想必警察一定很高兴吧!然后问你的理由是什么,你就说因为集中了一批可能被杀的客人。”
中原扫视了一下餐桌周围,大部分人都阴沉着脸,不予理睬。
“中原先生,你这么高兴合适吗?”白井美保子皱着眉头说,“老实说,这里最遭人恨的就是你。”
“你说的太过分了吧!恨得想杀我的人只有我夫人一个。如果我被杀了的话,马上就能知道凶手。这种划不来的事,即使我夫人也是不会做的。”
中原看了看妻子的眼神,说:“是这样吧!”幸枝依然默不作声。
“不对,中原先生。”浅见说。
“这里的人未必都持有这样的动机。比如因为引起公愤而被杀,这也是有可能的。”
“公愤?你指的是什么?”
赤冢问。
“也就是公众的愤怒,说白了就是代表大众替天行道而杀人。”
“哎……那不是行侠仗义的职业杀手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难怪难怪,那样的话,中原先生可就危险啦!你在相声里可没少说老太太们的坏话。”
“胡说,这方面你更胜一筹。你才是招女人怨恨被诅咒杀死的。不,也许在这之前就被水子的灵魂杀死了。”
“算了,算了。”三岛京子皱着眉头说。
“尽说些无聊的不值一提的事。”
“哎……夫人也害怕水子的灵魂吧。”
中原冷笑着说。
“太过分啦!”
京子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咣啷”一声倒在地上。
“这种宴会真没意思,我们回房间去吧!”
说着京子挽住了永井的手。
妻子被人侮辱,永井却反应平淡,只是说道:
“好,我们这就回去。”
他双眉紧锁,摇了摇头,在这一瞬间的变化之后,随即站了起来。
“各位,失陪了,我们先回去了。”
“哎,别急,再坐一会儿嘛!”
中原又在无理取闹,很明显他已经醉得很厉害了。
“如果有什么地方惹得夫人不高兴了,我向您道歉。莫不是害怕话题触及到永井先生的旧恶?说起来,永井先生那本无聊的书不也招致了演艺界同仁的嫉恨吗?即便出现替天行道之类的事也不足为怪。”
“无礼的家伙……”
永井的脸一下子没了血色,皱着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一瞬间,便马上越过京子的肩,伸手粗鲁地抓住了中原的领口用力拽着。
“住手!”京了发出刺耳的尖叫,上前拉丈夫的手腕。也许是加上了她的力吧,中原连椅子带人“嗵”的一声倒向了后边。
4
与邻室铺着木板不同,这里地板上铺着地毯,尽管如此,中原倒在地上时仍发出很大的响声。大概中原磕到了头,倒在地上抱着头大喊:“啊,痛死啦……”
拉倒他的永井吃了一惊,慌忙弯腰问:
“哎,没事吧?”
“混账,你干的好事,还来说没事!”
到了这种时候,中原还不忘挖苦人。
“这么精神,看来是没事。”
谷川冷淡地说了中原一句,他这种态度是少有的。
“怎么这样……”
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传来说话声。此前在赤冢身边像温顺的猫一样老实的芳贺干子,颤抖着说。
“打到头了,还说这种风凉话……”
干子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此时,满不在乎地互相讽刺挖苦的人们也流露出一点难得的同情。
“喂,你也说句关心的话。”
赤冢瞪着跟睛,突然朝中原夫人说道。于是,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中原夫人身上。
幸枝依然一副佯装不知的样子,不予理睬。
“哎呀,中原先生,可爱的姑娘为你担心呢!”
赤冢一边说着俏皮话,一边和永井从两边扶起中原,中原抱着头。好不容易坐到了椅子上。
因为永井不可能就这样把中原放在一边自己回房,所以又坐了下来。
“你,还在这儿?我可先回房间了。”
三岛京子说着站起来要走。
“夫人,你胆子不小呀!”
赤冢又开玩笑似地说。
“也许有杀人犯,你要一个人回房间吗?”
“讨厌,别说吓人的话。”
京子吓了一跳,站住不动了。
“你还是一块来吧!”
京子拉住永井的手说。
“好吧,我也有点不舒服……”
永井显得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站了起来。
“各位,失陪了!”
没有人再阻拦了。中原还在抱着头,其他人都觉得永井夫妇走了反而可以松一口气。
“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吧?”
神保照夫小心翼翼地对由纪说。
“哎,为什么?不是才刚到傍晚吗?而且酒还剩不少,想睡的话,你一个人走吧。”
“不,我不困……你想多呆会儿,那也没关系。”
神保小声说着,又给妻子倒了一杯葡萄酒。
这时从二楼方向传来了女人的惊叫声。
“什么,刚才的声音?”
赤冢说。
“那不是三岛的声音吗?”
声音又传了过来,而且这次更近,能清楚地听见“来人呀!来人呀……”
浅见最先跑了出去,赤冢随后,光子也不想落后站了起来。
“别动!你最好呆在这儿。”
在通往走廊的门口,浅见回头说。随后谷川也制止众人。
“我和赤冢先生过去,其他人请留在这里。”
浅见和赤冢跑过走廊,三岛京子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跑下来。
“永井,永井他……”
不断用手指着二楼,像说胡话一样。
浅见和赤冢扔下京子,向永井夫妇的房间跑去。
5
永井智宏无神地睁着眼睛,倒在床旁边的地板上,脸上皮肤松弛,很明显处于昏迷状态。
浅见赶紧摸了摸永井的脉搏,虽然很弱,但心脏仍在跳动。
“医生,快去叫医生!”
浅见对赤冢说。赤冢转身向楼下跑去。
取而代之,片冈清太郎进来了,管家服由开始的白色换成了黑色。有的人可能会以为他是殡仪馆的。
“怎么样了?”
“还不清楚,三岛夫人在那里吗?”
“在。在楼梯上,似乎是吓瘫了。”
“请把她带到这儿来,如果动不了的话,就让别人帮一下忙……对啦,广野就行。”
“知道了。”
不久,广野和片冈扶着三岛京子走了进来。
“他是怎么倒下去的。”
浅见问。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京子与其说是伤心,不如说是害怕地看了看丈夫,背过脸说。
“进房不久,他走路就开始摇摇晃晃,然后就摔倒了,开始我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可是他一动不动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不是脑溢血就是中了什么毒,因为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并不清楚。”
“你说中毒?……这么说,是被人下了毒啦?”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不过有这种可能性。”
“还是发生了杀人案!我丈夫被人杀啦!”
“哎呀哎呀,请安静一下,永井先生不是还没死嘛!”
“不,就要死了,我丈夫被人杀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出版了那样一本愚蠢的书……不过,那实际上并不是我丈夫写的呀!是出版社把我丈夫神忐不清时说的胡话随便编辑出版的。而且我丈夫也不可能写出那种文章来,尽管如此,仍到处遭人嫉恨,被人瞧不起……真是个傻瓜!被人杀害也在意料之中。”
因为过于激动,京子说的话让人搞不清是在为丈夫的正当性辩护,还是在对罪犯的行为表示理解。
这时,从天花板又传来加堂孝次郎的歌声。
“Everybodykillssomebodysometime……”
广野和片冈脸色苍白,仰望着天花板。
“住嘴……”
三岛京子向上喊叫。
“这究竟怎么回事?不管是加堂孝次郎还是别的人,不要再愚弄人了!”
大概是慑于她凶暴的态度,或者是磁带在此时结束,歌声戛然而止。
“我丈夫怎么样了?”
京子问浅见。
浅见默默点了点头。因为还有脉搏,但已没有意识,所以是生是死,他也不知道。
“医生来了吗?警察呢,打110了吗?”
“还没有……”
片冈惊慌失措地看着浅见,似乎在问该怎么办才好。片冈也看清了在客人中可以依靠的只有这个青年。
“嗯,还是通知为好。”
片冈忧郁地行礼之后便走出了房间。
“喂,他这样呆着好吗?就没有急救措施吗?”
京子也把浅见作为救星,问道。
“我不知道,只是如果是脑溢血的话,最好不要乱动。”
“那倒也是……”
京子总算平静下来,跪在永井旁边,握着丈夫的手。脚步声慢慢地近了,门口出现了谷川秀夫英俊的面容。
“怎么样了?”看着倒在地板上的永井,谷川担心地问,“广野先生,你能否去陪陪令奈?”
听谷川这么说,广野像中世纪的骑士一样风度翩翩地快步离去了。
“浅见,关于永井的症状……”
谷川顾虑到京子的心情,低声说。
“以前,我曾看到过类似的症状,也许中了河豚毒吧。”
“河豚?”
浅见和京子吃惊地望着谷川。
“不过,不是没有上过河豚这道菜吗?”
京子带着责难的口气问。的确在布满餐桌的菜肴中并没有以河豚肉为原料的菜。
“嗯,那倒也是……只是,和我以前见过的一模一样……”
谷川迷惑地盯着浅见。
“哎呀,虽然没有出现河豚,但也许使用了河豚毒呢?”
浅见代替谷川说。
“所谓的河豚毒就是从河豚身上提取出来的化学物质。”
“这么说,那酒里……”
京子非常害怕,因为她和永井喝了同样的白兰地酒。
“不,现在还不清楚是不是放入了酒里。”
“不过,即使是放入酒里,永井喝酒之后也过了不少时间啦!”
“我记的河豚毒和氰化钾不同,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发作。”浅见凭着不确切的记忆说。
“是吗?那也许就是中了河豚毒。”
谷川面色沉痛地点了点头。
6
赤冢三男回来了。
“救护车已经叫了,说是马上过来。”
接着片冈也回来了。
“警察说马上就到。”
房间内一阵沉默,围着永井,京子、浅见、谷川、赤冢、片冈五人始终站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是救护车、警车都没到。即使侧耳聆听,别说是汽笛声,连餐厅客人的说话声也听不到了,整个别墅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即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永井的病情非常严重。
“再不快来,就完了!”
似乎是无法忍受这种沉默,三岛京子急切地说。
“太慢了!”
浅见看着手表和永井说。
“虽然在箱根的山中,可是花这么长时间也有点儿不正常。”
“不会是不知道这里吧?”
谷川说。
“不,不可能,警察因为前年和去年的事到这座别墅来过几次。”
浅见转过身说,
“片冈先生,麻烦你再跟警察局联系一下。”
片冈又跑了出去,隔了没五分钟就跑回来了。
“对方说,已经出发了,正在路上。”
“什么?听起来像是汤面馆送外卖的口气呀!”
赤冢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谁也没有笑。京子狠狠地瞪着赤冢。
又过了一段时间。从最初打电话已过去了三十分钟。
“太奇怪了!”
浅见看着片冈和赤冢。
“两位没打错电话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赤冢面显怒色。这种时候,连他这个爱说俏皮话的男人也一脸的严肃。
“你是说我们没有认真打电话?我可是亲耳听到对方说马上就来的。”
“我也没打错。”
片冈也认真地说。
“哎呀,二位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两位正确地打了电话的话,警车和救护车理所当然该到这里了。若是因为台风、大雪道路不通的话那自不必说,可是目前并没理由还不到呀。我想可能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差错,什么差错?”
“不管如何,为慎重起见,我也去打一下电话。谷川先生和三岛夫人请留在这里吧。”
浅见由赤冢和片冈领着向有电话的房间走去。他们使用的是厨房前面小房间里面的按钮式电话机。浅见手握听筒,慢慢地拔通了110。
听筒传来了熟悉的应答声。
“这里是刚才报过警的位于箱根湖尻的加堂孝次郎别墅,现在警车还没到。因为觉得慢,所以怕有什么差错才又给你们打电话。”
“什么,还没到吗?真奇怪,早就出发了……请再耐心等一会儿。”
“是吗,知道了,顺便问一下,你们那儿的赤冈警视今晚不值班吗?”
“知道了,不管如何请您再等一会儿。”
电话“啪”的一声断了,完全无视这边的问题。浅见握着听筒呆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看着赤冢他们,眼神像看到了幽灵一般。赤冢和片冈害怕地眼珠上翻看着浅见。
“看来情形非常不妙……”
浅见用老气横秋的嘶哑的声音说。
“啊……”
好像被浅见传染了一样,片冈马上显出一副不安的表情。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我问赤冈警视在吗?对方连答也不答,完全无视我的提问,就把电话挂断了。”
“听你这么说,我刚才打时也有同感。我想说得更详细些,对方只是把他想说的一口气说完就挂了电话。第二次打的时候,我问怎么这么役,对方只说马上就到,便挂断了电话。我觉得警察局衙门作风太严重了,对我说的话一点儿都不理。”
“不,这似乎同单纯的不予理睬还不一样。”
浅见又尝试着拔了家里的号码,听到的是“对方线在忙”。
又拔了一次177,不用说是查询天气预报的号码,没想到这次也是忙音。
最后又拔了一次110。
“你好,这里是110……”
浅见不说话,将听筒转向赤冢和片冈。话筒在沉默片刻之后,“哎,还没到吗?真奇怪,早就出发了。”又停了一会儿,“请再耐心等一会儿。”
随后电话挂断了。
赤冢从浅见手里夺过电话,拔了119。
“你好,这里是119……对,是……奇怪,还没到吗?请再等会儿……早就出发了,请再等一会儿吧,对,不管如何,请再耐心等一会儿。”
随后“啪”地挂断了。
“啊,这也是假的!”
“大概是吧。”
“怎么会这样呢,可恶……”
赤冢张着大嘴,却再也说不出一句擅长的俏皮话来。
7
“总之,这部电话根本就没接外线。大概在这栋房子的某个地方,放有计算机控制的录音机,而电话线一定就接在了录音设备上。”
“可是,傍晚我给事务所去电话的时候,一下子就接通了。”
“我想,大概那时线路是完好的。说不定,线路是刚刚才成了这个样子。”
“可是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那只有向其本人询问才能知道。”
“也许是吧。”
“加堂这老头儿,满脑子尽想些什么呀!”
“赤冢先生,开玩笑可别太过火了。”
浅见一脸严肃地告诫道。于是赤冢缩起脖梗,抬头仰视天花板。或许麦克风就安装在那里,而加堂孝次郎此刻正竖着耳朵倾听吧。
正在这时,伴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谷川跑了过来。对着二人悲痛地说道:“永井死了。”
“啊?”
尽管在某种程度上三人已经预计到要发生的事,可还是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他们感到恐怖在一步步地逼近,终于向众人张开了它那血盆大口。
“那跟警方联系过了吗?”谷川问道。
于是浅见向他讲明了情况。
“不可能……这是真的吗?……可是,为什么要那样做呢?”谷川断断续续地讲了几句之后,最后说道:“要是那样的话,弄死永井先生的人是加堂先生喽?”
“没错,除了他还能是谁。”赤冢不屑地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呢?”
“一定是那本书,就是永井先生写的那本,大概加堂先生对书中的某些内容不满意,从而恼羞成怒了吧。”
“可是,我记得在那本书里好像并没有对加堂先生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啊。”
“虽然没有对加堂先生说三道四,但也许提到过与加堂先生发生过关系的女人的事。”
“说到加堂先生的女人,她是谁呢?”
“这个就不清楚了,那本书里提到过十几位女性的名字,即使其中一位是加堂先生的女人,那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三岛夫人的情况吧,想必她现在正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浅见领头,众人一同朝二楼走去。
三岛京子自始至终未掉一滴眼泪,只是安稳地坐在床边低头瞅着丈夫的尸体。她似乎仍无法接受丈夫已死的事实。
浅见确认过永井已死之后,在场的人都双手合十默默哀悼。人们怎么也不相信刚才还咄咄逼人的永井此刻却成了一具不会讲话的尸体。
“总之,这件事必须报警。”
“报警?难道电话可以打得通吗?”京子以责备的口吻说道,但话语已不似先前那般尖酸刻薄了。
“那么,请跟我的司机说一声,让他去报警。”京子说。
“知道了。”片冈行了个礼之后便离开了。谷川和浅见二人合力将地上永井的尸体抬到床上。
“看来这件事瞒不住大家了。”谷川神情忧郁地说道。就在这时,片冈像是被恐怖追赶着似的,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那……那辆……车,车不见了!”
“什么?车不见了?我的车可是辆奔驰啊。那,司机山口呢,跑到哪去了?”
“不,不只是您的车。诸位的车全都不见了。”
“啊?那我的车也……”
浅见吃了一惊,他想,自己为了买车到付清贷款还要二年零八个月。此时此刻,比起刚才发生的变故,反倒更加在意起自己车子的去向了。
“可车钥匙一直是由门卫保管着的。那个老人是怎么搞的!”浅见这么一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对呀!对呀!”地表示赞同。
“现在我们就去问问门卫吧。”
于是片冈在前面引路,谷川、浅见、赤冢跟随其后。一打开厅堂的大门,山中的冷空气随即迎面扑来,在这个星月全无的夜晚,除了门廊的灯所能照亮的地方之外,四周几乎可以说是一片漆黑。本应停放在黑暗中的几部车,连同其中两部车的司机一起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8
“门卫,门卫在搞什么名堂?”
赤冢朝着院门跑了过去,就在这时,黑暗中发出“瞅”的一声,同时可以听到“扑哧”砂石蹦溅的声响。
“危险!赤冢,快回来!”浅见喊道。
赤冢大概也觉察到了危险,吓得呆立在十步左右远的地方动也不敢动。
“快回来,有人用气枪正瞄准你呢!”浅见叫道。
紧接着,就听“瞅几”、“扑哧”之声响个不停。这声响又在四周回荡开去,打破了森林的静寂,让人感到毛骨悚然。赤冢“呀!”发出滑稽的叫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
“这是什么?”赤冢惊恐地颤声尖叫道。
“受伤了吗?有没有受伤?”片冈脸色苍白地问道。
“倒是没受伤,就是脸上被碎片似的东西给打了一下。”
大家从门廊返同到大厅中,对着灯光一看,只见赤冢的脸上,像是被虫子蜇过似的,现出一块小小的红痕。
“大概是被碎石子打的。”浅见说道。
“你说的那种枪,是指气枪吗?要是气枪的话,就算被打到了,也不会有大碍。”
“你错了,要是被高性能的气枪打到致命的地方,那也会没命的,即使死不了,要是被打到眼睛,也许会造成失明。”
浅见因为曾经听过关于猎枪的讲座,因此有些这方面的知识。实际上,在大阪的确发生过年轻人用气枪随意袭击行人的恶性伤害案件。
“既然被人在暗中盯上了,随随便便到外面去是很危险的。”
“这么一来,我们不成了钻进别人布袋里的老鼠了吗?”
“的确如此。”
“你不是侦探吗?难道就不能给大家出个主意,想想办法吗?”
赤冢的话里火药味十足。
“我也很想那么做,但是,我没办法像推理小说中的侦探那样无所不能呀!”
“看来,一点都指望不上你了。”
“很抱歉。”
“好了,我们先回大家那儿去吧,一来还没告诉大家永井先生亡故这件事。二来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必须昕昕大家的看法。”
谷川发表了一下作为一个年长者的意见。
在餐厅,其余众人在焦急与不安中终于盼到了四个人的归来。中原或许是醉得很厉害加之头部受了撞击的缘故吧,嘴里一边咕哝着令人莫明其妙的话,一边仰脖干着玻璃杯里的酒。
“永井先生怎么样?”广野问道。
谷川用手势打住了他的询问,接着一字一顿缓慢地说道:“必须告诉诸位一件令人十分难过的事,就在刚才,永井智宏先生突然亡故了。”
如退潮一般的叹息声漫上餐桌,随即又消失了。在随后的沉默中,只有中原的咕哝声听上去大得有些刺耳,似乎在讲:“别胡说了……”
“别再喝了!”中原夫人摇了摇丈夫的肩头。
“那永井先生的死因査明了吗?”神保照夫问道。
“还不清楚……”谷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犹豫不决地扭头看浅见。
“我想大概是脑出血吧。”浅见随即说道。
“不对!”没想到有个声音插了进来。在虚掩着的房门外面,三岛京子面朝浅见站着。
“是毒药!毒药!我丈夫是被毒死的。”
“什么?……”三岛京子的话引起众人一片哗然。
京子缓步走入房间,也许是因为丧夫的打击,抑或是因为事出突然、离奇而令其神志不清的缘故,只见她目光呆滞、无神,脸上挂着一副毫无生气、麻木的表情。
“永井夫人……三岛!”谷川以同情却略带叱责的口吻讲道,“在没有澄清事实之前,最好不要妄下结论。”
“哈哈哈……”京子仰头大笑,“医生也好,警祭也好,他们是不会来了,是谁说电话打不通来着。”
“这是真的吗?”神保、广野等人一齐扭头转向谷川。
“嗯,是真的,不光电话打不出去,就连我们大家的车也全都给偷走了。”
谷川以他所能达到的最快语调讲述了迄今发生的种种咄咄怪事。
9
谷川的话虽然讲完了,除中原之外人们依旧一声不吭,最后还是谷川夫人一一白井美保子首先打破了沉默,“那么说,我们被人给禁闭在这栋房子里了。”
“是这样的。”
“那,瞄准赤冢先生的是气枪吧!要真是那样的话,看来对方并非要致人于死地。”
“也不一定,使用气枪一来枪声不易被人听到,二来按浅见先生的看法,即使是气枪也同样具有极强的杀伤力,是这样吧,浅见先生。”
浅见赞同地点了点头。
“加堂先生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你说他怨恨我们什么呢?”
“不知道,连他究竟恨我们大家还是恨我们其中的某个人都没法搞清楚。”
“至少,他对永井先生心存怨恨,对吗?”神保这句不明智的话刚一出口,三岛京子马上脸色骤变,粉面含霜娇叱道:“你是说我丈夫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吗?”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帅哥立刻不吱声了。此时,堀内由纪从旁边扭头瞪了自己丈夫一眼。显然,窝囊的神保令自己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事实不就是那样的吗?”由纪毫不示弱地顶了一句,目的在告诉对方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大概对方是出于愤恨,而动手杀人的吧。”
“你说什么?你把话说清楚,我丈夫究竟做了什么?”
“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人又不是我杀的,不过,想杀永井的人,这里不也有吗?”
“什么?果真如此吗?”京子环视了一下餐桌旁的众人。
“夫人,别再讲无聊的话跟人斗嘴了。”神保慌忙按住由纪的肩头,作为一个男人,他拿不出一点威严来阻止自己妻子使性子撒泼。
“哎哟,我又没说人是你杀的,首先,谁都清楚你不会杀人。”
“说的也是啊。”中原突然仰起头,冒出了一句,他眼睛虽说不大,但眼光却格外的锐利,尽管在谷川讲话时,嘴里一直在咕哝着别人听不懂的话。可现在的状态却出乎大家的意料,令人不禁怀疑也许他直是清醒着的,只不过在装醉罢了。
“由纪小姐的丈夫就像是个布娃娃。”
还没等神保张口,由纪已经叱责上了。
“哎,中原先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是说你丈夫是个老实厚道的青年。”说完,又装出一副烂醉如泥的神态。
“由纪小姐,他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赤冢一边嗤嗤笑着,一边说。随后又小声补充道:“中原清只是个醉鬼,你又何必和他计较呢。”刚刚才被人从暗地里打黑枪,而现在又嬉笑如常,赤冢也算是个有胆量的男人。
“谷川先生,究竟在发生什么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大家是不是都应该冷静考虑一下呢?”
广野表情严肃认真地提议说,与优柔寡断的神保相比,广野看上去似乎更值得人信赖和依靠。由纪与令奈的表情都起了微妙的变化,细心的浅见注意到一向老实听话的令奈的唇边闪过了一丝令人不易觉察的微笑。
“我们大家此时此刻都必须像广野先生说的那样,要保持最大限度的冷静。”谷川略带演讲的口吻中透出这样一种意识和自负——自永井死后,现如今有资历去获得领导权的,自然只有自己一人了。
“首先,这次聚会与以前相比,有许多令人奇怪之处。受邀请的客人的面孔与以前不同了,聚会的形式也完全变了样。第一,主办者加堂孝次郎岂止是不露面。甚至还唱晦气不吉利的歌曲来恐吓大家,这让人除了感到不可思议外,想不出任何其它的理由来解释他的行为。再者,以前都有许多侍者在场,这次却只有两个人——片冈清太郎和立花夫妇,让人觉得这不像是一般习惯做法。更何况特意雇用私人侦探浅见先生,与其说如请柬上所写——防患于未然,我倒觉得从一开始,加堂先生就设想过会发生死亡事件,而他要么是出于让侦探起点作用的目的,要么就是想坐在一旁观看侦探毫无头绪地乱转、出洋相。而且,实际上死亡事件确实发生了。不仅如此,他还采取了不友好的举动——不让我们从这栋房子里迈出一步。总之,这次聚会,就是加堂先生缜密策划好的谋杀的舞台。”
“你是说,我们都是为了受死而被邀请的吗?”中原夫人幸枝提高嗓门说道,“我不是在说笑,我连一次都没有见过加堂先生。何况他根本就不可能有杀我的理由。也许在我们当中,有人是加堂先生要暗害的目标,可要我也陪着一道去死,这也太过分了!喂,丈夫,你要老这样醉不醒,也许会第一个被杀死的。”她顶了一下丈夫的肋下说。
“真烦人,就让想杀我的人来杀好了。反正我又不会第一个先死,因为永井已经被杀了。”
“中原先生,永井未必是被杀死的。”谷川拘谨地说道,想提醒对方注意一下自己的措词,可中原却根本就不理会这一套。
“也许在你看来能和自己喜欢的女子一起死也是一件快事,可我讨厌这样。真想不到你被女人捉弄够了之后,还要死在这种地方。”幸枝一面以轻蔑的目光蔑视芳贺干子,一面说道。
也许是出于同情幸枝,或许只是对这样的场面感到可笑吧,赤冢随口说了句令人不解的插科打诨的话:“中原先生很任性啊!”
“请恕我冒昧……”野泽光子拘谨地说道。于是人们的视线一齐投向这位至今一言未发的不起眼的陌生来宾。
10
光子给有几分担心地注视着自己的浅见递了个眼色,意在求得他的理解。浅见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光子不紧不慢地继续说起道:“那个……我从刚才就注意上了。怎么一直没看到片冈先生的夫人——立花小姐啊,也不知她怎么样了?”
“哎?……”在场的片冈惊叫了一声。
“说的也是呀。”谷川脸上也露出了担心的神色。
“我想她一定不知道这场变故。片冈先生,你夫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啊,她刚才跌倒之后,便同房间换衣服去了。”
“大概你那时也要换衣服,所以是一起去的吧。”
“是的,是一起去的,她换衣服要多花些时间,所以我先换好出来了。”
“照那么说,你夫人还在房间里吧。”
“不,我想不会在房间里,大概是在厨房吧。”
“那,请你去看一下行吗?”
“好,我这就去。”片冈经光子那么一说,禁不住也挂念起自己的妻子来,于是急步向厨房走去。
“考虑到片冈先生在场谈论下面的话题,可能会令他很尴尬。”浅见接着说,“加堂先生临时雇用片冈夫妇的理由是什么呢?”于是众人当中,了解两人过去的也好,不了解的也好,都同样思忖起这个问题来。
“乐队那帮人也着实令人怀疑,好像一切都在照加堂先生的意愿行动。照此看来,片冈似乎也和他们是沆瀣一气的。”
“的确如此,……那可以推理说片冈夫妇是加堂先生这一伙的吗?”神保照夫一改刚才那副颓唐的可怜相,突然饶有兴致地参与到谈话当中来。他大概又找回了在电视剧中扮演警察时那种精神抖擞、英姿飒爽的感觉。
“你说一伙,听起来好似拙劣的警匪片。”广野讥讽道。
对此神保虽然想神情激愤地反唇相讥,无奈就像是忘了剧本上写的台词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天生就是个面对这种场合毫无反击能力、束手无策的男人。
还是老演员片冈清太郎无意中帮这位英俊小生解了围,让他得以挨过这尴尬的局面。
片冈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吞吞吐吐、支吾了半天也没说话。
“怎么了?”谷川催促他讲话。
“啊……情况真是令人奇怪……我夫人她睡着了……”
“睡着了?在发生这场变故的时候吗?……”谷川张大嘴巴,已然失掉了先前一直保持着的沉稳老练的神情。
“真是不好意思,她睡觉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不对劲,不管我怎么呼唤也醒不过来,怕是……”
“是安眠药吗?”浅见问道。
“对,我想,有可能是安眠药。”
“不可能吧,不会又被人下了毒吧?”赤冢说。
“啊?……”片冈听到“毒药”这个字眼之后,吓了一跳,慌忙转身又去了厨房,浅见、赤冢也都马上跟着跑了出去,谷川示意其他人呆在原地之后也出了房间。
穿过两间屋子就到了厨房。只见宽敞空荡的厨房里,洗涤台和烹饪台上堆满了盛着残羹冷肴的餐具,立花坐在一张位于屋子中央烹饪台旁边的椅子上,脸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台子上。片冈摇了摇妻子的肩膀,喊道:“康子!康了!”。浅见这才知道当年的明星其原名竟也如此普通,市花对于片冈的呼唤仅仅表现出些许的厌烦,却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可外表看上去,脉搏和呼吸与正常人并无异样。
“没事的,别担心。”浅见拍了拍片冈的肩头说。赤冢和谷川也都像是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似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看来不过是一般的安眠药,是不是搀在果汁里了。”浅见走到放置在洗涤台上的盛有果汁的瓶子和玻璃杯跟前,拿起玻璃杯,将杯里留有的少量果汁倒掉之后,但见白色结晶附着在析底。
“看,果然如此。”
“可她为什么要喝安眠药呢?”片冈问道。
“不,你夫人事先并不知道。一定是有人在果汁里偷偷放了安眠药。因为如果不把你夫人药倒,那么将汽车偷走之类的勾当就很难干得成。”
“那么说,仍旧是加堂干的吗?”赤冢紧张而又惊慌地仰脖看头顶的天花板。
“看来,问题就出在加堂先生身上。”浅见似乎赞同赤冢的看法。
“他一定躲在这栋房子的某个地方,如果大家分头去找,我想不会找不到的。”赤冢提议说。
“既然没法出去,那我们只有把加堂先生找出来才行。”谷川坚定地说道,随即离开了厨房。赤冢、浅见紧随其后,只留下片冈夫妇在厨房。
第02章 开幕铃声没有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