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这是瑞斯提船长头一次无法掌握一名乘客。就算碰到五大大亨之一,他或许也还能指望对方合作。在大亨自己的大陆上,他们也许是唯我独尊的,可是在一艘太空船上,他们将了解主人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船长。
女性乘客则不同,任何女性都一样。而她若是五大大亨之一的女儿,那就完全不可理喻。
他说:“大小姐,我怎能准许您私自会晤他们?”
莎米雅・发孚一对黑眼睛在冒火:“有什么不可以?难道他们有武器吗,船长?”
“当然没有,但那不是重点。”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只是一对非常害怕的男女,他们简直吓得半死。”
“害怕的人有可能非常危险,大小姐,他们的行动不能以常理判断。”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害怕呢?”她生气的时候有一点点口吃,“你让三个又高又壮的船员举着于铳站在他们面前,两个可怜的家伙。船长,我不会忘记这件事的。”
是啊,她不会忘记,船长心想。他感到自己准备让步了。
“假如大小姐乐意,能否告诉我,您究竟要做什么?”
“很简单。我告诉过你,我要和他们谈谈。如果他们正如你说的,是弗罗伦纳人,那么我就能从他们那里,为我的书搜集到极珍贵的资料。不过,如果他们吓得说不出话来,我可就什么资料都得不到。要是我能跟他们单独相处,那就没有问题。单独,船长!你了解这个简单的词汇吗?单独!”
“假如让令尊发现,我准许您在没有警卫的情况下和两名走投无路的罪犯独处,大小姐,您叫我如何向他交代?”
“走投无路的罪犯!喔,太空啊!不过是两个可怜的傻瓜,为了逃离他们的行星,居然笨到登上一艘前往萨克的太空船!还有,我父亲又怎么会知道?”
“如果他们伤害您,他就会知道了。”
“他们为什么要伤害我?”她举起娇小的拳头来回摆动,并在声音中注入她能找到的每一分力量,“我要求这样做,船长。”
瑞斯提船长说:“那么这样好不好,让我在场,大小姐?撒开那三个举着手铳的船员,只有我一个人,也不会亮出手铳。否则的话――”这回,轮到他将所有的决心注入自己的声音:“我必须拒绝您的要求。”
“嗯,”她屏气道,“好吧。但如果因为你在场,害得我无法让他们开口,我会让你再也当不成船长。”
莎米雅走进禁闭室,瓦罗娜连忙用手遮住愚可的眼睛。
“你在做什么?”莎米雅厉声问道,这才想起自己是准备好言好语跟他们谈谈的。
瓦罗娜勉强开口:“他不怎么聪明,大小姐,他不了解您是位贵妇。他可能会看您,我是指没有任何恶意地看着,大小姐。”
“那就让他看吧,”莎米雅说,“老天!”
然后她又转向船长:“他们一定要待在这儿吗?”
“您认为头等舱比较合适吗,大小姐?”
莎米雅说:“总之不要这么阴森的小舱房。”
“对您而言阴森,大小姐;对他们而言,我确定这里相当豪华。这里有自来水,问问他们弗罗伦纳上的房舍里有没有。”
“好吧,叫这些人离开。”
船长对三人做个手势,他们立刻转身,以敏捷的步伐走出去。
船长将带来的一张轻型铝质折椅打开,莎米雅坐了下来。
“站起来。”他突然对愚可与瓦罗娜冒出一句。
莎米雅随即抢着说:“不!让他们坐着。你不该干涉,船长。”
她转向他们两人:“听说你是弗罗伦纳人,小姐?”
瓦罗娜摇了摇头:“我们从渥特克斯来的。”
“你不必害怕,你是弗罗伦纳人也没有关系,没人会伤害你。”
“我们从渥特克斯来的。”
“是吗,小姐?你实际上已经承认自己是弗罗伦纳人了――否则你为什么要遮住那小子的眼睛?”
“他不准看贵妇。”
“就算他来自渥特克斯?”
瓦罗娜哑口无言。
莎米雅让她静静想一想,同时试着露出友善的笑容:“只有弗罗伦纳人才不准望向贵妇。所以你看,你已经承认自己是弗罗伦纳人。”
瓦罗娜猛然叫道:“他不是。”
“你呢?”
“没错,我是,但他不是。别伤害他,他真的不是弗罗伦纳人,他只是某一天忽然出现的。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但绝不是弗罗伦纳。”她突然口齿伶俐起来。
莎米雅带着几分惊讶望着她:“好吧,我来跟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小子?”
愚可瞪大眼睛。这就是女大亨的模样吗?这么娇小,这么友善,而且带着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他非常高兴她准许自己望着她。
莎米雅又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小子?”
愚可回过神来,想发出声音时却舌头打结。
“愚可,”然后他想到,啊,那不是我的名字,“我想是愚可吧。”他记不起别的名字。
“你不知道吗?”
一脸愁容的瓦罗娜想要开口,莎米雅却举起一只手,做出严格禁止的手势。
愚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是弗罗伦纳人吗?”
这点愚可相当肯定:“不,我原来在一艘太空船上,我是从别的地方来到这里的。”他无法将视线从莎米雅身上移开,他似乎看到那艘太空船与她叠在一起。那是一艘小型、非常亲切、如家一般温暖的太空船。
他说:“我搭乘一艘太空船来到弗罗伦纳,早先我住在一颗行星上。”
“哪颗行星?”
一股思绪仿佛要强行穿越过窄的精神甬道。愚可随即想了起来,他吐出的声音令自己雀跃万分,那是个遗忘许久的声音。
“地球!我来自地球!”
“地球?”
愚可点了点头。
莎米雅转向船长:“地球这颗行星在哪里?”
瑞斯提船长浅浅一笑:“我从来没听过。别把这小子的话当真,大小姐。本地人说谎像呼吸一样,自然而然就吐出来,他最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听他说话不像本地人。”她又转向愚可,“地球在哪里,愚可?”
“我……”他用颤抖的手按住额头,“它在天狼星区。”这句话的语调有一半像疑问句。
莎米雅问船长:“的确有个天狼星区,对吧?”
“是的,的确有,我很惊讶他这回说对了。话说回来,这并不能代表地球也是真实的。”
愚可激动地说:“它是真实的。我告诉你,我记起来了!我忘记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我不可能错,不可能!”
他转身抓住瓦罗娜的手肘,拉着她的袖子:“罗娜,告诉他们我来自地球。真的,真的!”
瓦罗娜睁大的双眼透着焦虑:“我们是在某一天发现他的,大小姐,他当时完全丧失记忆。他不能自己穿衣服,也不会说话和走路,什么都不懂。后来他开始一点一滴记起以前的事。目前为止,他记起的每件事都是这么来的。”她向船长那表情厌烦的脸孔投以迅速而恐惧的一瞥,“他可能真的是来自地球,大亨,这么说并不是有意顶撞您。”
最后一句是个历史悠久的惯用语。任何叙述若与上级原先的话似乎有所抵触,就一定会加上这句。
瑞斯提船长咕哝道:“这样说丝毫无法证明他不是来自萨克行星的首善之区,大小姐。”
“也许吧,可是其中的确有不对劲的地方。”莎米雅坚持。她执意做出女性的判断,往传奇事迹那方面想,“我确定这一点……当你发现他的时候,他的情况为什么那么糟,小姐?他受伤了吗?”
瓦罗娜起初一言不发,两只眼睛无助地来回游移,最先望向扯着头发的愚可,然后望向皮笑肉不笑的船长,最后望向等待答案的莎米雅。
“回答我,小姐。”莎米雅催促她。
瓦罗娜难以决定,可是此时此地,她想不出能够替代真话的谎言:“有位医生检查过他,他说我……我的愚可接受过心灵改造。”
“心灵改造!”一股轻微的嫌憎感袭向莎米雅。她将椅子向后推,刮得金属地板上吱吱响,“你的意思是他有精神病?”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大小姐。”瓦罗娜嗫嚅道。
“不是您想像中那样,大小姐。”船长几乎同时开口,“本地人都没有精神病,他们的需要与欲望都太简单,我这辈子从没听过哪个本地人有精神病。”
“可是那……”
“很简单,大小姐。假如我们接受这女人所说的奇幻故事,我们只能得到一个结论,就是这小子曾经是个罪犯。我想,那也算精神病的一种。若是如此,必定有哪个替本地人治病的庸医治疗过他,差点把他害死,于是将他弃置在某个无人的角落,以逃避侦查和起诉。”
“但此人必须拥有心灵改造器才行。”莎米雅反驳道,“你不会认为本地人能用这种仪器吧?”
“也许不能。可是,一位合格的医疗人员,又怎会做出这么外行的事?我们既然推出这个矛盾,就证明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谎言。假如您愿意接受我的建议,大小姐,您就把这两个家伙交给我们处理吧。您看到了,根本别指望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来。”
莎米雅犹豫了一下:“或许你说得对。”
她起身,以迟疑的目光望着愚可。船长跟在她后面,举起小折椅,“啪”的一声将它折好。
愚可跳了起来:“等一下!”
“假如您不反对,大小姐,”船长一面为她拉开门,一面说,“我的手下会让他安静下来。”
莎米雅在门槛处停下脚步:“他们不会伤害他吧?”
“要对付他很容易,我不认为会有让我们采取极端手段的需要。”
“大小姐!”愚可吼道,“大小姐!我可以证明我来自地球。”
莎米雅犹豫:“我们听听他怎么说。”
“遵照您的意思,大小姐。”船长冷冷地答道。
她走了回来,不过仍―与舱门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愚可涨红了脸。他极力试图回忆,嘴唇咬成一个滑稽的笑容:“地球带有放射性,我记得。我记得那些禁区,以及夜晚泛蓝的地平线;土壤会发光,长不出任作物;能住人的地方少得可怜。这就是我成为太空分析员的原因,这就是我不在乎待在太空的原因,我的世界是个死去的世界。”
莎米雅耸了耸肩:“走吧,船长,他只是在胡说八道。”
这回却轮到瑞斯提船长愣在那里,连嘴巴都合不拢。他喃喃道:“一个带有放射性的世界……”
“你是说真有这种东西?”莎米雅问。
“没错。”他将惊奇的目光转向她,“他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莎米雅疑惑:“一个世界怎能又有放射性又可住人?”
“可是的确有这么一个世界,而它也的确在天狼星区。我不记得它的名字,可能真的就叫地球。”
“就是地球。”愚可以既骄傲又自信的口吻说,“它是银河中最古老的行星,是全人类的发源地。”
船长轻声说道:“那就没错!”
莎米雅感到思绪一片混乱:“你的意思是人类发源自这个地球?”
“不,不。”船长心不在焉地回答,“那是迷信。不过我就是从这个传说中,听到有个带放射性的行星。据说这颗行星是全体人类的故乡。”
“我不知道我们原来有个故乡行星。”
“我想我们的确是从某处发源的,大小姐,可是我不相信有什么人能知道是哪颗行星。”
他突然有了决定,快步走向愚可:“你还记得什么?”
他几乎脱口而出“小子”二字,不过及时住口没讲。
“主要是那艘太空船,”愚可说,“还有太空分析。”
莎米雅来到船长身边,两人并排站在愚可面前。莎米雅感到兴奋的情绪去而复返:“那么这全是真的?但若是这样,他怎么会受到心灵改造呢?”
“心灵改造!”瑞斯提船长若有所思地说,“我们来问问他。喂,你,不管你是本地人或外星人士或其他东西,你怎么会受到心灵改造?”
愚可显得困惑不已:“你们都这样说,就连罗娜也是,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那么,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记忆?”
“我不确定,”他再度开口,一副竭尽全力的样子,“我本来在一艘太空船上。”
“这点我们知道,说下去!”
莎米雅呵斥道:“大吼大叫没有用,船长,你会把他剩余的一点记忆也赶走。”
愚可竭尽心力拉扯着心灵的暗角,已无暇容纳其他的情绪。“我不怕他,大小姐。”这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惊讶不已,“我在试着回忆。有一个危机,我确定这一点。弗罗伦纳有很大的危险,可是我记不起详细的情况。”
“整个行星都有危险?”莎米雅迅速向船长瞥了一眼。
“是的,是原子流带来的。”
“什么原子流?”船长问。
“太空原子流。”
船长双手一摊:“胡说八道!”
“不,不,让他说下去。”莎米雅对他有信心,她的嘴唇微张,黑眼珠闪着光芒,当她微笑时,浅浅的酒窝浮现在两颊与下巴之间,“太空原子流是什么?”
“许多不同的元素。”愚可含糊地说。他已经对瓦罗娜解释过,不想从头再说一遍。
他说得很快,杂乱无章,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像是被那些想法驱动一样:“我送了一封电讯给萨克的办事处,这点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必须很小心,那不只是弗罗伦纳的危机。没错,绝不只是弗罗伦纳。它的范围和银河一样广,必须小心翼翼处理。”
他似乎与听众切断了一切实质联系,似乎活在过去的一个世界,而遮盖这个世界的帷幕正透出点点空隙。瓦罗娜将手放在他的肩头想安抚他:“好了!好了!”但他甚至对这些也浑然不觉。
“不知怎么搞的,”他喘着气继续说,“萨克某位官员截收到我的电讯。那是个错误,我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他皱起眉头:“我确定我是用分析局专用的波长,将它传给当地办事处。你们认为次以太电讯能被窃听吗?”
“次以太”这个名词那么轻松就脱口而出,他甚至也没被自己吓到。
他或许是在等待答案,但他的眼睛视而不见:“总之,当我在萨克着陆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等我。”
他又顿了一顿,这回时间很长,显然是在沉思。船长完全没有打断他,他自己似乎也在沉思。
莎米雅急着问:“谁在等你?谁?”
愚可说:“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不是办事处来的,是个萨克人。我记得跟他谈过,他知道这个危机,他提到过,我确定他提到过。我们坐在一张桌子旁边,我记得那张桌子,他坐在我对面,那画面就像太空一样澄澈。我们谈了好一阵子,我似乎不急于提供详情,我确定这一点,因为我必须先对办事处的人说。然后他……”
“怎么样?”莎米雅催促。
“他做了一件什么事。他……不,再也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
他尖叫几声,接着是一片静寂。最后,竟是船长的手腕通话器发出的单调嗡嗡声,打破了这一片静寂。
他说:“什么事?”
回答的声音又尖又细,而且带着恰到好处的敬意:“来自萨克致船长的电讯,要求船长亲自接收。”
“好,我现在就去次以太通讯室。”
他转向莎米雅:“大小姐,我能否提醒您,无论如何,现在已是晚餐时间。”
他料想这女孩会推说她毫无胃口,然后催促他离去,叫他别再打扰她。于是,他又以更圆滑的方式说:“现在也是喂这两个家伙吃饭的时候,他们也许已经又饿又累了。”
莎米雅没有理由反对:“我一定要再来见他们,船长。”
船长默默一鞠躬。这或许代表默从,也或许不是。
莎米雅・发孚情绪亢奋。她对弗罗伦纳所做的研究,满足了知性自我的某种雄心壮志。但是这个“某地球人受心灵改造的神秘事件”(这几个字在她心中加上了引号),却挑逗着更原始、更贪婪的那个自我,唤起了她心中纯粹动物性的好奇。
这是个疑案!
吸引她的共有三大疑点,其中不包括(在这种情况下)或许最合理的推论――此人的故事是否并非实情,而只是妄想或蓄意的谎言。若怀疑这不是个真实事件,它的神秘性将会遭到破坏,莎米雅不能允许这种结果出现。
因此,那三个疑点如下:(一)威胁弗罗伦纳,或说威胁整个银河的危机是什么?(二)改造那个地球人的是谁?(三)那人为何要使用心灵改造器?
她决心抽丝剥茧,直到自己彻底满意为止。没有人会谦虚到不相信自己是个称职的业余侦探,况且莎米雅绝不是个谦虚的人。
她以不失礼的最快速度吃完晚餐,随即匆匆跑到那间禁闭室。
她对守卫说:“把门打开!”
那名船员依然站得笔直,以毫无表情但充满敬意的眼神望着前方:“启禀大小姐,这门不能打开。”
莎米雅气呼呼地呵斥道:“你竟敢这么说?如果你不立刻把门打开,我就去告诉船长。”
“报告大小姐,门不能打开,这是船长下达的严格命令。”
她又狂奔到上层甲板,闯进船长的舱房,像是一阵压缩的小龙卷风。
“船长!”
“大小姐?”
“你是不是下令,不准我见那个地球人和那个本地女子?”
“我相信,我们曾经达成协议,大小姐,只有当我在场的时候,您才能够见他们。”
“晚餐之前,没错。可是你看不出他们不会害人吗?”
“我看出他们似乎不会害人。”
莎米雅强忍住心中怒气:“这样的话,我命令你现在就跟我来。”
“我无法从命,人小姐,情况有所改变。”
“怎样改变?”
“他们必须由萨克有关当局来问话,在此之前,他们不该接触任何人。”
莎米雅垮着下巴,但几乎立刻收回了这个不端庄的表情:“你该不会把他们送交弗罗伦纳事务部吧?”
“这个,”船长敷衍她,“那当然是初步的打算。这两人未经许可就离开他们的村镇;事实上不只如此,而是未经许可就离开他们的行星。此外,他们还利用萨克航具偷渡。”
“他们不是故意的。”
“是吗?”
“在面谈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他们所有的罪状。”
“但是直到那次面谈,我才听到这个所谓的地球人说些什么。”
“所谓的?你自己说地球这颗行星的确存在。”
“我是说它可能存在。可是,大小姐,我能否斗胆请问,您究竟希望看到我们如何处置这两个人?”
“我认为应该详加调查那个地球人的故事。他提到弗罗伦纳有危险,还提到萨克有人企图对有关当局隐瞒事实。我认为这件案子甚至应该交给家父处理。事实上,在适当的时候,我要带他去见我父亲。”
“实在高明啊!”
“你在讽刺我吗,船长?”
船长马上涨红了脸:“请您原谅,大小姐,我是在说我们的囚犯。能否准许我稍作说明?”
“我不知道你的‘稍作说明’是什么意思,”她气呼呼地回答,“但是我想你可以开始。”
“谢谢您。首先,大小姐,我希望您不会小看弗罗伦纳的动乱。”
“什么动乱?”
“您不可能忘记图书馆的案子吧?”
“你是说巡警被杀?把这件事扯进来,你也太离谱了,船长!”
“今天早上又有另一名巡警被杀,大小姐,此外还有一个本地人。本地人杀害巡警并不寻常,这回有人连犯两案,却仍然逍遥法外。他是独自作案吗?这是偶发事件吗?或者全部属于一个谨慎策划的阴谋?”
“显然你相信后者。”
“是的,没错。那个当地凶手有两个共犯,他们的形容颇像我们抓到的这两个偷渡者。”
“你从没告诉过我!”
“我不希望惊吓到您,大小姐。然而,您该记得,我一再告诉您他们可能是危险人物。”
“很好,这一切您又推出什么结论?”
“弗罗伦纳发生的几桩凶杀案,会不会只是个障眼法,目的是为了分散巡警队的注意力,好让这两个人偷偷登上我们的太空船?”
“听来多么愚蠢。”
“是吗?这两人为什么要逃离弗罗伦纳?我们还没问他们。让我们假定他们是要躲避巡警的追捕,因为那肯定是最合理的假设。他们为什么偏偏要逃到萨克?还刚好上了来接大小姐的这艘太空船?而且那小子声称自己是个太空分析员。”
莎米雅皱起眉头:“那又怎样?”
“一年前,据报有个太空分析员失踪,不过消息始终没有对外公布。因为我的太空船曾参与那次近太空搜寻任务,所以我知道此事。弗罗伦纳上的混乱不论是谁主使的,那人无疑利用了这一点。光是从他们知道有个太空分析员失踪,就能看出他们的组织多么严密、效率多么不可思议。”
“有可能这个地球人和那个失踪的太空分析员毫无关系。”
“没有真正的关系,大小姐,这点绝无疑问。但若认为毫无关系,就等于承认有太多的巧合。我们遇到的是个冒牌货,所以他才声称自己受过心灵改造。”
“哦?”
“我们从哪点证明他不是太空分析员?第一,除了放射性这个明显的事实,他对地球这颗行星没有更深的认识。第二,他不会驾驶太空船,他对太空分析一无所知。第三,他坚持自己受过心灵改造,企图以此掩饰一切。您看出来了吗,大小姐?”
莎米雅无法直接回答。“可是他的目的何在?”她追问。
“好促使您进行一件事,大小姐,一件您刚才提到打算要做的事。”
“调查这桩疑案?”
“不,大小姐,是带那个男的去见令尊。”
“我还是不懂。”
“有几种可能性。最好的情况,他可能是个企图刺探令尊的间谍,若不是为弗罗伦纳工作,那么就是为川陀工作。我猜想川陀的老阿贝尔一定会出面,指认他是个地球人。即使不为其他理由,也能借着质问这件虚构的心灵改造案,把萨克好好羞辱一番。最坏的情况,他是行刺令尊的刺客。”
“船长!”
“大小姐?”
“这太荒唐了!”
“也许吧,大小姐。但若是这样,那么国家安全部同样荒唐。您该记得就在晚餐前,我被召去接收一封来自萨克的电讯?”
“没错。”
“就是这封。”
莎米雅接过那个半透明的薄片,上面的红色字迹写着:“据报两名弗罗伦纳人利用阁下太空船偷渡。立即将他们逮捕。其中之一可能声称是太空分析员而不是弗罗伦纳当地人。阁下对此事勿采取任何行动。阁下要对这两人的安全负绝对责任。将他们扣留直到押送至国安部。绝对机密。绝对紧急。”
莎米雅目瞪口呆。“国安部,”她说,“国家安全部。”
“绝对机密。”船长说,“我破例向您透露此事,因为您让我毫无选择余地,大小姐。”
“他们会把他怎么样?”
“我不敢确定,”船长说,“可以肯定的是,一名间谍兼刺客的疑犯,无法指望获得良好的待遇。搞不好他会弄假成真,会知道心灵改造器真正长什么样子。”
第十一章 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