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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初期吵架时发生的情况,这种情况大约发生在98年9、10月份,吵架之后,就会有一段平静的日子,我仍去接她回来,她仍会坐在她的电视座上,仍爱吃我做的饭菜,仍爱与我一起喋喋不休地说话。
但好日子不会长,过不了多久,我便会劝她,让她不要与我再混下去,让她多与同学四处去玩,别成天泡在我这里,我告诉她,我不是那种过安定生活的人,"你要是想有人成天陪着你,那你去找一个新男朋友吧。"简直是百试不爽,这句话,往往会引得嗡嗡一蹦三尺高,她最听不得这句话!
"我的事儿我自己管,用不着你来安排,你是不是看着我在这儿不顺眼,怕我耽误你,想赶我走?"生气之后,她总会跟我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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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便会不理我,独自走到一间空房里。
有时,她会一个人哭泣。
看到她伤心地哭泣,使得我的铁石心肠无法忍受,我推推她,她会使劲蹬一下腿,表示不愿理我,于是我关上门,走到另一房间,但对她不幸的想象使我坐立不安,有时,她的哭声瞬间传来,使我立即心如刀割,一种无情的自责伴着对她的柔情油然而生,我推开门,看一眼,她仍在哭泣,这使我心中的不安越发加剧,我几乎改变主意,但一想我对她的折磨在未来仍会发生,便使我恨不能立刻置身事外,我关上门,回到外面,坐到沙发上,不禁心烦意乱,我仔细谛听,哭声若有若无,却仍不止息,我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真是坐如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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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生活中,我的剧本仍在进展着,我丢掉错写的前5集,从头写起,一集又一集,剧本写得实在写不下去时,我就回头写写我的名著,总之,我浸泡在我、嗡嗡以及我的烦恼这三者之间,几乎无法自拔,我已不再考虑是否该写名著,是否出去丢人现眼之类的事,我只考虑,如何从目前的陷阱里逃身出来,在这个陷阱里,有我,还有嗡嗡,我知道,只要是这么继续下去,我就会不断地伤害她。
当然,也有事情偶尔打断我对嗡嗡的伤害,不出我之所料,这只能是老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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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门铃声再次响起时,我正在厨房做饭,便叫嗡嗡去开门,进来的是老巍,他怀里抱着一箱青岛筒啤及两瓶法国红酒,费劲地挤进门,不用他说我也知道,陆小青把他给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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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事情是如何发生的,老巍没太细讲,讲出的东西我们也没太细听,总之是嫌他不够有出息,跟着他混没希望,于是,我们三人围坐在灯下,一起喝老巍带来的酒,当然,音乐是少不了的,这次,我们专攻西洋歌剧,起步是莫扎特,当然,他十几岁写的歌剧很难让老巍听出什么东西来,于是,我们给他听莫扎特20岁以后的作品,而且是最流行的老调《费加罗的婚礼》、《唐璜》,以及作于1791年的特别优美的《魔笛》,也听了《后宫诱逃》、《女人心》之类的小玩艺,接连一个星期,老巍被莫扎特打动了,他边听边痛饮筒装啤酒,并伺机摸嗡嗡,以后,他就像背子弹箱一样往我这里背成箱的啤酒,有时喝醉,有时半醉不醉,我们一起听罗西尼的《塞维利亚理发师》,贝利尼的《梦游女》,以及令人晕晕乎乎的《诺尔玛》,韦伯的《自由射手》应老巍的要求听了三遍,他甚至会用自己发明的外语加入合唱,另外,托马的《迷娘》老巍也爱听,而轮到尼采都爱听的比才的《卡门》时,嗡嗡甚至想去西班牙学弗拉门戈舞,威尔第的《茶花女》与《阿伊达》非常适合配一种我们自制的土鸡尾酒,红酒加雪碧加冰块加柠檬,往往一曲终了,我们三个人喝得面红耳赤,呼吸加快,柴可夫斯基的《黑桃皇后》令人倒胃,里姆斯基-科萨科夫的《沙皇的新娘》吵吵闹闹,普契尼的《蝴蝶夫人》十分深情,而他胡写一气的《图兰朵特》则令人恶心,奥芬巴赫的《美丽的海伦》让人叹息,而斯特拉文斯基的《夜莺》则叫人心神不宁,贝尔格的《沃采克》似乎非常深奥,而奥尔夫的《聪明伶俐的姑娘》则十分流畅悦耳,接连一个月,我们三人被歌剧与酒精搞得疲惫不堪,要说西洋歌剧艺术对中国人没影响毫无根据,至少,从我的经验看是如此,那一段时间,我经常以带着痰音儿的男低音来与老巍商量今后如何弄到新的姑娘,嗡嗡与我吵架时一不小心就会用上花腔,而倒霉的老巍在郁闷的心情以及啤酒的作用下,在一段时间内彻底变成了气急败坏的阉嗓儿,我与嗡嗡直担心他是否已趁我们不备悄悄自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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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已经做出丑行,因此就对别人的丑闻十分关心,不仅关心,简直是有着无尽的兴趣,我收集别人的丑闻,看着别人是如何变废为宝,化丑行为美德,并津津乐道于别人的狡猾,无非是想把自己往人堆儿里混,无非是想说,这方面我也不是独一份儿!事实上,我不想为自己开脱,也不想为自己辩解,更不会乱赖一气,把自己的行为往人性恶上一靠以求一个说法,我犯不着那样,我对自己的丑行并不斤斤计较,我只是对被造物主抛到世上并生而为人感到羞愧,正是由于人的存在,这一切丑行才得以存在,如果可能,我愿意费点力气与造物主讨价还价,让他根本就别把我投向人世,让我没有机会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的丑行感到吃惊与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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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是,那一段,嗡嗡奇怪地变成一个**方面大器晚成的黑桃皇后,成天惦记着与我乱搞,有时,出于对她喜欢天长地久生活的理解,我劝她考虑是否愿意与老巍混在一起,往往醉醺醺的嗡嗡一刹间就变得清醒了许多,"可是,你都把我给操了――你这个混蛋。"她会这样指责我。
而一旦我与老巍一唱一和地说老巍与嗡嗡在性格上是多么合适、多么般配时,嗡嗡就会指着我用花腔叫道:"老怪!你又不客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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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在我的眼皮底下,愁苦的老巍与心态不平衡的嗡嗡也搞搞半色情活动,我是说,嗡嗡在一天排练后腰酸腿疼,便想叫我给按摩,一般是听到嗡嗡"抱抱,老怪!摸摸!摸摸!"的撒娇声时,老巍抢着冲上去,在嗡嗡的后背大腿上乱摸一气,摸得嗡嗡连声尖叫,而老巍则会想起陆小青,想起从手边不翼而飞的色情,于是摸着摸着便会半路腾身跃起嚷嚷道:"别叫了别叫了嗡嗡,这不是要把我折磨死嘛!老周,你去放一段歌剧吧,放大点声,就听那段希腊船王的膀肩儿――叫什么卡拉斯的唱得跟哭似的――叫什么《为艺术为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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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还总找机会跟我斗嘴,经常深更半夜也不罢休。
一般是以一段家常话开始,比如:
"老怪,你给我倒杯水去,我渴了。""你自己去,我还想睡觉呢!""你去不去?不去,不去我把你手剁下来你信不信?""那我就把你的胳膊拧下来你信不信?"我这么回击。
"我才不怕呢!我就把你腿锯下来。""那我非把你牙掰折了不可。""你敢!我用钉子把你眼睛扎瞎了。"她伸出一根手指。
"我把你浑身的毛都拔光,然后上糖色,下油锅,炸至金黄色,捞出!""我把你放案板上,剁成肉酱,再加料酒、盐,再加葱姜蒜,包成包子,再上屉蒸熟,然后一口吃掉!""我把你肚子切开,把肠子揪出来,然后用你的肠子把你勒死!"她眨巴眨巴眼睛,倒吸一口凉气,愣了一下,然后劈手打了我一巴掌,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怎么那么狠那你!""我这不是跟你斗嘴呢吗?"我说。
"不是斗嘴,你真就这么想的!"我不理她。
她推我:"老怪,你跟我说,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的?是不是?""不是。""那你怎么说起来那么不加思索?哼,一定是平时想了很多次。""我可没有。""你就是有!自己一个人偷偷想了不知多少次!""没有。""就有。""你看你这人,跟你贫嘴吧,你就急,不跟你贫,你就说我不理你,你这是什么路子呀。""我就是这路子、就是这路子,我们跳舞的就是没文化――怎么着?看不惯甭看!"她往往掉过身去,假装不理我,一面还伸出一条腿不时踢我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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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半夜,我们乱搞完毕,她把肚皮上的**涂成一个圆圈:"老怪,听说这个能美容,你说是真的吗?"我说:"我哪儿知道。""那你看我的肚皮这一块儿皮肤怎么比别的地方细呢?""你用砂纸磨的吧?""胡说。"我起身去洗澡,回来看她仍在灯下端详自己的肚皮。
"你去洗吧,我洗完了。""哎,老怪,你摸摸,是不是比别的地方细?""那以后你在枕头边放个空瓶子,我保证一个星期送你一瓶神油,你要用不完,还可以卖给你同学。""你要不要脸呐!"她假装生气地对我说,然后笑了,"老怪,你说,那东西能美容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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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嗡嗡在旁边听着,我与老巍一起回忆我们的年轻时代,比如:我们俩第一次去吃麦当劳。
我记得那时北京的第一家麦当劳刚开业,大家就像疯了似的爱吃,为此排上半天长队也在所不惜,在麦当劳,我与老巍吃着汉堡,一种崇洋媚外的心情不禁油然而生,虽然汉堡并不可口,也不便宜,红茶也有一股烂草味,但是,那时的我们仍觉得无比的享受,我们看着麦当劳的带有异国情调的室内装饰,听着流行的英文歌,顿觉置身国外,我们把最后一根又凉又软的油炸薯条沾着蕃茄汁吃进嘴里,真是感到说不出的来劲,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口味是外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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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也能回忆更年轻的时候,我们还爱说豪言壮语的时候。
比如:我们说过,要漫游全国,要拥有一辆自己的汽车等等。
当这些豪言壮语部分实现的时候,我们也没觉得有多高兴,两下比较,倒是说出豪言壮语时我们似乎更加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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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豪言壮语我还要多说两句。
很多人都说过豪言壮语,阿基米德就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可以把地球撬起来。"当然,他也就那么一说。
就连十分老实、颇具学者风范的弗雷格都说过,他要把数学的基础统一起来,要不是罗素发现了罗素悖论,弗雷格就会以为自己得逞了。
有意思的是,很多号称干实事儿的人非常讨厌豪言壮语,认为那样说很可怕,事实上,豪言壮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时常用豪言壮语骗自己,以为自己真有那么大能力,过后出了问题,不怪自己,而怪豪言壮语,使豪言壮语枉担了不少骗子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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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儿,老巍天天来找我,他下班以后往往去超市买上几块牛排,一长条儿法式面包,以及黄油奶酪,路过嗡嗡团再接上嗡嗡,来到我这里,按响门铃,我便从电脑边站起来,进入厨房,他们俩一起看电视或是《大话西游》之类的VCD,然后,我做好沙拉、热汤及牛排,我们三人晚上便在一起吃牛排,听歌剧。老巍为此买了一个木乃伊式的专业睡袋,连同一个防潮垫,塞在我的衣柜里,以便自己晚上睡觉用。
表面看来,我们三人一起恬静地生活着,其实是活在生活的边缘,嗡嗡是生活在不高兴的边缘,老巍是生活在苦闷的边缘,我是生活在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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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崩溃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我存在的确定性这件事,讲清这一点,我认为是不可能的,况且,也没有人讲清过这件事,但这件事却分明每时每刻都在搅扰着我,有时简直到了令我魂不附体的地步,我是说,一想到在临死之前,我连一件确定的事都无法知道,我就感到万念俱灰,换言之,我无法证明出存在的确定性,我连自己是否存在过这件事都弄不清,我瞎混个什么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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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存在的确定性,一直是一个让我耿耿于怀的问题,我承认,我一直在生活中荒唐地寻找一个确定的事物,第一次失恋的打击对我来讲完全可以归结为一点――世上没有确定的情感,从此以后,情感对于我不再具有意义,接着,这件事发生在别的事物上,一而再,再而三,通过排除法,我排除了个人信念、道德、宗教等等,现在,除了对逻辑、数学与物理我持保留态度而表现出一般性的关注以外,我对别的事物干脆完全抱着消遣的态度,我不爱与人争执好坏对错,不喜欢讨论有关这个世界的曲直是非,我慢慢相信,世上没有一样确定的东西,也就是说,我可基本断定,这个世界一片混沌。
我知道,这个问题同样折磨着很多人,诸如老维特根斯坦之类,幸亏他们比我有才智,因此,他们的痛苦也比我更深,也就是说,他们比我还要倒霉,这一点,简直成了我生活的安慰,对我来说,这个安慰如同一个傻瓜发现了比他更聪明的人所获得的安慰一样有效,甚至,竟让我喜上眉梢。
我翻开海德格尔的书,发现他在以存在为圆心,偏执地跟自己兜圈子,我看到尼采在醉醺醺地谈着自己的悲剧,看到善良的老玻尔在荒唐透顶地就着人类的进步自说自话,我看到胡塞尔被他发明的现象学弄得晕头转向,心理阴暗,看到康德小心谨慎地一次次出错,看到弗洛伊德的异想天开,柏格森的胡乱冲动,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我悲观地同情他们,为他们可怜的思考能力而祈祷,真心希望他们在结束胡说八道以后有个美好的人生,事实上,这些苦行僧身上的苦行精神经常令我肃然起敬,但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态度,多数令我的粗俗趣味无法与之相投,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认为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寻找、探索世界的确定性,而是在语言黑暗的迷宫里呼号转徙,因此,我料定这帮傻蛋终归一事无成,因为没有确定的起点,整个行程便属子虚乌有,我惊喜地发现,在他们身后,还跟着数量广大的追随者,不明就里地与他们一起盲人摸象,这让我觉得真是可气可笑――在如此混乱的思想中,我看到这些先人的足迹星星点点,一直向着看不见的高峰奋力攀登,真是一幕令我感动的壮观景象,如同康德在一本科幻书里讲到的星云,虽然想象力足够丰富,但因它不是一个清楚的数学模型,我便无法确认它的可靠性,而令我无法认真对待,只能对那星云的虚幻哑然失笑。是的,在语言之上建立空中楼阁十分容易,但它在逻辑上显然漏洞百出,不值一提,太多的或然性使之几乎没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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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的精神世界里漫游是件苦差事,这与一个拎着竹篮去打水的人所做的事如出一辙,它意味着,你可能捞上任何东西,什么一只破鞋啦,一条笨鱼啦,就是捞不上水来,你有耐心也罢,无耐心也罢,你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反正你就站在水边捞吧,对于这个工作,有些人表现出顽强的斗志与不屈不挠的毅力,真叫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在我眼里,数学家无疑是代表,要不是世上有他们的身影,我还没准儿就真成了一个恨世者,在我写作时,作为参考读物,我有时拿起一行行公式看来看去,学习如何明晰、简洁、准确地表达我的想法,尽管等号的两端看来不过是就同一事物换了一种说法,可至少没有离题,就这么一件事,我就做不到,我离题话太多,对于我来讲,3+2可能等于7,也可能等于30,更可能等于16,只有运气太好时才会等于5,看来,只要写作,就会成为一个骗子,就会干违心的事,时间长了,我也疲沓了,反而对此幸灾乐祸,并对别人的写作同样幸灾乐祸,这真是一个无奈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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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年年底那一段,在嗡嗡睡着的情况下,我在电脑边偷偷写了不少故事,其目的是为自己树立一些榜样,用以自勉,由于世界文学之林中还没有大累神这一文学形象,因此,我决定创作一个,于是想到中国愚公,这是中国的大累神,比起往山上推石头的西西弗斯,他的工作更加困难,因为他可不是要往山上推一块石头,而是干脆要把整座大山搬走,我认定,对于大累神这一称呼,愚公当之无愧,于是我决定,用长篇叙事诗《累神颂》来表现愚公的经历,并把他塑造成世界第一大累神形象,我放下手头的剧本,开始写诗,为了写作便利,我上街买了10斤幼稚园小孩常玩的橡皮泥,自己捏了愚公家族,加上智叟之流,立在显示器上方及房间各处,当时嗡嗡总去麦当劳吃套餐,每回也能领回一个塑料制成的麦当劳小人,她还学我,就放在电视机上方,那些小人个个造型十分可爱,比起我的累神来,她的小人儿倒像是一群轻松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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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神颂》的故事取材于中国的老故事《愚公移山》,讲的是一个叫愚公的老头儿,住在山里,由于门前被一座大山挡着,出行十分不便,于是决定挖掉这座大山,他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由于父权制的威严,全家对他的主意欣然同意,于是一家人开始挖山,他的作业工具包括几把很厚的多功能铁铲,既可用于铲土,逢到石头时,还可用来当作铁槌打眼儿,还有几辆作家王小波描写过的单轮手推车,为了让愚公家的经济能够得到平衡,而且也为挖山增加一些动力,我让他们每挖一段时间,就会挖出一些财宝,有金块、有玉石,还有更古的人的墓穴及值钱的陪葬品,这样,他们就不用再抽出人手去种地,而是照中国的规矩,可以用于娶来媳妇多生孩子多添劳力,我没有为他们计算土石方,免得读者觉得我更像一个包工头而不像一个诗人,当然,为了使这一家累神的壮举显得惊心动魄,我不惜运用传统叙事诗的手法,使他们面临很多困境,诸如坏天气、塌方、舍己救人,坏人来登门拜访,打他们一家人的主意这一类事是少不了的,为了让青年男读者满意,我还为愚公的几个男后代设计了几次艳遇,先是林妖、树怪、狐狸精,后来改成山背后镇上的小凤儿之类的姑娘,为了使挖山有一个千年工程的美名,我一共为愚公一家按20岁一代人,设计了50代人,不计诨名、昵称等,光起这帮人的大名儿就用了我三天时间,尽管如此,我刚一开头写,便遇到了一些麻烦,比如,挖山应该从山脚下挖呢,还是从山顶上挖起,总之,由于我相信中国古人具有像现代人一样高的智慧,因此,不能把他们的挖山活动变成一桩蠢行,于是就得加上他们的智力因素,总之,这个故事真费了我不少事,写着写着,我竟五迷三道,进入角色,创作至激动处,我时常拍案而起,跑到正看电视的嗡嗡边上高喊:"愚公就是我!我就是活愚公!我就是中国大累神!"直把嗡嗡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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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长篇叙事诗的提纲刚写完,出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一个台湾电脑游戏商打算转行搞电影,来我家想约我写剧本,看到我的《累神颂》,被其感动,决定重新投身电脑游戏行业,当然,条件就是我把这个提纲当做游戏脚本卖给他,他打算以此做出一个轰动游戏界的电子游戏,当然,我的诗行他一句也看不上,却要把人物对话改成游戏网虫切口,他妈的不叫他妈的,叫TMD,xx巴不叫xx巴,叫JB等等,他说这样更符合劳动人民的口语习惯,他在我的电脑边上坐了一会儿,看到我用橡皮泥捏的人物形象竟激动不已,忍不住在第一次见面就偷走了七八个,第二次来干脆明话儿告诉我,这些形象他统统买下,他不停地对我讲一个叫做《天堂电影院》的电影,对我说:"想想看,一个破电影院倒了都那么多人哭,要是一座装满愚公一家的大山倒了,那游戏玩家得哭成什么样呀!"他甚至决定买下一家眼药水工厂,为他制作的软件专门提供眼药水,他开价10万块,我当然不能答应,但什么能拦得住一个商人呢?他不断提高购买价格,并许诺我种种好条件,最后退到等我3年,打算把我接到美丽的加州,让我把叙事诗写完,与他的游戏一起捆绑销售,我仍不答应,于是他满怀豪情地天天来找我,磨我,对我谈日新月异的图形新技术,并向我灌输一个信念,即互动式游戏下个世纪将取代电影,他不时在我家敲敲打打,让我听听响声,看是否符合挖山时铁铲入土时的动效,尤其到挖到财宝一段,铁铲将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最后他已把价格抬高到10万美金外加10%的空股,并且,他成天在我面前快速走动,数次跌倒又爬起,并高声振臂嚎叫:"我就是电脑界的活愚公!活愚公就是我!我就是中国大累神!我不怕累,我要进军世界电脑游戏界!愚公家族的千年血泪史万岁!50代人惊天地泣鬼神的奋斗万岁!我的风靡世界的50回游戏万岁!"
看到一个活人被一个故事折磨成这副样子,我立刻明白了,拥有这么强艺术感染力的作品一定是垃圾,而且,他的样子令我十分不忍心,便终于把故事出手,当然,钱他暂时没有,我也一个钱没得到,却得了20%的股份,我想我有希望得到愚公想也没想过的一夜暴富,而台湾人呢,他再也不用几个几个地偷我的橡皮泥小人啦,倒是真有魄力,他买来一箱便宜工艺品,把里面的工艺品扔到我那儿,而把我的橡皮泥小人纷纷装进工艺品的包装盒,再装进皮箱,自己像一个大累神似地拎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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