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祭奠我未曾谋面的婆……
王为暧的葬礼是在立冬前一天举行的,当日渭北高原上突降大雪,顷刻间地冻天寒。
王为暧的灵柩是遵照着她的遗愿,由她儿子王家久开车从西安城送回大荔老家的。王为暧常说城里太吵了,大街上一绺绺的全是车喇叭声,聒噪得她不得安生。
王为暧咽气的准确时间是十一月四日凌晨四时四分,享年九十四岁,这样的时间点似乎存有某种预兆。她的外孙女英子专门看了下表,为了记住这个令人悲痛欲绝的时刻。
不过王为暧临死前却极其安详,发病前后身体也没有遭什么大罪。当时她正在阳台的藤椅上拾掇自己制作的香包,香包的花样很多,用料也十分讲究,一针一线都出自这位老太灵巧细腻的手笔。深秋尽头的太阳暖洋洋地给这位耐不住清闲的老妇人做着伴儿,老人的头发已经花白,发梢上还残留着几月前染过的痕迹。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毫无邋遢颓废的气色。王为暧喜欢听秦腔,客厅中央的茶几上搁着一部半导体,
当时正放着《白蛇传》的段子,这位老戏迷正想和着调子哼上几句,突然觉得脑子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后便不省事了。王家久几乎动用了自己西安城里所有的人脉关系,才请到了第一人民医院的主任大夫给母亲做手术。可是在所有人焦灼不安的等待之后,那位面色疲惫的大夫推开手术室的大门,语气沉重地告诉了诸人:“还是准备料理后事吧!”
医生的话还未落地,王家久甚至是冲进了手术室,眼睛死死地盯着躺在手术台上的母亲王为暧,老母亲清癯颀长的身体包裹在一张白色的薄被套里,脸上苍白的如同一张漂白了的纸,看不到一点神情,上身随着细微而平稳的呼吸来回颤动着。王家久突然放声痛哭了起来,一位五十多岁男人不伦不类的哼唧声在安静冷清的医院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和瘆人。
半夜的时候,王为暧突然回光返照了,这让所有的人几近喜极而泣。她先是问王家久说孙女王晓晨的被子还晒在阳台的绳上收回来了没有?
随后看见大女儿王家琴、二女儿王家怡还有几个女婿、外孙女表情异样地站在自己的床前,王为暧脸上略略显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嘴唇微微动了动,眼睑低垂着,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之后王为暧就一直昏睡着,所有人静静地守在她的床前。在差不多凌晨的时候,她突然微微张开了口,梦呓般地说了句:“久,妈想回大荔。”声音细若蚊丝,无力而低沉,可是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王家久迅速的趴近了母亲的枕头前,然而再也听不见了半点声响。随后,病
房里的或大或小的呜咽声响成了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