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傍午时分,睁开眼,不由大吃一惊,桌边端坐着一个窈窕的身影,赫然是那不告而别的洪玉娇。
她为什么去了又回来?
田宏武赶紧坐起身来。
想到身上只穿着内衣,当着大姑娘的面,未免不成体统。
虽然在她受伤时,他曾扶抱过她,但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一时之间,下床不是,就这样摊被坐着也不是。
俊面不由胀红了,心里好不尴尬。洪玉娇看出了他的窘态,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你不必下床,我说几句话就要走了。”
田宏武讪讪一笑,道:“洪姑娘这一天一晚是去了哪里?”
洪玉娇幽幽一笑,道:“我想着应该和你分手,但……又觉得有几句话不吐不快,所以,我又回来了……”
心中一动,田宏武困惑地道:“姑娘说应该和在下分手?”
洪玉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以低喑的声调道:“不错,是分手的时候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迟早是要分手的,是吗?”
田宏武茫然道:“当然,不过……这是很平常的事嘛!”
洪玉娇道:“是很平常,那是在平常时候,但在某种情况下,便不平常了,因为……”
“因为什么?”田宏武的星目泛了光。
“因为各人有各人的立场与想法,同样一件事,由于立场不同,所做的反应也就互异,想法也就完全不同。”
“这……”
田宏武皱了皱眉:“在下越发的不懂了?”
洪玉娇凄清地一笑,道:“现在你可能不懂,但将来你会明白的,我……想问你――句话。”
田宏武期期地道:“请讲!”
洪玉娇垂了垂眼皮,半启朱唇道:“你喜欢我吗?”
田宏武怔住了,他料不到她问的是这一句话。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答复。
说喜欢,有些碍难出口,说不喜欢,定会伤了她的自尊。
想了想,终于应道:“喜欢!”
两个字出口,脸已经红透了。
洪玉娇目不稍瞬地紧迫着道:“是真心话?”
田宏武怔了怔,略一犹豫地硬着头皮道:“是的!”
他在想:“她这是什么意思?”
洪玉娇笑了,异样的笑,带着几分凄凉。
口唇抖动了半晌,才迸出话声道:“有你这么一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也猜不透她说这句话的意思。
只呆呆地,略显惊愕地望着她。
洪玉娇站起身来,幽幽地道:“还君明珠泪双垂!”
说完有些泫然泣慨。
田宏武满面茫然之色,似乎有些明白。
但仔细一想,又完全不明白,期期地道:“洪姑娘,这……这话怎么说?”
洪玉娇紧闭着嘴,痴痴地望着田宏武,眼圈微微有些湿润。
田宏武被她望得心神不宁起来。
久久,她长长叹了口气,道:“一切都是注定的了,我真傻!”
她笑了,凄清的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别有所感,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会发笑。
田宏武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女人心,海底针,实在令人无法捉摸。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推门而入。
大眼睛,赫然是丁香,目光流转之下,粉腮微见变色。
田宏武尴尬至极,真有些无地自容。
一个大男人摊被而坐,面对两个黄花大闺女,又是在住店之中,传出去还成什么体统。
虽然武林儿女不拘小节,但也有个分寸。
他胀红着脸,忘了招呼丁香。
洪玉娇开口道:“我得走了!”
丁香乌溜溜的眼珠一转,道:“是我来得不巧吗?”
洪玉娇粉腮一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丁香把身形移向窗边,秀眉微蹙,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想,你们谈的正好,我来了岂不煞风景……”
洪玉娇冷冷地道:“丁香,别话里带刺!”
丁香喘了口大气,道:“大姐姐,你把话想左了,我怎会有这样的存心,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洪玉娇道:“我是来道别的!”
丁香惊声道:“道别?大姐你……”
洪玉娇很勉强地笑了笑,道:“我知道我做了件蠢事,幸好还来得及回头,这是不可能,而且也很可笑,小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丁香苦着脸道:“你准备去哪里?”
洪玉娇幽幽地道:“天下之大,难道会没有我洪玉娇容身之地?这一点你就不必烦心了。”
田宏武一句话也插不上,只坐在床上发愣。
丁香望了望窗外,向洪玉娇靠近了一步,柔声道:“大姐姐,我是一片真心,不是在做戏!”
洪玉娇道:“我说过了心领了,我……祝福你!”
丁香发急道:“你不回……”
以下的半句顿住了。
洪玉娇摇了摇头,突然很快地转身夺门而出。
丁香立即追了出去。
田宏武乘这机会,赶紧起身,穿上衣衫。
没多久,丁香去而复返,显得有些垂头丧气,望着田宏武苦苦一笑。
田宏武期期地道:“丁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香摇摇头,道:“不要说了!”
田宏武吐了口闷气,道:“你来有事吗?”
丁香道:“有那么一点!”
田宏武道:“什么事?”
丁香轻轻一咬下唇,道:“你凭良心回答我,你爱洪玉娇吗?”
田宏武心中一惊,瞪大了眼道:“丁香,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丁香掠了掠鬓边散发,幽幽地道:“因为她爱你!”
“你怎么知道?”
“因为唯有女人最了解女人!”
“你知道我爱她吗?”
“所以我才问你。”
“你准备当月下老人?”
“可以这么说的。”
田宏武俊面一冷,道:“丁香,谢谢你的好意,我的心早死了,谁也不爱!”
丁香大眼珠一转,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你表妹小秀子呢?”
心上似被蜂儿猛螫了一针,田宏武打了一个哆嗦,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
久久,才迸出一句话道:“她活在我的心里,永远地,直到我无法思想。”
丁香幽幽地道:“你的痴情未免过了份?”
田宏武道:“人活着是为了自己,所以无论任何事,都该坚守自己的原则!”
丁香摇摇头,道:“那我无话可说了!”
爱是绝对自私的,像眼睛不能容下一粒砂子。
丁香曾经多次示爱,而她现在却一力撮合洪玉娇,这违反了常情,她是以退为进吗?
田宏武想不透,但他也不愿去深想,因为除了小秀子,他心里已容不下任何人。
如果勉强与别人结合,由于心里有小秀子的影子,可以预见不会有幸福可言。
沉默了片刻。
丁香改变话题道:“田少侠,‘复仇者’要我转达你一句话。”
一提到“复仇者”,田宏武便有一种牙痒痒的感觉,冷沉地道:“什么话?”
丁香道:“希望你不要单独行动。”
田宏武冷冷一笑,道:“我做我自己认为该做的事,为什么要听他的?一个人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丁香,你十分清楚,打从我初次投入‘风堡’,认识了化名余鼎新的总管童梓楠起,便一直被蒙在鼓里,任人摆布,这种情况,应该结束了!”
丁香显得很为难地道:“这……并非故意,而是不得已!”
田宏武披了披嘴,道:“不得已三个字我已经听腻了,以后请不要再多说了,请回报‘复仇者’,有话当面讲,用不着第三者来传,否则恕我不愿接受!”
丁香垂下螓首,在抚弄衣角。
田宏武怕她难堪,和缓了声音道:“丁香,你不必难过,这本不关你的事!”
丁香猛可里抬起了头,像突然下了决心,闪动着目芒,道:“我告诉你……”
田宏武内心一阵怦然,他期待这很久了,不由睁大了星目,静候下文。
蓦在此刻,一条人影冲入房中。
两人齐吃一惊,定睛一看,来的是“影子人”。
手里提着个大包袱,还有根四尺长的旱烟杆。
他把两样东西朝桌上一放,道:“看这个!”
丁香粉腮大变,懔声道:“怎么回事?”
田宏武脱口道:“这……不是‘仙猿公’的旱烟杆吗?”
“影子人”没说话,动手解开了包袱,里面包的是件羊皮袄,染满了血迹,看起来使人心惊,一点不错,正是“仙猿公”之物。
丁香激动地道:“到底怎么回事?”
“影子人”喘了口气,瞪着眼道:“现场只留下这两样东西,还有一摊血渍,人不见了!”
丁香的脸色泛了青,颤抖着嘴唇道:“我到现场去看看!”
然后又朝田宏武道:“你来吗?”
田宏武略一踌躇,道:“好,我也去!”
“影子人”重新包上带血的羊皮袄,抓起烟杆,道:“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来!”
说着,出房径去。
丁香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我们走!”
显然,“仙猿公”已经遭了意外。
田宏武本想追问“复仇者”的事,见丁香急的那份样子,只好暂时忍住。
整了整衣衫,抓起“迫魂剑”,道:“走吧!”
口口口口口口
这是一间坐落在郊野的废宅。
不大,四合院外加围墙,大门上横着一把锈蚀了的大铁锁,门上尽是风雨侵蚀的痕迹,田宏武眉头一紧,道:“就是这里吗?”
“不错!”
“他……‘仙猿公’怎会住在这种地方?”
“当初是为了逃避‘化身教’的追捕,所以选了这无人住的空屋作为落脚之处,惯了,他反而不肯离开.图清静!”
两人越垣而入,直扑正房,“影子人”已在堂屋里等候。
丁香进入上首房门,田宏武也跟了进去。
只见房里打扫的很干净,一张木板床,没有被褥,靠窗有张破桌子一卜面有盏油灯,还有些吃剩残肴。
地上,一大摊鲜血,已经凝固了。
田宏武咬了咬牙,道:“看样子,‘仙猿公’定是受伤被擒……”
丁香在发呆,没开口。
田宏武接着又道:“八成是‘化身教’所为!”
丁香摇摇头,道:“不会是‘化身教’的人,在我们赴太白山之前,已经回关外去了!”
田宏武道:“暗中有人留下呢?”
丁香道:“不可能,他身为该教护法,所知入关的高手中,连‘芙蓉女’在内,仅仅‘司命金刚’杜海堪与匹敌,但他已经走了。”
田宏武期期地道:“那是什么人的杰作呢?”
丁香道:“除了四大堡,我想不出谁会对他下手!”
田宏武吁了口气,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丁香沉重地道:“只有尽力侦查一途,我相信他还活着,如被杀害,该留下尸体。”
突地厢房方面,传来了一声惊呼。
两人同感一震,忙不迭地穿出正屋。
只见“影子人”在西厢房的窗口招手。
两人电扑过去,进入房中,不禁头皮发了炸,全身的骨头,宛若一下被拆散了似的。
一张木床的横头栏杆上,反缚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双膝着地,头歪在一边,身上的衣裤已成了碎布。
浑身上下,尽是裂口,像一张张小孩的嘴,双眼已被剜掉,血渍使五官不辨,但仍可看出,死者正是“仙猿公”。
田宏武双目尽赤,浑身的血管似乎要爆裂了。
这惨案,使他想起了“宇内狂客”胡一奇。
胡一奇因为“化身教”一名使者被杀的陈年公案被牵连,而被“化身教”的人酷刑残害。
丁香“咚!”地跪倒尸前,双肩抽动,泪落如雨。
田宏武大感困惑,丁香何以会对“仙猿公”遗体下拜,还这般哀恸?
丁香哽咽哀哀地道:“师叔,是谁下的毒手?”
田宏武又是骇然大震,“仙猿公”怎会是丁香的师叔?
那她的师父是谁?
她也是个相当神秘的女子。
久久,丁香站起身来,擦去了泪水,红着眼,咬牙切齿地道:“杀!宽容敌人,是对自己残忍!”
“影子人”喑声道:“凶手是谁?”
丁香道:“绝对不止一个,看死状便知道:一定可以查出来的!”
田宏武激动地道:“仙猿公背叛了‘化身教’,而替‘复仇者’效力,‘化身教’与四大堡都不会放过他,两方面必有一方是凶手。”
“影子人”道:“他不但武功高,也擅长‘化身教’的鬼蜮门道,四大堡的人要算计他颇不容易,至少,他会反抗,但现场没有对方伤亡的痕迹…”
田宏武目注丁香道:“他是令师叔?”
“是的!”
“以你所知,他有没有结下什么强仇?”
“没听说过!”
“以杀人者手段之狠辣,不但是蓄意,而且不是普通仇家,再想想看?”
“想不出来。”
田宏武垂下了目光,望着地上,他实在不忍再多看死者一眼,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什么有的人如此丧心病狂呢?
不论如何凶残,多少该有些人性的……
目光在游移,血渍、尘埃,腐朽了的家具杂物。
突地,他目光触及一件晶莹的东西。
在灰尘厚积的地上,十分醒目。
他心中一动,上前数步,捡了起来,是一个拇指大的玉坠,上面精工镂刻了一些花朵,顶端有个小孔,还连着半截丝线。
看样子是不久前遗落的,玉质晶莹,是上品,这种东西,通常是女人的饰物。
他吃惊地想到,凶手就是女人,或是其中有女人参与行动。
丁香一眼瞥见,道:“什么东西?”
田宏武递了过去,道:“是个玉坠!”
丁香接过手来,审视一遍,激声道:“这是女人的东西,难道凶手是女人?”
田宏武道:“我也正在这么想!”
“影子人”凑了过来,看了两眼,道:“是从身上被拉扯或碰落的,这……也许是一条线索。”
丁香递给田宏武,蹙眉道:“四大堡之中,没有功力突出的女性高手,师叔是位老人,对方不可能施美人计,这倒是怪事?”
“影子人”沉声道:“很难说,男人也未始不能用这东西,像扇坠……”
田宏武略作思索,道:“如果是扇坠,凶手必是文士装束,我们可以先朝女人与文士这两方面探索,这样好了,我们分头查!”
“影子人”道:“得先让死者落土,我有个计划……”
田宏武抢着道:“什么计划?”
“影子人”道:“请你去买棺材,无妨张扬些,凶手可能仍在附近,你注意每一个可疑的人,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田宏武颔了颔首道:“这也是个可行的办法,好,我马上去办!”
他毫不迟疑地出了废屋。
废屋右方一箭之地,是个杂树林子。
田宏武一眼瞥见林子里有人影在晃动,不禁心中一动,快步朝林子走去。
到了林边,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是几个衣衫不整的粗汉,在林子里挖坑,旁边摆了口臼木薄皮棺材,不见有穿孝的事主。
他不由大奇,走近去看道:“你们是在做什么?”
几个人齐齐抬头望了田宏武一眼,其中一个道:“公子爷,你不见我们在埋人?”
田宏武道:“埋葬的是什么人?”
那汉子笑笑道:“奇了,埋的当然是死人,难道还把活人拿来埋了不成?”
田宏武沉着脸道:“我知道埋的是死人,可是怎么没有苦主?”
那汉子道:“孤魂野鬼,凶死异乡,哪来苦主,能不躺在荒郊让野狗拖,已不错了!”
田宏武皱了皱眉,道:“你刚才说是凶死?”
“是呀!”
“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
“在下要瞧瞧……”
那汉子瞪眼道:“公子爷要开棺?”
田宏武再上前两步,道:“不错!”
几双惊愕的眼睛,全投在田宏武面上,那似是为首的汉子道:“这……不太妥当吧!”
田宏武硬起心肠道:“没什么不妥当的,在下只是好奇,也许棺材里是熟人也不一定!”
顿了顿,又道:“什么人行的善事?”
那大汉道:“当然是有钱人,没钱行什么好事!”
田宏武道:“把棺材打开!”
那大汉斜了他一眼,道:“我大牛子可不干这缺德事,开罪活人无所谓,开罪了死人可不得了,公子爷是感到太清闲了吗?”
田宏武一披嘴,道:“我出钱!”
提到钱,所有的眼睛全发亮了。
那大汉眉毛一扬,咧开嘴道:“您……出钱?”
田宏武从锦袋里抓了些碎银,塞在大汉手里,道:“拿去打酒喝!”
那大汉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眉开眼笑地道:“公子爷,您贵姓大名?”
田宏武本不必对这类人提名道号,但想到“影子人”要他故意张扬,以诱使杀害“仙猿公”的凶手现身。
于是,放大了声音道:“追魂剑田宏武!”
那大汉突地脸色大变,惊叫道:“妈呀!您……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田……田少侠?”
田宏武忍俊不禁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大侠?”
坑穴已经挖好,几名汉子拿着锄锹拥到大汉身后。
那大汉拇指一竖,道:“大侠,您……真不含糊,我大牛子今天能碰上您,可真是三生……嗯……三生……嘿嘿,咱说不上来,反正……不对呀?”
田宏武莞尔道:“什么不对?”
那大汉一本正经地道:“茶楼里那说书的张快嘴说,‘追魂剑’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说话如雷鸣,平常人被他看上一眼,屁滚尿流……”
田宏武啼笑皆非,抬了抬手,道:“够了,我是不是真的‘追魂剑’无关紧要,反正你得银子,开棺让我瞧瞧,然后各走各路,是吗?”
那大汉怔了怔,道:“您说的是!”
田宏武道:“开棺吧!”
那大汉从同伴手中拿过一柄铁铲,走近棺材,犹豫了一下,动手撬棺,棺盖钉的不牢,只一两撬便应铲而起。
棺盖挪开了一半。
“呀!”那大汉惊叫一声,连退了三四步。
其余的几名汉子也面目失色。
田宏武心头大震,一个大步,跨到棺材边,一看,也呆住了。
棺材是空的,根本没有人。
一块四尺长的墓碑,平放在棺底,是新的,上面赫然刻着:“故仙猿公秦昆山之墓”九个大字。
田宏武七窍冒了烟,杀机直冲顶门。
一把抓住那叫大牛子的大汉的胸衣,厉声道:“说,怎么回事?”
那大汉登时面如土色.结结巴巴地道:“小的……小的……不知道!”
田宏武气无所出,暴喝道:“不说就劈了你!”
声音如春雷乍震,使人耳膜欲裂。
这批工人,一辈子也没经过这等阵仗,个个簌簌发起抖来。
那大汉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哭丧着脸道:“公子爷,小祖宗!银子请收回去,小的不敢领受!”
田宏武凶神恶煞般的道:“谁说银子,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手一用力,把大汉提站了起来。
那大汉喘了半天气,才颤声道:“公子爷,小的……确实不知情,是……是一位爷出钱要小的们抬来此地,说明挖好坑棺材落土,事就算完,求您……”
另外几名汉子,扔下锄锹等物,鼠窜而去。
田宏武也懒得理料,那大汉见同伴走了,又急又怕,双腿一软,又要下跪,却由田宏武扣住,跪不下去,额头的汗珠,滚滚而落,像淋了暴雨。
“说,要你们做这事的是什么人?”
“这……小的委实不认识,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长相穿着呢?”
“半百年纪,穿的像个员外爷!”
“真的是这样?”
“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殛!”
田宏武想了想,犯不着为难这些苦哈哈,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这分明是凶手在杀人之后,故弄的玄虚。
这正像当初“复仇者”对付“风堡”离职的执法“降龙手”周昆一样,杀人送棺,还请了道士。
当下把手一松,道:“你滚吧!”
那大汉如获大赦,连跑带跌没命地离开了。
田宏武牙齿几乎咬碎,转身奔向废屋,只见“仙猿公”的遗体,已经收拾过,他的那件特殊标志羊皮袄也已穿上。
丁香两眼有些红肿,泪痕犹新,像是又曾哭过。
“影子人”迎着道:“怎么这样快?”
说着,发现田宏武神色不对,又道:“发生了什么事?”
田宏武横眉竖目的道:“棺材不用买,有人送来了,连墓穴都是现成的,还有墓碑……”
丁香大眼一闪,道:“怎么回事?”
田宏武把经过事实说了一遍。
“影子人”跺脚道:“好,有意思,这是严重的挑战,我们就领对方这份情,把‘仙猿公’的后事料理了,然后斗一斗这位仁兄!”
丁香红着眼道:“看来我们只有放手的做了,是对方迫我们流血杀人!”
“影子人”沉吟着道:“对方到底是哪一路的人物呢?”
丁香咬牙道:“除了‘化身教’,便是四大堡,再不会有别人!”
“影子人”抱起“仙猿公”的遗体,三人一道出了废屋。
到林子里用现成的棺木埋葬了死者,堆土立碑。
事完已是黄昏时分。
田宏武淡淡地开口道:“复仇者杀人,他的同路人被人杀,现在仇家已摆在眼前,大可逐一登门索仇,光明正大地做,等于把这血案昭告武林。如果再故作神秘,还会有人步‘仙猿公’的后尘,说实在话,小弟是为了顾全大局,才隐忍到如今,否则真不耐这种作风。”
丁香幽幽地道:“你说的是,时候到了!”
“影子人”道:“要采取行动,必须大家集议,不是三言两浯的事,‘复仇者’也不会再拖延了,打铁趁热。我去找童梓楠他们商量一下,丁香姑娘回城暗探,田老弟无妨假装离开,然后再回头埋伏,说不定对方会回头查下文,如何?”
丁香点头道:“就这么办!”
田宏武心里牵记着今晚“悟因”和尚约会“复仇者”的事,他准备暗中一窥,正愁脱不开身。
“影子人”这一说,正中下怀。
当下也颔首道:“好,这办法不错!”
丁香望着田宏武,欲言又止,口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随同“影子人”,疾掠而去。
田宏武不得不故作姿态,也跟着弹身,朝另一个方向驰去,一口气奔出了两三里,才停了下来。
心想:“在客店里,丁香本来要说出‘复仇者’的来历,却又被这件血案打了岔,当着‘影子人’的面,不便追问。现在只有等晚上‘复仇者’赴约时,一切真相便可大白。”
口口口口口口
夜幕垂落,他潜回埋葬“仙猿公”的林子。
选了个视线不受阻的地方,藏起身来,他下了决心,对方不现身则已,如果现了面,就把他劈在墓前。
林空中星星在眨眼,万籁俱寂,寂静中隐伏了杀机。
人,一旦静下来便会想,他开始回忆,历历往事,一幕一幕重现脑海,他从父母双亡想起,然后蒙冤亡命!
“凤凰庄”血案,小师妹惨死……等等。
直想到眼前的丁香、洪玉娇,自己。
怨消仇了之后,该去哪里?
自己已经是无家可归的人,连个亲人都没有了,不由兴起了“天涯茫茫,何处是儿家”之叹。
一条人影,从夜幕中出现。
缓慢地移动,不久,到了墓前,停住了。
田宏武的心弦,立时绷紧了,杀机再次抬头。
他紧紧捏了捏手中剑,展开鬼魅似的身法,迫了过去。
在距离三丈之处,他停了下来。
目光扫处,不由大感意外,来的竟然是“卖命老人”。
不禁脱口道:“原来是路前辈!”
“卖命老人”扬起手道:“别动!”
田宏武不由一怔神。
“卖命老人”扬起的手突然一振,一样黑忽忽的东西,朝田宏武疾射。
出自本能,没经过意念,田宏武跃到近身的树后,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一声“轰!”然巨响,土石纷飞,烟硝刺鼻。
田宏武亡魂大冒,这分明是“火雷梭”!
“卖命老人”怎么会向自己出手?
这真是做梦也估不到的事。
难道“卖命老人”是内奸?
那丁香呢?
杀害“仙猿公”的凶手是“卖命老人”?
这几乎毫无疑义了。
“仙猿公”功力再高,当然防不到自己人向他下狠手。
现场遗下的唯一证物是镂花玉坠,女人用的东西。
丁香与“卖命老人”――称叔侄,住在一起,而丁香是“风堡”出来的人。
她说“仙猿公”是她师叔,谁能证明?
以往,丁香与“卖命老人”所表现的,当然是做戏。
为什么“影子人”他们没发觉呢?
转念一想,又觉得其中大有矛盾……
烟硝散尽,现场已不见“卖命老人”的影子。
他又想:“据‘天外姹女’透露,‘卖命老人’的本来名号是‘千面客路遥’,与童梓楠他们是师兄弟。既是如此,路遥就不可能是内奸,但他持‘雷堡’独门火器要自己的命是千真万确的,又做如何解释呢?”
他想得脑胀欲裂,仍然找不出合理的答案。
突地,他想起了当初“悟因”和尚的推断,有某一个野心家想取代四大堡独霸北方武林,于是假“凤凰庄”血案之名义做掩护。
照这说法推断,他们这一群男女,以鬼蜮手段,左右逢源。
而“仙猿公”是牺牲者,自己也是被利用的工具。
利用完了,便兔死狗烹。
证诸“复仇者”始终不肯露面,只有这推论合乎情理。
这么说来,“凤凰庄”血案的真正苦主,只自己一个。
意想不到的转变,震得他意乱神疲。
思想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
现在,他的做法需要改弦更张了,撇开“复仇者”他们,先求证实血案的凶手是否真是黑名单所列的。
今晚的约会,是非去不可,如能揭开“复仇者”的真面目,事情便好办了!
“悟因”和尚今晚的约会,会不会成为自投罗网呢?
如果他成了“复仇者”野心的阻力,绝难幸免。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