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息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破胸膛而出,用这种方式走路的,只能是一个人——
古扶尘!
这么晚了,她来这里做什么?她是为了找这四个女生,还是故意趁她们不在想来找什么东西?
沈风息背后开始渗出冷汗,脑子力瞬间盘旋出无数疑问,但没有一个能得到解答。他现在不确定是应该立刻从床底下爬出来,还是老老实实地静观事态变化,权衡了两秒钟,后者占了上风。
小古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圈,似乎想寻找什么东西,最后,她的脚停在了沈风息藏身地床前。沈风息在床底下佝偻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假如真出了什么事,他甚至连基本的防御都做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一阵细微的“唰唰”声,声音很稀疏,像是细沙在流动。沈风息谨慎地把脖子伸出去一些,他看到几粒小东西从床上掉在地板上,发出幽幽的光泽。一瞬间,沈风息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仿佛被人浇了一大瓶液氮。
这些小东西——是米粒,是五色米粒,是用来召唤阴尸的五色米。
那天晚上,在植物园,马鸣也发现了同样的东西,当时他们推断尸召唤人尸的人遗留下来的,想不到那个人就是遭受袭击的小古。
“可恶……”
沈风息暗暗咬牙,十分恼火,一想到自己居然被骗得团团转,心里就不爽到了极点。如果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在牵制,他真想突然从床下跳出来,好好质问这个神秘莫测的女人。
这个时候,小古转去了另外一张床边,照旧在床上撒了一些五色米。当四张床都撒完以后,她走到了房间中央,沈风息只看得到她的脚,不知道她的上半身在做什么动作。
忽然,一声低沉的啸声充斥了整间屋子,仿佛一线自幽冥极深处抛来的绝望之声,幽远细切,而且阴冷。这声音并非普通的响动,而是一种普通人类绝对发不出来也绝对听不到的高频噪音,若非沈风息的耳朵曾经用符水洗过,他断然捕捉不到。一共有两个呼啸,一个高亢激烈,一个低调沉稳却不失锋利。
小古的腿在这瞬间绷紧,屋子里的电灯忽明忽暗,温度骤降。沈风息清楚地看到,数条青筋和血痕像疯长的藤蔓一样逐渐从她的脚踝沿着小腿往上盘旋着爬升,很快少女白皙晶莹的长腿就变成了触目惊心的黑红色,甚至还有一丝腐臭。那两种呼啸声也越发大了起来,彼此撞击,仿佛在作着激烈的辩论,发出的巨大声响穿过耳膜直接敲击沈风息的脑神经。
我还能坚持多久?一分钟?还是五十秒?
沈风息问自己,呼啸声已经快要令他无法忍受,而且变异化的小古——无论她失变成“什么东西”——都将会是一个最大的威胁,现在藏在床底下的他连最基本的防御“型”都摆不出来,一旦被发现就只有任凭宰割的份儿。
就在差不多到了临界点的时候,啸声戛然而止,少女腿部那些黑红色的青筋和血痕像是潮水一样“哗哗”地退去,小腿又恢复了以往的光泽。屋子里原本黯淡下去的灯光也重新亮了起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小古一言不发,仍旧拖着那种诡异的步子从门口离去。
她一走,沈风息立刻从床下一骨碌地爬出来。他有些恼火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以前见过杂七杂八的东西多了,恐惧有,危险时候也多,但是像这次这么委屈可还是第一次。沈风息的自尊心被深深刺痛了,一是因为一向嚣张跋扈的自己居然躲在床下像只贴地乌龟一样被堵了将近二十分钟;二是因为那个人居然是小古。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就总不是滋味,像是往一杯浓硫酸里倒入了一杯水。
他定了定心神,环顾四周,发现出了四张床上都有一些五色米以外,没有任何异常。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困惑不已。这是任何一本道书——至少他看过的任何一本——都不曾提及的诡异现象。这一切的一切,都归结为一个最简单的疑问:她究竟是什么?到底想做什么?
“真麻烦……这种技术性的东西,还是交给师兄吧。”
沈风息撩了撩额前的头发,把头顶的蜘蛛网拍掉,推门走出了416宿舍。今天晚上他已经受够了,明天可能会变成一只会走路的火药桶——稍微有人惹到就有可能跳起来用拳脚和对方一起诠释一下何为轰轰烈烈的青春。
揣着“不如到哪里去找个人了打一打”念头的他刚迈入走廊,恰好碰到一群返回宿舍的女学生。两边都愣了一下,然后女生们同时发出尖叫——
“啊——有色狼!!”
“该死!”
沈风息第一时间挡住自己的脸,急忙往后退去。他被小古的事一搅,竟忘记了自己身处的是女生宿舍,也忘记了天文课外活动的下课时间。
女生们惊恐地朝后退去,后面的人听到呼喊,仍旧朝这边涌来,两下交汇,立刻把走廊挤得水泄不通。这一回,惊动的人太多了,沈风息不可能再和从前一样,用符让她们一个个丧失记忆。416宿舍位于走廊的尽头,没有别的出路,贴在水泥墙边的他现在就像是一只囚笼里的老鼠。到了明天,“沈风息”这个名字将和“女生宿舍内衣贼”永远耻辱地联系在一起,高高悬挂在公告板上,在每一次训话与会议中被反覆提及,成为校园里所有人的谈资……
“混蛋师兄,你别指望让我还那三百元钱了!”
沈风息在心里怒吼道,同时抓紧链坠发出猛烈的光芒。一股大风平空扑起,瞬间席卷整个狭窄的走廊,把沿途晾起的衣物、脸盆、纸箱和洁具都吹起来。女生们再度发出分贝高亢的尖叫,纷纷闭上眼睛,蹲下身子。
风声“呼呼”地持续了许久,当她们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走廊的尽头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如同被四十大盗洗劫过一样……
“什么?!你从四楼走廊直接跳下来了?”
马鸣长大了嘴,甚至忘了放下手里香喷喷的烤肉串。
“你希望是几楼?”
沈风息冷冷地反问道,他的表情越发平静,只是马鸣很分明地从那张脸上看出来了“我现在正充满了对人类的憎恶与怨恨,实在想做点反社会的事情——比如杀人放火之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