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昏薄暮的时候,龙江钓叟这一行人已经到达虎林厅了,班头董兆禄向总兵安世杰报告,安总兵却很客气地吩咐手下把白华峰兄妹让进衙门。
好个龙江钓叟,神色雍容,跟在董班头的背后,昂然直入,安总兵在花厅里延见三人。
白华峰兄妹看过一位安总兵,只见他四十多岁年纪,虎头燕额,二目神光充盈,嘴上长着八字胡子,容貌也很威武,可是他看见老少三人进来时,面上现出和蔼笑容,没有半点官架子,龙江钓叟上前欠身道:
“大人请了,不知道大人今天把草民传唤到来,有何公事,尚希赐教!”
安总兵微笑点头道:
“不用多礼,请坐请坐,坐下再说话吧!”
左右搬三张座椅来,给龙江钓叟和白华峰兄妹落坐,龙江钓叟向安总兵告了僭越之罪,方才坐下。
安总兵等左右献茶之后,寒喧几句,方才开口说道:
“下官在盛京时,已经听见盛老英雄的大名,如雷灌耳,渴欲识荆,恨以俗务羁身,未能如愿,这次调到虎林厅来,到任还不到三个月,听说头道沟山岭马贼猖獗,打家劫舍,勒索附近屯子,无恶不作,正打算向上峰呈示,请兵进剿,哪知道却接到了这一封匿名怪信,各位请看!”
他说到这里回头来,向身边长随摆了摆手,那长随立即恭恭敬敬的递过一封信札来,安总兵叫交给盛老前辈过目。
龙江钓叟接过书信,把信笺抽出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便向安总兵道:
“大人请了,屯子私购火枪,已经是关东一带半公开的秘密,如果不是这样,便无以捍卫家园,更无以保障财产生命,头道沟山岭附近几个屯子,近日不错是买入了大批火枪火药,但这不过是用来进攻贼巢,绥抚地方之用罢了,说到不轨企图,老朽可以担保说没有,这件事怎样处办,还得凭总兵大人的意思!”
龙江钓叟这几句话十分聪明,他承认了各屯子私购火枪火药的事实,不过他说这是拿来自卫用的,准备进攻贼巢,安抚地方罢了,并没有不轨的图谋,措辞不亢不卑,说话干脆。
安世杰笑了一笑,说道:
“本官哪有不知之理,官场中的弊陋,各位不用说也明白,屯子购买火药,全是对抗马贼之用,皇恩浩荡,宇内升平,哪里有不轨之企图,各位跟头道沟山寨贼人怎样结仇,交战过多少次,不必隐讳,只管向本官言明便是!”
龙江钓叟估不到安总兵这个人,说话这般痛快,不禁为之大喜,他向白华峰道!
“少屯主,你把自己本身跟头道沟山寨贼人一段血海深仇向大人报告吧!”
白华峰便把塞北四龙的出身来历,以及落草头道沟山岭的经过,跟自己白家屯如何结怨,怎样用奸计害死自己的父亲白云彪,火烧白家屯,自己兄妹如何含辛茹苦,东西流浪,直到最近方才能够返到白家屯去,重建故园,贼人怎样死心不息,不断的来捣鬼,三番四次交战的经过说了,安总兵听了白华峰这一席话,方才恍然大悟过来,为之嗟叹不已。
安总兵听完了白华峰的陈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说道:
“原来地方上居然有这样的强人,我身为虎林厅总兵,居然任由马贼横行,真是言之有愧,过去的事不说了,各位打算怎样应付头道沟山岭的贼人,可以向本官见告吗?”
龙江钓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把自己在来路上经过青林洼遇伏,被贼人用火枪袭击的大概说了一遍。
安总兵听了十分震怒,说道:
“岂有此理,大胆贼子,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任意横行,叫旗牌官进来,传递命令!”
龙江钓叟急忙阻止道:
“大人要调官兵进攻贼巢吗?这个无须,对于破灭贼巢一事,草民自有成竹在胸,不必劳动官兵了。”
你知道龙江钓叟为甚么不用官兵帮忙,进攻头道沟山岭呢?
过去大破风子岭人贩子窝穴,不是借助官兵的力量吗?要知道那个时候是此一时彼一时,风子岭之战里,龙江钓叟本身只得几个人,面临着有金城汤池之固的人贩子窝穴,便不得不借助官兵。
可是这次又不同了,龙江钓叟联合了五个屯子的力量,攻打贼巢,本身已经有相当的力量,本来官兵到来助攻,锦上添花,未尝不美,但是有了官兵搀杂在进攻队伍内,未免阻手碍脚,指挥不能统一,而且官兵里面,有许多说不出的弊陋,比如他开到白家屯里,白家屯就要杀猪宰羊的犒劳,本屯正在草创时候,哪有能力照顾大队官兵呢,所以龙江钓叟在安总兵面前推却官兵的帮助,就是这个道理。
安总兵听见龙江钓叟说不用官兵帮忙,也可以破贼巢,一颗心便放下来,吩咐左右不必传旗牌官进来了,他又问龙江钓叟除了官兵之外,还要甚么帮忙。
龙江钓叟忽然想起日前和贼人交战时,无意中发觉用双重盾牌,盾牌敷满泥土,可以抵挡火枪铁砂子,可是自己这一方面,盾牌很少,将来进攻头道沟山岭时,恐怕不够应用,如果要临时购置,要花一大笔钱,并且不是立刻可以买到,还有火药也缺乏。
龙江钓叟便向安总兵道:
“我们已经有足够的人力进攻贼巢,目前欠缺的不过是两样东西罢了!”
他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安总兵不假思索,立即下令库兵拔盾牌一千个,火药五十大桶给龙江钓叟,除火药是消耗品之外,盾牌在攻破贼穴后,立即归还。
龙江钓叟大喜称谢,他们就要告辞回去,安总兵道:
“老英雄不用这样快回去,本官已经吩咐厨房准备酒宴,小饮三杯才走!”
龙江钓叟本来心急似箭,恨不得一下子便返回白家屯,可是看见安总兵这样的盛意拳拳,不好意思推却,便答允了,须臾之间,长随进来报告,后花园已经设好了酒宴,安总兵便请盛云川老少三人入席,酒宴设在后园的六角凉亭里,大家入席称觞,喝得十分高兴。
酒到半酣,安总兵突然举起杯来,向龙江钓叟道:
“本官素仰盛老英雄奇功绝技,威震江湖,今日有缘见面,真是三生之幸,不知道老前辈肯不肯把本身练的绝技,显露几手出来,给我们开开眼界呢?”
龙江钓叟知道安总兵必定有这一个请求,微微一笑,点头说道:
“大人要看老朽的本领吗?老朽浪迹江湖半生,不过薄得虚名罢了,哪有甚么奇功绝技,如果就这样的表演出来,恐怕污了大人的眼!”
安世杰哪里肯相信,一定要龙江钓叟表演,龙江钓叟被请不过,只得答应,便问大人要看甚么本领,安世杰不假思索的说道:
“我尝闻本领之道,气功为首,请老英雄表演气功便了!”
龙江钓叟说了一个好字,他由席上站起身子,吩咐长随拿二十只象牙筷子出来,左右不禁愕然,不知道龙江钓叟要象牙筷子,可有甚么用意,不过他是总兵礼请的人,只有唯唯听命的份儿罢了。
龙江钓叟等他们把二十双头号象牙官筷拿出来之后,便自己亲自动手,将这二十双四十支象牙筷子,笔直的竖立在六角亭前的石地上,原来这些象牙官筷,一端粗一端幼,粗的一头是四方的,可以竖立在地,龙江钓叟把这二十双官筷按着五行排列开来,方才向安总兵说道:
“安大人,老朽这一手叫做筷尖走步,这是气功里面小小一点功夫,大人请看!”
他说着微提长袍,拔身一耸,跳到象牙筷上,只用一只脚足尖抵住象牙筷顶,全身被一根小小的筷子支持着,兀立不动,左右看见龙江钓叟居然有这样的奇功绝技,不禁响起一片春雷也似的呐喊!
龙江钓叟见各各喝采,越抖擞精神,一个身躯宛似四两棉花似的,轻飘飘地飞来晃去,在这四十根象牙筷子上进退起落,夭矫有若游龙,那四十支象牙挟子,完全不动,这种功夫实在非同小可。
因为象牙筷子竖立在石地上,别说是在上面走步,甚至稍为风大一点,也要掼歪吹跌,可是龙江钓叟在这些根本不能容身的象牙筷子上,跳跃如风,并且打出一套六路行拳来,袍袖刷刷掠风,出拳势若虎豹。
安总兵也是个会武艺的行家,觉得龙江钓叟的六路行拳,虽然是寥寥十几手,可是一招一式,猛辣而且老练,最难得的就是站在象牙筷子上打出来,也是十分精巧热练,不禁拍掌喝采。
龙江钓叟打完了一套六路行拳,方才向地下一跪,四十根象牙筷仍然卓立地上,没有一根跌倒,也没有一根移动位置,安总兵抚掌大笑道:
“好本领好本领,真是希世罕见的本领,本官今天总算开了眼界!”
他吩咐左右把象牙筷收起来,又斟满一杯酒向龙江钓叟道:
“盛老英雄的奇功绝技,真是宇内罕有,无怪关东一带绿林强梁,提起老英雄的名字来,也退让三分了,下官有一不情之请,不知老英雄肯不肯答应呢?”
龙江钓叟答道:
“大人有何请求,只管直说出来,老朽力之所及,绝不推辞便是!”
安世杰色然作喜道:
“实不相瞒,下官一个犬子,名叫做安铁雄,今年才十五岁,筋骨也很粗壮,他自小时起便嗜好武技,可惜高人难求,未遇明师,所以蹉跎到了现在,也不过学得几手皮毛罢了,现在下官想令他拜在老前辈的门下,执弟子礼,不知老前辈肯不肯玉成下官这个志愿呢?”
龙江钓叟点了点头说道:
“这个可以考虑,大人请令郎出来,等老朽看看吧!”
安总兵看见龙江钓叟有了答允的意思,不禁大喜,立即叫左右内衙去,把大公子叫出来,左右应声去了,须臾之间,出来一个少年,肤色黝黑,眉浓睛圆,活现出精悍的样子和神气,安世杰喝他道:
“铁儿,你时常说要跟明师学本领,这位就是你时常听见人家说起的龙江钓叟了,你还不快些上前叩头吗?”
安铁雄看了龙江钓叟一眼,天真烂漫的回答道:
“爹爹,龙江钓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他的本领真大,听说好像陆地神仙一般,这个又黄又瘦的老头子,哪里是他,爹爹不要骗我!”
他这几句话一说出口,左右不由失笑起来,安世杰正要斥责他没有礼貌,龙江钓叟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
“不错我是一个糟老头子,可是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不信我是龙江钓叟吗?来来来,我给休一个试验!”
他说着挥手入怀里,取出一叠青铜钱来,约莫有十三四个,拚做一叠,再叫左右取一根细绳来,由钱孔中穿过,打了一个活结当作一串钱的样子,然后用左手食拇二指扣压住了,一叠钱含在龙江钓叟的虎口内,盛云川把绳索的一头递给安铁雄,向他笑道:
“小孩子,你来你来,我把一叠青铜钱合在两只手指中间,你有本事把这叠钱由我两只手指中间,拉了下来,便算你赢,这叠钱便由你拿去买糖吃,你可有胆试一试吗?”
安铁雄虽然精明强干,究竟是一个小孩子,他想两只手指能有多大力量,这叠铜钱又是散的,何难把它由两只手指中间拉下来,安铁雄点了点头说道:
“很好,我如果把笼叠钱夺下来时,你这老头子不要赖帐?”
龙江钓叟大笑道:
“我哪有赖帐之理,只管用力拉吧!”
安铁雄喜孜孜的执了一头绳索,叫声:“老儿留神!”
用力一拉,说也奇怪,那串钱仍旧在龙江钓叟两只指头
中间合着,分毫不动,安铁雄这时候方才诧异起来,心中暗自想道:
“咦,这个老头子真个有点邪气,莫非他那两只手指的力量,似我一个人的气力不成?”
他接连拉了两拉,那铜钱始终不动,换句话说,这十几个铜钱在龙江钓叟二指之间,笔直竖立,宛如一根铁棒也似,安铁雄这一吃惊非同小可!
他到这时候才知道龙江钓叟是个有本领的异人,不过他的生性非常倔强,始终不相信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比不过对方两只手指头,安铁雄拚命一咬牙齿,两臂用足力量,全身也向后倒,奋力一挣一扎,迫卜两声,他这一下用力太猛,那根细绳卜的断成两段!安铁雄用力太猛,站不住脚,仰后一交,扑通,跌了一个滚地葫芦,各人不禁一阵哄笑!
安铁雄吃了这个哑巴亏,由地上一骨碌翻起身来,他看见细绳被自己扯断了,那叠制钱仍然竖立在龙江钓叟二指之间,并不拆散,连一个也没有给自己拉下来,方才死心塌地双膝一屈,扑通跑在地上,叩头说道:
“师傅,弟子服了你老人家了,你原来是真正的龙江钓叟,跌一交算是给你老人家的见面礼呢!”
他这几句话并不打紧,把各人引得一阵哄堂大笑,龙江钓叟笑着把安铁雄扶起来,说道:
“师傅收徒弟的见面礼是不用跌交的,叩几个头便算了,站起来吧!”
安铁雄方才站起,龙江钓叟总算在风烛残年的时候,多收了一个关门徒弟。
饮宴既罢,夜幕降临,龙江钓叟老少三个人都有了醉意,安总兵便吩咐下人在县衙里打扫几间干净客房,给龙江钓叟和白华峰白玉霜兄妹下榻。
他们三个一来因为路途劳顿,二来有几分酒意,回到西院客房里面,头一着枕便睡熟了。
白华峰跟白玉霜虽然两兄妹,为了遵守礼法,分室而卧。
白华峰跟龙江钓叟同睡一个房间,白玉霜却个别的睡在隔房里。
到了三更左右,总兵衙门的西墙上,现出一个颀长高髻的人影来,向内宅略略一窥探,立即跳了进来,原来是头道沟山寨的懒道人,不知哪个时候,居然到虎林县来了!
这一次用匿名信向虎林厅告密,青林洼埋伏截击龙江钓叟三人的,完全是出于懒道人的计谋。
懒道人自从上次进攻白家屯失败,返回山寨之后,知道龙江钓叟这一班老少英雄必定不肯放过自己,再接再厉的进攻山寨,方才想出密告官府这一条毒计来,因为他知道官府一听见民间私藏火器械枪必定派人追究,少不免把白华峰几个主脑人传到县城里去,龙江钓叟是个热心的老英雄,一定躬自跟随,这样一来,自己便可以施展诡谋了,因为他早早在松东一带来往,知道虎林厅附近的地理形势,由白家屯到虎林厅,必定要经过青林洼山口,这里修木成林,怪石如叠,正是埋伏阻击的最好所在。
所以懒道人发出匿名信之后,立即派人在虎林厅监视官府的动静,等到董班头拿了公文出发之后,懒道人立即派了十二个精细干练的贼党,带了四支火枪,埋伏在青林洼山口附近,吩咐他们一看见官差带着白华峰兄妹进入火枪射击距离内,立即发枪轰射,用最迅速密集的火力交替射击,务使对方措手不及,无一幸免!
懒道人这个计策本来相当毒辣,就是塞北四龙也以为这次猝袭一定成功,哪知道正合了一句俗话,人算不如天算,懒道人的毒计虽然周详,派出去的贼党却不争气,预先现出形迹,被龙江钓叟发见了,结果只打伤了两个官差,功败垂成,功败垂成还不打紧,还断了一火抢,伤了三个贼党,狼狈逃回山寨。
懒道人听了这个消息,气得直吹胡子,他立即赶到虎林县来,看看虎林厅总兵有没有在押他们,自己好趁机会混水摸鱼。
哪知道虎林厅总兵安世杰不但没有加罪龙江钓叟,相反一见如故,款留他们住在内衙里,懒道人接到这个消息,真个为之气结。
不过他是个阴沉深鸷的人了,知道安总兵既然看得起龙江钓叟,少不免欢宴他们,俗语有说,酒能成事,也能误事,如果他们贪杯的话,喝得酩酊大醉,岂不是自己下手行刺的一个绝好机会呢?
所以懒道人到了三更左右,便自施展轻功,进了总兵衙门,他一直混入内衙里看见白华峰兄妹和龙江钓叟分别住在客房里,懒道人正要向龙江钓叟行刺,可是回心一想,酒醉三分醒,龙江钓叟是个有本领的人,如果一近榻前,必定醒转,自己何不向白玉霜下手,由窗外发一个金钱镖穿毙她的咽喉,在睡梦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杀毙,然后再向龙江钓叟行刺,即使行刺不成,也杀死一个白玉霜,聊泄心头之忿。
懒道人主意既定,立即轻身一晃,跳落墙下,迫近客舍窗下,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磨利了的青铜钱来,觑定了榻上酣卧的白玉霜,就要直发出去。
哪知道懒道人只知道螳螂捕蝉,不知道有黄雀在后,他只顾暗算别人,并没有注意到,龙江钓叟盛云川岂是寻常之辈,大凡是一个跑惯江湖的人到了陌生地方,必定不会尽管喝酒,吃得烂醉如泥,何况龙江钓叟是个武林名宿,更不会这样的幼稚,在宴会席上面,龙江钓叟虽然喝了不少的酒,可是他不过用气把酒堵在喉头罢了,一离开了酒席,便走到没人的地方,原封吐了出来。
所以龙江钓叟虽然有些微的酒意,距离一个醉字还很远,懒道人一个飞身窜入来,他已经发觉了,在睡榻上睁开眼睛来,看见了懒道人映在院里的影子,他悄没声息的由床上长起身来,用手轻轻一按土炕的边沿,已经来到窗下,看见懒道人要发金钱镖,他也探出一个青铜钱来,不过他这个青铜钱并不是准备打人,而是比准了懒道人手中的金钱镖,懒道人刚才把手一抖,钱镖脱握,还未飞入窗外,背后嗤的一响,一点寒星自后飞过来,铜一声打在金钱镖上,两个铜钱嗤的一响,齐齐跌落窗下!
懒道人出其不意,吓了一跳,他还未来得及回头看时,背后飒的一响,一条宽袍博袖的人影,挟着强劲无比的罡气,向自己迎头罩了下来。
懒道人立即明白飞扑自己的是哪一个人了,他喊了声不好,把躯干倏地一矮,用个“黄龙换腰”身法,向刺斜里直飞出去。
只听见轰的一响,自己刚才站立的石地上,当堂现出一个凹坑,碎石如粉。
懒道人知道这是劈空掌的力量,不禁心胆俱寒,他正要用个“燕子穿帘”之势,跳上墙头,冷不防眼前黑影一晃,半空里翩然落下一个人来,截在自己面前,喝道:
“懒牛鼻子,往哪里跑!”
懒道人认得是龙江钓叟,不能不战,伸手向肩后一抄,铮的一响,拔出身佩的青锋宝剑来,喝了一声:“不是你,就是我!”
把手中剑一挺,就要直冲过去!
白华峰兄妹这时候也醒转过来了,一个拔出宝剑,一个拔出双刀,双双由卧室里跳了出来,正要捉拿刺客,可是看了懒道人寒光凛凛的宝剑,不由后退一步,因为懒道人的利害,他们已经尝过,不由不生出戒惧心理!
龙江钓叟向白华峰兄妹喝道:
“不用你两个上前,快快退后,这个牛鼻子只要我一个便可以收拾他,决用不着你们,知道没有?”
白华峰兄妹立即退后,龙江钓叟向懒道人笑道:“懒牛鼻子,你这一次的阴谋诡计,完全失败,向虎林厅告我们私藏军火,反而被我们结识了安总兵,收他的儿子做徒弟,青林洼用火枪暗算我们,结果不但暗算不成,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你以为我们今次在总兵衙门吃醉了,进来行刺,哈哈哈!其实老夫虽然喝醉了酒,比你还要清醒呢?别看你手中有剑,老夫只用一双空手,也可以把你收拾下来,今天你留在县衙吧,不用返回头道沟贼巢了!”
话未说完,懒道人已经喝了一声“老鬼看剑!”寒光一闪,宝剑劈面刺到!
原来懒道人知道自己的本领万万不是盛云川的对手,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无可奈何,只有冒险一拚罢了!
懒道人趁龙江钓叟说话的时候,把手中剑一挺,用了个“白蛇吐信”的招式,猛向龙江钓叟兜胸刺去,看似拚命,实是虚着,当懒道人的剑刺向龙江钓叟,剑尖还未抵着胸膛,霍地把招式一转,“素女挑蓝”“演郎问津”,刷刷,一连两剑,挂腰斩肋,下挑丹田,剑式之快,疾如电火。
龙江钓叟喝了一个好字,挥左掌向下一截,使个“渔夫撒网”,硬用自己的手掌来截剑锋,可是当掌缘快要和对方宝剑相撞的时候,陡的一翻手掌,掌心登出混元气劲,喝了声:“去!”
懒道人猛觉自己持剑虎口一震,自己的宝剑像被一根无形铁棒,格了一下,直荡开去,连身子也不由自主,退出四五步远!
白华峰兄妹不禁哄然,懒道人头一下进剑,便觉得龙江钓叟的气功,利害异常,别看他赤手空拳,对付自己这宝剑,却比有兵刃还要得力,自己今天晚上非要把跟斗栽在总兵衙门不可!
懒道人心中一急,他知道再打下去,凶多吉少,还是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懒道人主意既定,虎吼一声,又再扑上前去,懒道人这一次进扑,使用的是小连环迫魂八剑。
白华峰也是个学剑的人,他看见懒道人开始第一着是“神龙入海”,剑光一闪,直撤龙江钓叟面门,引他伸掌向上一穿,用手掌来格时,却是一个“黄龙掉尾”,剑锋一翻,由上而下,照准龙江钓叟胸口的“气门穴”朝去,剑尖距离敌人身体还有半尺,霍地一擞,又把剑圈了回来,看似取下三路,哪知道他在手剑诀一压,右手一领剑锋,宝剑直刺向龙江钓叟的太阳穴,这下有个名堂,叫做“封侯挂印”,可是懒道人的左掌也不闲着,向下一翻时候,竟用了“铁琵琶”的掌力,猛切龙江钓叟的右膝盖,这一下剑掌并进,分明拚命。
白华峰刚才喊了一声好险,正要看龙江钓叟用甚么手法去化拆这个险招时,哪知道懒道人突然双足一垫步,刷刷两声,阔袖插处,全身向上直飞起来,用个“燕子旋飞”身法,宛似一头健鹰也似的,飞过龙江钓叟头顶,落向西院屋墙之上。
白华峰尖声叫道:
“不好!贼道要逃跑哩!”
懒道人这次以进为退,乘机逃跑,却出乎龙江钓叟意料之外,稍一分神,已经被他飞上墙头。
盛云川由鼻孔里哼一声,说道:“无耻之辈!”左手平空一举,右掌向外一推,龙江钓叟这一掌距离懒道人的身形,至少有五六丈远,可是懒道人的身形随着他手掌一扬之间,当堂顿了一顿,脚步连晃两下,似乎要跌下来,可是他双臂向上一提,又把身体凝住,起落如飞也似的去了。
白华峰兄妹以为龙江钓叟一定追赶敌人,哪知道出乎意料之外,盛云川并没有追赶,从容回身说道:
“穷寇莫追,由他多活几天,我们返入房里睡觉吧!”
白华峰白玉霜觉得十分诧异,异口同声问道:
“老前辈,这贼道千方百计暗害我们,这样可恶,你怎么这样轻易放他遇跑呢?”
龙江钓叟微然一笑,淡淡地回答道:
“你以为他逃跑吗?其实,这牛鼻子已经受了内伤,他这次一回去,至少有十日不能够起床哩!”
白华峰兄妹吃了一惊,白玉霜却显出不大相信的神情,向盛云川说道:
“你若人家故意开玩笑吧!你虽然用百步劈空的掌力推了贼道一下,他还不是起落如飞的逃跑吗?何尝半点受伤呢?”
龙江钓叟大笑道:
“这难怪你不知道了,我刚才给他一下并不是百步劈空拳,却是印掌,这种掌风完全是阴柔之力,没有十年以上的纯功显不出来,三丈之内被我这掌风扫中的,肺腑俱裂,当堂吐血惨毙,五丈以内打中的也要受重伤,十丈以内打中的受轻伤,这牛鼻子恰好在十丈距离以内,被我掌风扫中一下,好在他有一身内劝,扫中的又是背脊后心,不是前胸要害,所以并没有跌下地,仍然能够拚命飞逃,可是他顶多跑出十里外,就要吐血,一吐血就要跌倒,并不容易起来,就算他返回山寨里,也要卧床十天八日,如果懒道人有十天卧在床上,不能动弹,我们便可以顺利攻破头道沟山寨了!”
白华峰兄妹不禁大喜,老少三侠各自返回卧室里睡觉不提。
到第二天早上起来,龙江钓叟晋谒了安总兵,要返回白家屯去,安总兵道:
“老英雄为甚么不多住几天,让铁儿多讨一些教诲呢?”
龙江钓叟笑道:
“多谢大人美意,不过老朽以为贼人一天不铲除,海兰县屯子的老百姓们,便一天不能安居乐业,百事莫不以破贼为先,等到地方太平之后,指点令郎也未为迟呢!”
安世杰点头说是,立即派二百名官兵,押送盾牌火药等物到白家屯去,到了白家屯交割东西之后,立即回来,不准多事流连,官兵应命去了。
龙江钓叟老少三人也跟着官兵出发,安总兵还要亲自送出城,龙江钓叟力说不必,把他止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虎林县,整整走了一天路程,返到白家屯里,已经是夜幕降沉,灯火齐明的时候了。
再说长白三彪和虞家双凤这一班人,自从龙江钓叟跟白华峰兄妹去了之后,便眼巴巴的等候他们回来,哪知过了一个晚上,还不曾有消息,长白三彪觉得十分焦灼,就要派人到虎林厅去刺探。
小侠葛雷却知道师傅的脾气,他向各人说道:
“各位不用担忧,我师傅一世为人,福大命大,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如果他预料到虎林厅这一条路是凶多吉少,有去没回头的,他老人家也不教白少屯主兄妹去了,再等一天,如果他真正不回来,我们再开始行动吧!”
众英雄听见葛雷这样一说,方才把一颗心放了下来,过了一晚,大家又等候了一日,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忽然听见屯勇入村飞报:
“不好!大队官兵来了!”
各人吃了一惊,以为虎林厅总兵把龙江钓叟和白华峰兄妹扣押起来,派大队人马来进攻屯子,收缴火枪,就要吹起号角,召集全村人和官兵决一死战!
还是小侠葛雷比较心细,他阻止各人道:
“诸位不要冲动,等我问清楚了,方才再采取行动也不迟呢!”
葛雷便向报告消息的屯勇问道:
“官兵一共来了多少人?可有刀枪旗帜,有带兵官没有?”
屯勇被葛雷这样一问,当堂呆了半响,期期艾艾的说道:
“哦,官兵的数目嘛,我们因为距离大远,看不清楚,不过人数并不会多,只有二三百人左右,至于刀枪旗帜那可没有,也不见带兵官,仿佛带着许多辎重哩!”
葛雷不禁大笑起来,向各人道:
“诸位听见没有?如果官兵真正派人来收我们的火枪,我们有几千人的实力,他决不会派二三百人来,也决不会没有带兵官,这不用说,一定是虎林厅派人护送我师傅回来了,或者他老人家这次虎林厅之行有美满收获也未定呢!”
各人还是半信半疑,葛雷石金郎立即带了几十名屯勇迎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在火把照耀下,龙江钓叟和白华峰兄妹已经骑着高头大马,引着一队挑担辎重物品的官兵,一直来到屯外了!
葛雷一看大喜,首先上前,高声叫道:
“师傅,你老人家回来了吗?”
盛云川在马上一晃身躯,甩脱马蹬,一个飞身由马背上跳了下来,喜着说道:
“为师这次幸不辱命回来了,还有总兵大人帮助我们的物品,你们看!”
他说着指了指官兵挑担的东西,葛雷和石金郎认得是火药,喜欢得不住地跳!
石金郎赶忙招呼屯勇上前,帮忙把辎重抬入屯子里,喀喀哈哈的一片,不到半时辰工夫,所有东西卸完了,那些官兵就要回去,龙江钓叟就要留他们在屯子里住宿一晚,官兵即异口同声的说道:
“总兵大人吩咐我们交下物件,立即要返回虎林厅去,不准稍事停留,我们不敢违背总兵大人的命令哩!”
龙江钓叟知是实情,虽然天黑路远,不过官兵有二百多人成群结队,火把照耀,路上也不成问题!!
盛云川只好由官兵回去,他返入屯子里,把这次虎林厅之行经过向各人说了,大家诵赞不绝,说道:“老前辈真是洪福齐天,这次不但没有惊险,反而得了一大批火药、进攻用具回来,并且打伤了助纣为恶的懒道人真是天大喜事,头道沟贼人已经面临末日了!”
立即设宴庆祝,尽欢而散。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天将方曙,雄鸡报晓,白家屯外突然来了两匹骑马,马上人是两个短衣窄袖,年当少壮的汉子,刚才来到屯子外面,高声叫道:
“白家屯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头道沟山寨大王派来的,有信要给龙江钓叟老头儿,并且要面见姓盛的,快快进去报告!”
屯勇立即向里面飞报,小侠葛雷听了不禁愕然,向龙江钓叟道:
“师傅,贼党派人到来,莫不是下战书吗:”
龙江钓叟摇头说道:
“战书我看多半不会吧,叫他人来见我!”
葛雷把命令传出去,一顿饭时间之后,龙江钓叟在白华峰兄妹的房屋里,延见头道沟的来使,这两个贼党见了龙江钓叟却是十分恭敬,深深一揖,送上书信,龙江钓叟把书信拆开一看,只见内文写的是:
龙江钓叟盛老英雄雅鉴:
自古兵凶战危,贵我双方数月以来,大小交烽已经有十余次,互有死伤,倘若长此僵持,井非为了局,双方皆非福也,是故我等经再三考虑下,咸认为冤家宜解不宜结,至于白家屯之被毁,咎在我等,情愿捐输财力,助建本屯,化干戈为玉帛,易杀戾为祥和,不亦佳耶,如果老英雄能体念双方数千生灵,从中斡旋,实为一大佳事,倘以敝寨兄弟求和为示弱,可以欺负,则敞寨兄弟唯有破釜沉舟,决一死战,成败得失非所计,亦非贵屯之福也。
此颂台安盛云川看完了贼人这一封求和的信,不禁哈哈大笑!把信纸向葛雷手里一塞,说道:
“徒儿,你把这封信交给白少屯主兄妹和虞家姊妹看便了!”
那两个贼党看见龙江钓叟哈哈大笑,以为他有了允意,心里十分高兴,插嘴说道:“我们大王说过,如果若英雄肯答应,解释嫌怨,化干戈为玉帛,我们大王可以和各家屯主等歃血为盟,矢誓以后互不相犯,守望相助,我们大王还打算向白少屯主兄妹负荆,赔偿物力人力,帮助他再建白家屯,这样岂不是好?又何必两败俱伤呢?……”
他还要卖弄三寸之舌,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龙江钓叟断喝一声道:
“住口!哪一个跟你化干戈为玉帛,哪一个跟你们歃血为盟,守望相助!左右过来,把这两个贼子绑出去砍了,将脑袋挂在木栅门口示众!”
左右屯勇轰诺一声,如狼似虎的簇拥上前,不由分说,就要把这两个贼人绑起,这两个贼人吓了一跳,慌忙奋力挣扎,哪里挡得住白家屯人多,顷刻之间,便被他七手八脚的绑住!直向崖门外推出去。
龙江钓叟却在这个时候向徒弟葛雷使个眼色,小侠葛雷立即会意,上前叫道:
“师傅!且慢杀他,弟子还有话要说哩!”
龙江钓叟听见葛雷这样一叫,立即顺风收帆,喝道:
“这一封信明明是贼人打算使用缓兵计,这样可恶的强盗,不杀了他有甚么用处呢?”
葛雷说道:
“虽然是这样说,自古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贼人不错故意弄诡出诈术,不过他们以礼求见,我们又何必伤他性命呢!依照弟子愚见还是把他们驱逐出去吧!”
龙江钓叟点了点头,方才向这两个贼党喝道:
“你听见了没有,如果不是我徒弟代你求情,你两个已经身首异处,老实说一句吧,像你们大王那样万恶的响马强盗,普天之下,人人得而诛之,试想一想,过去十多年来,塞北四龙打家劫舍,杀害了多少无辜良民,做人贩子,买卖了多少奴隶给老毛子?如果还容许他留在世上,真个不知有多少善良的老百姓要遭受荼毒呢?废话少说,暂时寄下你们两个脑袋,回去报告你们舵主,你说白少屯主和虞家姐妹一心一意要替白老屯主和虞故镖头报仇,不知道甚么叫化干戈为玉帛,门、叶、韩、姜四个屯子,也一心一意替本地老百姓除暴安良,肃清匪破,不知道甚么叫做歃血为盟,守望相助,我们迟早踏破你的山寨,没有甚么两败俱伤,你们大王最聪明的,还是解散盗众,一把火燃了寨栅,倒绑双手下山,任由我们处置,除此之外,便没有第二句话说,知道没有?”
这两个贼党面无人色,频频不住点头,盛云川向葛雷喝道:
“徒弟,把这两个狗强盗各自切下一只耳朵,算是记号,放他走吧!”
葛雷应声上前,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执住贼人面颊,寒光一闪,匕首落处,竟把这两个来使的耳朵,割了下来,疼得他杀猪电似的怪叫。
葛雷方才喝道:
“饶了你们不杀,已经是莫大恩典,受些少痛苦还要山嚷鬼叫吗?快滚!”
这两个来使抱头鼠窜而去,龙江钓叟向众英雄道:
“贼人出到遣使乞和这一幕,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事不宜迟,马上向头道沟山岭展开攻势,纵然不能够立即攻破贼寨,也可以吓破他们的胆子呢!”
各人听见龙江钓叟颁下进攻命令,个个摩拳擦掌,齐声喊道:“很好,打铁趁热,我们进攻贼巢再说!”
立即吹起召集号角来,所有屯勇纷纷开动,集中在白家屯前的广场上,等候出发。
龙江钓叟和五屯主以及三彪双凤等男女英雄,除了盛云川本人之外,其余各人都是戎装披挂,群星捧月一般,跟着龙江钓叟出来,龙江钓叟来到广场上,向那些鹄立无声的屯勇望了一眼,高声说道:
“各位听着,今天头道沟山寨派人来向我们讲和,已经证明贼党本身空虚,色厉而内荏了,我现在已经拒绝贼人的和议,把贼人来使割掉耳朵,驱逐出去,现在打铁趁热,向头道沟贼寨来一个大进攻,如果一战功成,便可以永安闾里,根绝后患,知道没有?”
龙江钓叟这几句话才一说完,广场上已经起了一片暴雷也似的呐喊声:
“我们誓愿攻破贼巢,听从老前辈的命令!”
龙江钓叟看见屯勇的轰诺声,震动原野,不禁大喜,知道士气可用,立即颁下进兵命令。
长白三彪紫面彪闵仕俊,金面彪柳兆熊,玉面彪罗君玉三个,和葛雷四个人带领一千人马,首先出发,算是第一线的进攻。
虞家双凤姊妹虞秀琼秀雯,和白华峰白玉霜兄妹,也带一千人马,做第二队出发,算是第二线的进攻。
龙江钓叟和大刀门炳父子,快马韩天寿,银枪姜仕雄,小诸葛叶广梁四个屯主,带领一千五百人马做第三队押后,策应一切,每一个进攻队伍分配火枪四十杆,命令一下,征尘滚滚,旗帜飘飘,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就在头道沟山岭下展开,关东的草原上,展开了生死的搏战!
先说长白三彪和葛雷四人,带领一千人马,风驰电掣一般,杀到头道沟山岭下,葛雷以为长白三彪真个要向山上仰攻,便向三人说道:
“三位大哥且慢,头道沟山岭小弟已经到过两次,形势非常险峻,山下遍布陷阱,如果正面仰攻,不但事倍功半,一个不巧,还要遭受到重大损失呢?”
紫面彪闵仕俊道:“你以为我们是一勇之夫,真个硬攻贼巢吗?我们不是三岁小孩,哪会不明白攻难守易的道理,小师兄只管放心,看我进攻便了!”
他等人马距离山岭还有半里左右,立即吩咐他们停了下来,向着山上摇旗呐喊,作出大规模进攻的姿势。
果然不出所料,大队人马刚才来到山岭下,山岭的密林里,突然一阵劈劈拍拍,乒乒乓乓的声响,轰发起来,几十道毒蛇也似的火舌,由树枝间隙里喷射出来,原来贼党在这里埋伏了几十支火枪,一见大队人马迫近,立即发枪射击,铁砂乱飞,火焰乱舞。
闵仕俊正要贼人这样,便吩咐所有屯勇滚鞍下马,伏在地上也用火枪回敬,不过闵仕俊吩咐他们发火枪是有规律的,他把四十支火枪分做四队,每队十支,隔了好久时候,才向树林发射一排枪火。
四排火枪轮流交替,声势虽然浩大,消耗弹药却是有限,反过来说贼人这一方面,虽然拥有多量火枪和充足的弹药,因为缺乏实地作战经验,看见大队屯勇到来,唯恐敌人杀到自己面前,密集枪火,拼命轰击,其实屯勇还在半里以外,贼人的火网哪里能够打得着?
闵仕俊和贼党打过几次硬仗,知道火枪优点和弱点,优点是火力炽盛的时候,形成一片火网,任何人也不能够上前,弱点是火枪本身不能持久,每一杆火枪打出十响八响之后,枪筒滚热,再打就要爆炸,所以打了十响八响之后,就得停歇下来,用冷水来浇淋,等枪身冷却下来了,方才再打。
贼人没有这个经验,所有火枪尽量轰射,不会轮流交替,这样一来,所有火枪筒发热,便不能射击了。
闵仕俊看见贼人枪火停息,知道进攻机会已经到来,立即吹起号角,大队屯勇呐喊连声,纷纷站起身来,抄起刀枪,向树林里冲去。
屯勇这一次冲锋,事先已有准备,每个人的身上,都绑了两个盾牌,牌面上敷满泥土,准备抵挡火枪铁砂子,刚才火枪太密,田仕俊怕屯勇虽然身有盾牌,死伤还是难免,所以想出消耗贼人弹药这一个方法来,等到贼人的火药消耗到相当程度了,方才发令冲锋,屯勇这一呐喊杀上,贼人果然慌了手脚,乱发弩箭,可是区区箭矢,那里能够阻遏屯勇排山倒海的攻势,不到片刻工夫,屯勇已经杀入林内,据守树木的贼党完全伏路小盗,不过三百多人,哪里挡得住大队的屯勇,何况长白三彪和葛雷四人都是以一当百的武林好手呢!
不到半个时辰工夫,三百多个贼党在树林里已经死伤过半,其余的狼狈飞逃,长白三彪并没有衔尾追赶!只在树林里清理一切,检点死伤,贼人一共死伤了一百八十多人,缴获火枪二十余杆,自己方面连死带伤的不到三十人,可以说得是旗开得胜!长白三彪不禁大喜,他由葛雷口里知道前面有陷阱,不再前进,等候第二队人马到来,方才向贼巢再次展开攻势。
再说头道沟山寨贼人这一方面,果然不出所料,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懒道人用匿名信向官府告密,半路截击的毒计,没有成功,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二次行刺也没有效果,负伤回来,返到山寨里面,一连吐了几天血,没有起床。
塞北四龙经过再三焦思苦虑之后,方才想出遣使乞和这一幕把戏来,在呼延庆等人的心目里,以为自己这一次和平攻击,敌人即使不肯接纳,也可以收到缓兵计的功效,等懒道人的伤势好了,方才再想别的毒计,哪知道龙江钓叟盛云川不但不接纳自己的和议,反而把派去的人割了耳朵,驱逐回来,驱逐还不打紧,立即向头道沟山寨展开进攻,并且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攻破了山麓下树林第一道防线,消息传到山上,塞北四龙不禁大为惊骇!
他们立即由忠义堂里跑出来,发施号令,所有贼党火速开到山半,固守第二防线和第三防线。
塞北四龙也亲自到第二防线督战,幸而屯勇方面,攻破第一防线之后,并不立即进攻,就在树林里停顿下来,独角龙呼庆吩咐贼人固守第二道防践以外的陷阱地带,原来第二防线的山坡下,贼人老早在几个月之前,挖满陷阱,这些陷阱完全是品字形,三个一组,一个大陷阱附带两个小陷阱,每个陷阱足有三丈多长,一丈多深,阱面铺满浮泥,阱底布置了尖刀三叉蒺藜等东西,敌人只要一跌落陷阱里,就要遍体鳞伤。
塞北四龙在这里挖掘了三十多组陷阱,换句话说,陷阱的总数在一百个以上,不论屯勇怎样上山进攻第二防线,也要经过陷阱地带,塞北四龙以为固守着这一防线,那就是等于金城汤池之固,至低限度可以支持十天八天,等懒道人伤势痊可之后,便可以易守为攻,利用优势火力,由被动改为主动了!
哪知道事情并不像贼人理想的顺利,贼党方才布置妥当一切防御工事不利消息已经雪片一般飞来,第一个消息是白家屯第二队和第三队人马已经到了山下,进攻屯勇人数顿时多出几倍,第二个消息是龙江钓叟指挥屯勇在山下大量砍伐林木,刨成木板,不知道准备拿来做甚么用处。
塞北四龙一边疑惑重重,一面提心吊胆,因为他知道龙江钓叟足智多谋,按兵不攻,必定另有用意,砍伐树林,说不定是破自己陷阱的准备呢!
果然不出所料,到第二天早上,龙江钓叟这一队人马,又再擂鼓呐喊起来,一队灰黑色的东西,蠕蠕而动,由树林里出来,贼人定睛看时,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屯勇这一方面,不知哪个时候搜罗了几百只大猪,把它赶出林外,直向第二防线冲到。
这些大猪的尾上,每一只猪的尾巴部分,绑满柴草,这些柴草浸过鱼油,而且染满硫磺松香末之类,一出林外,屯勇立即把猪尾巴的柴草点燃起来,刹那之间,火光熊熊,那些猪被火烧着尾巴,负痛之下,连声惨叫,一窝蜂向前直冲出去,每只猪的后脚,都缚了两支长木棍,足有四五尺长,一跑起来,刮得地上泥土沙沙作响。
贼党看见屯勇把猪装扮成这个怪模样,不知道是甚么用意,正在相顾错愕之间,铁背龙靳永岳正在半山监督贼党修造防御工事,一见对方这个阵仗,不禁大惊失色,叫道:“不好不好,敌人利用这些猪来破我们的陷阱,快放火枪堵截,快放火枪阻截!”
可是他这样的一喊叫,已经来得太迟了!
原来这些猪拖着木棍,被火烧得失魂落魄,一窝蜂般冲到陷阱地带,突然扑通几声,踏着浮土,惨叫连声,带着两支木棍,跌到陷阱里面去了,它一跌下并不打紧,陷阱的位置完全表露了出来,因为猪只跌落的地方,浮泥凹了一个大洞,固然不在话下,那两支木棍并不是打平落下的,一头插落阱底,另外一头由浮土里直竖起来,这样一来,陷阱的位置立即明显的表露出来了,几百只猪分别跌入百多个陷阱里,百多个陷阱的位置现了出来,个个阱口插着木棍,猪只在阱底不住挣扎惨叫,这无异是给了屯勇一个警号,大队屯勇呐喊一声,由树林里直杀出来,每一个人除了手挽藤牌之外,还有大队屯勇,十个八个一组,肩托了一条长木板,每人的身上背盾牌,他们跑到陷阱旁边,把木板搭在陷阱上,变成无数临时木桥,大队人马踏着木板直冲过去,没有一个跌落陷阱里面,他们一窝蜂过了陷阱地带,猛烈扑攻第二防线!
第二防线是在峻岭下面,山下布满陷阱,山半插满鹿角,贼党居高临下的守着,除了火枪之外,还有擂木滚石,本来十分难攻,可是龙江钓叟第一步先用火猪冲突的计划,把敌人的陷阱位置完全显露出来,然后再铺木板,大队人马过了陷阱地带,一窝蜂杀到山下,然后向上仰攻,长白三彪和葛雷四个英雄奋勇当先,各自挽了一片盾牌,同身一耸,跳到山半,拨开鹿角,直杀上来,贼人一声大哗,纷纷端起火枪来,密集火力射击,还把擂木滚石之类乱打下去,葛雷和长白三彪在这时候却显出真正的功夫来了!
先是小侠葛雷,独自执了两面盾牌在自己手里,他跳过鹿角障碍后,使个一种身法名叫“盘陀功”的,直冲上去。
甚么叫做“盘陀功”呢?这就是把自己身子向左一旋,脚步往右一拐,向右一旋,身子向左一拐,举个譬喻,整个人的身子,活像陀螺一般,左旋右转,舞成一个人球,作之字形向斜坡杀上,这种功夫如果用来突围溃阵,杀出重围,最好没有,比如你精通了这种功夫,一手执着盾牌,一手握着单刀,刀牌互用,旋旋打滚,杀入人丛里面,刀砍牌撞,全凭一股急劲猛劲,差一点气力的对手,不是被他撞跌,就是兵刃飞去,如果在陡抖的山坡上,直冲上来,更有排山倒海之势,虽然有许多人也然沛莫御呢!
可是葛雷这次用盘陀功,却不是从上杀下,而是由下冲上,他手执了两面盾牌,旋旋打转,直向山顶杀上,贼党虽然用火枪向他乱射,可是从前枪械的火力,比起近代火器相差很远,近代的机关枪,一分钟可以打五十发子弹,火力之密,几乎像一面网连苍蝇也飞不过,那时候的火枪,不过是一响一响的打罢了,打上十枪八抢,还要停歇一阵,偌大一片山坡,虽然有几支火枪把守着,也尽有可以窜上来的空隙,何况小侠葛雷的身法何等快捷,这面山坡由上到下,也不过十丈左右的距离,小葛雷不过五六下起落跳跃的功夫,便扑到山顶上,跳入贼党人丛里,抛去两面盾牌,把双龙如意扣,由腰间抖出来,舞成一条怒龙也似,挥挥霍霍,杀得那些贼党叫苦连天,纷纷抱头鼠窜,刹那之间,贼人阵地已经冲开一角。
长白三彪看见葛雷已经杀上去,不禁勇气大振,他三个也一手执着盾牌,一手握着兵器,直闯上去,他们也学葛雷的“盘陀功”身法,走的是之字形。
顷刻之间,紫面彪闵仕俊和金面彪柳兆熊已经冲上山顶,只有玉面彪罗君玉不够运气,刚才窜上两丈左右,便吃一根擂木打中,骨碌碌直滚下来,几乎丧命。
好在他还算机警,身子刚才一向下跌,立即盾牌护住自己身体,沿着山坡滚落,总算身手敏捷,没有受到甚么重伤,只有臂腿破几处伤口罢了,可是闵柳二人已经攻了上去,第二防线的山顶上,当堂展开了一片混战!
小侠葛雷首先舞起刀牌杀入贼党人丛里,铁背龙斩永岳却是悄没声息,一个箭步由后面窜上来,把手中折铁刀一挺,用个“彩凤舒翼”之势,向葛雷背心刺到,本来照江湖上的规矩,与人交手,不论兵刃暗器,也要先打招呼,才算是光明磊落的英雄好汉,靳永岳却不管这些,由人丛里直窜出来,悄没声息举刀便刺。
哪知道小侠葛雷的耳目,却是灵醒非常,靳永岳的身子才向前一扑,葛雷的双如意扣已经像旋风一般,扫了回来,“云龙倒转”向刀锋上一抗,叮当一声,几乎把靳永岳的刀打飞,葛雷回过身来,认得暗算自己的是铁背龙,不禁哈哈大笑说道:
“我以为是哪一个人,原来又是你这不知廉耻的小辈!今天是你龟窝被拆的日子了,还挣扎做甚么,快上前受死吧!”
葛雷一边说着,一边把双龙如意扣接连展开了迅猛的招数,“乌龙入洞”“金龙掉首”“游龙穿塔”,刷刷刷,一连三招,盘头截腰斩肋,猛攻过去。
铁背龙斩永岳看见小侠葛雷来得勇猛,知道不易抵敌,急不迭忙的用个“燕子穿帘”,向刺斜里直窜出去,恰好在这时候,来了一个冒失的替死鬼,这替死鬼不是别人,正是金头龙崔仁寿,崔仁寿刚才由第三防线下来,看见小侠葛雷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他却不知利害,疾忙把手一扬,发出三支袖箭,猛向葛雷连珠射去。
金头龙这一下无异班门弄斧,因为以小侠葛雷的武功造诣说来,哪会被这些普通暗器射着,袖箭飞来,葛雷把双龙如意扣一旋,吧吧几声,竟把崔仁寿的袖箭打得倒飞回去,两支穿中人丛里两个贼党,一支反穿在崔仁寿的额角上,崔仁寿哎哟一声,身子向后便倒,葛雷一个箭步飞窜上前,双龙如意扣向下一落,吧吧两声,竟把金头龙打得脑分八片,金头龙变了“破头龙”,一命呜呼,向阎王殿报到,找寻闹海龙徐勇和小黑龙胡应去了!
崔仁寿这一死,贼人的锐气已经挫了一片,铁背龙靳永岳在人丛里,走得没影无踪!
紫面彪闵仕俊和金面彪柳兆熊大奋神威,一个用吴钩剑,一个使判官笔,左冲右荡,如入无入之境,所到之处,贼党有如波开浪裂,把守第二防线的贼党,本来有千多人,火枪也有一百杆,可是葛闵柳三个英雄杀上来之后,情形便大变了,他们虽然是只得三个人,却好比三只出了柙的猛虎,杀入羊群之中,择肥而噬,火枪到了近距离完全没有用处,刀枪箭矢对他们更加满不在乎,经过这样一搅,山顶陷入混乱状态,再也没有人向下面放枪掷石了,大队屯勇直攻上来,贼党本是乌合之众,看见天险已失,防御无灵,只好弃山而逃,不到两个时辰功夫,头道沟山岭第二道防线,也宣告陷落了!
屯勇这次攻破贼党第二道防线,收获更加完满,杀毙或生擒了的贼党共有四百多人,夺获火枪五十多杆,另外刀枪弓矢无数,前后两日功夫,已经攻破了贼党两道防线,贼人赖以死守山寨的防线,现在只剩了一道了!
龙江钓叟吩咐大队人马由第一线开上来,先吩咐屯勇用泥土把陷阱填平,鹿角完全拔去,打开了上山的大路,把弹药粮食运上来,另外派几小队屯勇,巡逻各处,阻截贼人水源和樵采之路,准备再向贼人第三防线展开功势!
再说贼人这一方面,因为金头龙崔仁寿已经战死,四龙只剩下三龙了,两道防线失守,头道沟山岭的藩篱尽撤,虽然第三防线是设在一道悬崖上,十分峙险,不易进攻,可是谁敢保证龙江钓叟这一班男女英雄不能杀上来,谁敢担保第三道防线不会给敌人攻破呢?
呼延庆和靳永岳彭君保三人,和几个心腹头目,坐在忠义堂上,愁眉不展,呼延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
“我们六龙自从吃绿林饭以来,虽然不敢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是关外各省的官兵,始终对我们不敢正眼相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自从风子岭巢破,六龙庄被毁以来,我们一直过着倒运的日子,现在连山寨也岌岌可危,迟早被敌人打破了,真是丧气!”
铁背龙靳永岳道:
“大哥,现在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了,还是当机立断,弃了山寨逃走,冲出去吧!”
独角龙呼延庆被靳永岳这一提,瞿然醒悟,说道:
“对对,我们还有二千多人,足可以冲出去,快快派人察看下山道路,情形怎样,早些上来回报!”
他一连派了十几个小头目下山打探,哪知不到天黑时候,这些小头目一个个的回到山寨来,神色十分沮丧,向独角龙呼延庆道:
“今回完了!下山的路完全被屯勇把守着,水泄不通,连水源也有敌人踪迹,山寨用水采柴也成了问题呢!”
呼延庆大吃一惊,连忙向头目怎样情形,原来头道沟山寨是在一座高峰的半腰上,深寨四面有一道山洞,深不可测,本来是一道天然险要的防线,可是最致命伤的就是山寨本身这个山头上,没有水源,就连那道山洞也是干枯了的,没有涓滴山水,食水来源要到五里以外一个山峰去取,如果第二防线把守得住,还不致成问题,可是第二防线失守之后,那山峰也在敌人控制下,水源截断,要想防守也不行了,因为山寨里面虽然贮有大量粮食,即使敌人包围三四个月,也没有缺乏粮食之虞,可是食水一层,却没有大量存储,二千多人马的饮水问题,又怎样解决呢?
龙江钓叟似乎看出了贼人这个弱点,攻破第二防线之后,并不再按再厉向第三防线进攻,只用长期围困方法,把山寨包围住,并且派人把守住水源的山头,断了贼人樵采之路,这一来贼人就有千军万马,与及鸿沟天堑一般的防御工事,也等于没有用了!因为人马可以一天不吃饭,却不能一天不喝水,呼延庆知道了这个情形,好不急煞!
他正要下令全体兄弟,弃了山寨冲下山去,和敌人决一死战时,忠义堂内出来一个小头目,报告呼延庆道:
“大王,李道长出来了!”
李道长就是懒道人,几天来都在山寨里养病,呼延庆为了避免刺激他的心神起见,所以一切不利消息,吩咐左右完全不可报告他,不过懒道人也是一个聪明人物,他看见山寨这几天来的消沉气氛,以及贼党沮丧神色,知道头道沟山寨已经不大妙了!
果然不出所料,这天早晨他偷听两个小头目的对话,知道龙江钓叟联合五个屯子的屯勇,杀上山来,接连攻破了两道防线,直追到大寨的外围,连水源也截断了,头道沟山寨的命运,可说朝不保夕,懒道人大吃一惊,他急忙扶病起来,要跟呼延庆等人商议,服侍他的小头目阻止不住,只好出来报告!
呼延庆听说懒道人要出来,立即瞿然起立,果然不出所料,懒道人一步一拐的,带着苍黄的面色由里面出来,向各人道:
“你们何必要瞒骗贫道呢?山寨到了这个情形,还不找寻贫道商量,还要骗我,真是失策!”
呼延庆望了靳永岳彭君保二人一眼,面含愧色说道:
“一切不用说了,如果老道长这一次不是到虎林厅受伤回来,又何至弄成这个情形,真是言之有愧!”
懒道人咳了一声道:
“现在说道这些话没有用处,快告诉我,山寨还有多少火枪,多少人力?”
靳永岳道:
“我们和龙江钓叟打了两次仗,损折儿郎五百多人,还不致严重地损害我们的实力,可是火枪一层却损失奇重,现在存留的火枪还不到六十杆哩!”
懒道人面色一变,可是顷刻之间,又恢复了常态,说道:
“各位不用灰心,事情仍有可为,来来来,把全寨大小头目传入忠义堂来,听候我的命令!”
呼延庆听见懒道人这样一说,知道他有了主意,不禁精神一振,他赶忙把全寨大小头目唤入来,刹那之间,忠义堂上已经集合了五十多贼党头目,懒道人强打着精神,向贼党头目正色道:
“现在我们山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了,水源切断,守既不能,唯有一战,今天黄昏以前,大家拚力冲杀出去,死中求活,知道没有?”
这些头目面面相视,没有一个回答半句话,也没有一个赞成,懒道人明白各人的心理,便笑说道:
“你们忧虑敌人势大,冲杀不出去吗?不用担心,我们有二千多人,还有六七十杆火枪,只要用心协力,何愁不能够冲杀出去,你们回去吩咐本部兄弟,今天酉牌时候,大家听见火起为号,直杀下山,知道没有?”
这些头目虽然知道突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定会遭受重大的伤亡,可是水源切断,没有可以守的形势,只好死中求活,拼他一拼罢了,他们唯唯诺诺,准备一切不提。
这天头道沟贼寨内,充满了紧张低沉的气氛,到了酉牌时候,全寨二千五百多贼党,提早吃了晚饭,每人身上带了几天干粮,除了兵刃之外,一切辎重和粗重东西完全不要了,酉牌时间一到,塞北三龙奋勇当先,带了大队贼党,直杀出寨栅外,贼党在临突围之前,放了一排火枪,乒乒乓乓,焰烟滚滚,铁弹横飞轰了半个时辰,方才一声呐喊,向外冲出去。
哪知道龙江钓叟这一班老少英雄,老早预料到贼人有这一着,有了妥善准备,独角龙呼延庆放了一排火枪,方才驱动大队贼党,在枯洞上搭了天桥,直冲下去,为势之猛,真个锐不可当。
可是龙江钓叟已经有了对策,他吩咐屯勇四面散开,伏在危峰乱石后面,任由大队贼党冲出,并不阻挡,任由他们自脚底跑过,等到贼党冲出三四里路,两边山峰上轰然一声大喊,哗朗,轰隆,无数擂木滚石,由山壁间滚了下来,竟把贼人逃路截住,先行贼党出其不意,打得手足折断,头破血流,其余的贼党不禁大骇,纷纷后退,山壁上现出无数屯勇来,火枪乱射,弓矢如雨,贼党伤亡无数,在这个情形下,不后退也要后退了!
这时候屯勇高声大叫道:
“贼人听着,今天我们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们前进无路,后退也一样是死,要活命的快快抛下兵刃投降,才有你的生路!”
贼党本是乌合之众,不是严密训练之师,凡是乌合之众必定没有拼死的心理,屯勇这样一喊,除了少数积恶难返的分子外,其余的纷纷放下刀枪兵器,独角龙呼延庆勃然大怒,抡起霸王鞭来,要打那些抛下兵刃的贼党,说时迟,那时快,峰壁上一声清啸,陆续跳下几个人来,正是长白三彪和虞家双凤,直取塞北三龙。
三龙本领虽然不弱,可是在这穷途末路的时候,任你多好武功,也要打个折扣,斗不上十几个回合,独角龙呼延庆被虞秀琼一剑刺透前心,死于非命,靳永岳被柳兆熊一判官笔点中腰眼,跌倒在地,虞秀雯双刀一落,铁背龙身首异处,混天龙彭君保要想逃走,吃石金郎由斜刺里窜过来,一刀砍折右腿,哎哟跌倒,三彪一涌齐上,乱刃齐下,砍成肉泥,
首恶已除,其余贼人一律停手投降,龙江钓叟吩咐收缴了他们的兵刃,众屯丁浩浩荡荡的整队进入山寨,来到忠义堂前,只见正梁上高高挂着一人,原来是懒道人,不知哪个时候,已经自缢吊死在忠义堂上!
懒道人这一死,头道沟贼寨已经冰消瓦解,地方上除了大害,虞家双凤的大仇也告昭雪,奏凯回白家屯。
后来虞秀琼跟白家屯少屯主白华峰共偕秦晋,罗君玉也跟虞秀雯共缔朱陈,虞家双凤有了归宿着落,龙江钓叟和长白三彪等继续行侠江湖。
~全书完~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