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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更新日期:2022-08-04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6】

  那时的许暖,并不知晓,这个叫做庄毅的男子,之所以在那个风雪漫天的晚上,放过她和许蝶,以及赵小熊,并非是他良心发现。而是就在他要将许蝶抛入那锅滚烫的沸腾的肉汤中之时,一个电话改变了许暖的命运。

  电话里,一个男子对庄毅说,老板,我找到你要找的那个女孩的下落了。

  庄毅一手抓着小蝶,一手握着电话,问道,在哪儿?

  男子说,那女孩居然住在顺城路的一栋烂尾楼里,就是原先和风企业开发的,后来,被您并购了,烂尾了的……喂喂,老板,老板……

  庄毅愣住了。

  他原先的愤怒已然被惊愕所替代。

  顺城路。和风企业。烂尾楼。

  烂尾楼!和风企业!顺城路!

  不正是自己脚下的这一片吗?

  电话那端的男子继续喊,老板,喂喂,老板……喂喂……

  庄毅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说,知道了。

  电话里那男子嘿嘿一笑,说,老板,要说姓孟的那小子果然好福气,那女孩虽然住在烂尾楼里,可真是一个美人儿啊,啧啧……

  庄毅心烦意乱地挂断电话,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几个月里千辛万苦找寻的这颗重要的棋子,在今晚,差点就被暴怒的自己送去见上帝。

  他苦笑了一下,要是这个电话再迟一点儿打来,估计,还真是要坏事了。对付姓孟的那家伙,是需要重新部署了。

  他看了看昏倒在地的许暖,第一次,他发现,眼前的女孩,果然如同电话里的手下所说的那样,如此美丽。这个发现,让他在这个干燥寂静的风雪之夜,更加心烦意乱。

  他喊停了殴打赵小熊的顺子和那帮兄弟,看了看倒在地上、不成人形的赵小熊,又指了指自己怀里的小女孩,说,将他们带回去,找医生来,我可不想有人死掉。

  顺子一愣,很疑惑,但是他知道,老板的命令,自己只要去执行就好了,而不是去问为什么。

  那天夜里,许暖被送到庄毅的家里。

  庄毅在她的身边待了一夜,看着书桌上那些别人搜集来的,关于许暖的资料。她的那些经历,确实让他欷歔不已。他有些心疼她,可是又能怎样呢?谁让她注定了就是他所需要的棋子呢?甚至是如果需要,就可以毁掉的棋子。

  这就是庄毅。

  盛世和风集团的掌控者庄毅。

  他永远知道什么是自己想要的,对胜利无限渴望。甚至,为了这份胜利,他可以在很多年前就开始筹谋,拿出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只为了获取最终的胜利。

  他合上许暖的资料,交给顺子,顺便交代了一句,盯好赵小熊……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永远闭上嘴巴。

  庄毅眼中浮现出一丝杀气,顺子瞬间便心领神会。

  如果许暖是他的棋子,那么他必然不想让这颗棋子被太多的人和事物牵制,也不想让太多的人和物所伸展出的枝枝蔓蔓影响到这颗棋子的完美。

  而自己如果需要牵制许暖的话,那个正在发烧以至于引起肺炎的三岁小女孩足矣。

  足矣。

  不过,赵小熊还是足够幸运的。

  他最终活了下来。因为那天夜里,他惨遭毒打,大概因为庄毅的那一脚踢得太狠,造成了他脑部软组织受伤,人变得糊里糊涂,呆呆愣愣的。

  确切地说,就是人傻了。

  说得好听一点儿,就是失忆了。

  电视上,失忆的人除了失去了记忆,行为依然很正常,可赵小熊就挺倒霉的,他不仅头脑呆呆愣愣的,就连行走活动都是呆呆愣愣的。整个人等于废掉了。

  顺子问庄毅,老板,怎么办?

  庄毅当时正在泳池边晒太阳,一边喝茶,一边看书,他想了想,合上书本,叹了一口气,说,怎么说,上苍有好生之德啊。

  顺子当时就特别感动,觉得自己的老板真不愧是释宣法师的俗家弟子,真是很仁慈。

  赵小熊的遭遇,让许暖恨死了庄毅。

  可是,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许蝶,注定,她只能恨,而不能反抗。

  自此之后,许暖就只能沉默地接受庄毅为她做的任何安排,沉默得如同孤寂的冰雪一样。有的时候,庄毅都觉得发冷。

  就这样,许暖和庄毅彼此憎恨着,也彼此抵触着。在他们之间的角逐中,有一条看不见的天堑,如若哪一个人失衡而跌下,必然粉身碎骨。

  为了许蝶,也为了活下去,许暖很称职地恪守着“听庄毅的话”这个承诺。

  庄毅说,从此之后,你就叫许暖。

  那么,她就叫许暖。虽然这个带着“暖”字的名字,让她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庄毅说,许暖,你去读书吧。

  那么,她就去读书。虽然那些陌生的符号,让她头痛欲裂,可是越是辛苦,倔犟的她越是认认真真地去学习它们。

  庄毅冷笑,说,其实,就是让你去混一个文凭,镀上一层闪亮的铜水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金子,誓死要发光啊?许暖依旧沉默。

  庄毅说,许暖,不要接触陌生人。上完课,你就给我安静地回家待着。

  于是,许暖,就不接触任何陌生人。与任何人相处,都保持着应有的分寸和距离。包括最好的朋友林欣。有时候,这让林欣很不爽,她说,许暖你怎么能这样跟我硬生生地客套呢?许暖向她解释,不是客套,只不过是习惯如此。

  曾经有一次,许暖忍不住问庄毅,你为什么要将我留在你身边?为什么给我这一些?你究竟想做什么?

  庄毅笑,说,大学还是没有白读,居然会用“究竟”这个词语了。不过,我觉得你只需要听我的话,不需要问那么多为什么。

  许暖说,可是……

  庄毅伸伸懒腰,露出一个微笑,但眼神却是凌厉的,他说,你不觉得一颗棋子如果有太多自己的思想,棋手就会无法控制棋局,我可不想让自己的棋局变得一团糟!

  许暖咬了咬下唇,说,如果我坚持要做一颗有自己思想的棋子呢?

  庄毅笑,他说,很好啊,我尊重你的决定。然后他停顿了一下,转身逼近许暖,他带来的压迫感让许暖觉得异常紧张,她下意识地退了几步,后面是严严实实的墙壁。

  庄毅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一字一顿地说,不要挑战我的耐心!许蝶明天还要去幼儿园呢。你不想让她有机会看到明天的太阳,去学校里拿那朵大红花的话,你就坚持要自己的思想吧!

  许暖从此噤声。

  她不敢的,不敢用许蝶的生命来做赌注,在那个风雪之夜,她就已经知道,他是一个恶魔了!

  庄毅用实际行动向许暖证明,如果那个主宰你的人,不想你活得明白,那么,你就只能糊里糊涂地活着。

  后来,左右许暖的思想、安排许暖的生活,成了庄毅的习惯。

  渐渐地,他对她的安排也变得琐碎起来,琐碎得让他身边的顺子看了直发毛,他极其担心自己呼风唤雨的老板,在将来的某一天连许暖要穿什么内衣、要穿什么内裤都要统筹安排出来。

  但是,很显然,庄毅并没觉察到自己这些细微的改变。

  毫无觉察的庄毅自然不会知晓,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悲剧,不是爱上一个人而不知晓,而是,习惯了一个人却不自知。

  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悲剧就是,旁观者再清,当局者也是迷糊的。

  所以,当顺子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板庄毅的行为有些异于从前的时候,他也不敢多说半句——老板,你对许暖是不是关心过度了?

  有一次,庄毅和女伴逛街时,看到橱窗中的一件淡绿色的娃娃衫,那件娃娃衫带着一丝天真无邪的诱惑,令他想起了许暖。那一天,他将衣服买回去,然后扔给了许暖。

  许暖从不反抗。

  他要求她听他的话。

  那么,她当然要听他的话。

  她就穿着那件淡绿色的娃娃衫,后面就出现了小说里都写烂了的女主人公更衣后的桥段——双眸泛着水光,皮肤白皙,长发如瀑,淡绿色的衣衫衬出脸上如桃花般的肤色。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有些恍惚,恍惚间想起,林欣借给她的那些言情小说中,那些女主人公更衣之后,男主人公们一定会用大灰狼盯着小白兔一样的眼神盯住女主人公,然后,赞美一句,你真美。

  许暖的脸突然红了一下,她居然会莫名地渴望那个残暴地控制着她的命运的男人赞美她。

  许暖站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看着镜子里的庄毅,他正挑着眉头。

  他喝了一口冰水,叹息着说,可惜了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在你身上居然像抹布一样,早知道我就挂在竹竿上了,估计都会比穿在你身上好看。

  庄毅说完这些话,就转身离开了。

  自此之后,许暖明白,小说中的桥段,在现实中是很难发生的,尤其是面对着庄毅这种冷血的男人,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和林欣一起阅读言情小说。生活过于凄苦的女子,总是希望用故事来麻痹自己。许暖偶尔会幻想,很多年后,在某座城市的街道上,她能遇到孟古。

  分别已有七年。

  不知再相见时,孟古是否会记得她?而那时的自己,是不是会忘记,孟古曾经对誓言的背叛?

  或者,早在十九岁那年,她出卖自己身体的那一夜,她和孟古之间,便注定再无可能。他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令她难以释怀的男子,却也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除了带给许暖幻想,言情小说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许暖认识了很多汉字,一看到不认识的字她就捧着字典查。

  就这样,四年里,庄毅与许暖,就这么微妙地僵持着。

  庄毅保持着他在公众面前儒雅商人的形象,在那些布满了金光的履历之上,没有人嗅得出血腥的味道。

  而许暖,每次在电视里或报纸上看到俊雅如玉的庄毅,都忍不住浑身发冷,在心里狠狠地骂,虚伪!

  所以,当林欣与同学们满怀憧憬地讨论庄毅的时候,她总是静默不语。

  有的时候,将真相埋在肚子里,真的是一种折磨,何况,这种折磨持续了四年之久。

  现在的许暖,依旧是被庄毅禁锢的女子,她不知道他留下自己到底有何用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底细了解得那么彻底。

  现在,她只知道,“和风”奖学金颁奖典礼的那天,那些记者带来梁小爽自杀以及李乐撞车的消息后,让这个叫庄毅的男子连夜赶到自己的住处,如恶魔一样警告她,这些日子,她不能离开这栋公寓!不能去学校!

  现在,他斜坐在沙发上,灯光映在他俊美如玉的脸上,他的眼神里隐约有了疲惫之色。

  庄毅拉了拉衣领,松开那条绛紫色的领带。

  他对许暖说,去!给我倒杯水,冰的。

  命令的口气,不容拒绝。

  为什么总是冰水?

  难怪他的心也是冷冰冰的。

  许暖去倒水的时候,突然很想弄点毒鼠药毒一毒他。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