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昀在厢房端坐想了许久,方觉豁然开朗,估摸着语沪应该已经被炎带回王府,遂唤了暗一同回府。
暗已经换下了女装,一身劲装。景昀满意地颔首,示意他跟上。
刚行至门口处,闯进个人,步履不稳,一头扎进景昀怀里。景昀措手不及,伸手接住。
这情景可真有点啼笑皆非了。当年语沪也是这么掉进他怀里的,以至于到现在也甩不掉,虽然他甘之如饴。
拧起眉头,将她扶好,推远,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果然还是忍受不了外人的碰触。当初语沪也是坚持不懈了近大半年才让自己稳稳挂在他身上不至被扔下去,更何况一个陌生人了。
此人虽然一身书生打扮,可是刚刚栽进他怀里的时候,柔软的触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细看之下,见她耳上有耳洞,喉间也是一履平川,更确定了她的性别。此女子看来十六七的年纪,清秀可期。虽不是倾城倾国的绝色佳人,却也有一股子清秀的韵味,明眸善睐,面若芙蓉,透出一股灵巧劲。旁边跟着个半大不小的小书童,行事笨拙,着实让人发笑,不难发现亦是女红妆。
应该是哪家的小姐不甘寂寞,出来游耍。只是去的地方未免惊世骇俗。闲事莫管,明哲保身。
出于礼貌,景昀还是有礼地问候:“姑娘,你没事吧?姑娘——?”
女子似乎没听到,眼睛黏着在景昀身上,看得入了迷,眸底涌起一抹痴迷,紧紧地盯着。
暗见此情景心头不悦,在楼里少主一直是个神一样的存在,神清毓秀,聪明睿智,岂是她能盯着看的!正欲出手,却被景昀拦下。
“走吧,语沪该等急了。”想起等会儿语沪别扭撒娇的样子,不由一阵好笑。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被人看也不会少些什么,习惯了。
只是这年头女人也上起了妓院,让他不禁想笑。不过这么做实在冒犯,景昀敛了敛笑容,有礼地一躬,转身淡然离去。
暗见景昀无所谓,也不再惹事,快步跟上。
直到景昀走出老远,甚至看不见,女子还沉浸在痴迷里无法回神。
没想到景绣一行,竟能见到如此绝世的美男子,风度翩翩,璨笑嫣然。世上最好,最美的词语也无法形容他的魅惑力。本以为兄长已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没想到还有如此出色的人,都要把兄长比下去了。而且他的身上若有若无地环绕着一股子冷沉,蜇人,却更引人沉醉。看他衣着举止,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吧。或许,她可以……
把景昀夸上了天,但她显然忘记了碰到景昀的地点——是妓院……
旁边的小书童推推她,让她从迷蒙中惊醒。
“小……公子,你在看什么?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要是被……被少爷知道了,是要受罚的……”
女子回神瞪了书童一眼,寒声道:“胆小鬼!你要是不愿意跟着,就走开!我要去找哥。”说完,率先迈了进去。
小书童犹豫半晌,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拔尖了声音,嚷着追了进去。
这次相见不过短短一瞬,却为以后的再见面埋下了种子,让她义无反顾地为了他,走上那条不归的道路。
做尽一切盼得君回头一顾,却只落得伤心而已。
当然这是后话。
*******************************************************************************
景昀回到府邸,刚坐下不久,就听得圣旨到来。没办法只得放下茶杯,跪地接旨。
公公见昀王爷颇给面子,心下放心不少,尖着嗓子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昀王爷多年在外,朕念皇弟在外无人照料,甚是牵挂。特此祈国使臣来贺之际,许其回京共襄盛举。钦此——”
景昀一阵呆愣,却抓不住为何要让他回京的原因。多年在外?不过两年而已,转瞬即逝。
祈国来使如此敏感的时期,更应加强边疆部署。他反而让他回京,这又是为何?难道,他们的战役已经等不及要打响了吗?
景昀思绪万千,直到宣旨的公公拉回他的思绪。“昀王爷,接旨吧。”
景昀恭敬接过,道了声谢。
可是公公似乎还有话未说完,看着他许久,才缓缓道出:“皇上对王爷甚是挂念,王爷您早日回京吧。皇上他病了,直念叨着您呢。”这不是皇上嘱咐的,是药公公让他转达的。虽是欺君,但见皇上两年来如此伤心,伤神,着实不忍。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啊。在皇室这么久,有些事情总是能看得清,却是不能说出口。就如同皇上的心意,虽是世俗不容,可他还是固执地守着,不能说不痴情,天地动容。
“病了?”景昀心神一震,掩下复杂的眸光。他——病了?是么……
这个时候,照理来说,他不是更应该将他软禁在边疆,以防他与祈国勾结,大肆兵变吗?虽说军队在他的整顿之下,大部分都是自己的亲兵。但是,谁又说得准?他一个如此野心勃勃的人岂又会如此轻率,养虎为患?把他放在这么险要的位置,他一定布好了局。
可是现在,那个心思难测的人竟然倒下了……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竟然有一丝不舍?
摇摇头,甩去不该有的思绪,景昀没将疑惑说出口,仅是模糊地笑了笑,一语带过。
公公完成了任务,即刻启程回京,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早日回京。
景昀虽心急,但又不住怀疑,这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局?
“景昀景昀~~语沪回来啦~~”语沪大叫着跑进来,与公公错了开。
景昀压下心底的阴霾,笑脸相迎。“去哪了,看你玩得满头大汗。”说着,自然地拾袖为他擦汗。
语沪一脸兴奋,举起手中的玉佩,献宝似地递给景昀。“这是语沪买的,景昀喜欢吗?”
看着语沪期待的眼神,景昀仅是笑了笑,很配合地说了声:“喜欢。”
语沪高兴得不得了,亲自笨手笨脚地为景昀系在腰间。
景昀含笑任他弄,没觉得什么不妥。反而暗看了一阵恶寒,扯了炎,悄悄离了大堂,走到院子,才做贼似地低声问他怎么回事。少主这么一个神祗般的人物怎么会对一个什么都不懂,只懂玩乐的痴儿这么上心?!就跟父亲宠着儿子似地。看着少主应该是那种不假辞色的人啊。
炎鄙视地看了暗一眼,撇撇嘴,陷入了回忆。
“要说为什么少主会对语沪这么另目相待的话,原因只有一个。他,像极了少主的师兄,殷殇止。少主的师兄两年前离去,音信全无,让少主消沉了好一段时间。具体如何我是不清楚,只知道老主子送我到少主身边的时候,少主师兄已经离去了。少主房里有很多他的画像,各式各样的都有,但是不让人碰。有时候少主画的时候,我在旁边能看到一点,也就将他逐渐记了下来。”叹了口气,炎继续说:“直到后来,语沪到来才让少主有了点人气。不然,整一冰窖里贮藏了千年的寒冰。除非少主师兄回来,这世上怕是只有语沪才能让少主真心地笑了。”
暗不解:“语沪跟少主的师兄长得很相似?”
炎摇了摇头:“不,不是。只能说两个人的气韵很相似。但是没见过真人,谁能说得清呢。只要现在少主好,就好了。”
暗似懂非懂,也只能不了了之。
待到见到真人时,或许一切就有解答了。
殇止,语沪,谁才是少主真正放在心里的人,难猜,难解……
或许到时候有人会心伤,但是,也只能祈祷一切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