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过隙之驹,短短的两天在时间的长河里从来不算什么,一晃而过,无声无息。
除夕,一年的终结,在这一天,很多事情都会随着这一天的终结而逝去。有些东西也会随着时间的流淌而沉淀,越积越深。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儿你已年届三十,却膝下无子,也该考虑考虑纳妃的事了。”皇太后的视线锁住景尧的一举一动,暗藏犀利。
有了女人,那皇上对那个狐媚子的兴趣必定会少去很多,到时再伺机将他除去,是再好不过的了。
“朕自有考量,不牢母后挂心。”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没好事。
“皇儿这话就不对了。景绣无后,母后愧对列祖列宗。更何况周遭列国野心勃勃,如狼似虎啊。”低下头,状似拭泪,悲伤不已。
皇儿?呵——何必呢,听着让人呕心。
“母后此言差矣。景绣堂堂大国,人才辈出,还怕了那些个狼子不成?至于列祖列宗,母后就更不必担心了。天佑我景绣,何愁无子息?”
高谈阔论谁不会?打官腔可是他每天的工作。
皇太后脸一黑,火气压在心里无处可发。看来他是想护着那个狐媚子了!孺子不可教!也不想想当初是靠谁替他夺下皇位的,现在可好,反倒是倒打一耙了?没她,皇位早让那个狐媚子生的夺去了,哪轮得到他现在在这里敷衍她?!真真是气死了她了。
“哀家听说皇上一直住在昀霄殿?”皇太后面色不好,连带着语气也阴沉起来,隐隐带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只是个遮蔽之所而已,母后又何必如此在意。”四两拨千斤,景尧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抬眼看了看面带菜色的皇太后,哪有一点雍容华贵的气质,竟是连市井民妇都比不上。掩下眸光,勾勾嘴角,强忍住到喉间的嗤笑。
“放着正宫大殿不住,偏去那些个简陋的小殿住着,多寒碜。让别人见了,还以为我们景绣国穷到这种地步。”
挑挑眉,景尧不置一词。
“况且两个大男人天天厮混在一起,传出去总不好。”绕了半天,总算绕到了正题。
景尧微微一笑,只是已带了些许冷意。
厮混?意有所指么?哼,于他何关。
“皇宫之中还有外人不成?母后您多虑了。”茶杯重重地砸在茶几上,让皇太后心突跳了一下。
这个孩子心思向来深沉,看不清,摸不透,有时候连自己都有点怕他。
抚抚胸口,皇太后不自然地干笑,只是还是不肯放弃劝说。
“这总归是不好的。罢了罢了,母后也不再多言了。只是切记今夜大臣们都会带着各自闺女赴宴,皇儿你就挑挑看,看有合意的,就收了吧。”
那个狐媚子且放着,有的是时间除去他,重点是先找个女人稳住皇帝。
“朕会看着办的。”到时候,他就跟昀儿出宫游玩了,至于那些个名门闺秀,就留给皇太后独自消受吧。三个女人一台戏,到时候可真是会很热闹呢,只可惜他看不到。或许可以和昀儿早些回来看看这可笑的场景,为生活添些笑料也不错。
“母后要是没事的话,朕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母后闲话家常了。”闲话而已,至于家常,抱歉,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他与昀儿天天同宿同寝,算不算一家人呢?呵呵——问问昀儿去。
不再多做逗留,景尧幻想着景昀的答案,期待不已。
昀儿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可真是好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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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霄殿祭舞亭
“殿下,御花园中腊梅开得正好,可要去看看?”药公公恭敬地站在一旁伺候着,见茶杯见底,为他添上新茶。
“没兴趣。”
药公公老脸笑成了菊花,仿佛宠着一个小孩子似的,为景昀整好滑落的雪裘,拍去衣上碎雪。“难得开得那么好,不去可惜了呢。”
烦躁地推开药公公忙碌的手,有话说不出口。难道告诉他是景尧需索无度造成自己走不了路才不去的?那太丢脸,死都不能说。
“那——殿下可有什么想吃的?奴才立马为您备上。”
“不吃。”
面上一僵,药公公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宫里,除了玩,就是吃,再也找不出第三件事讨好景昀了。
“昀儿这样可不好。”上扬的语调,略带邪气的声音让景昀身子一颤,别扭地转开头。今天怎么又这么早回来?不是说皇太后找去了吗?
景尧慢悠悠地踱近,炙热的视线一直锁在景昀身上,没有一丝飘离,仿佛可以看着他,直到死去。
“老闷着,可是会闷出病来的。来,三哥带你去御花园走走。”说着,就想伸手拉起景昀。
景昀躲开,闷闷地开口:“不想去。”
明明想恨他,想报复他,可是有时候却不自主地沉溺在他的宠爱里,忘记一切。不,不行,他要清醒。景尧做的一切没有哪件事是没有目的的,自己何苦往他的陷阱里跳。
“为何不想去?昀儿不是最喜欢傲雪寒梅的景致?”
弯身倾近他,暧昧地在景昀耳旁低语:“亦或是三哥让昀儿走不动了?”
这几天像是要惩罚他,自己没有节制的需索,定是让他疲累不已,难怪没力气去御花园了。
狠狠瞪他一眼,景昀不回答,算是默认了。
“那可好,真是三哥的错了。怎么办呢?昀儿要怪死三哥了哦~”每天面对一大堆国事,难得有放松的时刻,对着景昀,什么都好像不重要了,逗景昀亦成了他每天的事情之一。
“对!”咬牙切齿。你个披着羊皮的狼!
没料到小东西也会反抗呢。景尧轻笑,躬身抱起他,掂了掂,调整好姿势,迈开沉稳的步伐。“既是如此,那就让三哥抱着你去观梅吧。”
景昀脸一红,不过是怒的。“放我下来!”
大庭广众,叫他情何以堪!还是他本来就想侮辱他?!想到这,景昀挣扎得更厉害了。
“不要乱动~摔下去我可不管哦。”说着,威胁性地放开手,惹得景昀急忙勾住他的脖子。
“原来昀儿喜欢投怀送抱呢。”
景昀气结,却无法反驳。脸上染上一层薄怒。这么玩他很开心吗?!
在这里留一刻都无法忍受。“什么时候可以出宫。”
景尧偏头想想,笑得欠扁。“昀儿什么时候对三哥笑,就什么时候出宫~”
笑?他还怎么笑得出来。敢情自己还真是个戏子,只是专为皇帝卖笑的戏子。这种感觉,很侮辱。但是为了见到炎和语沪他们,他忍。
僵硬地扯开一抹难看的笑,感觉像是快哭出来。
景尧啧啧几声,一脸失望。“昀儿哪里不舒服吗?笑得这么……”知道他对自己还有着仇视,知道他讨厌被强迫,而他却每次都只能逼他干一些他不愿的事情。
真的是很久没看到昀儿笑了,久到,恍如隔世。看来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呢。
蒙住景昀的脸,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落寞。“别笑了,太难看。”
这句话,更侮辱人……
可是真的笑不出来,没办法雪耻……
“出宫……”
“等天暗了再出去吧,想出皇宫,不是这么容易的,就连三哥我也一样……”
景昀听懂了。深宫之中,不是只有个皇帝,还有皇太后。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皇后,贵妃,各种形形色色的妃子。一如侯门深似海,更何况皇宫大内。
但一浮起这个想法,胸口就好像被击了一拳,闷得发慌。甩甩头,甩去那些烦恼思绪。
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娘报仇,别的,能不想就不想。
静默许久,抛开愁绪,景尧忽然问起他刚想起的问题,兴致勃勃地问景昀:“昀儿,你说——三哥和你是不是一家人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天同寝同榻,形影相对……”
“不是。”打断他的话,不给任何希望。
“景尧面色一僵,问出的话有些打颤:“何解?”
“臣弟与皇上君臣有别。虽是同父,但是却终究改不了异母的事实。亲兄弟尚且会反目成仇,更何况掺了杂的。”
在皇家想找家人,那是为自己自掘坟墓。
知道景昀讲的是事实,景尧却有些受不了他回答是坚决的语气。
“是吗?那真是朕多想了。”每日自称三哥,没想到竟是一分情面也不领,着实让人寒心。
“回去收拾一下吧,等会就出宫了。”没了赏梅的兴致,景尧转头抱着景昀往回走。步履中带着焦急。
他第一次想逃离,但是得先把景昀送回昀霄殿。很矛盾,想逃开,却被自己心中的担心,关怀,眷恋绑在他身边,任他一次次在自己心上划下伤口。
景昀感受到了他的无力,闷闷地在他怀里蜷起身子,把眼泪留在心里。
他们注定是要反目成仇的,如果他能早一点了悟,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