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床休养了几日,身子渐渐康复。方梓卿自那日离去后便再未见过他来玉碎殿,只是偶尔吩咐下人前来送些滋补的药品。我知道现在他定是气极了了我,不想见我。
“常在,该喝药了。”喜儿将药碗缓缓的递给我。我接过碗,喝了几口,药味苦涩,不禁惹得我眉头微蹙,喜儿见状,安慰我道:“常在,慢些喝。一会喝完了奴婢给您备了些蜜枣……还是清音大人想的周全,怕……”没等喜儿说完,元清用手轻轻推了推她,示意她不要说下去。
“清音大人说什么了?”我放下药碗,追问喜儿道。
“清音大人……大人……”喜儿神色紧张,支支吾吾,眼睛不时瞥向元清,以求帮助。
元清上前,接过喜儿的话,说道:“常在,您不要怪喜儿。是清音大人不让奴婢们告诉您。清音大人那日离去时,吩咐我们要给您每日煎药,叮嘱我们一定要让您按时服药,而且,清音大人说这药苦涩,怕您喝不下去,便吩咐奴婢们备下蜜枣,让您清口。”
我听罢,放下了药碗,拿起一颗蜜枣,心情繁杂……
方梓卿,方梓卿。我都如此伤你的心了,你却对我关心依旧……你的情,你的意,让我傅舜华这辈子,如何还的起……
这时小庆子前来禀告,说安贵人来造访。小庆子前脚禀报完,后脚安贵人就进了玉碎殿。我连忙起来迎着安贵人。
“姐姐怎的起来了,快些躺着。”安贵人见我起来,连忙过来扶我回床休息。
“多谢妹妹挂心,现在已无大碍了。”我示意安贵人坐在床边,“那日,是姐姐心情不好,竟迁怒于无辜的妹妹,姐姐今日在这里给妹妹赔个不是。”
安贵人摆摆手,说道:“没事,咱们姐妹之间,无需计较。妹妹心里明白着呢。”
我点点头,吩咐元清给安贵人上茶。
安贵人捧着茶杯,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一会瞧瞧我,一会又低首看着手中的茶,满脸的愁容。
我见状,不禁好奇的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来了片刻了,一言不发,还愁容满面?难道是这茶不合妹妹的心?”
安贵人将茶杯放到一边,摇摇头,“若是这茶惹我不开心也就好了。”
“那是什么让妹妹不顺心了?”
安贵人叹了口气,说道:“哎……我刚刚只是在想,若你真对皇上死心,该是什么样子。”
我苦笑一声,道:“妹妹以为,我对皇上,还没有灰心吗?”
安贵人反问道:“你以为呢?若姐姐真对皇上死心,又怎会缠绵病榻而久久不能痊愈?姐姐,你现在病怏怏的,皇上看不到,恐怕他也不知道。与其如此,还不如养好身子,多为自己打算……”
“皇上若想知道,他自会知道。他若不想见我,我强求又是何必?”
“你与我不一样。皇上与我的情分本来就浅,自打入宫,皇上便极少召见我。家父出事之后,皇上对我愈加不闻不问。我便更加知道他的凉薄与不可依靠……即便像现在,他对我像是可有可无,我也不十分在意。可是,你却不同啊……”
“因为我对皇上的心意比你更多吗?”
“你若对他真无心意,便会如今日的我。根本不会为他的事情,为他的话而伤心。其实……姐姐你也知道,皇上对你,并非了无心意啊。”
“那也是曾经了吧。自打入了这冷宫这门,他对我的情意也早被不信任与失望填满了吧……”说罢,心里只觉一阵悲凉。
“难道姐姐就甘心一辈子呆在这冷宫之中。到死,怕是也没人收尸吗?”安贵人不甘心的说道。
“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待罪之身。难道真的要我去与淑妃争皇宠?何况,皇上,心里在乎怀有龙嗣的淑妃更多些。”
“皇上在乎的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论情谊,皇上对你的情必定比淑妃多。这后宫之中,女人们争得,不就是比别人多一点点的喜欢吗?你若真是死心,就不会在这里独自伤心了……”
听罢安贵人的话,我心头划过一丝苦涩,泪水氤氲,“妹妹,我很傻是不是?竟然期待这后宫之中有纯粹的真情和一丝温情……比起其他……最让我伤心的是……”语未毕,泪水已然让我哽咽。
安贵人见状,帮我拭去了泪水,劝慰道:“姐姐,这后宫中伤心的人已经太多了,不要再多你一个……”
我点点头,“我知道……”
“姐姐若不想久居冷宫,得为自己寻个出路……”安贵人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其实,我也有想过,重新得到皇上的喜爱……只是,现在皇上已经相信我毒害淑妃,心肠歹毒……我又能怎样?”我无奈的叹息道。
安贵人思量片刻,俯下身,与我悄声说道:“姐姐,解铃还需系玲人……妹妹得知,这荷露殿的景贵人常年卧病在床,她的病与淑妃有关系……妹妹就告诉姐姐这么多,剩下的就靠姐姐自己了。”
听罢安贵人的话,我点点头,心里既震惊又有几分欣喜。震惊淑妃的狠毒,欣喜的是,自己翻身有望……
安贵人走后,我便差人去找方梓卿。
不一会,方梓卿便来了。方梓卿进了玉碎殿,低着头,走了几步,行礼道:“微臣方梓卿见过傅常在。”
我示意奴婢们都出去后,殿内只剩下了我和他。我走到他面前,放下他作揖的手,说道:“方梓卿,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今日,我必须要见你。”
方梓卿一听,心中便想到此事必与我那日的请求有关系,随即转身离开。我见状,连忙拽住他,“方梓卿,你别走!”
“傅舜华,你是不是疯了?你还没有死心吗?是不是等哪天你被他们陷害死了,你才会死心,你才明白,那,根本不是爱!”方梓卿咆哮道。
“是,我就是疯了,我被她们逼疯了!”我放开了方梓卿,后退了几步,踉跄跌坐在地板上,“你不知道,自打我入了这深宫之后,下毒,栽赃,陷害,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威胁潜伏在我的身边。今天我躲过了,那明日呢?我躲得了吗?呵呵……我原以为,这深宫中,会有纯粹的爱。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而且错的一塌糊涂!方梓卿,你不明白,现在的我,犹如鱼肉一般,任人宰割……我若不想死,便只有反击……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可是这一切,由的了我吗……”说罢,我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眼泪浸湿了两腮。
方梓卿缓缓的走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坐在地上的我。我依偎在方梓卿怀里,大声的哭泣,似乎要把心中受的苦全部发泄出来……
方梓卿看着这样无助的我,心里绞痛,心疼的落下了泪,“舜华,你要我怎么帮你?”
我伏在方梓卿的肩上,啜泣道:“我……我听说……荷露殿的景贵人,常年卧病在床,她……她得病,与淑妃有关。我知道你懂医理,我要你帮我找到证据……我要用这证据,作为我翻身的王牌!”
方梓卿听罢,无奈的叹口气,点头应道:“好吧,舜华,这次我帮你。但是,你答应我,若他再伤你的心,你便对他死心,跟我走。好不好?”方梓向我情真意切的请求道。
我点点头,应下。可是我心里明白,哪怕就算我想走,这后宫,又怎么肯放过我呢?梓卿,舜华这次怕是又让你失望了……
方梓卿得到了我的回应,欣慰的抱住了我。轻吻了我额间,随即便离去了……
之后的日子,我便在宫中静养身体,期待方梓卿带给我的消息。果真,五日之后,方梓卿来到了玉碎殿。
“我找到了景贵人为何常年卧病的原因了。”方梓卿说罢,将一张单子,放在我的手里,我打开一看,“合欢树?红丹?”
“是,我派人去查看过荷露殿,发现荷露殿殿前种有两棵合欢树,合欢树具有净化空气的作用,另外合欢花有安神、活血的功效,但是药性比较弱,一般用于做失眠、上火、跌打等病症的辅助性药物。可是唯独这合欢树,对孕妇来说,却是致命的危害,它的药理作用就是有子宫收缩的作用。当年,景贵人生病之前,是怀有3个月的身孕的,可是后来她无故滑胎,我想这必定与合欢树有关。而且据我查询,在景贵人怀孕之前,荷露殿并未有合欢树,这合欢树正是淑妃为了祝贺景贵人怀孕之喜,赠予荷露殿的。”
“合欢树的证据知道了,那红丹又是怎么回事?”
“在景贵人流产之后,身子虚弱,便靠药物治疗。我经过多方查找,找到了当年给景贵人写药方的李太医。李太医说,他给景贵人开得都是滋阴补血的药物,可是景贵人服用多日却并未见任何起色,而且病情愈加严重,我问他,景贵人的病像是何原因?他说,据他猜测,像是……红丹服用过量导致铅中毒……”
听罢方梓卿的解释,我更为大吃一惊,淑妃害景贵人流产不算还要害人性命……蛇蝎心肠,怎会如此狠毒。
对于方梓卿辛苦奔波找到证据,我很是感激,“方梓卿,谢谢你。”
方梓卿撇撇嘴,说道:“我做这些,只是为了你。”
听方梓卿这样说,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看向了别处。而今,找到了证据,剩下的,便是演一出戏,诱敌上钩……
二十八、病树前头万木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