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陪客的有:老孙,韩荆,编辑主任大姐,还有一翻译。看到袁宪,大家都有些惊讶,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朋友,送我过来的。”
编辑主任大姐狐疑地看看袁宪,颇感兴趣地问我,“你男朋友?”
韩荆站在他们身后,望天。
我红了脸,“不是……就一般朋友。”
袁宪很识趣,“不巧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一会儿来接你吧。”
老孙若有所悟,嘿嘿干笑几声,“一起一起,让小袁也过来吧,辛苦他了呵呵呵。”
这厮绝对是在借机消遣我。
我们这客户虽然年纪大了,精力充沛,老孙不知道在哪儿鬼混一天,亦步亦趋地陪着人家,渐渐有些吃不消的样子,没一会儿就疲态毕露。晚上老孙请客人在一家中餐馆吃饭,菜上来后我们才发现那家餐馆的餐具只有筷子,可客户的太太不会用筷子。
老孙当即愣了,“怎么办?”
我就想起来在来的路上好像有家西餐厅,拉着服务生确定了下具体方位,告诉老孙:“等我一下。”
出门一路狂奔,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马路奔到了那家西餐厅,袁宪担心我摔了,紧跟着我,过马路的时候手悬在离我背十公分的空中,其实没关系的,我跟老孙追欠款的时候穿高跟鞋追汽车都没问题。
西餐厅老板从未见过我们这么鲁莽的食客,满眼惊讶,我来不及解释,张口道:“我需要一副刀叉,卖给我也行。”
老板疑惑,“可是……”
我拍着桌子,“快点!我要的很急!”
老板吓一跳,大概以为我要拿去捅人的,战战兢兢地给了我。
当我把雪白餐巾包着的刀叉递给客户太太的时候,老孙明显地松了一口气,韩荆低着头发短信。
袁宪去洗手间,老孙抓紧时间压低声音问我,“你跟韩荆吹了么?”
我脸立刻涨红,“我跟他压根儿也没怎么着啊?”
老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老实啊,小窦。”
吓得我大气不敢出。
袁宪不动声色,但我猜他肯定琢磨出点什么。我有点内疚,我们坏人偶尔也会内疚的。
晚上忙完散伙,编辑主任大姐忙着分配座位,单位的一辆小车刚刚放得下老孙及夫人、翻译和编辑大姐本人。
编辑主任大姐诡异地微笑着看我,“你可以搭小窦的朋友的车。”
袁宪也说好,我白编辑大姐一眼,恨不能把编辑大姐油光水滑的双下巴里的脂肪都捏出来。
韩荆板着脸一欠身,“我打车回去。”
袁宪肯定感觉到了什么,但他保持风度,我们一路平静的看着夜景回家,说点天气,音乐,体育,纽约客上关于奥巴马的八卦,云淡风轻。
一直送到楼门口,他都无懈可击。跟之前的死缠烂打判若两人。
没戏了,我心里有数。
再没感觉也多少有些遗憾,女人喜欢炫耀裙下之臣,就像猎头族喜欢把割来的头颅当战利品挂在篱笆上炫耀示众。我的战利品本来就不多,现在又少了一个。
进门的时候我心里很有点恋恋不舍,但为了留点身份,也只好端着架子假装矜持,捏着兰花指摆摆手,“再见。”
转身上楼。
有点可惜我的小礼服,还有粉底,胭脂,唇彩,哪一样不是花钱买的,谁说约会全是男人买单?我们也有成本投在里面的,不像男人好对付,穿件像样衣服刮刮脸就能见人。
上楼上到一半,电话追来了,“落了东西。”
我很诧异,检查一下手袋,手机钥匙钱包化妆包,“样样都在啊。”
我还没机灵到故意把小玩意儿丢到男人车上的地步。我要脸。
“不是,是我把东西落在你那里了。”
我明白了。
抱着手听他锁车上楼,笑吟吟问他,“什么东西丢了?”
他要是敢说“我的心”这种老土答案,我就转身走人。
他不说话,赖赖地笑着,“没丢什么,就是想上来看你一眼。”
“看我一眼?嗯,已经看到了,走吧。”
他尴尬地笑,“这么急着轰我……”
我觉得没必要让邻居都关注我们的勾搭过程,但也不能把他领回家去,谁知道韩荆什么时候回来呢?
对了,韩荆的事,再不说明白就太晚了,我主动坦白,“嗯,就刚才那个韩荆吧,他吧,他是……”
袁宪微笑,“你前男友?”
我小心地点点头,然后飞快补充,“但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正说着,吱呀一声,韩荆推门出来,手里提着垃圾袋,长袖T恤大裤衩,吊儿郎当出来倒垃圾。
他倒比我们还早,都已经回来了。
袁宪挑起一边眉毛作惊讶状。
我绝望地解释,“他租我的房,我让他搬好久了他就是不搬……”
韩荆也看见我们,三人对视,韩荆很冷静,“窦白你也不请人家进来坐,外边怪冷的。”
我们进屋,坐下,韩荆像个贤良的主妇一样沏茶倒水,一边指挥我,“拿水果去。厨房水槽里。”
我非常郁闷地站起来,一边切西瓜一边纳闷,我凭什么呀。
端着西瓜盘子回客厅,韩荆正端坐着对袁宪介绍我,“窦白这人呢,总体来说其实是个好同学,也勤劳也勇敢也善良,就是脾气大点,心眼多点,没事儿爱疑神疑鬼……”
我狠狠白他一眼,把盘子“当啷”一声放茶几上,袁宪唯唯诺诺连声说“谢谢”。
韩荆转脸回来劝我,“窦白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也不小了,就算有三分姿色那也是红颜弹指老,没什么技能也没什么资历,再这么虚度青春砸手里的风险很大……”
我站起来,“对不起啊韩主编,耽误您休息了,我看您还是歇歇去吧,开始说胡话了已经。”
回头拉起袁宪,“上我那屋聊吧。”
袁宪让我猛然一拉,差点撞茶几上,脸上带出尴尬,韩荆脸上浮起笑纹。
韩荆还在后边喊,“没事儿没事儿我一点儿不困。”
把袁宪带进来其实是非常冒失的举动,我在屋里转了两圈儿才发现根本没什么好聊的。袁宪倒是一脸新奇地左顾右盼,不时拿起什么小玩意儿打量一番,没话找话地扯点什么。
我很困,很想对他说你早点走吧我想睡觉了。可是说不出口。
韩荆在客厅里看电视,都快十二点了这孙子怎么还不困啊?
我气冲冲出门,“你他妈成心的吧?”
韩荆摇头感慨,“一个女青年,深更半夜的,请人上门约会还把人拉卧室里——轻浮!”
我气得直抖。
袁宪正好也从里屋溜出来,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我只好再送他出去。
袁宪的破桑在夜幕下显得不那么破了。我有点失落,“对不起啊让你今天跟着我受累。”
袁宪笑笑,“挺好玩的。”
走出很远停下来向我挥手,“早点回去吧,看冻着。”
进门后我指着韩荆鼻子,“搬!你明天就给我搬!不!你现在就搬!”
“大晚上你也不怕吵着邻居”,韩荆咧嘴笑,“下回见着袁宪我还真得说他,好歹也是个资产阶级了,怎么品味就这么差?有钱人都喜欢自虐吗?”
第二天我接到电话,是我曾经应聘的少女杂志,问我下星期能不能去上班。这么久没动静我还以为把我默拒了呢。
对方做了些简单的提问,最后突然来了一句,你们专栏上那个“起床后问他贵姓”就是你吧?
我脸红到脖子根,早知道,就不起这么****的假名了。
“正是本人。”
那边一群女生轰然大笑,“真的是哎真的是哎。”
妈的,这么好笑么?都是吃文字饭的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不管怎么说,我是成功的换了工作了。原本想和丹朱分享这个好消息。却怎么都联系不到她。她的手机似乎二十四小时关机。
人呢?
跑去问简涵,简涵满头雾水,“我还不是一直跟你打听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跑到她租的房子去找,人家说她早就搬走了。
“怎么办?”我问简涵。
简涵满脸严肃,“可能是她跑出去拍戏了,剧组不让开手机。别慌,咱们再努努力,实在不行就报警。”
我心里提起一口气,只好给她发短信。简涵也帮着发。
一整天没动静。我提心吊胆,每十五分钟看一次手机,查一遍邮件,发给她的信像泥牛入海,她老人家就是杳无音信。
直到我决定再等一小时就拨110的时候,才接到她电话,她说她在妇幼医院,让我去看她。
个神经病没事跑妇幼医院去干什么啊?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