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又把她带到三叶虫地段。指着一个人的身影告诉她:
“那位是华盛顿大学的德维纳教授,是一位原子能化学家。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现在正在研究水中含氧的同位素丰度比。”
“什么丰度比?”
“那是一种远古时候的水,至少是五千年前的。同位素丰度比能够说明那个时代的海洋中的温度。他有时候会不顾这里的三叶虫而去搞他的研究,但大部分时间,他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解剖三叶虫上。
他是一个幸运的人,他需要的解剖刀和显微镜,你看,我们都为他提供了,可以在这里做试验。”
“为什么要在这里做试验?他不能——”费尔露小姐不解地问。
“不,他不能,他不能把任何东西带出这个房间,这是不允许的。”
费尔露小姐沉默了一会儿,她想了一下又问:“那么你在研究什么呢?”
“我在研究自然界的时间问题,具体说,就是超越现实,超越时空,让古代的一切再重要出来,让古代的动物、植物生存在我们这个时代。”
“这可能吗?”费尔露小姐感到疑惑了。
“假如我们能够……”霍西金先生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那个缩在屋子角落里的人向他们走了过来,他说:“请原谅我,打扰你们一下。”这是一个上年纪的人,高高的个子,细润的脸色。他说:“我要继续进行我的研究;先生你不明白吗?”他气呼呼他说着。
“我不懂你的意思,”霍西金博士显然不明白他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有一个穿着制服的技术人员走过来说:“博士,我们所签订的合同只同意把样品借给德维纳教授在这里使用两个星期,现在期限已经到了。”
“我并不知道我的研究工作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作出结论,我又不是预言家。”教授大声叫起来。
费西金博士心平气和他说:“你应该明白,德维纳教授,我们只拥有有限的空间,我们必须让样品不断循环展览。那块黄铜矿石必须还给我们,后面还有人等着借这块样品呢!”
“为什么不能让它归我所有呢?让我把它带到我的实验室去吧。”教授恳求着。
“不行,”博士斩钉截铁地回答。
“为什么不行呢?这不过是一块黄铜矿体,一块五公斤重的黄铜罢了。”教授显得有点愤慨了。
“你是知道的,我们不能让能量外流。”博士说。这时,那个技术人员撞进来说:“还有一点,博士,我要向你报告。教授违反我们这里的规定,他私移动这里陈列的岩石样品,他在这里的话,‘斯推歇斯’就要被他破坏掉。”好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沉默着。然后霍西金博士冷冷地转向教授:“是这样吗?”
教授辩解道:“我觉得这样做没有什么危害。”
霍西金皱起眉头,拉了一下悬挂在上面正好够得到的门把手,门打开了,费尔露小姐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她四周张望了一下,打量着这里陈列的各种岩石样品。突然,她看到连着门把手的一根尼龙绳把屋里的样品全吊出去,这间房子一下子显得很空旷。
霍西金向四周环视了一下,回过头来严肃地对教授说:“很抱歉,准许你在‘斯推歇斯’里进行调查研究的约定从现在开始无效了,你离开这里吧。”
“但……”教授还想争辩几句。
“不必说了,你已经违反了我们的规定,你必须离开这里。”霍西金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把德维纳教授远远抛在身后。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而愤怒。
费尔露小姐默默地跟在霍西金后面,走了一段路之后,他回过头来,邀请她:“跟我一起去吃饭吧,小姐。”
霍西金把费尔露小姐带进一间小餐厅,那里已经坐着几个人在吃饭,他们都把眼光集中在费尔露小姐身上,她但然地看了一下大家,就坐下来吃饭了。她问博士:“你为刚才这件事很生气吗?”
“不,”他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第一次有人想把‘斯推歇斯’的能量转移出去。”
“我记得曾经听你讲起过,能量总是要消耗掉的。”她不以为然他说。
“当然,那是对的。但我们绝对不能让外面的人把这里的能量带出去。”他的神色严厉得使人害怕,费尔露小姐看了他一眼,埋头吃饭,再也不出声了。
沉默了好久,霍西金柔声地间:“费尔露小姐,你昨天和我谈起过蒂姆斯需要伙伴的问题,是吗?”
费尔露小姐微微一笑:“是的,我以为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呢,看起来昨天你毫不介意。”
“我当然听到了,我在考虑寻找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同他作伴。我知道你这样为他打算是对的,但现在这样做还有困难。你已经知道我们所干的工作了,你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世界上再给他找到一个和他一样的伙伴。”霍西金和蔼地作出解释。
“你不愿找吗?”费尔露小姐生气他说。
“我刚才已经给你解释过了,我们不可能再找到一个和蒂姆斯相仿的尼安德特人,不会碰上这么幸运的事情!假如我们可以这样做的话,那么早就不会让他单独一个组成‘斯推歇斯’了。”霍西金说。
“但是,博士,你完全没有理解的意思,我并不是一定要找一个尼安德特人的幼儿,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然而,你带一个平常的小孩来和蒂姆斯作伴,这总是可以的吧。”
霍西金听完她的话以后,惊奇地问:“怎么,找一个人吗?”
“是的,找一个孩子,”费尔露小姐不高兴他说,“蒂姆斯也是人。”
“我连做梦也没有想过这样的事。”
“为什么不能这样办呢?他们那个人种有什么不好?你既然让这个孩子超越了时间概念,而且使他这样孤独地被关押着,难道你就不可以为他考虑一下吗?不能为他做件好事吗?博士,假如他的父亲在世的话,又会怎样呢?现在这个孩子的父亲就是你,为什么你就不能多关心他呢?”
“他的父亲?”霍西金惊叫了起来,然后把脑袋低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费尔露小姐,我应该送你回家了。”在回玩具小屋的途中,他俩默默地走着,一言不发。
自从费尔露小姐与霍西金博士分手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偶尔费尔露小姐回忆起过去发生的那一幕,她感到有点后悔,博士毕竟是一个好人,不应该如此责怪他。然而,当她看到蒂姆斯越来越愁眉苦脸,独个儿倚在窗口看着外的那一片空寂的景色时,她又气愤他说:“笨蛋,坏良心的人。”
蒂姆斯说话的口齿越来越清晰,他发音准确,一点也不含糊不清了。因此,费尔露小姐越发喜爱他,有时竟会长时间看着他微笑,蒂姆斯在激动的时候会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但这样的习惯已经越来越少了。蒂姆斯逐渐地淡忘了过去的那些日子,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喜欢想象未来的一切。
随着他的年龄增长,生理学家对他渐渐地失去兴趣,而不少心理学家却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费尔露小姐却更加讨厌后者,她讨厌他们老是给蒂姆斯增添麻烦。虽然他们不再给它注射针药,也不再给他吃特殊的饮食。现在蒂姆斯能够把手伸过栅栏取到食物和水。在他移动栅栏时,他的行为就被摄下来。有时在他接触栅栏时会有一股电流袭击他,他就拼命地哭起来,使得费尔露小姐感到心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