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庄,是一处较为富庶之地,但由于位置偏僻,寻常人根本不会来此歇脚的。因为离此地不远,便是另一座享有盛名的大城——由于其繁华程度可和那些驰名大都相比,所以人们更乐意去那里。
以便于他们郊游回后的某一天,哪个亲友问起自己的旅行经历,便可以装作云淡风轻的说:“啊,是这样的。因为刚去的那日,天还未黑,我也是兴致很充足的——异国风情总是比自家的有趣的多。所以我便只有一项选择了,那就是去往离那地方至多只有五六里路的玄被县。不过这还得得益于我那刚在省城买的马儿,它可真是乖巧啊,我几乎是还没注意到什么呢,便已经望见玄被县的城墙了。哦,我想我再也不用为买它而卑微的破费去忧愁了!
到了近处后,我才发现,玄被城并不如它所外表上所展示的那么不引人注目。进城之后,我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到处都飘着绫罗,到处都闪着宝石的光,使我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什么神境里了。哦,仅凭这一点,我就觉得自己来值了。这里虽然似乎很是富裕,不过由于当初我立的成就,我得到的钱财也是不算少的。即便这些年我总是在花费,但还是有一点剩余的。而这些剩余,足以使我不至于到了那个地方,成为一个穷鬼了!
所以我去找了家叫做‘拦越’的客栈,这名字虽然古怪,但旁人或许都是很清楚的,那可是玄被城里规模最大的一家客栈了。我能够入住其中,实在是很有幸的。那里面的布置奢华,自是不必说,您可以轻易想象到的。那真是极尽奢靡了。毫不夸张的说,我感觉自己在那里的日子,便是做了一回皇帝。”
这一番谈论,往往能使旁听者发出一声惊讶的问话,“您所讲的,是真的吗?我可不敢相信,世界上竟会有那么富裕的县城!据您所说,即便是界富元都恐怕都不能与之相匹敌啊!”然后他在得到完全肯定的回答后,忍不住露出艳羡的眼神时,讲述者便会觉得自己为此所破费的万贯家财是完全值得的。
谁都不想被亲友追问起来,只能说:“玄被城?哦,是的,我听说过它的,似乎是座很富裕的城市呢!而且也有许多王贾入住!不过,我没去过那里。”
“什么?您没去过?那里离您度假的穷苦小村子只有很近的一段距离。天哪,你竟然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询问的亲友很惊讶,显然是对自己的朋友,不去闲适又风光的大城度假,却偏偏要跑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感到费解。而且他的语气看来是认定那个小村庄是很穷的了。——因为大家都这么认为。而且,亲友很担心,自己的朋友或许是因为钱财不够,才不得不这样“勤俭”的。
于是旅游者只能深陷后悔、羞愧与自责的淤泥之中,不能自拔,他感到自己的虚荣心被打击到了。因为与大城相比,那个小村实在是太过寒酸了!实在不能作为今后的谈资!所以他只能尽力展现出一个微笑来缓解尴尬,似乎这样做,他们就能忘记了所以不快乐的事情一样。
不过这可怜的旅行者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在笑,还不如说是在哭。因为那笑容实在太过生硬了,以至于别人没办法对此完全忽视。
于是久而久之,人们都倾向于捏着各式各样的原因,到那个名气极大的玄被城里或参观或破费去了。贾家庄理所当然的成了空闲之地。
今日这里却入住了一名生客。
这个人有着一双琦国人专有的蓝眼睛,他们常常以此为骄傲,事实也的确如此,披肩的浅色卷发,莹白的皮肤,再配上一双明亮的,闪动着快乐光芒的蓝眼,单从外貌上讲,实在无可挑剔了。又因为其普遍较低的身高,所以琦国人也被称为是“可爱的琦国人”。
而此人虽然相貌极好,但是见到过他相貌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对别人说诸如“他长得很可爱”的话,正好相反,所有人对他的评价很多,但归结起来也不过这么几种:拥有权势,平和的王者,富贵人。
而于此人来说,先前所讲的那些琦国人的特征他都具有了,(除过身高,因为他的身高,是比其他琦国人高出一大截的,这曾令许多女人对其很惊奇的探讨过一段时间。)其中最主要的自然是体现在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上。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这让仔细观察过他的人,即便很努力的压抑过自身的惊异情感,但还是在后来某句话的诱导下,忍不住的告诉别人:“他的眼睛——真的,对此我可以打包票,因为我曾认真的仔细的注视过他——他的眼睛,真像是蔚蓝的湖水,又如同深邃的海洋,仿佛就在跟前却又扑朔迷离,使人捉摸不透。”
由于已到寒冬,虽然没下雪,但冰冷的风刺在身上,比刀子都要厉害。这人是披着一件纯白色的狐裘的,或许正是因此,他引起了更多村民的关注,他被许多人热情的款待了整整一天。
而客人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会受到如此特殊的礼遇,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访客而已啊!这里的人也太热情好客了。不过他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平静有礼的应对所有人,让其他人对他在心里的印象改变不少。至少他不再是一个尊贵名人或是王侯家的骄傲贵公子了。
在村里人都为客人大摆宴席时,客人在席上有些歉意的说,他已在此地定了屋子,正是村头李屠户要出卖的那家草舍。他打算把那里翻新一遍,然后在此地住上一段时间,待忙完这里的事情后再回去。而他现在,因为只是刚到,无法给诸位帮助什么,更别说还恩了。所以只得委屈各位乡亲父老,待他把此处的房子收拾地差不多后,便必会为此地的所有朋友,尽他所能设宴一回的,以报今日众人的接待之恩。而且他还很抱歉的一件事便是,他竟然如此不知礼节,以至于不仅未给诸家送礼,甚至连他自身的姓名都未透漏。他说完以上的话后,便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父予他名:连栖。
其他人先前听到他的道歉言语,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在听到他说再过不久,便要请他们免费吃喝一回后的话语后,不禁眼光闪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不过由于他们大都很少出外见得世面,所以没有对连栖这个名字有太大的反应,他们还以为“连”只是一个很富贵但也是很普通的一官贾之姓呢!毕竟是富贵人家嘛,名字与众不同的多了,所以“连”这个姓氏,似乎还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不过既然连栖自报了家门,诸家便也在向其恭维了一番后,毫不忌讳的讲出了自己的名姓,那大都是些很简单的名字,但是连栖却一个不漏的全都认真记下,而且从此之后,再也没叫错过任何一人的名字,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他们只是随意的说了一遍罢了,后来他们把原因归结到是他们自己出类拔萃,这才使得这位大少爷对自己十分看重上。
于是在以后,几乎每个被连栖叫到姓名的人,都感到一种奇怪的荣幸感。——即便那人只是看他们闲的没事干,想给他们找点事儿做做。或是让他们帮他去做一些很令人惊奇的事情。不过他们大都照办了,因为有些人的魅力是无法抵挡的;而钱财,不少人都承认,这项美好的事物,有时候,它比人的魅力还要大上许多倍。而有钱又有貌的人,更是易受人尊敬与赞赏的。
人活至此,可如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