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格兰妮沮丧地说,“说起来倒容易,恐怕没那么简单。”
“可你不是说男人才能当巫师,女人只能当巫女吗?”
“没错。”
“喏,看吧,”艾斯卡得意地说,“这下就全解决了,不是吗?我只能当个巫女,没别的办法。”
格兰妮指指法杖。艾斯卡耸耸肩。
“一根旧木棍而已。”
格兰妮摇摇头。艾斯卡眨眨眼。
“不是?”
“不是。”
“我当不了巫女?”
“我不知道你能当什么。拿着法杖。”
“什么?”
“拿着法杖。那,我在壁炉里放了柴火。把它点上。”
“火绒箱在——”
“你曾经说有更好的办法升火。做给我看。”
格兰妮站起来。昏暗的厨房里,她似乎在不断膨胀,直到整个房间中充满变幻莫测、参差不齐的凶恶阴影。她低头瞪着艾斯卡。
“做给我看。”她命令道,她的声音冷酷无情。
“可是——”艾斯卡绝望地抓紧法杖,急急忙忙地想要后退,结果撞倒了凳子。
“做给我看。”
小女孩尖叫着转过身。火苗从她指尖窜出,在房间中划出一道弧线。火焰爆炸的力量掀翻了屋里的家具,一个闪亮的绿色光球在炉壁上溅开。
它在石头上烧得嘶嘶作响,无数变幻的形象在球里一闪而逝,石头破碎后变软。铁制的炉板勇敢地抵抗了几秒钟,接着像蜡一样开始融化;它最后的形象是火球中的一个红色污点,之后便人间蒸发,无影无踪。转眼之间,水壶也同样消失了踪影。
眼看着烟囱也没救了,但就在这时,年老体衰的炉底石率先放弃抵抗,随着最后一串爆裂声,火球落到了地底下。
偶尔的噼啪声和不时喷出的蒸气表明它正在土地中穿行。除此之外屋里十分安静——由巨大的嘶嘶声构成的安静,总是出现在震耳欲聋的噪音过后。夺目的强光刚刚消失,屋里看上去漆黑一片。
最后,格兰妮从桌子背后爬出来,鼓足勇气,尽可能蹭近洞口,那里仍然被熔岩壳包围着。又一朵超烫的蘑菇云蒸气喷了出来,她赶紧往后窜。
“他们说锤顶山下头有矮人的矿。”她唠叨着,“天,那些小坏蛋可有得瞧了。”
她戳戳一块正在冷却的融铁,那原本是她的水壶:“炉板真可惜了,上头刻着猫头鹰呢,你知道。”
她伸出一只发抖的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烧焦的头发,“我想我们现在需要好好喝杯茶,我是说,好好喝杯凉水。”
艾斯卡坐在地上,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手。
“是真正的魔法,”最后她说,“我竟然使出了真正的魔法。”
“一种真正的魔法,”格兰妮纠正道:“别忘了这点。再说你肯定也不想老那么干。要是你有魔法,就得学着控制它。”
“你能教我吗?”
“我?不!”
“要是没人教我,我又怎么学呢?”
“你得去能教你的地方。巫师学校。”
“可你不是说——”
格兰妮正把水桶里的水灌进一个水壶,她停下来。
“是的,是的,”她厉声道,“别管我说过什么,也别管什么常识之类的了。有时候你只能顺其自然,我估摸着你是无论如何也要去巫师学校的。”
艾斯卡想了想。
最后她问:“你是说这就是我的命运?”
格兰妮耸耸肩,“差不多。也许吧。谁知道呢?”
那晚,艾斯卡上床已经好久,格兰妮还没睡。她戴上自己的巫女帽,点上支新蜡烛,把桌面清理干净,然后从碗柜里一个秘密的地方掏出一个小木匣来。里头有一瓶墨水,一支年过半百的鹅毛笔和几张纸。
面对文字的世界时,格兰妮的情绪向来不高。她鼓起眼珠,伸出舌头,一颗颗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不过鹅毛笔还是在纸上飞驰,当然其间少不了穿插几声低沉的“该死”或者“讨厌”。
以下就是信的内容,只是缺少了原作的蜡油、污迹、涂抹和许多潮湿的小点。
*致首习乌师,有冥大学,你好,喜望你伸体好,我送
来移个叫艾丝卡立那·史密斯的女孩,她有当乌师
的天夫,不过她的讲来如和我也不只到,她公坐芹
分,艾干经,儿且对烦多的加误活都坡有心德,我
会让她代些浅过去。祝你见亢长受,心另平京,此
之,经礼,艾丝没拉大·为若拉(小姐)乌女*
格兰妮对着烛光把信挑剔地审视了一番。看上去应该是封好信。“烦多”这个词是她从每晚都读的《年鉴》里学来的。那本书总在预言“烦多的瘟疫”和“烦多的厄运”。格兰妮不太清楚这个字到底什么意思,但该死的它总归还是个好词。
她用蜡烛的蜡把信封好,放到碗橱上。明天得去村里弄个新水壶,到时候正好把它交给送信的。
第二天早晨,格兰妮在衣着上很花了些心思。她选了件带青蛙和蝙蝠图案的黑色长裙,一件紫色大披风——也许不全是紫色,但至少是紫色衣料在被充分利用了三十年之后的样子,最后还有办公用的尖帽子,帽子上的别针很有十字架的意味。
第一站是去石匠家订购一个炉底石。然后她们出发去见铁匠。
这是一次漫长而激烈的会面。艾斯卡溜进果园,爬上苹果树,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屋里传来她父亲的叫喊,她母亲的哀号和长长的空白,这意味着格兰妮·维若蜡正在轻言细语地讲话,艾斯卡管这叫作“正是如此”式的讲话。有时候老太婆会使用一种从容不迫的平板语调。这种语调造物主大概也用过。也不知道里头是不是有魔法,又或者应该归结于气质学,反正它不会留给你一丁点儿商量的余地。它明明白白地表示,无论它说的是什么,那都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微风轻轻摇动苹果树。艾斯卡坐在一根树枝上,百无聊赖地晃着双腿。
她在想巫师。他们不常来“臭屁”,但关于他们的故事倒有不少。她回忆起故事里都是怎么说的。巫师很有智慧,通常都非常老,他们会使强大、复杂又神秘的魔法,还有,他们几乎都长着胡子。另外,他们都是男人,无一例外。
她对巫女的了解更坚实些。她曾经跟格兰妮去拜访过山里其他几个村子的巫女,再说巫女的故事在锤顶山的民谣里也占了很大分量。巫女很精明,通常很老,或者至少故意装出很老的样子,她们会使很实用的有机魔法,稍稍有些可疑,有的也长胡子。还有,她们都是女人,无一例外。
这里头有些根本性的问题,她还拿不太准。为什么就不能有……
瑟恩和古尔塔从小路上飞奔而来,在树下又推又挤地定住脚。他们瞅着自己的妹妹,既入迷又不屑。巫女和巫师都是大家崇拜的对象,但妹妹不是。不知怎么的,一旦发现自己的妹妹正在学做巫女,你会觉得这整个职业的身价都贬低了不少。
“你不是真会魔法吧,”瑟恩说,“嗯?”
“你当然不会,”古尔塔道,“这根棍子是啥?”
艾斯卡把法杖靠在了树干上。瑟恩小心地戳了戳。
“我不想你们摸它。”艾斯卡赶紧说,“拜托,那是我的。”
通常情况下,瑟恩的敏感程度相当于滚珠轴承,可让他自己诧异的是,他的手竟然在戳到一半的时候停下了。
“反正我也不想摸,”他嘟哝着想掩饰自己的迷惑,“不过是根破棍子。”
“你真的会咒语吗?”古尔塔问,“我们听见格兰妮说你会。”
“我们在门口偷听来着。”瑟恩加上一句。
“你刚不是说我不会吗?”艾斯卡轻快地答道。
“呃,你到底会不会?”古尔塔的脸涨得通红。
“也许。”
“你不会!”
艾斯卡低头看着他的脸。她爱她的哥哥们,当然,这种爱带有很强的责任感,而且一般在她提醒自己应该去爱的时候才会出现。大多数时候,他们于她不过是两条吵吵闹闹的裤子。但古尔塔瞪着她的样子让人很不舒服,特别像头猪,就好像她的存在冒犯了他似的。
她感到一股刺痛感,突然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强烈、清晰。
“我会。”她说。
古尔塔的视线从她移到法杖上,他把眼睛一眯,恶狠狠地踢了法杖一脚。
“臭棍子!”
她暗想,他看起来跟一只生气的小猪一模一样。
瑟恩尖叫起来,他父母和格兰妮跑向后门,冲上炉渣铺成的小道。
艾斯卡高高地坐在树杈上,脸上有种如梦似幻的表情。瑟恩藏在树后,声嘶力竭,整张脸被不停颤动的红色扁桃腺挤成了一个小圈。
古尔塔大惑不解地坐在一堆不再合身的衣服中间,皱着一张猪嘴。
格兰妮大步走到树下,直到自己的鹰钩鼻对上了艾斯卡的鼻子。
“把人变成猪是不允许的,”她嘶嘶地说,“就算是兄弟也不成。”
“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再说,这样子对他更合适,不是吗?”艾斯卡毫不退让。
“怎么了?”铁匠问,“古尔塔呢?这只猪在这儿干吗?”
“这只猪,”格兰妮·维若蜡道,“就是你儿子。”
古尔塔已经设法摆脱了衣服的纠缠,正拿鼻子去拱最早落到地上的果子。艾斯卡的妈妈长叹一声,缓缓向后倒去。铁匠本人稍稍多些心理准备。他严厉地看看古尔塔,又把目光转向自己唯一的女儿。
“她干的?”
“是的。或者说是通过她干的。”格兰妮满腹狐疑地瞅了眼法杖。
“哦。”铁匠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他不得不承认这模样对他的确合适。瑟恩还在尖叫,铁匠伸出手去,看也没看就往他后脑勺狠狠地敲了一记。
“你能把他变回来吗?”他问。格兰妮猛一转身,把问题瞪到艾斯卡身上。小女孩耸耸肩。
“他不相信我会魔法。”她镇定自若地说。
“是吗?好吧,我猜你已经把他说服了。”格兰妮道,“现在你要把他变回来,小姐。就现在,听见了?”
“不愿意。他没礼貌。”
“我明白了。”
艾斯卡挑衅地往下看,格兰妮严厉地向上瞪眼。她们的意志像张力器一样叮当作响,二人之间的空气沉重起来。然而,格兰妮一辈子都在驯服顽固不化、桀骜不驯的生物,艾斯卡的确是个异常强硬的对手,但事情明摆着,在本回合结束前她就会败下阵来。
“哦,好吧,”她嘟囔道,“其实谁愿意费工夫把他变成猪呢,他已经把自己弄得很有猪样了。”
艾斯卡不知道魔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她让精神面对那个方向,默念着自己想要的结果。古尔塔回来了,光着身子,嘴里还含着个苹果。
“咋巴拉?”他说。
格兰妮冲铁匠转过身去。
“现在你信了?”她厉声说,“你真以为她该在这儿安定下来,把魔法什么的都忘了?要是她结了婚,你能想象那个可怜的丈夫会怎么样吗?”
“可你不是总说女人当不成巫师吗?”事实上,铁匠觉得自己女儿相当了不起。有谁听说格兰妮·维若蜡把什么人变成任何东西的?
“别管那个了。”格兰妮稍稍平静了些,“她需要训练。她需要知道怎么控制。噢,看在老天的分上,给那孩子穿上点儿衣服!”
“古尔塔,衣服穿上,别再哼哼了。”说完,当父亲的重新转向格兰妮。
“你不是说有个什么教魔法的地方?”他冒险问道。
“幽冥大学,是的。训练巫师的学校。”
“你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当然。”格兰妮撒了个小谎,她的地理学知识只比她对亚原子物理的理解差那么一丁点儿。
铁匠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女儿。艾斯卡正在生闷气。
“他们会把她变成巫师?”
格兰妮长叹一声。
“我不知道他们会把她变成什么。”
就这样,一周之后,格兰妮锁上小屋的房门,把钥匙挂在厕所里的钉子上。山羊被送到一个巫女姐妹家,对方住在山里更远些的地方,还保证会替她照看小屋。巫女出远门,“臭屁”只好自己想法子对付一阵了。
格兰妮对幽冥大学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除非它希望被你找到,否则你是找不到它的。可以作为搜索起点的地方只有一个:奥乎兰·库塔什,那地方离村子十五英里,星星点点地散布着一百来栋房子。假如你是个喜欢“云游四海”的“臭屁”人,那你一年里总得上奥乎兰·库塔什去那么一两次。格兰妮这辈子只去过一次,而且对它一点好感也没有。气味全然不对,她还迷了路,城里人那种浮华的样子也让人放心不下。
有辆马车定期来为铁匠送原料,她们于是搭了个便车。这车颠簸得很,但总比走路强,特别是当你拎着死沉死沉的行李的时候。格兰妮把她们仅有的一点点财产都打包进了一个大袋子里,保险起见,她亲自坐在口袋上。
艾斯卡一边摩挲着法杖,一边望着树林不断后退。等她们来到村外几英里远的地方,她突然说:“我以为你说过,在大老远,植物长得不一样。”
“是不一样。”
“这些树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格兰妮轻蔑地打量它们一眼。
“跟家里的根本没得比。”
事实上她已经有些心慌了。当初之所以答应陪艾斯卡去幽冥大学,大概主要是因为脑子根本就没活动起来。要知道,格兰妮对碟形世界的认识只有那么可怜巴巴的一丁点儿,而且还全都来自流言蜚语和那本《年鉴》,这让她有理由相信,前方充满了地震、海啸、瘟疫和大屠杀,大部分都很“烦多”,甚至更糟。但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坚持到底,巫女太过依赖言语,绝不可能食言。
她一身耐穿的黑色,浑身藏着好些帽针,还有一把切面包的小刀。她软磨硬泡,让铁匠预支了些旅费,这些钱被秘密地藏在内衣的夹层。她往裙子口袋里塞满了能带来好运的符咒,手提包里还坠着块新打的马蹄铁,这可是遇上麻烦时最有效的防护。现在,格兰妮感到自己几乎算得上是准备充分,可以面对这个世界了。
小径在山间蜿蜒。天空难得的清朗,锤顶山区最高的几座山峰洁白而清爽,仿佛是天空的新娘(还带了雷暴当嫁妆)。无数溪流要么随着小径跑,要么横穿而过,全都缓缓地流淌在一片片绣线菊和“加把劲儿草”之间。
她们在午饭时来到了奥乎兰的郊区(这地方太小,所以只有一个郊区,所谓郊区也不过是一间小旅馆和几栋房子。都市生活压力太大,总有些人受不了),又过了几分钟,马车把她们扔在小镇的中心广场上——事实上这也是唯一的广场。
那天刚好是赶集的日子。
格兰妮·维若蜡紧紧地抓住艾斯卡的肩膀,犹疑不决地站在鹅卵石路上,看着周围汹涌的人潮。她听说刚到城里的乡下女人很容易遇上些下流的事儿,所以她用尽力气,死死握住手提包。假如这时候某个陌生男人竟胆敢冲她点点头的话,此人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艾斯卡的眼晴闪闪发亮。中心广场是个噪音、色彩和气味的大拼盘。广场的一边坐落着好些神庙,它们属于几位比较苛刻的神仙。神庙里飘出古怪的香气,同市集的臭味儿混在一起,好似一张复杂难解的碎呢地毯。有的摊位上摆满了诱人的稀奇玩意儿,惹得艾斯卡心痒痒的。
格兰妮由着自己随波逐流。那些小摊让她也挺着迷。她东瞅瞅西瞧瞧,同时半点没放松瞀惕,时刻提防着扒手、地震和拉皮条的。最后,她终于瞟到个有些眼熟的东西。
那是个楔进两栋房子之间的小货摊,有顶棚、黑帘子和一股霉味儿。尽管毫不打眼,生意倒还挺红火。顾客大多是女人,什么年龄的都有,偶尔也有几个男人。主顾们有个共同点:谁都不直接走进去。他们全都好像在悠悠闲闲地散着步,快走过了才猛地闪到阴暗的顶棚底下。一会儿工夫之后,他们再次露面,手还没从提包或衣兜上拿开就竞相摆出最最若无其事的样子。大家的表现都如此精彩,旁观的人很可能以为自己刚才看花了眼。
一个如此不为人知的小店竟然这么门庭若市,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里头有什么?”艾斯卡问,“大家买的是啥?”
“药。”格兰妮语气坚定。
“住在城里肯定特别容易生病。”艾斯卡严肃地说。
小摊里头满是天鹅绒投下的阴影,草药的气味浓烈非常,打包装进瓶子里也不成问题。格兰妮戳了戳几捆千草药,展现出专业人士特有的手法。艾斯卡从她身边跑开,试着辨认瓶瓶罐罐上潦草的标签。她对格兰妮的许多药剂都了如指掌,但这儿的东西却一个也不认识。它们的名字还挺逗,什么老虎油、少女的祈祷、老公的帮手,有一两个瓶塞的味道倒是似曾相识,像是格兰妮背着她蒸馏什么东西以后洗碗间里的那股味儿。
小店昏暗的凹室里有个人影,一只皱巴巴的棕色大手轻轻滑到她手上。
“能为你效劳吗,那姐?”一个嘶哑的声音用无花果糖浆般的口吻问道,“你是想了解命运吗?还是想改变未来?”
“她是跟我一起的,”格兰妮一转身,厉声道,“还有,要是你看不出她的年纪,希尔塔·羊访得,你的眼睛准是背叛了你。”
艾斯卡身前的人影往前一探。
“格兰妮·维若蜡?”
“正是。”格兰妮道,“还在卖霹雳水和不值钱的愿望,希尔塔?买卖如何?”
“你这一来可就更好了。”那人影道:“是什么风把你吹下山来的,格兰妮?还有这孩子,是你的助手吗?”
“请问,你卖的是什么?”艾斯卡问。人影哈哈大笑。
“哦,让不该出现的消失,让该出现的出现的东西,小可爱。”它说,“稍等片刻,亲爱的,我关了店就来。”
那人影从艾斯卡身旁掠过,香气四溢,仿佛一个专为鼻子设计的万花筒。她扣上门前的帘子,再把屋后的帘子拉开,让午后的阳光照了进来。
“又黑又闷的,我自己都受不了。”希尔塔·羊访得道,“可顾客们只认这一套,你知道的。”
“没错,”艾斯卡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气质学。”
希尔塔又矮又胖,头戴老大一顶帽子,上边还绣着水果。她看看艾斯卡,又瞟了眼格兰妮,咧嘴笑了。
“就是这么回事。”她表示赞同,“来点儿茶好吗?”
小摊两旁的房子为她们提供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三人来到两堵墙中间,在大包大包不知名的草药上坐下。希尔塔用一种芬芳的绿叶子泡茶,茶具精巧得让人吃惊。一眼看去,她和格兰妮何止天差地别。格兰妮打扮得像只庄重的大乌鸦,希尔塔·羊访得则满身花边、披肩、色彩、耳环,还有数不清的镯子,只要她稍微动动胳膊,那动静就像整个打击乐队掉下了悬崖似的。然而艾斯卡还是发现了她们的相似之处。
很难形容。反正你就是想象不出她们向任何人行屈膝礼的样子。
“那么,”格兰妮问,“日子过得怎么样?”
第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