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美丽其实一点都不美丽。
送完货后，我们便坐公交去青云路与新路口交叉处的那个农贸市场买菜——杰哥说他下午要用车，只得把110在员工宿舍下面的太乙巷里找个位置停起来，然后把钥匙丢在大西门。
我们买了冻鸡皮、冻鸡翅、毛肚，这是一个专门卖烧烤配菜的地方，有三层，我们主要光顾的是第二层。上次去笋子沟搞烧烤（虽说那次烧烤不十分成功（原本打算是要去广西的一个度假村的，但由于准备得过于仓促，又加上早上去采购的人不够灵活耽搁了时间只得临时改变路线，中间还出现了追尾事件，好在是自家车撞自家车，被撞的司机（小张哥）二话没多说就这样跳下车来看了一眼就没事人似的（其实撞坏了保险杠）开车走人了，只是留下了停在天桥隧道入口处旁边的一个满脸胡子的公交车司机一脸惊诧的表情。））用的配菜就是在这里跟一个夹在众多中年妇女之中的一个长得像个女人似的白白的、脸上总挂着一副像镶嵌上去的笑容的中年男人手里买的。
“今天能回来吗？”也不知道电话接通了多少分钟后他假意随口问道。
“不——能，”听筒里传来她拖长着语气的戏谑式回答。这是店里的员工互相模仿、互相学习的戏谑式结果。大家都以能把这种戏谑式的口气说得自然而然而又惟妙惟肖为荣。不得不说，要百分之百掌握这项特殊的技能是需要天分的。当然，每个人都说得各具特色、各有韵味。“有什么事吗？”她接着问道，语速极快。
“皓哥今天请客吃饭。”
“不是说星期天的吗？”
“改了，我们今天送货得早，好买菜。”
“我——来不了！你们吃吧！”
“噢噢，你个家伙，怎么搞的，不是说今天就回来的吗？”
“家里有事——”
中途停顿了一小会。
“是回家相亲吧！你个家伙，不老实得很。”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都听他们说了。”
“他们是谁？”
“他们就是他们。”
“他们是怎么说我的，说来听听，我很想听听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就那样说。”
“小古筝来不了了！”小饭说，他正在床底下搜寻他那只不知被谁踢到哪里去了的运动鞋。“他妈的，这些家伙，今天晚上回来老子要好好教训这些狗日的，把老子的鞋子都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
“这些家伙，”皓哥道，他刚从他的小隔间走出来，拿着漱口杯和毛巾准备进卫生间去洗漱。“是应该好好管教管教了。”
“尤其是黄老二那狗日的，”他半蹲在床沿边道，“简直要上天了，地不扫，碗不洗，这两天跟老子连被子也不叠了。”
“要我说，”皓哥半边身子站到了卫生间里，“早就应该理个卫生值日表出来了。”
“这个就交给你了！”他坐在床沿上开始穿鞋子，叹了口气道，“唉——，小古筝打电话来给我请假，都哭了！”
“我觉得她也够可悲的，”皓哥侯有片刻后说，“又是那种事情？”
“她家里又要逼着她去相亲。”小饭说，“这回是说她老妈生病了把她骗回去的。”
“她现在已经来看到城里的这种生活了，”皓哥做出深思状的样子，他脸还没洗就直接过来坐着了。“哪里还会回去过那种生活。”
“小红红倒是一直喜欢她。”隔着很久会儿小饭才道。
“她哪里会看得上小红红！”皓哥直截了当的道，“她可能看上的倒是你饭总。”
小饭装着充耳不闻，站了起来，大步朝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走去，大喊着“完了完了，老子要迟到了。”然后一溜烟“哐当哐当”的跑下铁楼梯，紧接着从底下传来开关门的声响。
“这小子，”皓哥站了起来“跑得飞快！不过他是几点的班？”
“牛总，”皓哥转身叫道，“还不起！今天有什么安排没有？要不我们逛商场去？”
“逛哪个商场？”牛总终于慢吞吞的爬了起来，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摸索着找他的打火机和烟，点上一根后深深吸了一口。他眨巴着朦胧的双眼透过落地窗户的玻璃看着外面风和日丽的大放晴天，仿佛日子永远是那么的幽远绵长。
“家乐福。”
“小红红的脾气是犟，”杰哥说，“不过比起以前好多了，我们的话他还多少听进去点，以前哪个都喊不动。”
“我觉得他和我倒是挺合得来的，”坐在副驾驶的牛萌道。
“不过他出生那种家庭也难怪！”到红绿灯交叉路口时，杰哥向右拐了个弯，然后又一盘子打了出来。
“唔？”
“怕现在他都不晓得他老者长哪样子！”
“咋会？”
“他才刚生下来没好久他老子就死了，一颗大石头滚下来砸死的。”
“呃？”
“沙厂。”
“赔钱没？”
“赔的，但那时候能赔得了多少钱！”
牛萌不知说什么好。
“他老妈又是那种样子，”杰哥继续道
“啊？”
“是个脑筋不管事的人，”杰哥说着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按照现在的说法就是——是个智障者。”
“这样啊！”
“他三岁就出去打工的。”
“噢！”
“去跟人家做一年到头的皮鞋，只得三块钱。”
“做皮鞋？”
“做了三年。”
“三年。”
“我们出来做事呢就把他带着，现在好多了。”
“啊。”
又是短暂的沉默。
“相中了吧？”
“相中了！”
“帅不帅？”
“明天带过来介绍你们认识。”
“我们的鸡宰好了！不给你说了。”
电话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