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文皓隔着停在路坎上的灰秃秃的五菱车垫着脚尖伸长脖子朝这边喊道,“牛总,好了!”
我们提上宰成块状装在黄色塑料袋里的鸡肉。共两只鸡,一只四斤半,一只四斤二两。宰鸡的那老家伙还想多收我们五块钱的宰鸡费,可我们不给——我们转身假意要走,他才作罢。可他卖的鸡确实便宜,人家一般都是十二块钱一斤,最便宜的也得十块。本来我们还想叫他再便宜点的,要是八块钱一斤能买到就好了。“别个最便宜的都要十块,我才九块,”他说的倒是实话。最后我们把鸡血和鸡内脏都留下了,就当作他的辛苦费好了。本来他问我们要不要弄好的,我们想想还是算了。一个一直就在那儿和卖鸡的老家伙粗鲁的谈着猥琐笑话的穿着脏兮兮的黄色马甲的老年环卫工在那儿跟那老家伙(他们俩都差不多一样老)说好话,想从他那里讨得我们留下的那两大碗满满的鸡血当中的一碗回去煮白菜鸡血汤来喝喝,或是做个芹菜凉拌鸡血来吸吸他那吃了一马路灰尘的肮脏的老肠子。那环卫工一开始还想和我们搭上话,可我们才懒得理,开始还敷衍两句,后面连敷衍的力气都想要省省。
堵车堵得很厉害。一辆被巨大的灰尘布满车身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BYD从主干道向左边徐爬坡的岔道打盘子准备拐上去,而一辆黄蓝相间的出租车正好从岔道口那个方向从众多挤挤歪歪、走走停停、左弯又拐的带蓬载人的灰蒙蒙的三轮车之中左支右突的突袭出来。就在出租车的车头好不容易突出来的一刹那,BYD刚好迎上去,出租车的车头不偏不倚的徐刺在BYD的车身上。
有两个司机在打架。BYD司机骂了出租车司机,出租车司机走了出来,BYD司机的头被出租车司机从摇开了的车窗里扼住了,然后车门也跟着打开了,BYD司机滚了出来。出租车司机是比较强壮的,BYD司机是比较瘦小的。压在平面上的那个就是出租车司机,底下的那个肯定就是BYD司机了。背景音乐是一片狂欢跳跃的喇叭声和欢快叫嚷的欢叫声,背景场景则是涌动不安的人头和兴奋不已的表情。
让这帮狗干的去互相拼杀吧,我们还有好多菜没买呢。
牛总决定以后(不过可能已经没有以后了)再也不跟皓哥一起去买菜了。在跟那两母女买完同她女儿一样水嫩水嫩的小白菜和生菜以后,皓哥又要去跟那个凶婆娘买豆腐圆子去了。皓哥说“还是去买点”。本来新路口的那个农贸市场里就有得卖的,可我们想到外面可能会便宜一点,结果还都一样是八块一斤的喊价。牛总说“六块一斤还差不多”,然后那个凶婆娘瞪大鸡蛋般大的牛鼓眼,摇颤着那堆小山一般不规则的肥肉气耸耸的说“你怕从来都没吃过豆腐圆子”。可牛总确实是吃过豆腐圆子的,而且觉得吃起来还很好吃。吃火锅放几个煮在汤里那滋味简直教人忍不住直流口水。牛总说“你去吧,我在卖啤酒这家超市门口等你”。
他们买啤酒跑了好几家,同一个牌子的啤酒差不多每家的价格都不一样。有的要四十二一提,有的要四十五,有的家要四十八,最后跑来跑去还是回到第一家去买的,买了三提。上面紧紧沾着好大一层灰垢,像是好几百年的老陈酿——只是不知道啤酒有没有陈酿这一说法的。总共一百二十块钱。他们本来找到一家在马路边的看起来应该还会便宜一点的叫做“木木夕”的小超市的,可是进去一看才知道,货架上只稀稀疏疏的摆了些袋装的速食品,里面更是凌乱不堪,尘埃遍地,一股子象的坟场的架势。从外面钻进来一个一副同样嘴脸的长毛小伙,指着半开着的灰扑扑的中间是玻璃的简易塑料门的旮旯里的横七竖八的空啤酒瓶说“啤酒没有,酒瓶倒是有几个”。然后又忍不住兴奋的心情欢欣雀跃地说“这里已经被征拨了,哪个还会去卖什么啤酒”。可是我们对征不征拨的完全提不起半点兴趣——我们也很努力的要把一丝笑容挤在脸上,可就连我们自己都觉得这个表情做得很失败、很做作、很勉强而作罢了——我们想要的只是便宜的啤酒。然后,大家都很扫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