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总，”周五的早上，外面的太阳已出来老高了，一个安静祥和的一天的开始，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走出他的小隔间的皓哥若有所思、心有所悟的叹道，“杰哥和郑莉萍太厉害了，我才跟他们去两回市场我就领教了，你经常跟到他们跑市场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哦，那是的。”
“哎呦，”皓哥继续道，“那里面简直挤死了，就像打仗一样的，我们的车差点都挤不进去了，那个队从二楼岗亭那里一直排到一楼下面的场地上来了。好多好多的那个外地拉货进来的八米十二米的大货车哦，又是去进货的面包车咯，小卡车咯，太多了！”
“那算什么！”牛蒙道，“你不晓得过年的时候那真才叫一个堵，四面八方排满车不说，而且收费入口处那里直接不准进了，外面的车都排到高速路边边上去了。”
“现在的人都聪明了哦，”为了备足过年期间的水果，我们的110又好不容易挤了进去，被堵在水泥地和泥巴路之间的横垣上，牛总对杰哥道，“都晓得自家开车来买年货了！”
“聪明个屁！”杰哥没好气地说，“要是是我才不来遭这份罪呢，都是这些平时不来的小汽车搞得这点堵得水泄不通，还以为自家捡到大便易了，其实现在的这个价和外面又差的了多少！”
“我们的红色面包车刚一进市场，还没停稳，那些老板些就跳过来喊起来了‘小郑小郑，今天木瓜好嘞，’‘眼镜快来快来，’‘小郑，你好久都没来看郭姐了嘞，是不是把郭姐忘了啊？’‘小郑，下来，你要跑哪点？’”说着皓哥岔开双腿、抬起双手做环抱状摇摇晃晃、呆头呆脑的、踩高跷似的从过道上跳着进了大厅过来。
“小胖要被我气死的？”杰哥笑着跳上车来，嘴里还不停地嚼着山楂，说着也把一把放在了牛蒙的手里。
“你没要他的木瓜？”
“没要，”杰哥不怀好意的笑道，“那么黄的木瓜，叫他五块钱一斤他不干非要六块，等他再放一个星期，下回来还不是我们的，高过三块我都不要。”
“那他不气死才怪，”牛蒙说。
“谁叫那小子总想熬逼我们的价格呢？”杰哥正经道，“那是这个放不了多久的他才是这个价，好的那种五十五一件就五十五一件，还给老子一点都不少。”
“这小子也是蛮精的，”牛总说。
“他不精才怪，”杰哥道，“他的这种货也只有我们榨汁的会要，我们拿回去叫店里面打一个特价，点单的推一推，还不够卖两天的，哪里会烂。”
“有道理。”
“眼镜，”胖子的园胖脑袋出现在车窗口，“下来下来，过来过来。”
杰哥笑着打开车门下了去。
“打开前门，”不一会儿他就抱着三件木瓜从胖子的木瓜门面那里“蹭蹭蹭”的一阵小跑过来了，“从前面往里塞。”
牛蒙刚把几件木瓜费力的塞进去，杰哥又抱着一摞来了，跟着胖子也屁颠颠的抱着一摞在后面来。
牛总实在装不下去了，只得让开地方让杰哥上来重新装过，他又把刚装进去的一些抽出来，然后把盒子撤掉直接捡木瓜丢进车厢里面去，这样好歹总算全部装了进去。
“五十五一斤的木瓜卖五块钱一斤，”车子开动时杰哥笑道，“他妈的一想起来我就想笑。而且他的山楂还蛮好吃。”
“对了，今天榴莲怎么没给那个老太婆拿？”
“拿个毛，叫她五块她非要八块，裂口那么大又老又黄的还敢要我八块，看来只有等她自家去扔掉咯。”
“上次这样的不是都拿五块的吗？”
“以前我们还没给他们拿货的时候，”杰哥说，“他们像这种货都是直接就扔掉的，因为卖不出去，没人要，现在我们要了，因为我们榨汁的只要你货不烂就行，我们不看卖样，最多前面再摆两个卖样好的就是了。卖给我们五块嘛能多少捡回一点是一点，总比扔掉好吧！可是现在他们看到有油水可捞，又想要八块了，以为我们非要不可，我偏偏就不要，顶多我这回不推榴莲推其他的，看他下回还要我五块还是八块！”
牛总似有所悟。
“要不我们去看看那个小妹妹，”车子拐出二楼市场大棚朝下坡路下行时杰哥侧了一下头对牛蒙说道。
“哪个小妹妹啊？”牛蒙有些明知故问的道。
“上次卖菜的那个小姑娘呢，你给她打电话没有啊？那名片我不都给你了吗？”
“没打？名片不在这里吗？我没拿，”牛蒙说着从驾驶室前面的抽屉里捣鼓出一张有些上了灰尘的名片来。
“咋不打？小姑娘挺会做生意的啊。”
“太小了，不合适。”
“小？你别看她小，她可比你精多了。你看她这么小就出来做生意。”
“她看上的可不是我。”牛蒙辩解道。
“我已经有小莫敏了，”杰哥像是回应他的道，“不过说起来小莫敏要是也那么会做生意就好了，那我可赚大了，真的！好多事情都省心多了。”
“你就去啊！”牛蒙一字一句的顿道，“我可不会告你状的！”
“哪晓得，”杰哥笑道，“说不定哪天你在我背后捅一刀我不是死得很难看。”
“你看我像那种人吗？”牛总两个手心往外一翻，脸上做出一副无辜状表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杰哥笑道。
“唉，”牛总突然神秘兮兮的阴笑道，“倒是卖柳橙那个老板娘家女儿长得不赖哦。”
“啊，哪一个？”杰哥睁大着眼睛想了一下道，“哦，你说的是那一个啊，细眉大眼的，不错啊，皮肤又白里透红的。你看上了？”
“不是，”牛总说，“我是看出来了，她老妈早看上你了，只是你自己装傻。”
“看上我的多了，”杰哥笑道，“那些家伙一听我说我还没有女朋友，全都跑起来拼命的要帮我介绍女朋友。”
“然后呢？”
“然后——”杰哥道，“然后我就说要等等、要等等，要等两年再说，现在忙做生意，没时间谈恋爱呗。”
“他们信了？”
“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后来就不给我介绍了。”
“这样子哦。”
“我晓得你看上的是哪个，”杰哥阴阴的笑道，“就是上回我们叫哥哥来拉一大车梨子的那家那个四川女的，大圆饼脸，浑圆肩膀，高胸脯，粗脚大手的那个女的，还帮着我们上货来着。没想到你是这种这么重口味的呀！”
“我觉得挺好的呀！”
“可惜你看上的偏偏是少妇，”杰哥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么多清纯的小美女却不入你的法眼。”
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掠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市场布局，高高在上的一根根错中复杂的蓝漆钢管支架和支架上面作为采光设计的“人”字透明钢化塑胶顶棚，一排排的成堆码在方形水泥柱之间的的纸箱装水果，打横摆放的大货车上高高顶起的帐篷，两相对应的盒饭粉面餐车，混杂的人群，喧嚣的喇叭。在牛蒙热烈的目光搜寻下，那个围着一块半新旧的围裙的皮肤黝黑的少妇从挡住大厅中央的通道视线的水泥柱后面露了出来，牛总和少妇的目光有几秒钟在空中交汇了，可惜光芒很快就黯淡了下来，然后各自朝着各自的人生方向走开了。
“发什么愣了，看看有没有五块的零钱，”到市场的出口处时杰哥叫道。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