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元生他话方出口,就陡觉周身遭压蓦增,一股威裂强猛的奇劲,直若狂风暴雨般袭至,不禁大惊才待要施出“太虚飘影身法”疾闪。
但!他心倏生一计,当下一咬牙,硬生钉牢双足,没有闪避,更没有出手迎战。
因为他看铁算盘此掌来势,知道自己如出手迎战,一定不敌,如果飘身躲闪,必定会更惹起神州四民的疑心,要知,堂堂“丧魂鼓主”怎么被逼得缩头缩尾的躲避呢?当下他急凝体内“玄虚罡气”于丹田,将功力遍布全身百骸,准备硬挨这一掌。
就此刹那之间——铁算盘所发的那刚猛绝位的掌劲,已全部击在郭元生身上。
郭元生早已凝气饱满,以精妙的“玄虚罡气”将袭来弄虚作假力数散化解掉了。
这一下,神州四民都可吓呆了,真个又惊又奇!尤其是发掌的铁算盘,简直是惊得魂飞九天之外。
试想他全力发的一掌,力道足可推出毁岳,可谓强猛绝伦,当今武林能够硬接此掌者实寥寥可数,就连真的“丧魂鼓主”在场,也不敢正挠其锋。
可是这一掌击在郭元生——“丧魂鼓主”身上,根本就如沉石大海,丝毫不见回音,郭元生不但没有被击得倒退,就连身形都没有晃一晃。
这叫神州四民怎能不惊骇无比!因为这种骇人绝伦的功力,若非魔王——尤鼎,还有谁有此能耐。
神州四民此际不但再也不怀疑眼前的“丧魂鼓主”,的确是他们那身手绝高的旧主人无疑,而且由此看来他的旧主之功力,又比十三年前要更为精纯,可说是达到金刚不坏的境地了。
当下,铁算盘已吓得魂不附体了,惊惶满面的伏在地上,口称:“无意冒犯老爷,奴才请罪!”
其实他们都没有看出,此刻郭元生早已受了严重的内伤。
虽然他以全身功力,凝聚体内“玄虚罡气”,死命的挨了铁算盘一掌。
“玄虚罡气”奇妙诡谲已极,确有化解外来掌劲之奇效,上次郭元生在破寺与穷家帮第十七代帮主——金华魔丐激斗时,曾重挨了金华魔丐一掌致命重袭,可是却夷然无损,就是“玄虚罡气”的功力。
然而眼前这铁算盘的一掌,哪同金华魔丐能比,而且在掌劲击到身上,还必须拿桩极稳,身形连纹风都不敢晃。
这样一来,郭元生所受的伤更是重了。
就在铁算盘跪地请罪之际——他的内脏正在剧烈的翻腾,四肢百骸如遭火焚般的痛苦,而一股热血已迅速自胸中冒出,直灌入嘴,但他又硬生咽回去。
而对地上的铁算盘的请罪,仅鼻中一声冷哼,并不讲话。
铁算盘可就惊得魂消魄散,周身战栗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起身。
蓦在此地——郭元生眼角瞥扫,突然发觉重伤在身躺在山洞中的翠衫玉女,这刻更支撑着虚弱的娇躯,摇摇欲坠的扶着洞壁,走到洞口。
郭元生看得心疼之极,不由大急,连忙吩咐道:“沙涛,快去扶她!”
一言方出口,沙涛恭敬应了一声才起步过去。
陡闻玉笔儒生一阵得意的狂笑,向郭元生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装鬼扮神来瞒我兄弟四人!”
丧魂鼓手沙涛闻言大惊失色,心知玉笔儒生必定窥破了郭元生的扮装,当下连忙停身止步……
神州四民不是早去掉了心中所疑,怎地玉笔儒生又如此的说?难道是他又看出了破绽吗?不错?大概是玉笔儒生看到了翠衫玉女的出现吧?不是的,翠衫玉女先前洞中,神州四民早已见过了,而且“丧魂鼓主”最好女色,风流成性,神州四民素来清楚,是已绝不会有所疑心的。
而破绽呢?就又因为郭元生的开口说话而露出了。
其实郭元生凡思慎密,他也料到神州四民这几个老江湖,自己出声话,必能由其话声中,听出自己受了内伤。
他念及此点,是以发话之时,仍是拼着内伤,聚凝丹田真气而发,是以语音苍劲,有若老龙清吟,神州四民是绝对不会生疑的!但——就因为郭元生在重伤之余,已硬提真气,立刻五脏六肺一阵气血翻涌,一道血箭直由喉底冒起,郭元生话刚说完,及时发觉,慌不迭里,强自抑回不过为时已晚了分毫,虽然一口血箭,没有喷出,嘴角已潺潺流下道血丝!玉笔儒生这等眼力,立刻看得真切已极!他由此点,可肯定的断论——“眼前之‘丧魂鼓主’决非昔目他们的旧主‘魔王尤鼎’。”
是玉笔儒生立即出言道破。
郭元生见行动已露,不由大惊,俊面更变惨白,不过有红色面罩掩揣,并看不出来,不过由其微微震颤的身子,可看出郭元生是紧张异常。
玉笔儒生见状,更加认定所料不虚,不由陡发一声冷澈骨髓的阴笑,随即面透煞气的沉声叱道:“阁下到底是谁?”
郭元生此际已是惊疑万分,他怎也不料自己想尽办法,仍是瞒不过去,当下心一横,自面幕之后冷冷发声道:“我乃是第二代‘丧魂鼓主’!”
语音未止,神州四民齐齐面色骤变,一声冷嗤。
冷嗤声中——天行巧匠及金锄农夫早已一晃双肩,身形暴射而出。
蓦然!猛听丧魂鼓手沙涛一声暴喝:“你们敢!”
喝声如雷,响遏行云,天行金匠金锄农夫,陡吃一惊,急刹身形,有点莫其妙的望向丧魂鼓手。
只见丧魂鼓手沙涛早冲近郭元生身旁,双眼瞪得像双铜铃,髯髯戟立的向神州四民声狂叫道:“你们谁再对主人无礼,我沙涛就跟你们拼命!”
神州四民一楞,一时竟发作不得。
因为丧魂鼓手沙涛天禀特异,神力惊人,而且一身强硬外功已达倾凌今的绝高境地。
神州四民武功绝伦,虽然不会怕丧魂鼓手,但却不得不有些顾忌,唯有暂停下手来。
须臾!金锄农夫冷冷喝问沙涛道:“难道你真要当这假货的奴才吗?”
丧魂鼓手闻言大怒,举指戟骂道:“臭农夫,你假如出口骂主人,沙涛誓必杀你。”
金锄农夫不禁气得目眦欲裂,可是他知道丧魂鼓手沙涛是个性直浑人,和他计较不得,当下强抑怒气,道:“你难道不知道,这人并不是老爷吗?”
说着一指郭元生。
丧魂鼓手立刻应声说:“莫非你们四个忘了过去老爷的话?”
沙涛此言之意,就是指一十三年前“泰山之役”,“丧魂鼓主”赴战之前,似乎是凶多吉少,便对“神州四民”及丧魂鼓手嘱咐,后日如有人持着“九龙魔令”却为第二代“丧魂鼓主”,要神州四民等矢志服从效忠新主。
神州四民怎会忘了这回事,闻言齐齐投注郭元生的胸前——“九龙魔令”一眼,同时齐声狂笑。
郭元生由四人这等轻狂笑声,知道事情越趋不妙。
笑声一敛,玉笔儒生已冷冷道:“我们——士、农、工、商兄弟四人,昔日纵横大江南北无敌手,是何等有消遥自在,任所任为,是何等的威风……哼!……”
说着竟陡地一声冷哼,变得十分气怨的接着道:“哪知后来我们竟倒了大霉,就是碰到了魔王尤鼎——‘丧魂鼓主’,因赌技遭输,便足足当了他卅年的奴才,哼!这三十年我们兄弟四人受多了闷气……但!十三年前‘泰山之役’主人身故,‘丧魂鼓’敛声江湖,我们才隐归山中,缚束的奴才生活终于告一段落,哈!……十三年后的今天,还要我们为了老爷一句话,就再度受人指使吗?”
原来士、农、工、商“神州四民”四人,过去全是独霸一方,无恶不作的魔头,当时他武功绝高,杀人如麻,正派武林人士屡次讨杀,都遭杀害,是以“神州四民”横行一时,无人敢惹。可是“魔王”尤鼎崛起江湖,便将他们收服,留为党羽。
但他们素来是暴戾,并不服气,而“丧魂鼓主”智机武功远超他们,当“丧魂鼓主”在世之口,他们一丝也不敢有所反抗。
不过今天的情形不同了。
“丧魂鼓主”魔王——尤鼎已死,新的“丧魂鼓主”郭元生,武功又相去四人甚远,哪有力量治服他们呢?现在不要说郭元生没有办法?就说是搜遍全武林,又有谁能克住这四个魔头。
难怪“神州四民”能不狂妄,能不自得。故玉笔儒生接着狂笑道:“哈!……当今之世,有谁能再指使我们……哈!整个武林将要任我们宰割了。”
说毕早已仰首呵呵狂笑。
其余的三人,闻言也大乐,齐齐纵声狂笑不已。
“神州四民”状如疯狂的齐齐仰天狂笑不已,连眼泪都给笑了出来,简直兴奋之极,笑声震摄人心,高昂入云,足使猿鸟噤声,风云变色。
而郭元生却觉出他们狂笑声中,隐含了无限的杀机。
果真!神州四民笑声一敛,每个人脸上都罩上了一层寒霜,眉间透出冷冷杀芒,齐齐转身望着郭元生。
郭元生再倔强的冷傲,碰上这四个一等一的巨孽魔头,也不禁心寒,不觉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退了两步!丧魂鼓手沙涛已看出苗头不对来了,紧张的虎视着神州四民,巨大的手掌心中微微现汗。
蓦地里!神州四民同发一声冷极的阴笑,齐晃身形,疾然扑向郭元生。
郭元生知道是免不了,钢牙一咬,急凝真气,猛然“太虚飘影身法”,就待欺迎上去。
猝在此刻——丧魂鼓手一声怪啸,巨大身躯疾闪而出,手中铜锤呼的一扫,击向扑来的神州四民。
这一扫之劲汹涌绝伦,挟带一股锐风厉啸,直若巨神开山般涌去。
神州四民估不到丧魂鼓手会猝然出手,在没有防备之下,硬生生逼得倒纵回去,齐齐暴跳如雷。
丧魂鼓手也气得发髯戟立,厉喝道:“你们这四个不要脸的老鬼,竟胆敢违背老爷的意旨!”
他话方出口,金锄农夫一声喝道:“沙涛你这蠢货,快让开,不然我们四人也顾不得几十年的交情,连你也给一起宰掉!”
言罢四人脸上杀气更炽,冷冷逼视着丧魂鼓手——沙涛。
但沙涛昂然不惧,厉叱道:“宰我老沙?呸!放屁!尽管来吧!老爷还没有真的死掉,你们就如此胆大,你们不宰我,我也要宰你们!”
说着,将巨如铁柱般的铜锤一阵抡舞,弓着腰,摆出一付厮杀的架子。
金锄农夫的性子也是火烈的,一听沙涛如此谩骂,早是气得连连狂叫道:“你找死!”
叫声才起,他的身子猝然暴欺,直扑丧魂鼓手。
蓦在此一刹那——陡然人影急晃,死命将金锄农夫一拦,叫道:“且慢!”
金锄农夫疾视阻止自己之人,却是天行巧匠。
天行巧匠拦住怒气膺胸的金锄农夫,向他打了一个眼色之后,便对丧魂鼓手沙涛暴声问道。
“沙涛!你刚才说什么……老爷还没有真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沙涛眼金锄农夫扑来,才准备抡锤迎击,却被天行巧匠阻住,不由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可是一听问话,立即裂嘴怪笑道:“哈!我还以为你们真的要造反呢?现在给我说怕了吧?”
金锄农夫一声怒叱,又要出手,却被玉笔儒生抱住了。
但玉笔儒生面色凝重的发话道:“沙涛!我们不跟你开玩笑,我问你,你那话到底有何用意?”
他乃心机绝顶之人,他素知丧魂鼓手生性淳厚,从来不说假话,他既然这样说一定大有原因所在,是以由天行巧匠这一提,他心中生疑,连忙阻止金锄农夫,向丧魂鼓手发问。
丧魂鼓手更加得意地说:“我的意思就是说,你们最怕的老爷——他可能还活在世上。”
此言一出,神州四民不由面色骤变,满脸惊疑的望着丧魂鼓手,根本就不敢相信。
可是看到丧魂鼓手那煞有其事的样子,他们也不得不看重他的这句话。
因为十三年前“泰山之役”,神州四民冒死脱围后,便与“丧魂鼓主”失散了。事后曾传闻“丧魂鼓主”身死落崖的讯息。他们曾大感欣慰。
但是他们又打听到,虽然“丧魂鼓主”尤鼎,身死落崖,却并未寻得他的尸体。
因此——他们心头就抹上一重阴影,就是“丧魂鼓主”可能没有死!
神州四民跟从“丧魂鼓主”卅年,素知他们这个主人武功之高绝无仅有,而且诡计多端,在过去数次杀阵中,“丧魂鼓主”也曾遇到过比他强的高手,经历过许多危险,但是“丧魂鼓主”凭他的过人机警,都能制服强敌,安然脱险。
所以他们在没有证实“丧魂鼓主”确实死掉之前,并未重现江湖,故而十三年来武林中竟从未有过他们四人影踪。
此番——“丧魂鼓”蓦自武林响起,“九龙魔令”重现,丧魂鼓手沙涛的出现,隐在山中的神州四民得到消息,便立刻四处搜寻,到了此地。
他们本以为是“丧魂鼓主”果真重现江湖,结果郭元生露了马脚,才知乃第二代的“丧魂鼓主”。
试想他们一旦发觉旧主并没出现,“九龙魔令”又旁落郭元生手中,他们心的顾虑已除,他们怎会再受人使役呢?不但如此,他们还准备将郭元生杀掉,夺过“九龙魔令”,使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丧魂鼓主”的存在,他们不是更放心了吗!可是,假如真的“丧魂鼓主”尤鼎仍然健在,这个情形就改观了。
只要魔王——尤鼎在世一天,他们就一天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如果确如沙涛所言“丧魂鼓主”在世,他们如果杀掉郭元生,那将是惹火上身之举。
当他们听了沙涛的话,心中惊疑不已,天行巧匠立刻叱道:“你别胡说八道!”
沙涛立刻气忿的说道:“你才胡说八道,自‘泰山之役’后,我为了搜寻老爷生死之谜,特此潜回传说老爷坠崖处,找了个把月,结果在崖底,并没发现老爷尸身,仅发现了老爷生前所穿的这一件红衣服!”说着一指郭元生所穿的那件血迹斑斑的红色长衫!沙涛这一解说,神州四民不禁大惊,霎时之间,顿变气颓神丧,神情茫茫然的发怔着了……
半晌!神州四民仍在皱眉忖思着这离奇的问题,只见他们每个人面上晴阴不定的在变化不停……
好一阵子——金锄农夫突然摇头呼道:“这!这……这不可能!我们还是把这小子宰了!”
讲着便又准备向郭元生扑过去。
郭元生与沙涛见四人心中惧忌,正暗自庆喜,蓦见此状,不由心中再度一紧。
陡地!
“不要妄动!”
玉笔儒生急忙发声,阻止了金锄农夫。铁算盘一阵沉思后,也附议说道:“对!我们不要妄动!”
接着他便招呼其他三人,围在一堆,压低了嗓子一阵商议。
郭元生与丧魂鼓手见状,也不知四人弄何玄虚,直在心中推测。
而郭元生性格高傲,孤僻绝顶,看到自己三番四次的任人宰割,心中大为颓丧,但也气冲凌霄,狠狠咬牙,暗咒道:“哼!我郭元生有生之日,一定要将你们这四个老鬼好好地惩治一番!”
忖思着,星目不禁暴射一股骇人的煞焰!但他目光扫及那神色紧张的沙涛后,不由赞叹道:“想不到这沙涛竟是如此的忠心,我郭元生一定要仁义对他……”
就这当儿,神州四民已是商议完毕。
只见玉笔儒生面带不屑的朝郭元生冷冷发话道:“既然我们故主有言,阁下持有‘九龙魔令’,我们四人遵故主所嘱,自今日起阁下就是第二代的‘丧魂鼓主’,也就是我们的新主了。”
说着竟向农、工、商三人挤了挤眼,三人立刻扬声大笑,全是轻辱的意味,哪有一丝敬意,郭元生不由心头大急。
第十五章 倒戈之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