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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成竹在胸


更新日期:2023-07-16 + 放大字体 | - 减小字体 本书总阅读量:

  莫秋风缓缓深吸了口气,嘴强地说道:“任何痛苦老朽不怕,顶多也只是一死,必要时老夫可以自绝!”

  项君彦剑眉微蹙了蹙,旋即一声冷笑道:“除此以外,我还有个非到万不得已时决不愿使用的办法,希望你别迫我使用它!”

  莫秋风道:“是个什么办法?”

  项君彦目光瞥视了芸姑一眼,说道:“制住芸姑姑娘,在她身上施点手段,这意思你明白么?”

  这意思,莫秋风岂会不明白,心神猛地一震!变色说道:“项君彦,你竟然想用这种办法,迫使老夫屈服,你算得是个名门弟子,正道侠义之士么?”

  项君彦淡淡道:“我这个名门弟子,正道侠义之士向来是只问是非,只要仰不愧,俯不怍,所作所为只要是应该得当的,世誉褒贬,我皆不在乎!”

  莫秋风眉峰微皱道:“芸姑她天性纯洁,对江湖中事懵然无知,也无辜,你忍心么?”

  项君彦道:“凭良心说,对一个纯洁无辜的姑娘,我确实不忍心,可是为了天下武林,为了能让你自动交出那张蓝图,我只好且作忍心人,相信芸姑姑娘日后明白事实时,她不仅定能原谅我这种不得已的行为,而且反而会不原谅你,以身为你的女儿为耻,恨你!”

  莫秋风默然了。

  他明白项君彦说的乃是事实,芸姑目前虽然天真无知,但日后总有明白一切事实的一天的!

  他生平只有此女,虽然并不是他亲生的骨肉,但他从小抚养她长大,所付出的心血,精神,对她的爱,已胜过他自己的性命!

  此刻,他心里既怕项君彦出手制住芸姑,在芸姑身上施弄手段,更怕芸姑日后明白一切事实,真不会原谅他!

  恨他!

  在心情惊、怕交织之下,他默然了稍顷,终于缓缓侧过脸去向芸姑问道:“芸儿,将来你真会不原谅爹?恨爹么?”

  芸姑虽然天真纯洁,但也是个生具有兰心慧质的姑娘,她明眸微转了转,十分乖巧地说道:“爹,您一向不是很疼爱女儿吗?”

  莫秋风道:“是啊!爹只有你这么一个乖女儿,不疼爱你疼爱谁?”

  芸姑道:“爹现在还像以前一样疼爱女儿吗?”

  莫秋风点头说道:“爹当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疼爱你!”

  芸姑眨眨明眸道:“爹既然还疼爱女儿,便听女儿的话,好么?”

  莫秋风一听这语气,心中立刻明白了芸姑的意思,问道:“芸儿,你可是要爹把蓝图交给他们!”

  芸姑缓缓蹲下娇躯,将一颗螓首伏在莫秋风的膝腿上,语声娇柔地说道:“爹,你能答应女儿么?”

  莫秋风抬起一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芸姑的秀发,双目深蹙,沉思不语!

  这种微小的动作,看来虽然没有什么,也往往容易被人忽略,但却是人间最真挚的亲情,最真挚的爱!江阿郎与项君彦、西门玉霜三人看得全都不禁双目异采飞闪,暗暗为之点头暗忖:“想不到恶名满江湖,为人阴沉歹毒的‘黑心秀士’,竟是这么个慈爱的父亲。”

  答应吧,难对“幽灵门主”交待,不答应吧,那会伤了女儿的心!……

  他沉思不语为难中,芸姑抬起了伏在他腿膝上的螓首,又娇声说道:“爹,女儿从来没求过您什么,您就答应女儿这一次吧!”

  莫秋风缓缓轻叹了口气,说道:“女儿,这件事关系实在太大了,爹如果答应了你,不但难以对‘幽灵门主’,而且还可能连你……”

  语声倏然一顿,摇了摇头,闭口未接说下去!

  芸姑不解地眨眨明眸,问道:“连女儿也怎么样?爹!”

  莫秋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缓缓说道:“芸儿,爹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尤其是双眼已瞎,功力已废,死不足惜,而你……年纪还轻……”

  语声微顿了顿,又说道:“爹又怎能连累你!”

  芸姑明白是怎回事了,她这里俏脸儿神色刚自微微一变,两道柳眉倏然扬起!

  江阿郎已经开了口,说道:“老人家可相信在下?”

  莫秋风抬头凝神问道:“江少侠,相信你什么?”

  江阿郎道:“老人家如果相信我,便请将那蓝图交给我,我愿以性命负责老人家和芸姑姑娘的安全!”

  莫秋风的神色间飞掠过一丝犹疑之色,旋即点头说道:“江少侠,有你这么一句话,老朽还有什么不相信,可是‘幽灵门’下高手众多,少侠所学功力虽然罕绝盖世,只怕……”

  江阿郎双眉微扬,接口说道:“这个我明白,老人家放心,只要老人家相信我,我自有妥当安排!”

  莫秋风翻翻白眼珠子道:“请问是怎么妥当安排?”

  江阿郎说道:“第一堡与丐帮都足能保护老人家与芸姑姑娘的安全,这两处地方任由老人家选择!”

  芸姑接口说道:“爹,江少侠既然这么说了,您老人家,就答应女儿把那蓝图交给他们吧!”

  莫秋风暗暗深吸了口气,终于点头说道:“芸姑,在爹的床铺板背面,平贴着一张绢纸,你去把它小心的取下来交给江少侠吧!”

  芸姑口中娇应了一声,立刻站起娇躯,急步奔进了茅屋内。

  她微黑的俏脸儿含着甜笑,手里拿着一张折叠得平整,颜色已经稍微发了黄的白绢纸走了出来,递给江阿郎说道:“江少侠,你拿去吧!”

  江阿郎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接过打开来!

  突然,江阿郎双目一直,望着莫秋风问道:“老人家,这是怎么回事?”

  莫秋风神色一怔,愕异地道:“什么怎么回事?”

  这时,芸姑与项君彦、西门玉霜三人全都看清楚了那张打开来的绢纸。

  芸姑立刻说道:“爹,那是一张白纸!”

  莫秋风神情不禁愕然一呆!

  这,要是出自别人之口,莫秋风一定会怀疑不信,出自芸姑之口,他自是不会不信!

  他心中虽然十分相信芸姑不会对他说谎,但却仍本能地脱口道:“真的吗?芸儿!”

  芸姑道:“爹,芸姑怎会骗您!”

  莫秋风呆住了!

  两只白眼珠子翻动地双眉深皱了起来,自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阿郎眨眨眼睛道:“老人家,这张图一向就收藏在床板背面的么?”

  莫秋风点头道:“自回到此间以后,就一直将它收藏在该处!”

  江阿郎微一沉吟,又问道:“在‘幽灵门’总坛的时候呢?”

  语声一顿,补充说明地说道:“我是在说在老人家双目失明以后!”

  莫秋风不是傻子,岂会不明白江阿郎此一补充说明的用意是什么?

  他默然想了想,双眉倏地一扬,恨声说道:“好匹夫,他竟敢如此欺我!”

  他此语一出,不但江阿郎、西门玉霜、项君彦三人心中都立刻明白了他口里的“匹夫”指的是谁,即连芸姑心中,都明白了!

  阿郎问道:“老人家可是已经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此问似乎有点多余,莫秋风要是没想明白,怎会有那‘好匹夫,竟敢如此欺我’之语?

  然而,江阿郎作此多余之问,自然有他的道理用意,其用意,就是要使莫秋风心里加深对“幽灵门主”的恨意,产生你既能无情,我就可无义的仇视心理!

  因为,情形很明显,蓝图是被“幽灵门主”掉了包!

  没有蓝图,如何能进入“幽灵门”总坛摧毁那些歹毒的机关消息,营救谷大侠脱险?

  如今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请莫秋风凭着记忆,另外绘出-张蓝图来!

  虽然,莫秋风双目已盲,无法执笔绘画蓝图,但这并不是个重要的困难问题,重要困难问题,首先是需要说服莫秋风点头答应才成!

  要想莫秋风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就必须先在莫秋风的心里加深其对“幽灵门主”的恨意,仇视!

  这,也正是江阿郎心智高明之处!

  他能想到别人没有想到的问题,懂得攻人心理的弱点!

  莫秋风点头道:“老朽想明白了!”

  江阿郎道:“老人家可也明白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莫秋风点点头,轻叹了口气,说道:“老朽再也想不到他对老朽竟然使用这等手段!”

  江阿郎道:“如今老人家可愿再想想那毒烟机簧怎会松弛的问题么?”

  莫秋风倏然-摇头,说道:“不用想了那匹夫对老朽无情,老朽当然也就不必对他有义!”语声一顿又起,道:“江少侠,蓝图已被那匹夫掉了包,你要老朽怎么办?你说吧!”

  江阿郎笑了,他的心机没有白费,收到百分之百的效果。

  于是,江阿郎立刻说道:“那我就为天下武林先谢谢老人家了!”

  莫秋风摆手道:“少侠请别客气,那些机关消息是老朽设计建造,只要老朽力所能及,老朽愿竭尽全力!”

  江阿郎心里虽然已经想好了“怎么办”但他仍略作沉吟地问道:“老人家,那所有机关消息的建造部位,老人家都还能记得清楚么?”

  莫秋风翻翻白眼珠子,点点头道:“少侠可是要老朽凭记忆所及,绘出另一张蓝图?”

  江阿郎说道:“不错,但除此以外,别先他法。”

  莫秋风双眉微皱地道:“可是少侠该想到老朽双眼已瞎,已无能……”

  江阿郎接口说道:“这应该不是困难的问题,只要老人家记得,我可以根据老人家的详细口述,将它绘画出来。”

  莫秋风摇头道:“这仍有困难。”

  江阿郎道:“仍有什么困难?”

  莫秋风道:“老朽请问,对机关消息建造之学,少侠懂得多少?”

  江阿郎道:“完全是门外汉!”

  “那就是了。”

  莫秋风微微一笑说道:“那些机关消息构造全都复杂非常,若不是深通此道之人,任凭老朽说的如何详细,也绝难绘出正确的蓝图,丝毫之差,足可造成全盘的错误!”

  “哦……”

  江阿郎沉吟地说道:“如此说来,必须得找寻一位深通此道之人来帮忙不可了!”

  “事实必须如此!”

  莫秋风白眼珠子忽然一翻,说道:“江少侠,这个问题,你大概早就想到了吧?”

  “老人家高明。”

  “那么少侠也早有成竹在胸了?”

  “不敢欺瞒老人家,我确实早已想好了一位精通此道之人!”

  “他便是老朽的师兄,对不对?”

  “老人家不会反对我请他帮忙吧?”

  莫秋风突然哈哈一声大笑道:“江少侠,你实在令老朽由衷的佩服!”

  江阿郎道:“谢谢老人家夸奖!”

  莫秋风笑问道:“江少侠,老朽的那位师兄,一向淡泊名利,从不愿沾惹武林恩怨,江湖是非,你有把握他会答应帮忙吗?”

  江阿郎道:“我不敢说有把握,不过,我可以用武林正义与一个‘理’字说服他!”

  莫秋风摇头道:“那恐怕没有用!”

  江阿郎道:“何以见得?”

  莫秋风道:“老朽深知他的脾性十分倔傲,固执得简直不通人情!”

  江阿郎凝目道:“那么老人家认为该如何才能让他答应帮忙呢?”

  莫秋风道:“很难,很难!”

  江阿郎浓眉微蹙地道:“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莫秋风沉吟地道:“办法虽有一个,只是也十分不容易!”

  江阿郎道:“我请老人家指教!”

  莫秋风翻翻白眼珠子道:“江少侠,你记得‘请不如激’的俗话吗?”

  江阿郎浓眉微微一扬,道:“老人家是说用‘激’?”

  莫秋风点头说道:“少侠是个高智之人,应该明白对一个脾性倔傲固执的人,用‘激’是最好的办法。”

  江阿郎说道:“多谢老人家指教,我明白了!”

  莫秋风微笑说道:“少侠请别客气,另外有件事情,老朽想拜托少侠,并望少侠能够答应!”

  江阿郎说道:“老人家请说,只要我力量办得到的,不违背情理,我无不答应!”

  莫秋风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老朽生平只芸姑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她自小就练了一身武功,但因江湖上太过险恶,所以老朽从未让她踏入江湖一步,至今也才能保持她纯洁天真,丝毫不知江湖上的诡诈。”

  语声微顿了顿,接说道:“如今她已经长大,既有一身武功,迟早总要踏入江湖的,而老朽巳无能力照顾她了……”

  江阿郎明白莫秋风的心意了,目光一瞥芸姑,接口说道:“老人家请放心好了,我答应全力照顾她就是。”

  莫秋风的心意,只是要江阿郎答应照顾芸姑吗?显然不是。

  莫秋风翻动着白眼珠子,口齿微动,好像还要再说什么似的,但却欲言又止的忍住没说,话题忽地一改,问道:“芸儿,现在什么时候了?天快黑了吧?”

  芸姑娇声说道:“是的,爹!”

  莫秋风道:“芸儿,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江少侠他们三位大概也饿了,你到厨房里去准备菜饭,我们请他们便饭!”

  “是!”

  芸姑娇应了一声,拧腰转身便往茅屋内走去。

  “且慢!”

  江阿郎连忙抬手一摇,说道:“芸姑姑娘,你不必去忙了!”

  芸姑眨眨明眸望着,江阿郎朝她笑了笑,说道:“老人家,这顿晚饭不用张罗了,你还是让芸姑姑娘到屋里收拾一些贵重应用的东西,立刻和我们一起动身走吧!”

  莫秋风神色微微一怔,问道:“少侠要老朽父女去什么地方?”

  江阿郎道:“去第一堡。”

  “去第一堡做什么?”

  “绘制那机关消息蓝图!”

  “老朽师兄他现在第一堡么?”

  “不在,请老人家先到第一堡中歇着,我再去请杜老人家。”

  “何必那么麻烦,少侠干脆就把他请来这里好了。”

  “这样虽无不可,但是我不放心!”

  “少侠不放心什么?”

  “老人家和芸姑姑娘的安全。”

  “少侠之意可是怕那匹夫派人来杀害老朽父女?”

  “是的,万一他派人来,老人家虽然擅用毒,但一身功夫已失,已无法施展。”

  “这……”

  江阿郎接口说道:“老人家别这那的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老人家若有意外不测,岂不为武林留下无穷祸患,遗害人间。”

  语声一顿又起,说道:“为防万一意外,请老人家听我的,前往第一堡暂住,同时老人家也好趁余暇,将一身奇学悉数传给芸姑。”

  莫秋风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吧,老朽听你的就是,但也用不着急这么一刻,还是先让芸姑去准备饭菜,让老朽略尽地主之谊,吃过晚饭,我们就动身上路,这样总可以吧!”

  江阿郎笑说道:“老人家既这么说,那就麻烦芸姑姑娘了!”

  芸姑娇声说道:“这没有什么麻烦,很快就会做好的,江大哥,你们三位和我爹多谈谈吧!”

  目视江阿郎嫣然一笑,一拧柳腰,像一阵风似地奔入茅屋。

  江阿郎望着芸姑婀娜的背影,心神不禁蓦地震动了一下。

  酒泉,古名肃州,在甘肃省金塔县之西。

  “碧瑶楼”,在酒泉城内虽然不是数一数二的酒楼,但却是闻名百里的老字号。

  说它是老字号,一点也不夸张,据酒泉城内那些嗜好杯中物的老人家说,他们从三十来岁就上“碧瑶楼”喝两盅,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

  由此可见,“碧瑶楼”的生意起码也有三十年以上的历史“碧瑶楼”不但卖的酒醇,菜好,色香味俱佳,而且价钱公道,店伙计笑脸迎人,待客热络亲切,因此“碧瑶楼”的生意也就特别好,一到上灯时分,楼上楼下便全都挤得满满的,座无虚席。

  “碧瑶楼”生意越好,人就偏偏往“碧瑶楼”挤,没有空位宁愿等。

  午后。未牌时分。

  “碧瑶楼”的生意虽然不算好,只有四五成座儿的客人,但比起其他的酒楼来就好得多了。其他的酒楼,这时候,能有个三成座儿的客人,就算很不错了。

  本来嘛,午后未牌时分,正是午饭过后时刻,那些来往过路客商,该打尖歇歇腿儿,吃顿饭喝两盅的客人,早已打过尖,酒足饭饱,赶他们的路,走了。

  这时,“碧瑶楼”上靠墙的一桌,对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的是个穿着土布衣裤,鬓发花白,年约六旬上下的老头儿,少的是个穿着一身黑衣,面貌忠厚的老实相,二十四五岁年纪的少年。

  老头儿端起酒杯,朝黑衣少年举了举,笑说道:“小兄弟,老朽生平从未服过人,这回可服了你,来,老朽敬你一杯,也是老朽由衷的谢意!”

  黑衣少年谦逊地一笑,说道:“老人家,你这么说,我实在不敢当,这一杯,应该我敬你!”

  突然,另一边的一张桌上响起了一个甜美的声音,说道:“老人家,我也敬你一杯!”

  老少二人闻言,全都不禁一怔,同时转脸循声望去,那是一桌五名少女中的-个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那赛雪般纤纤玉手举着酒杯,娇颜儿含笑,美目凝望着老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