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娲越听越糊涂,不禁打断问道:“你到底是要骂医院还是夸医院?用词也模棱两可,倒让我无法判断了。”
吾花报笑,言道:“我只是从多个角度分析问题,主要说明一个道理----就是人们总喜欢生活在自己制造的‘幸福感’里”,所以一般都觉得安定最好,会因有所变化而不安,公务员之被称‘金饭碗’就从这里来。前几天一个女孩因为没有成为公务员,就自杀了。看----付出了鲜血,毁灭了人性。黄金虽重,却抵不上公务员这个名头的半分斤两。拿婚恋观来说----有媒人来,女子多会问上一句‘是公务员吗?’,答说‘不是,但是个亿万富豪’,女子还能投笑,说声‘哦,也还可以’,但已经有明显失落。看----公务员成了婚姻的养老院。在中国,人们对公务员的痴迷程度几乎达到疯狂,这也是最具危害性的问题。不信就请听我举例分析----一个见另一个捧着杂志,或举一张报纸,好奇问上一句‘头条是什么?’我立刻断言‘别问了,准是婚外恋引发的血案’。那边必会将书一抖说‘准、准、准’。随即又判断一句‘男的肯定是公务员吧?’ 那边更加惊赞,再喊‘准、准、准!’这个是意料之中的,已经没有新鲜感了,倘若一个车夫,基本上会白头偕老的,有外遇的百分之九十八都是白领,在中国,占最大比例的就是公务员。本来就是名利场,谈不到感情处。我们这一代要做世界的主人翁,坚持职业自由化,不做公务员,挺起人类的脊梁。其实一切都是软绵绵的,并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以前人们力要土地,后来追求国营工厂,现在又变成公务员,这就是人性的弱点。但无论什么社会意识下,对侠道的热爱却是永远如一的,侠是人心最坚实的保障。”
一席话,樊娲听得,极恰心意,便拊掌颂来:“说得好,说得好。你的高度,风停止了脚步。”
吾花却道:“心里话而已。DG的可以装腔作势,拿着纸,念出来,管它是不是违心的话,做个复读机就可以。我们则须发心声。不念稿子,语言就在唇齿间复活了。”
樊娲自笑,揄说:“爱情话,最真实的往往舍不得出口,轻易许诺的,便要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爱。那个冷晴,明明爱你要死,却正儿八经地言谈,不敢稍有表达。”
吾花诧异,嗔道:“可别胡说。”
樊娲则坚持己见:“实情----眉眼之间,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似乎总有一句话在他嘴边萦绕----‘你是我的神,我爱你,但我只能如尘埃般无言’。信我,还不至于不谐世事。”
吾花听了,错愕不已,转而沉吟,稍后言道:“年纪轻轻,大好光阴,我是不会谈恋爱的。二十五岁之前谈恋爱,都是早恋,侠道不承认早恋为实际的爱情。”
樊娲称允:“说得对,我很同意这观点。”
然后她换了话题,却颇生感叹:“我们谈侠、讲侠,这一拳头打下去,却还得补侠、造侠。侠义精神,千古流芳,可是事实上却受了很多社会的限制,莫非一己之勇真要不得吗?”
“非也。”吾花认真答道,“因为有不侠,所以反而产生督促,要益善群伦,形器意志,之后付诸行为,见侠道的伟大。姐姐你是个任侠的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热血而起,固然莽撞,但我们又以侠支持,如此就是良性循环,侠侠相扣,最后的结果是互助互爱。而对于不侠者来说,顷刻之间被认清除了不侠不义的部分,也是得了一次侠道。严格说来,以天地为行事标准,远胜以世俗律令为矩则。想宇宙,时空或非时空,有烟消云散,有不改东流,终归在于一个‘侠’字里许多变化。我们既要有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更要具备‘乘风归去水天碧’的洒脱,更要达到‘解万物透沧桑’的智慧。现实中,有误解,有摩擦,有埋怨,有恼恨,所以我创立侠学,提出用侠的方法去解决一切问题,让世界充满温馨。比如‘谦虚容忍’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了’。但在原则问题上,要坚持力争,不与妥协。地痞无赖是为侠者设置的阿堵物,是用来反映罪恶的,故而侠者天生就是地痞无赖的克星。包容和理解,因南迦巴瓦之名,直入云中天堂,是幸福的高度。挺身而出则为蓬海征帆,无限浩瀚,谐音好汉。这两者,侠家儿女都要具备,而且不但要懂得理解,还在没有理解的时候不屈不挠。至于一般人,也就不必强求他们了,毕竟芸芸众生,有所自顾不暇。只是我觉得好笑----某大只是一个中转机构,将人意转为人匪夷。但人们匪夷竟自然了。不过,有规则总比没规则好,毕竟写在纸上的FL,谁看都有些道理。管它是不是道理。”
说到这里,灵感袭来,不由自主地赋诗一首道:
“抬头日月明如许,耸身得个敢做为。
素笺薛涛方本色,横刀鉴瑾更娥眉。
雕龙有意行神笔,洒墨何必跑乌贼?
笔墨抛时值仗剑,侠声掷掷咤风雷。”
樊娲大悦,赞之:“好才华,好气魄。”
于是也来兴致,吟道:
“此番结义堪抱负,心波浣夏洗辰星。
人来若问何行处,姐妹无言万古声。”
吾花如是赞之。
说话之间,小路尽头,出现一个转盘,岔道有六,或直、或弯,或窄、或宽。
“走这边大路,两旁有风景,风景浓处是我家。”吾花指引道。
樊娲听了,忽然问:“我去,是哪个名堂----拜望、路过还是走访?”
吾花却说:“探亲。”
樊娲便笑。
随即转去,眼见景观更好,路边灌木形成行数。走不几步,吾花忽然出手,只是一秒内的工夫,摘下几片榆钱来。
这本是民间闲练武的寻便利,要的是出手如电。但“沿途袭叶”却是吾花独创,自唤名“摘花手”,想她每天上学,这路上几个来回,玩得飞花遍地,加起来竟可达两三个小时,真是“功在自然中”。这样边走边摘,亦是武功的艺术,亦是诗的灵感,早晨吟得“斜阳几朵花”,放学归来跟一句“日出又萌芽”,潇洒到家。
樊娲见个新鲜,觉得极好,也学着来,探手收手之间,也还是一秒不到,竟有十几片树叶在掌上陈列,让吾花赞叹不已,连夸:“姐姐武林精英,我差的太远。”
樊娲一嗔:“休捧我骄傲,恐怕你又要用心招胜我。”
吾花落语道:“真打,的确不差你。姐姐是要爱护妹妹的,自然不可以出手,我就赢定了。”
樊娲却怡然相驳:“这回你却错了----天下只有姐姐打妹妹的应该,哪允许妹妹打姐姐?”
吾花便笑,言道:“说得对,那就不敢惹姐姐了。”
说笑到此,樊娲忽然道:“知道吗----我们在毁坏公物?”
吾花却说:“每天早晨,工人都要修剪的。开时便开,落时便落,不伤大雅。”
“那就好。”樊娲这才杭柳杭松,但要继续玩练时,吾花却忽然停下。
樊娲奇怪,询问,方知那边走来一个老熟人。
此刻,一路上伟大的思想,今在举目间发现惊喜----吾花突然有了新计划,便大声喊对方的名字:“呼道道”,又与樊娲私说着:“好办了,好办了。”
樊娲这才注意到那是个瘦高个的男青年,大概不到四十岁吧,走路的样子很滑稽。说滑稽,用语言却形容不出,只是让人看后会不由自主地发笑。
于是她问:“谁?”
吾花小声回答:“呼道道是个相声演员,有名的热心肠,外号‘哪有事儿哪到’。他不是过客路人,正需要的时候,就出现了,便叫‘及时雨’吧。”
说话间,呼道道已经离得近了,迎面喊道:“吾花,回家吗?”
吾花答应一声,到他面前站下,说:“这回有行侠的事儿求你。”就将冷晴的事情讲了,结了道:“那个段景梁的父亲,你不是认识吗?”
“认识。”呼道道直言,“而且冷晴----我也认识,那小孩不错。没说的,我帮他化事儿。其实这事儿挺好办的,那个姓段的学生家里也是HB道混的,一点就透。所以咱们一去,也就了结了。如果他敢哄骗咱们,不用圣女说话,我呼道道就饶不了他们。”
吾花高兴,就安排说:“一会儿我回家拿钱,十点的时候,咱们还在这儿见面,一块去找段家。”
呼道道慨应,自那边走了。吾花便和樊娲加快脚步,不多时置身郊外,即见一片小楼区,山水间抱着,顶爽眼的格局,氤氲里各个独立,间苍翠葱葱、间姹紫嫣红。
世界倒是很有调和心----一路的破败,总得给点奢华靓丽,不然太乏人,以为人间枯燥,厌世了。这般有些对比,可以羡慕,可以咒骂,词句任吐,不必雅措,低回长赏尽是也。
这时樊娲自念叨:“有本杂志上拍摄了你家的外景,我却没看到,只听他们说很大。”
吾花清逸而语:“无论房子大还是小,世界宽容还是苛刻,我都是我,侠不动于外相。”
樊娲赞之:“大女子当如此。”
这样讲着,真就到了。
“啊----”樊娲立刻叫出声来:“我的天,都说是阔绰,我还没敢往大了想,原来这么气派!”
“也没搬来多长时间。”吾花淡淡地说:“豪华也好,简朴也罢,都不过是个住的地方而已。搬来之前,我是不同意的,说他们太张扬,但家里一向是我妈做主,也没办法。”
樊娲却有另外见解,言道:“这也没什么,人们追求更好的生活也是应该的。再如何低调,你妈那么大一个明星,未必挤到大杂院里就是和蔼。”
吾花致谢:“理解是最宝贵的侠义。世俗往往如此----皇帝的新衣,人们不觉得是透明,乞丐的棉袄,却一眼能看出势力。”
樊娲筹其言:“哲理与人心,两深深。”
又道:“这等辉煌,有些不敢进了。”
吾花自以微笑怂她:“走吧,走吧,不想你来去两匆匆。况且是姐妹了,这也是你的家。”
樊娲听得,也就随她往里走,一路笑过。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