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樊娲问:“你爸爸总呆在家里吗?”
“是的。”吾花答道,“以前经常在外面跑动的,后来事业做大了,就开始在家里办公。如今每天足不出户,却在管理世界。”
樊娲恭维一句:“厉害。”
吾花却有所叹:“今日平如许,未必明朝风不起。我倒希望他们别操劳了,但我妈说的对----这么大,生活还处处蹩脚,更不不能照顾父母,想来真很惭愧。”
“非也。”樊娲言道,“孝道有很多种,能够做一个高尚的人,能做出大成就,让父母感到自豪,是大的孝道。亲人之间,并不在意多干点活、少干点活。他们照顾你,看似忙碌了些,心底却无比欢喜。看你快乐,他们也就快乐。能给你梳头,抚摸你的头顶;能为你洗衣服,干净整洁的往你身上一套,那刹那的震颤,是无法言传的喜悦,并不因为忙碌而就劳累了。----这实在是不同的概念。”
“很对。”吾花颔首。
樊娲就势又问:“那你妈实在不让你学文学,真就放弃吗?”
“那我就放弃。”吾花肯定地回答,“生养之恩,山高海深,只要他们高兴就行了,学哪一科,只要善用,都是造福于人间。他们爱我、疼我、时刻想着我,怎可以不顺从他们的意见?但我会尽力争取说服的,我爸怎么都好说,就是我妈喜欢做主张,但想最后也会同意。且让蜡烛向太阳表达虔诚吧,因为它懂得光明。此刻的我,应成非我。亲情要体谅理解,友情要扶助相携,爱情要忠贞不渝,都是暮春抬盛夏,时维对花期,其心灵不辍,与万物有语。只是我希望一切会很安静----安静反而更好,过分的殷勤就是剧烈的沉默。”
樊娲听后,也道声:“很对。”但转而又说:“不过,大女子不拘琐小,圣女当以天下事为第一考虑,因为很多时候,父母的决定往往有很大的偏差,若不然,怎么会有包办婚姻的悲剧?”
吾花则笑,言道:“两回事。包办婚姻当然要反抗。家事不可大于大义,大义面前无家事。但这件事却远没那么严重。放心,我会说服她的,具体事情具体对待嘛。”
樊娲也就不谈,换个话道:“不知道晚了没有?怕那位相声演员久等了。”
吾花便抬头看看,之后言道:“不急,还有半个小时。”
倒令樊娲奇怪,相问:“表在哪里?”
吾花则答:“没有表。我看时间都是瞭望太阳,一眼就知道几点几分。”
说着说着,渐到地方,却望见呼道道竟已经等在那里了。
于是她们赶快两步,到近前,想要说话时,呼道道先开口了:“就知道圣女会提前到,所以我更加提前了。”
吾花笑笑,就准备谈及大事,但呼道道却讲了另一件更大的事:“雪放是你们一个班的同学吧?她和我有一些亲戚。圣女大概知道她从昨天早晨就不见了,她的家人说是丢了,刚才找我,让帮忙寻找。看情况估计是被拐卖了。近期发生好几起少女失踪的事,应该是一伙人干的,我看大概还没有离开本地区。”
吾花大吃一惊:“只知道她没上学,没想到这么严重。那我们拼了命也要把她找回来。”
呼道道称是,建议道:“还是先办完这件事再说吧。雪放那件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
于是他们径直赶奔医院,果然见到了段景梁一家亲眷。
段家人见了钱,已先薄弱口气,又掂量掂量:来的这仨人,一个圣女、一个女豪侠、一个相声演员,虽然不是HSH,也非GY,但却比HB白两道更难应付,便给自己一句话----见好就收吧。于是也很显爽快:“这事儿一笔勾销,就当没发生过。”
她们就和悦几句,然后出来,算上一算:前后忙活,也还不到一个上午,很满意自己的努力,但还有一桩更大的事情等着,却并不能在位弹冠,于是吾花对呼道道说:“雪放失踪的事,还要麻烦你帮着仔细打听。我这里也全力寻找,如果有什么动静,大家一起出动。另外----到时候最好有一个GF的人,不管大小,多少是个靠头。”
呼道道立时应道:“侠义中人,这事儿是份内的,一有消息我就去告诉你。”
说完先走了。
吾花和樊娲则回头找到冷晴,讲了事由因了,本想安定下他的心思,谁知却逗出了他的眼泪,听得泣道:“无以为报,要说谢谢,觉得浅薄了。”
吾花安抚一番,坦而赠言:“说什么谢,侠家儿女,江湖道义,就是要扶危济困。人与人之间,就该互相支撑,互相关爱。况且你做的也是为民除害的事。”
之后,她将父亲要见的意思表达了。
冷晴忙应,说也想登门致谢。
“去吧。”樊娲更在一旁鼓励,“到时候嘴甜点,多说好话不犯病。”
“你可别这样教他。”吾花有嗔:“本色最好,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爸只是关心一下而已。”
三说两说,若没有别的参差,也就同到了吾花家里。但偏偏又是经过转盘的时候,发现一个小女孩正站在路旁边抹眼泪。这样的事情,若不管不问,无视而行,那便不是吾花了。觉得可怜,又生好奇,一干心头隐隐,她自然要过去问:“你怎么了?”
小女孩抽抽嗒嗒,好歹说明白----原来是迷路了。
吾花马上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我送你回去。”
不过,做好事之前,她却来理智,对樊娲和冷晴说:“得找两个官方的人作证,若不然被说成拐卖就含冤了。”
倒也恰好,那边正有三个交通警检查车辆,吾花即悦,言说:“只一个,就怕他到时候不承认;现在是三个,有把握了。”
于是到那边打招呼:“警察同志,你们好啊。”
三个交通警面面相觑,有所迟疑,没有答言。
吾花便自顾接着说:“是这样----那个小女孩迷路了。”
言语间看三个交警现出难色,就急忙解释:“别误会,不是让你们带她,是我要送她回家,来请你们给做个证。你们可能不认识我,我多少也是个名人----我叫吾花。”
“噢,原来是圣女。怎不早说?幸会幸会。”三个交警这才活跃起来,前后变化,冷漠到热烈,因这倾城之名。
其中一个道:“既然是您,就没必要谨小慎微了。敢讹圣女----那不是自己找病吗?”
吾花则说:“世道复杂,侠义有累,还是多些顾虑的好,到时候大家都方便,免得好心做不好事。”
“是的、是的。现在这臭无赖太多了。”另一个立刻搭茬,言语中多愤愤不平,“前天就有一个扶起跌倒老人的被讹,就说是他撞的,结果赔了八百块钱。咱们很气不公,别说不是他撞的,即便是真撞了,能给扶起来,就证明是好人,应该免除一切责任,政府应该鼓励这种行为。再说,就算包赔,贴一张膏药、抹点红药水不就好了吗?顶多一块二就解决问题。”
吾花便道“确实”,说:“应该设立《好人免责法》。”然后再次嘱托他们给作证。
三个交警均痛快答应,一句“应该”,一句“放心”,驱散忌惮。
吾花向他们道了谢,回来让樊娲带冷晴去,言说自己送完小女孩才能赶回。
二人表示支持,于是分作两路。
樊娲指引冷晴,急步缓步,用不多时,同到了吾花家里。
“不错不错。”父亲迎面夸奖:“一表人才。”
一句话说得冷晴很不好意思,腼腆腼腆,认真鞠躬道:“谢谢叔叔帮我。”
父亲挥手道:“不算什么。”
接下来,父亲问,冷晴答,一个风度在上,一个谦卑于下,很有长幼的样子,只是些显拘谨了。不过,双方心里,彼此还是积蓄了好感。
说话时,冷晴有意无意间打量,不禁暗赞来一句:好神采,真真美男子。差强怀疑潘安、宋玉就是专门为形容他才出现在历史上的,又记起市井里传的“怕老婆故事”,说他老实,常被吾花的妈妈欺负,现在见得敦厚模样,猜测不是没影的胡诌。不过倒应该----娶得那么好的妻子,天天哄上天也是绝顶的幸福。而又能做出这样的成就,尤其有这么优秀的女儿,就更让人羡煞,真不知前世几辈子勤恳修行才能得到。
想到此处,冷晴又加感叹:一个男人变成父亲,生活中要经历怎样的惊心动魄。而安于平静,隐藏在两个名女人的后面,淳朴勤恳,任她们对自己发脾气,还乐此不彼,则就是责任心的境界了。
父亲嘻嘻哈哈,慷慨有礼,闲谈几句后,他教冷晴道:“小伙子,人生坎坎坷坷寻常事,没什么了不起。钱不钱的,都是小事。你看我还算富裕吧?其实金钱权势都是虚的,只有亲情、友情和爱情才是真实的财富。钱再多又有什么用----死后哪个不是两手攥空拳?我没想成为比尔盖茨,我做的是生意,不是梦。我的爱人为我付出的太多,我的女儿又是一个伟大的人,跟你说句心里话----只要爱人、女儿高兴,我的命都可以不要。钱财更是身外之物,压根就不用考虑。你也快考大学了,我就教你些话,不敢说大道理,人生经验还是有的----不管考得上考不上,都没关系,没上过学的伟人照样有都是。只是你要记住两件事----一个是做人要厚道,一个就是千万别拿钱当回事,哪怕你再如何缺钱。要知道只有花出去的才叫钱,攒一辈子,还在银行放着,那叫存折,一张废纸而已。等到贬值的时候,银行恐怕还得收取存折费。当然,许多人不知道银行是干什么的,我的话也许你没听懂,但大概意思总该明白。所以我的钱基本就是谁用谁花,尤其是一些GM的人,到家里来了,没说的,一回拿个多少随意,不用客气,谁花都是花。他们花了,我的钱反而比增值更快。他们花的越多,我越安稳无忧。要知道,随便哪条腿绊出来,都可以摔人一个鼻青脸肿。人在江湖飘,一定小心刀。当然,我的爱人是明星,女儿更不用说,一般的混混还不敢到我这里纠缠。”
一番谆谆教导,可谓开诚布公,冷晴心悦诚服,连连点头,只差叫一句“师父”,便表达足自己的崇拜之情,说是人生受用了。
之后又说了一会儿,吾花就回来了,冷晴知会一声,便告辞。
吾花单独相送,叮嘱了一些话,直到大路上。
要分别时,冷晴忽然朝她跪下,认真磕了三个头。
吾花倒有些手足无措了,连忙扶他道:“这是干什么?”
冷晴自道:“感谢的话,不再说,容当后报。我会努力的。”
说完大步离去。
吾花独站片刻,也就转身往回,但是没几步,却瞧见薛阔从旁边小路上急匆匆奔来,后边还有一位妇女跟着,到近前才认出是雪放的妈妈,心下立刻明白,于是先发言问道:“是雪放失踪的事吧?”
薛阔答了声“是”,言道:“没别的办法,只有靠你帮忙了。”
吾花便说:“我早就在想办法了,我们大家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找,哪怕地毯式覆盖,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没一点踪影。”
这时候,樊娲赶了过来,听了便问:“BJ没有?”
“BSJ?”薛阔答道,“宁愿遇到十次JF,也不愿见一次JC。”
吾花道了声:“有所激言。”就让薛阔将雪放的妈妈送回家去,又告诉他一会再来会齐,同去寻找或是搭救。
转身工夫,樊娲问起小女孩的事,吾花掏出块糖来回答:“已经送回家了,那孩子还给了我两块水果糖,来,分你一半。”
樊娲有笑,接过糖来,刚要吃,却忽然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隔着树林,悠悠地呼唤着:“樊娲,樊娲。”
此正是:
人间事故纠来往,快义又怕轻付流。
到家直语称有怯,沿途难得道多愁。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