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愚耕早早地就十分顺利地找到了人才市场,愚耕动身之前也没跟舅舅们打个招呼,不愿张扬。
愚耕找到人才市场还不到营业时间,却见到已有好多人在此专心等候,又有好多人陆续赶来,甚至附近的街道都已汇聚了各路英雄豪杰,群雄逐鹿,人才济济,个个都是英姿焕发,气宇轩昂,全幅武装,派头十足。
愚耕自惭形秽,相形见拙,不再心存侥幸,意识到他昨天那种突发奇想根本就行不通,亏他想得出来也不脸红,就此放弃,愚耕只想到人才市场里面去见见世面,也就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愚耕这才切身体会到深圳是个人才高消费的地方,难怪会听人说在深圳大学生都扫得起,愚耕有自知之明,真是比一片落叶还要轻,扫都不用扫被风吹得起,愚耕看了人才市场前面那块显示屏上显示出来的一条条招聘信息,一度让愚耕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觉得他一无所长,无论是文凭经验技能户藉,他都不配到这种地方来求职,条件相差太远,显示屏上显示出来的一条条招聘信息,就像是一大串一大串挂满了枝头的甜葡萄,愚耕见了垂涏三尺却又够不着,好自悲酸,自寻苦恼,怎能够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等到某个时辰,愚耕见有好多人开始从一档大厅乘电梯上去,愚耕这才意识到可能是营业时间到了,愚耕想也不想,也就同样挤进电梯乘上五楼,原来五楼正在开现场招聘会,要五元钱就能买一张求职简历表进入现场招聘会,也就是只要花五元钱,就不管你是不是人才,都可以装作人才,进入现场招聘会见识见识,谁知道谁是不是人才,如今的人才多得像赶集一样任由用人单位挑选,这不知是不是对人才的讽刺,之前愚耕一点都不知道五楼有现场招聘会,愚耕毫不犹豫就花五元钱怒赌博一张求职简历表,糊里糊涂地混进现场招聘会,却如梦初醒,神思恍惚,好像愚耕觉得他会让人一看便知他不是人才。
愚耕连手中的求职简历表都懒得填写,就开始混在人群中缓缓移动。
愚耕表面上像是在滥竽充数地扮作求职者,而愚耕内心的自知之明要求他只作观模参观。
这里的现场招聘会,可能在全国来说都是很有规模,很有档次的屈指可数,愚耕见到现场招聘会内的求职者,摩肩接踵,多不胜数,不停地有求职者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现场招聘会内的招聘单位,更是一个挨一个地几乎占满了所有的展台,花样百出,争奇斗艳,招蜂引蝶,极具煽动力与诱惑力,想必也等于是做了一次很好的广告。这里提供的所有职位都在向求职者宣告做什么总比当个农民强。想象不出这里提供的所有职位能对人类的生存环境带来哪些益处。想象不出这里提供的好多职位到底是干什么的。愚耕到时能够从这里提出的好多职位能够想象出,哪些职位都在向求职者宣告,只要我能比别人强,占据优越的个人生存条件。才不管人类的生存环境实际越来越恶化。好像是要鼓励人们通过个人的努力让个人的生存条件凌驾于人类的生存环境之上,就更不用管其它生物种类的生存环境。愚耕见到每个招聘单位的展台前,几乎随时都围满了求职者,垂涏欲滴,也随时会见到有求职者正与招聘单位的负责人讨价还价,打的火热。哪还有求职者这时还想要当个农民。
愚耕这种鼠辈,情知不是那块料子,所以忍心不让他到任何一个招聘单位的展台前去丢人现眼,这里也绝不会有招聘养猪的,招聘扫猪粪的,愚耕只走马观花似地招聘单位的展台一个个看过去,就像是穷叫花子赶集,没他的份。
后来愚耕意外地发现某招聘单位的展台打出的求贤口号,仅以求职者的素质方面为主,其它方面的要求则比较少,愚耕情不自禁地有些动心,稍作掂量,也就羞答答地挤上前去问问,却词不达意,翁声翁气,紧张兮兮,一点自信都没有,不太有应聘的味道,幸好展台内还有人出面礼貌地与愚耕洽谈几句,姑且当作愚耕就是应聘的,不计较愚耕为什么这么没有自信,并很快就要愚耕拿文凭给他看看。
那人稍稍看了看愚耕的文凭,立即就将愚耕婉言拒绝掉,毫无商量余地,并暗自看愚耕的笑话,难怪愚耕会这么没有自信,愚耕则慌忙抱头鼠窜,狼狈不堪,心悸忡忡,久久难以平静,真是丢死人啦。
愚耕经过这一小小的失败后,却唤醒了他的自尊心,开始对这里的现场招聘会产生一些自命清高的看法,愤愤不平,以为这里的现场招聘会是“文博士”们赶集的地方,个个都摩拳擦掌野心勃勃,根本就不是他这种人该来的地方,让这里的一切统统见鬼去吧,他在这里只会玷污他神圣的一面,就让别人比他强,就让别人的生存条件凌驾于他的生存条件之上。愚耕作如是想可真与阿Q有的一比。
大概上午十点左右,愚耕走出现场招聘会从五楼下来心中闷闷不乐,像是受到过伤害,对未来产生恐慌,不知下一步该怎样采取行动,愚耕希望命运的安排,能让被动地采取行动。
愚耕在人才市场前的大待上,像僵尸般行走了没多远,愚耕就发现前方分明是有一个伯乐职介园,愚耕的视觉神经受到了刺激,醉眼微开,愚耕的大脑神经还没来得及对这个新的视觉信息加以分析,愚耕就着了魔似地向那伯乐职介园走去。
愚耕下意识地一发现那伯乐职介园,就忍不住要去那伯乐职介园求职,认为这就是一种命运的安排,无须回避,勇往直前。
愚耕进到伯乐职介园内神志有些清醒过来,并稍稍扫视一下觉得比较正规。
整个营业厅内熙熙攘攘,人进人出相当红火热闹,愚耕置身其中,恍如隔世,如鱼得水,感觉与在人才市场五楼的现场招聘会中完全不同。
愚耕踌躇片刻后,也就随随便便地朝一位工作人员走上前去,并顾自在那女工作人员的办公 桌对面坐下来,却始终还没有开口,摆出一幅任由那女工作人员看着办的架势,前歪后倒,油里油气,甚至有点象是专门来找茬的人。
那女工作人员沉着应战,小心谨慎地主动与愚耕洽谈,抛砖引玉,投石问路,费尽心机,暗自以为愚耕肯定不好应付,倒要看看愚耕所为何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愚耕一开始就含含糊糊漫不经心地表明他是来找工作的,但又没有一点主张,蒙头蒙脑,只还进一步表示他以前在广州时曾与职介所打过交道,知道职介所是怎么一回事,欲要借此让那女工作人员明白,他已老于世故,不是那么容易受骗上当的。
那女工作人员见愚耕这种德性,先是一怔心存戒备,怀疑愚耕是不是真想要找工作,还是另有歹意,并还凶巴巴地给愚耕翻白眼,责怪愚耕其实已污辱了这里的名誉。
愚耕却还是老样子,不知悔改,无可无不可,只暗自恼怒那女工作人员不该戴有色眼镜,以为貌取人。
后来那女工作人员总算佯装着,把愚耕勉强看作是她的职介服务对象,声东击西,旁敲侧引,能说会道,伶牙俐齿。
愚耕却反应冷漠,心不在蔫,嗤嗤哼中距离 ,咕咕哝哝,那女工作人员见此后这才重新将愚耕定位,不再磨嘴皮子,直接进入正轨。
那女工作人员首先轻松要求愚耕交二十元钱就可以填求职登记表。
愚耕二话不说就十分爽快地交出二十元钱,并马马虎虎地填完求职登记表。
之后那女工作人员又郑重其事地要求愚耕再交一百元钱,就可以正式签定职介合同,得到职介服务,并还有几个月的职介服务合同期限。
愚耕想也不想就大大方方地交出一百元钱,签定合同达成职介服务关系,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愚耕竟会这么满不在乎交出一百二十元钱,想必愚耕也会满不在乎给他介绍什么样的工作,愚耕这种粗心大意惯了的人,开始是很容易引起那女工作人员误解的。
最后稍经双方协议,那女工作人员就给愚耕填了一张介绍信,要把愚耕介绍到附近某模具厂去做学徒工。
愚耕在广州有过类似经历,教训惨痛,很不放心,特意要求那女工作人员一定要打电话到那模具厂帮他落实一下。
那女工作人员当真就给那模具厂打了电话,电话里那边有人也确实同意将愚耕介绍过去,并答应让愚耕这就找去应聘面试。
愚耕还不清楚做模具学徒工是怎样的工作,但只要是新鲜的工作愚耕都有兴趣尝试,富有意义,愚耕没有挑剔工作的余地,只要随便能找个工作安顿下来,也就心满意足,愚耕被介绍去那模具厂做学徒工,丝毫没有异意,一心一意急着想要应聘成功,不敢马虎对待,并为自己暗自祈祷,一片至诚,愚耕一点也没想过将来要在做模具方面有所出息。
愚耕急忙从伯乐职介轩退出来后,立即就按照介绍信的地址徒步找去。
很快,愚耕就顺顺利利地在附近某栋楼房的第五层,找到了那模具厂的办公室。
办公 室里正有两位老板模样的男子在坐着谈论工作,并没有当即注意到愚耕。
愚耕在办公室门口前稍作犹豫,也就鼓起勇气缓步挨了进去,并主动咕哝咕哝地招呼一声,打断那两人的谈话。
很可能是由于事先伯乐职介园的那女工作人员曾打电话到这里落实一下,那两人经愚耕这么一招呼,立即就回过神来,明白愚耕是找来应聘的,有一人还接过愚耕的介绍信认真看了一下。
接下来那两人就以考官的身份对愚耕发问,想了解一下愚耕的大抵情况,态度平易近人,象是真需要招聘学徒工。
愚耕倒也不亢不卑,自自然然,并能给那两人留下较好印象,成功在望,暗自喜庆。
结果果然不出愚耕所料,那两上稍微问了愚耕几个轻松的问题后,也就满意了,转而煞有介事地告诉愚耕,这里做学徒工包吃包住每月450元,为八小时制,真有同意招聘愚耕的迹像,并还谦和地表示这里的待遇还是比较低,欲要让愚耕重新考虑一下,好像认为这对愚耕是个重大的选择,要事先充分考虑好了才行。
愚耕已经心花怒放,沾沾自喜,哪还会要重新考虑,只担心机会稍纵即失,恨不能满口应承下来,有所忌讳,更不敢得意忘形。
那两人还是看出了愚耕的心思,郑重其事地劝愚耕不要天真的以为做模具学徒是那么容易吃的一行饭,得要有耐心与毅力,而且这里的规矩也很严,不是谁都可以吃得了这一行饭。
愚耕见此心中有些恐慌更加急于要应聘成功,小心应付,不去想得那么远。
经愚耕不懈努力争取,那两人终于还是当场口头答应录用愚耕做学徒工,愚耕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着了地,并又急于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生怕会峰回路转,功败垂成。
那两人口头录用愚耕后,并没有交待相关事宜,只由一人神神秘秘地领着愚耕去到办公室门口对面的一个车间内。
愚耕先前一点都不知道,这办公室门口对面就是车间,愚耕难免有些拘谨,只见在这个面积并不宽裕的车间内,正有好几个人在井井有条秩序岸然地进行工作,车间内好几样机械,今愚耕大开眼界,并就此以为这个模具厂肯定很正规,又想入非非起来。
车间内有一位老板模样的人,正在专心指挥工作,并没有及时注意已有人进来。
还是领着愚耕进来的人,主动对着那人的背后招呼一声,那人这才转过身来,暂停指挥,并立即明白原来这是又招来了一个新人,而且一看就知是做学徒工的,有待他安排相关事宜。
愚耕也是见到那人的反应后,才大抵猜测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只弄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哪一位老板模样的人才说了算,愚耕还是觉得车间内的那位老板模样的人才真正说了算,那人明显有一种架势,好像不太情愿受到打搅,愚耕暗自要好生应付,作最后一次努力。
那人象是只看了看愚耕的模样,就已默认了,只顾着与领着愚耕进来的那人说些惯常的话,却不问愚耕什么,又没有明确的表态指示什么的,若无其事,不动声色。
愚耕忍耐不住,还是低声下气地问了问那人,想要得到点表态指示什么的。
经愚耕一问那人只一本正经地指示愚耕,下午再来,到时就安排具体事宜,真是一个字都不愿多说,更不会重复强调一下,这也足以看出那人不想受到愚耕打搅,一点也没兴趣了解一下愚耕的情况,真是摆足了架子。
愚耕见此激动难捺,再又急着问了问那人,想知道下午可不可以带行李来,借此试探那人的明确态度,好像那人只要稍微变了脸色,就足以让愚耕这次应聘功亏于溃,愚耕从没有这么小心谨慎。
那人又只是淡谈地应答一声,同意愚耕下午带行李来。
至此愚耕这才算顺利应聘成功,来之不易,值得庆声,还是摸不准那人对他有何看法没有,不信那人就对他完全一点看法也没有。
愚耕礼貌地从车间退出来后,立即就搭车返回华为工地去,片刻也不敢耽误,归心似箭,一路上愚耕豪情万丈,喜出望外,以为这回是真的碰上了好运气,竟能如此顺顺利利地让他找到一份模具学徒的工作。
愚耕花一百二十元钱,通过伯乐职介园介绍找到一份模具学徒的工作,其实算不得是什么好运气,愚耕实在是碰坏运气碰多了,这次只要没有碰到坏运气,愚耕就当作是好运气,愚耕就连这点好运气都让他高兴得难以置信,愚耕还有感而发地想到,他早上出发的时候还只是因为他昨天的那个突发奇想,让他还对光明畜牧场不死心,所以才会找人才市场,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最终他竟会找到一份模具学徒的工作,这难道不是命运的安排,真是命里无缘莫强求,随缘过得休生受。
愚耕回到华为工地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个个反响不一,众说纷芸,愚耕这才意识到他通过伯乐园找到一份模具学徒的工作,不但要在意在舅舅们面前有没有面子,还要在意在整个这班人马中有没有面子。
这班人马中的人大都是些老江湖,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对做模具这一行早已有所耳闻,他们很想知道,愚耕找到的这份做模具学徒 工的工作的一些详细情况,甚至借题发挥尽情推演。
愚耕对刚刚才找到的这份做模具学徒工的工作还很不清楚,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感兴趣又问得这么细这么专业,几乎就当愚耕已经成了一名模具学徒工来问的,愚耕一下子就被他们搅得心乱如麻,忐忑不安,无言以答,哪还会就当成自己是一名模具学徒工了,愚耕都不好意思表现出已完完全全找到了这份模具学徒工的样子,好像愚耕只要还没有离开华为工地就还是以前的样子,就算愚耕离开了华为工地只要愚耕还在深圳,就还算是这班人马中的人,
有人见愚耕这种反应,就怀疑愚耕是不是受骗上当了都还蒙在鼓里,很少有人会对职介所有好印象,愚耕也这才觉得他通过那件乐职介园花一百二十元钱才找到这份模具学徒的工作,实在是没有面子,尽量保持低调。
舅舅们十分善解人意,虽然心存疑惑,却不妄加评论,只是姑且信任,也不乱问,不想让愚耕感到很丢面子,舅舅们为了勉励愚耕,还举例告诉愚耕说某某某某也是搞模具这一行,听说都还混得不错,劝愚耕做模具学徒工要吃心,等真正入了做模具这一行还是有些出息的,舅舅好像不再认为愚耕因多读了四年农业又喜欢养猪,而会产生不同的命运,愚耕将和大多数打工的一样,开始要学一行本领,愚耕做模具学徒工那肯定是为了要真正入做模具 这一行,不然又何必学徒 ,舅舅们对愚耕真是语重心长,严肃认真,好像认为这份做模具学徒工的工作对愚耕的人生十分重要,愚耕的人生从此有了一个新的开始,愚耕多读了四年农业,几乎可以忽略不算。舅舅们也还特意要愚耕留下那模具厂的地址,特别交待愚耕以后要多跟他们联系,千万别搞什么突然失踪,只要愚耕还在深圳,他们就有责任要做愚耕的保护神,舅舅们并不认为愚耕找到了这份模具学徒的工作就一切顺利,万事大吉。
愚耕在舅舅们面前只嗯嗯啊啊嘿嘿呵呵,不敢有承诺与决心,甚至故意没说一句正儿八经的话,混蒙过去,愚耕很不好意思让舅舅们看出他内心真实的情感,实在太难为情啦,愚耕还根本就没有下决定心要真正入做模具这一行,更不会想到要在做模具这一行有出息,一切都顺其自然,愚耕倒是想过要借此机会在深圳平平安安地过一个年,真是没有想得太多,恐怕又会要让舅舅们失望了。
舅舅们对愚耕的反应有些察觉有些忧虑,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年青人注定要走一段崎岖的路程才能成熟。
下午某个时候,愚耕终于还是收拾好东西匆匆忙忙地赶到那模具厂去。
之前愚耕在华为工地老是心心念念的猜想着,他下午赶到那模具厂去,又会是怎么样,并总有一种难以释怀的顾虑,觉得他还没有真真正正进入那模具厂之前,就还不能够高兴得太早,还存在变数。
愚耕也有点想过要早些从华为工地动身赶到那模具厂去,收拾东西也只不过是一下子的功夫,愚耕的情感上也确实有些难舍难分,也就故意表现得很从容,磨磨蹭蹭地在华为工地挨了一些时间,这都很正常。
愚耕从华为工地动身的时候,还难免有些心潮澎湃,以为这次动身后,就真的没有退路了,要勇往直拉,孤军奋战,华为工地已成为他人生当中的一个驿站,深怀感激,毕竟他在华为工地安享过太平。
愚耕离开华为工地后,都还有离情别绪,久久难以释怀。
愚耕提着包裹来到那模具厂办公室的门口前却有些心慌,随意将包裹往地上一撂,也就冒冒失失地挨进办公室去,只见里面还只有上午的那两人位老板模样的人,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只翁声翁气地示意招呼一声,又愣头愣脑一动不动地站着,象一段呆木那样听候指示。
那两人见是愚耕立即就会意了,并冷冷淡淡地指示愚耕去对面的车间里找上午那人就是了。
愚耕得到这一指示,转身就象梦游一样移到车间里去,只见车间里的情况跟上午是一个样,那人也还在忙于指挥,那人发现到愚耕后,却没什么表情,装作没看见一样,使是愚耕顿时隐入窘境,浑身不适,喉咙都不由自主地哽噎了几下,惊魂不定,有种不详的预感。
很快愚耕还是唐突地吭了一声,向那人示意他已经来了,听候指示,暗自却胡思乱想,按捺不住。
好像声速在这里已变得缓慢下来,那人并没有及时对愚耕作出回应,过后那人才不声不响地踱到愚耕身前,并又慢条斯理地认真看了看手表,脸色阴沉,眼光冷漠。
愚耕一旁看着凭直觉就感到已大势不妙,诚惶诚恐,脑袋里一片嗡嗡作响,陷入绝境。
结果愚耕分明听见那人郑重其事地责怪他说已经四点多了。
已经四点多又怎么样呢,愚耕心中好生委屈,却又忍不住下意识地立即就自我检讨,莫明其妙地承认他可能是迟到了,请求原谅,欲要誓死挽回。
那人见愚耕这种反应一点也不为这这所动容,却又进一步义正严辞地责怪愚耕说,上午他已明确指示,要愚耕在下午两点上班以前赶到,现在都上班两个多小时了,像愚耕这种头一次就迟到的人,这里是不会收的,那人明摆着是对愚耕下逐客令,欲要让愚耕尽快知趣些从这里消失,免得丢人现眼,他还工作繁忙,不容打搅,才不管愚耕有何感受。
愚耕又哪还记得,那人上午到底有没有明确要求他在下午两点以前赶到,情急之下愚耕就喊冤枉,并结结巴巴地与那人争辩几句。
那人就是一口咬定愚耕已确确实实迟到了,并不留情面地拿这理由向愚耕动刀子,不想被愚耕纠缠住,好像愚耕越是要争辩越是毫无挽回的余地,愚耕有没有迟到实际并不重要了。
愚耕还是敏感地认为,那人是突然看他不顺眼,才会找借口赶他走的,那人只要看他不顺眼,何愁没有借口,愚耕甚至痛心疾首地觉得他下午到这里后的表现,实在太差劲了,无可挽回。
无论如何愚耕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以为那人做得太绝了,简直欺人太甚,还不如直接说是因为看他不顺眼才不收他了,何必拿迟到来说事。
愚耕与那人争辩几句不见起效,再又转为请求告饶,欲哭无泪,惨不可言,只差没有跪下来磕头,愚耕内心极度地泪丧失落,委屈痛苦,也就表现得十分木纳窝囊,最终丝毫没有打动那人一败涂地,并僵尸一样地乖乖退出车间,却又不甘罢休,欲要调整策略作最后一次挣扎。
愚耕从车间退出来后,再又窜到办公室去并表现出可怜巴巴地样子,深受伤害,欲要前来申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笨嘴拙舌,只莫名其妙地嘀喹几声,说是车间里那人硬是咬定他已迟到了,愚耕还无从表达后果,这更能看出愚耕遭到的后果有多么严重,有多么地不公平。
办公室里的那两人见到这种情况甚感意外,目瞪口呆,过后才缓过神来,并想也不想就装模作样地认同,愚耕的确是迟到了,一点也不同情愚耕遭到的后果。
愚耕情急之下,就唠唠叨叨地争辩起来,痛不欲生,语无伦次,又象是在自言自语,癫癫魔魔,不能自己。
最后愚耕见到那两人已有所感动,转而就请求那两人帮他去跟车间里那人说说情。
结果有一人当真就起身到车间里去,给愚耕带来最后一线希望。
可没过多久那人再又从车间若无其事地回到办公室,并又对愚耕郑重其事声明已经迟到了的事实,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说,就要催促愚耕快些离开这里,不要抱顽固心理作无谓地挣扎,好自为之,并不认为这对愚耕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只当是没有应聘成功,就算愚耕能开始在这里做模具学徒工也不一定适应得了,这都勿庸道破。
愚耕见此情知拗不过去,无奈之下也就乖乖地从办公室退了出来,心中无限委屈恨不能发作起来,却忍不住 胡思乱想,愤愤不平,愚耕怎么可能只当作是没有应聘成功,真是说有多倒霉就有多倒霉。
愚耕想啊,这又算是什么鸟模具厂,难道他还会稀罕在这里做模具学徒工,那伯乐职介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害得他花钱只为了买气受,很可能是那伯乐职介园与这模具厂事先就在演双簧戏,连通一气,拿他来作法,他天性与人不设防,渐渐形成一种苦行僧的修为,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气不过去的是,这模具厂还假装正经,猩猩作态,硬是要义正严辞地给他加上迟到的罪名,罪有应得,绝不姑息,这简直比莫须有的罪名还要恶心,他到底负不负有迟到的罪名,只有天知道,莫名其妙,如果这双簧戏真是演到他眼皮底下,那他可就有机会痛痛快快地扮演一回求职受骗上当了的色色,这角色对他太有吸引力了,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品气,来到这个社会大舞台,碰到要演什么角色,就去演什么角色,不能拿腔作调唱主角,就地打几个滚子扮小丑,也不枉活了一回人。。。。
愚耕一时气昏了头脑,还有什么想不出来的,愚耕越是受气的时候,越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越想越对头,越是要让他的想法产生效应,愚耕的做法的不同寻常来源于愚耕的想法的不同寻常,愚耕越是逞一时之气想出来的越是不同寻常。
愚耕在办公室门口外面难过了一阵后,也就重新调整了心态,此处不留爷,便有留爷处,并要这就提着包裹找那伯乐职介园理论去,甚至存心要无理取闹,义气用事,不然如何能够消受得了这种倒霉气,他原还以为是是碰上了一回好运气,没想到老天还是跟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让他没有脸面再回华为工地去,至少 那伯乐职介园应重新给他介绍一份工作,直到成功为止,舅舅们还以为他已成为那模具厂的一名学徒工呢。
愚耕提着包裹兴冲冲地徒步赶到了伯乐职介园,并大步流星地直接窜到上午那女工作人员的办公桌前。
那女工作人员当即就认出了愚耕,若有所悟,全神惯注,以为愚耕这回多半是来者不善,不便主动问话,心存戒备。
愚耕只用一种忧伤的眼神向那女工作人员示意招呼了一下,并顺手将包裹往地上一撂,也就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象是一头受伤的猛兽,不怒而威,却始终还没有吭过一声,蓄势待发,箭在弦上。
很快愚耕还是忍不住暴风骤雨般地嚷嚷着诉说起来,语无伦次,词不达意,大概只是说那模具厂上午明明已答应接收他,并要求他下午就带自行李去,就会有安排,可当他下午带着行李找去时,却又硬是咬定他已迟到了,不能接收,害得他空欢喜一场,莫名其妙,比起愚耕所说的内容,愚耕的表情更能说明问题。
没等那女工作人员见言,愚耕转而气急败坏地推断,这肯定是伯乐职介园与那模具厂联合起来,搞的恶作剧,害得他瞎折腾一回不说,还受了一肚子气,倒霉透顶。
愚耕还含沙射影地表示,其实这种把戏,他早在广州时就领教过了,一眼就能识破,愚耕等于是他逞一时之气想到的都当作成真的一样说出来,真是竹筒倒豆子,心直口快,掷地有声,一点弯弯肠子都没有。
那女工作人员见愚耕是在诽谤中伤伯乐子职介园,好生恼怒,以为愚耕十足无赖不可理喻,只忍不住用强硬的态度抵触愚耕几句,先声夺人。
过后那女工作人员才又预言家似地认定,愚耕这回肯定是迟到了,要不然就已经找到那份工作了,并还发誓赌咒般声明,这里是正规单位不会骗人,那模具厂也确实需要招学徒工。
就连那女工作人员旁边的另一位女工作人员也插嘴进来帮腔,异口同声一唱一和,使得愚耕理屈词穷,不敢放肆。
愚耕暗自重新理性地分析这事,觉得他原先逞一时之气想到的确实不太可能,但在情感上却不能忍受这样的事实,以为受了欺负还在气头上,就还噜噜苏苏的欲要强词压理,但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
结果那女工作人员还是打电话到那模具厂问清楚情况,可还没问到几句,对方就挂断电话,显然对方已感到很不愉快,听那女工作人员解释说,对方不但一口咬定愚耕已迟到了,而且还抱怨伯乐职介园不该把愚耕这种不守时的求职者介绍过去。
愚耕见此就彻底泄气了,不好意思再无理取闹下去,甚至暗自为他不争气的表现感到惭愧,有辱使命,可见愚耕是多么地情绪化,这老毛病怎也改不掉,注定不要吃更多的亏。
按照惯例,那女工作人员轻而易举地重新为愚耕填写了一张介绍信,而且同样还是要把愚耕介绍到某模具厂去做学徒工,不过那女工作人员已事先声明,这家模具厂比先前那家模具厂可能要差些,相对也比较难找着。
愚耕对模具学徒工的工作已经不感兴趣了,但也还不至于会咽噎废食,稍经考虑,也就幸然这份工作,想必无论那女工作人员给愚耕介绍什么样的工作,愚耕都会无条接受,甚至会觉得这已是对他不计前嫌,格外开恩,理应报效不辱使命 。
愚耕接过介绍信,立即就起身告辞,应聘心切,欲要速战速决,时间也不早了,愚耕在告辞之际要求将他的包裹寄放在伯乐职介园,并解释说,在还没有正式找到那份模具学徒工的工作之前,身边带着包裹多有不便,这也表明愚耕不敢保证就一定能够找到那份模具学徒工的工作,愚耕不会认为只是将他的包裹寄放在伯乐职介园,就会给伯乐职介园带来多大的麻烦,愚耕从来就是这么放荡不羁,随心所欲。
那女工作人员却敏感地对愚耕提出的这种要求,产生嫌疑并提出异议,这是不是表明愚耕预感到又会碰到什么问题,但经愚耕强行要求后,也就姑且让愚耕将包裹寄放在伯乐职介园,心里还是明显对愚耕有看法,斤斤计较,好像预示着愚耕并没有下定决心要找到那份模具学徒工的工作,真是难缠。
按介绍信上写的,这家模具厂是在尹岗桥下面的一个植物检疫站内,愚耕一开始就误以为附近某条街上的一座人行天桥就是所谓的尹岗桥,愚耕犯这种最不应该犯的错误,真是没头脑,结果愚耕走到那人行天桥那里磨磨蹭蹭了好长一阵子,也问了好几个人,就是没能找到这家模具厂,一点线索都没有,使得愚耕心乱如麻,黯然神伤,难道他就这么倒霉。
愚耕也曾先后打了这家模具厂老板的两次手机,只想急着问明白怎样才能找到这家模具厂。
这家模具厂老板当然能听出愚耕是应聘的,也只认真客气地告诉愚耕怎样去找这家模具厂,却并不顺便问愚耕一些情况,听他的语气,很像是真的需要招聘模具学徒工,也并不挑剔,这总算使得愚耕有些许安慰。
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愚耕终于还是走路找到了尹岗桥,其实尹岗桥离伯乐职介园并不远,很容易找到,愚耕也却费了这么大的劲才找到,愚耕在尹岗桥下面不远的地方,果然找到了一个植物检疫站,断定这家模具厂也就在这个植物检疫站里面。
然而愚耕在这个植物检疫站内,还是没能够顺顺利利地找到这家模具厂,愚耕去向植物检疫站内一小商店里的人打探也还是不知道。
难道这家模具厂在这个植物检疫站内真的就如此微乎其微,一名不闻,其实这植物检疫站并不大,愚耕真是忧心得不得了。
愚耕无奈之下还是打了这模具厂老板的手机,说是已经找到植物检疫站里来了,可还是没能找到这模具厂。愚耕觉得他太没用了,连找这模具厂都要接二加三地打这模具厂老板的手机,生怕这模具厂老板会感到厌烦。
这模具厂老板告诉愚耕这模具厂其实就在植物检疫站内的什么什么地方,并还礼貌地解释说他现在不在模具厂内,像是十分希望愚耕能找到这模具厂去,不要气馁。
愚耕再又犹豫片刻,便抱着试探心理,推开植物检疫站内的某一扇铁门,并冒冒失失地问里面的人这里可是不是某模具厂。
对方对愚耕稍加揣测打量,便谨慎地作出肯定回答,至此愚耕总算是找到了这模具厂,明明很容易找到的,愚耕却这么难找到,其实愚耕愚耕刚一进到植物检疫站内,就见到这模具厂的铁门是稍微开着的,并忍不住还走到铁门前向里面瞧了一眼,但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就是他要找的这模具厂,而且又不见招牌,所以问也不问当即就走开了,这正好表明愚耕想像中的事物,总会与现实不符,这模具厂也确实与愚耕前面应聘过的那模具厂有很大相差,愚耕不但不失望,反而庆幸总算被找到了。
愚耕找到这模具厂后,这模具厂的老板娘很快就放下手中的杂活,出面与愚耕接洽。
愚耕一开始就对老板娘表明求职的身份,诚意十足,但也不亢不卑大大咧咧,无拘无束。
老板娘确信愚耕求职的诚意后,却又态度暧昧,满腹猜疑,好像对愚耕有了先见之明看出愚耕肯定很放荡很轻浮,不是做模具学徒工这块料子,不适应干模具这一行,好像适不适应干模具这一行,一看便知。
这也正好表明这里的确需招学徒工,愚耕更加决心要应聘成功,不辱使命。
老板娘见愚耕急于求成,就多留 了几个心眼,并不急于表态,为了能让愚耕有自知之明,老板娘还劝愚耕不要以为搞模具这一行就肯定有出息,并且还不无得意地举例叙说她老公的成功历程,欲要让愚耕明白,她老公虽然办起了这模具厂小有出息,但也是经过好几年的艰苦努力才走到这一步的,其实搞模具这一行十分不容易。显然愚耕并不是老板娘眼里的合格人选,希望愚耕能望而却步,另谋高就,不要干一阵后觉得不适应就更不划算。
愚耕很会装蒜,不去想得那么过,只想要先在这里干下来再说。
经愚耕不懈努力争,老板娘的态度总算明朗了一些,说是今天老板不在要求愚耕明天早上再来,到时就看老板的主意如何,老板娘事先带煞有介事地向愚耕声明,这里做学徒工是包吃每月250元,加班费另按小时计算,而且这里纪律严明马虎不得。
愚耕见此暗自得意,以为成功在望,一口答应明天会再来,愚耕已打过老板的三次手机,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凭直觉就敢相信,老板明天还是会要接收他的。
愚耕从这模具厂退出来后,天已经黄昏了,愚耕稍作考虑也就打算要在附近找十元钱一天的便宜旅社住一晚上,愚耕觉得返回华为工地去会很没面子,有所忌讳,又生怕多出枝节来,而且来回一趟并不省钱,愚耕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跟舅舅们汇报情况,免得加重思想负担自寻烦恼,愚耕一直想有一种独闯深圳的经历,这一天之内,愚耕独自一人憧憬过,无奈过,彷徨过,游离过,失落过,兴奋过,得意过,气恼过,愤怒过,,一波三折,九曲回肠,各种感受交错重迭,余味无穷,反倒不怎么去想明天会不会找到这模具厂的学徒工的工作,如果最后能一心住在旅社里歇息睡觉,那也算是一种圆满。
后来愚耕终于很顺利地在附近找到了一家最低只要十元钱一天的旅社,并住了进去。
这家旅社是开设在六楼,条件不错,愚耕住进后当作是享受,无忧无虑,尽情尽致,并能安然,入睡不曾有醒,这与睡在华为工地的工棚里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愚耕好像这才呼吸到深圳的特有气息,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