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之境有奇山,其山高而险,峰峰入云,风景秀美山川如画,直如鬼斧神工,是谓蜀山。自古以来崇山峻岭,人迹罕至之地多出奇人异事,而时人崇尚修仙炼道,蜀山群山峻岭之中多修道异士,其中以剑门和仙宗自成一派,两宗本出同门,只因后来生出分歧,道不同不相为谋,遂各自成派,不相往来。
这日,忽地风云大作,天地变色,一阵狂风暴雨过后,暮色四合,天际之上繁星满天。蜀山凌虚峰上,两个青衣老道覆手立在峰顶,山风袭来,衣袂飘飘,远远望去仙风鹤骨宛如仙人。天际,一颗耀眼的流星划过,璀璨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苍穹,就在那流星落处,一抹血色的光芒倏然闪过,眨眼之间便又消失不见,就在同一时刻,苍穹之上,那原本各自归位星芒忽地乱了原来的轨迹,向着不同的方向运行开来。
左手边那凌虚老道忽地皱起了眉,脸上大有思索之意。
“师弟,你也擦觉到了么?”他依旧望着天际那闪烁的繁星,对身旁的道人道。
右手边苍云真人微微一迟疑,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动,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就在此时,左边那老道忽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它真的要出世了!”
苍云真人收回右手埋于袖间,微微仰头,眯起眼睛望着遥远的苍穹,叹道,“天地轮回,自有因果,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
凌虚道人轻轻点了点头,道,“十年不见,看来师弟你已然小有所成,为兄自愧不如。”
苍云真人微微一叹,道,“师兄又何必这般言辞,我们终究不过是这沧海一粟,渺小至极,又哪里参的透这天地伦理,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凌虚道人轻抚白须,眼中掠过一丝不易擦觉的失落之意,道,“修道之人纵不能万古长生,也必当为天下苍生尽一份绵责。”
苍云真人回头望着身边的老道,眼中掠过一丝异样,当年一战,时过百年,师兄还是这般挂怀,这尘世间的孽缘又是谁能说的请呢?
“师兄作何打算?”
凌虚道人回头望了一眼苍云,眼中满是深意,道,“想必师弟已然知道为兄心中所想了吧。”
苍云有些迟疑地望了一眼他道,“师兄决定了么?”
凌虚道人仰头望天,道,“人心有真境,非丝非竹而自恬愉,不烟不茗而自清芬。须念净境空,虑忘形释,才得以游衍其中。缠脱只在自心,心了则屠肆糟糠居然净土。不然纵一琴一鹤、一花一竹,嗜好虽清,魔障终在。能休尘境为真境,未了道家是俗家。”
苍云微叹,“乾坤妙趣,天地文章,在世出世,善自修持。师兄悟境之高,师弟拜服。”
凌虚拂须一笑,道,“是该让他们出世历劫了,这一切因由就由他们自己来揭开吧。”
苍云默然无语,遥望远方,群山起伏,山间云雾缭绕,直如仙境。出世之道,即在涉世中,不必绝人以逃世;了心之功即在尽心内,不必绝欲以灰心。天地中万物,人伦中万情,世界中万事,以俗眼观,纷纷各异,以道眼观,种种是常,何须分别,何须取舍!
也罢,由他去吧。夜幕下,苍云道人蓦然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天宇之中。
云暮峰上,一个小小的庭院屹立在山崖边缘,一白衣少年独自在庭院之中舞剑,明亮的剑芒在夜幕下显得格外耀眼。不知何时,门前依然多了一个青衣老者,正是从凌虚峰归来的苍云真人。他望着院中专心练剑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慈爱的光芒。似是觉擦到了老者的归来,少年摹地翻身落下,抱剑走到老者面前躬身道,“师父,您回来了。”
苍云真人点了点头,对少年道,“子川,这十年来你可曾想过下山?”
少年心头猛然浮现出一张甜美笑颜,脸上不由地一红,道,“子川谨记师父教诲,不染尘世潜心修道。”
苍云真人摇了摇头,道,“你这孩子资质悟性皆好,却免不了这懦性,你师伯说的对,是该让你们出世历练历练了。”
陆子川心中摹地一喜,师父这是同意让自己下山了么?
只听苍云真人叹了口气又道,“人生祸区福境,皆念想造成。故释氏云:刊欲炽然,即是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净,烈焰成池。一念惊觉,航登彼岸。念头稍异,境界顿殊。可不慎哉!绳锯材断,水滴石穿,学道者须要努索;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得道者一任天机。就一身了一身者,方能以万物付万物;还天下于天下者,方能出世间于世间。”
陆子川俊眉微皱,一脸茫然地望着苍云真人不解道,“师父,弟子愚钝,不解真意。还请师父明示。”
苍云道长微微一笑道,“其中真意,只有你自己经历过了方可明了,道之所以为道,就在于你是怎样来看待这世间万物了。为师言尽于此,此番离去,你要切记。万事随缘不可强求。”苍云真人顿了顿接着道,“这数十年来,我和你师伯用这仙宗秘法,一侧天机,天下恐有大变,此番派你和司马寒二人下山追寻上古神器昆仑镜的下落,一旦找回立刻回蜀山复命。”
陆子川神情一正,凛然道,“修道之人本该为天下苍生尽责,子川定不负使命!还请师父放心!”
苍云微微颔首,望着陆子川那年少英俊的脸庞,心中不由地一阵疼惜,不知这一去结果如何,但愿他能度过尘世中的缘与劫,终能大成,也不枉这十年来对他的悉心栽培和殷切期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