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像就这么入了正轨。
平静着。安详着。过着。
尽管这个城市里有她二十岁之前所有的过去,可五年就是五年,这五年生生将她与这里划出了界线,成为她同这里即便死也越不去的鸿沟。
报社里留有过去过去数年每一期的发行样本,顾轻淼将这些早已改进粉碎机的东西从堆积如山的档案室里找出来,然后一份不敢放过地细细翻过。
社里稍有些资历的荟姐在某天同她一起吃午饭的时候问她到底在找什么?
顾轻淼拿着汤匙的手一顿。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是该承认呢,还是该否认呢?嘿,这还真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课题。也许荟姐只是随口一问,却让顾轻淼精神恍惚了整整一个下午。
是啊,她在找什么呢找他曾经给过她所有的迁就还是他有一日不计前嫌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可能?也或许,都有。
从快节奏的生活里突然慢下来,顾轻淼在初开始的不习惯过后发现自己竟然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用来缅怀过去。除了朝九晚五的上班,其余时间她多半会在租住的出租屋里上网或者发呆,一切简单如斯的样子。
有时候她也在想,为什么她曾经憧憬过的美好生活会衍变成现在这样。五年以前,她有母亲也有他,五年以后的今天,她却成了孑然一身。
X市的深夜,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悄无声息。然后,意识渐渐远去。
“轻淼,今天我妹妹结婚,伴娘那边出了点问题过不来了,你来救救急好不好?”电话里,荟姐的声音模模糊糊传入顾轻淼还未睡醒的耳朵。
眯着眼睛从被窝里伸出胳膊拿起床头柜上的闹钟看时间。
这会才大清早,六点刚过,外面天还黑着。
“荟姐,看看表,这会儿才几点,上班还有一阵呢。”迷迷糊糊又缩进被窝里面,这一次连脑袋都钻了进去。
又五分钟过去,电话那边人的耐心好像终于耗尽。
“顾轻淼,立刻!马上!把你自己带到世纪酒店!否则,哼哼,你自己想好!”
捂着耳朵,顾轻淼把咋咋呼呼在响的手机扔到一边,死死地盯着它,然后在它自动挂断后认命地从床上痛苦地挣扎爬起来。
世纪酒店是X市第一家五星级大酒店,离她住的地方步行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并不算远。等她收拾完毕,晃晃悠悠走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之后了。
荟姐全名梁芸荟,是报社最先向她伸出友善之手的前辈。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将近二十分钟,自然免不了一通变着花样的数落。
抬手看看表,已经滔滔不绝说了有五分多钟了。
“……好了,放过你,下个周末记得陪我逛街。”
不是放过她吗,陪她逛街才是真的煎熬呢好不好。在荟姐看不到的地方,顾轻淼的表情纠结着。
“上班这一个月里我还一天都没休呢。”顾轻淼妄图自救。
“没关系,没关系,下周我跟美女主任打声招呼,给你调休,我还得陪你逛街呢,你不休怎么行。”
陪她?顾轻淼看看拉着自己胳膊连拖带拽的某大姐,放弃了给她纠正说法的打算。
世纪酒店的电梯门上还未摘下检修中的牌子,荟姐拉着顾轻淼从它跟前过得时候它却安然无恙地打开了。电梯里面走出一位穿着新浪礼服的男人,高高瘦瘦,有些熟悉。
那男人一把拉住风风火火只顾着往前冲的荟姐,清俊的嗓音响起。“姐,小音在找你呢。”
“哦,哦……”荟姐刹住脚,回头一瞧就笑了。“陈列,来,看看,给小音借来的伴娘,不错吧,美女一枚哦。”
顾轻淼在听到“陈列”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全身僵硬到不能动弹。陈列,这是他的弟弟啊,难道和他或别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回事这样的一副场景?一个是男方亲属,一个是女方伴娘?
陈列的目光往梁芸荟身边看过来,然后伸出手。
“你好,我叫陈列。”
顾轻淼迎着陈列的目光,艰难地挤出笑,道:“好久不见。”
能说什么?顾轻淼问自己。看着面前明显怔愣住的高大身影她他不知道在她规划出了那样一种分离之后,他们之间除了一句“好久不见”还能说什么。这时候她清醒的知道,这就叫作茧自缚。
梁芸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好久不见”的两个人不是应该把酒言欢互诉衷肠的吗?
陈列回过神,收回手,浅浅而疏远地笑着说道:“是啊,真的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