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又如期而至,大家就像逃出牢笼的困兽,都忙着回家的回家,放松的也抓紧时间放松。整个紧张的氛围暂时得到了缓解。
谭廷是嘉煜学校的书法老师,人称谭老。颜亦冰很受他的重视,最近她便在苦练王羲之的作品《快雪时晴帖》。此作品以圆笔藏锋为主,起笔与收笔,钩挑波撇都不露锋芒,由横转竖也多为圆转的笔法,结体匀整安稳,显现气定神闲,不疾不徐的情态。明代鉴藏家詹景凤以 “圆劲古雅,意致优闲逸裕,味之深不可测”形容它的特色。
颜亦冰图书馆整整待了三个小时,将作品整整看了十多次,把作者的作品印在了脑子里。谭老说过:意境为上。
所以那天她将自己的心完全静了下来。
“羲之顿首: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首。山阴张侯。”一气呵成,书法势巧形密,意疏字缓,用墨清和爽朗,浓淡适宜;用笔圆净健劲,顿挫起伏。谭老看到这幅作品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散。
夕阳正好落在一楼的玻璃落地窗上,云霞遮不住光辉。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谭老正在写字,他写字的时候外人最好不要打扰他。等他写完颜亦冰才走过去,写的正是:“上善若水”和“厚德载物”谭老搁下笔,回头看她:“亦冰,来了啊。”
“谭老师。”
“好久没见到你了。最近学习压力挺大的吧,累不累?”
“还好啊,不累,不累。谭老师,你的字还是写的那么苍劲有力!”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你这丫头啊,就别说奉承话了。其实今天我是让你好好静下心来面对这接下来的两年。凡事都要讲究一个意境,学习也是。你是个好孩子,难得在书法上有造诣!而我,也难得和你投缘!”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分明是一种对亲人的爱怜。
“谭老师,我知道。写字的要领我的都知道,用心还要用情。我会好好的面对以后的。”
“倒也没什么说的。人生是个圆,有的人走了一辈子也没有走出命运画出的圆圈,其实,圆上的每一个点都有一条腾飞的切线。你要学会的就是如何画好你这个圆。以后,如果有什么跨不过去的,也不能放弃。”
“谭老,谢谢你。”颜亦冰真诚的道谢,所以在称呼上换成了以前最自然的称呼:谭老。
“好孩子,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家休息吧。”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白云蓝天,夕阳已经下了山。天空呈现的是一片亮色。
颜亦冰刚刚离开,站在四楼的张铃才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是身段苗条,风韵犹存。一袭浅蓝长裙,款步下来。
“谭叔!”张铃轻轻开口。她的眉间全写着淡淡的笑意。
“铃儿!今天怎么有空来图书馆?你不是正在乌镇吗?”谭廷并没有回头,继续挥毫泼墨。
“哎呀,谭叔,铃儿就不能来看看你了?我听说最近谭婶儿好像身体不好,我爸最近也挺想念你的,就是想请你去家里坐坐。”张铃依然是那副高雅的姿态。
谭廷并没有作过多的解释,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宣纸。“你爸到底还是老了,他的决定我们没有人可以决定,但是他一辈子活在内疚里,怕是也难受。我不去触他的霉头,只是怕他是不想见我这个人。”
“您说的哪里话?您明明知道当年除了颜伯和您,他哪里还能待见谁?只是岁月不饶人,您说的没错,他毕竟是老了。我也不跟您绕弯子,我爸是真的想您了。”张铃面上有些着急,她急于解释,但是谭廷就是不愿意给她好脸。
“我知道。”谭廷终于放下了笔。
“我就知道您也不会故意难为我的。”她笑着挽着谭廷的胳膊,“谭婶儿最近腿脚痛,昨天我已经让秘书买了一套保健椅送去了,如果她不满意的话,我再让人换成别的。”
“不用你那么破费,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你爸的人情还是他自己还吧。”谭廷无奈道。
“刚才那个姑娘是您的小徒弟吧?看着挺水灵的。”张铃见被打了脸,绕开话题。
“你又打什么主意?”谭廷抬眼看张铃,看的她毛骨悚然。
“我能打什么主意,不过是毕业晚会想让她去见见世面,毕竟人才就不该浪费了。我这样不算过分吧?”张铃一副真诚的样子。
“她?你怕是知道她是谁了吧?”谭廷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张铃心里一阵紧张。
“谭叔,看来你还是了解铃儿的。”她讪笑道。
“你果然是你爸的女儿,做起事来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要给她机会我不会插手,但是,那毕竟是孩子,很多事最好不让她知道的好。”谭廷警告的说。
“当然,我怎么会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呢?我只是知道她一年来好像很受注视,早晚都是逃不过被瞩目的命运,既然金子总是会发光的,我就让她提前发光。谭叔,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对我有偏见,是,我是没有钰儿那丫头乖巧,嘴也没她会说,但是您也是打小看着我长大的,我如果真的要对她怎么样,您觉得我们家老爷子会放过我吗?您不是说了,我爸老了,他已经在为当初的事后悔了,我做的,只是帮他弥补而已。”张铃见谭廷耿耿于怀,便打人情牌,一句句正戳中谭廷的心。
“唉!他老了,我又何尝不是老了!罢了,你们小辈要怎么折腾,还是由你们吧!”谭廷最终放低了态度。
“小恒,去把我车开来,谭老和我们一起走!”张铃又恢复了那女强人的气场,转头温顺的说:“谭叔,钰儿说我爸今天在泠泉,我带你去吧。”
张铃抬起那美丽的脖颈,心想:谭叔,这颜丫头还是不由您费心了。她早晚都是那颗闪亮的水晶!
颜亦冰周一刚刚回到教室,便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经过交谈,颜亦冰弄懂了一个事实:班主任要她转去A1班。
尽管她一直僵持,但是班主任告诉她,已经和她父母沟通好了,一切由不得她。她感觉就像一团乱麻缠住了整个心脏,难道她注定要过漂泊的日子,一直都在转学?转校?
颜亦冰独自去石巷口转,一个人在那颗老槐树下徘徊。她不知道,如果她离开雪儿,雪儿会怎么想,她是那么一个爱热闹的人,离开她后,自己还会那样笑的开心吗?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该怎么维系?这些问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颜亦冰最后向雪儿坦白一切,她没有预料中的那般不依不饶,反而还很大肚的说:“傻姑娘,为了你的前途,委屈一下我,有什么呢?就当把我放在这里寄养,等到你飞黄腾达了,再来接奴家吧!”
颜亦冰笑着,揉她的头发,她才是傻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