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凉夜 （上）

聂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麻痹地穿上衣服，然后忍痛来到咖啡厅的。
**不断流出的血黏腻不堪，每走一步都好像骨头被打得粉碎。
举步维艰。聂霂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有些艰难地走进早已打烊灯却还亮着的店门，他小心地推门而入，杂乱的风铃还是破坏了室内的静谧。
“小霂？！”女人的声音带着惊讶。
聂霂冲季岚努力扯出一抹略带歉意的笑，“岚姐，又来打扰了。”
季岚放下手中的杯具，朝聂霂勾起妖艳的唇角，“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待你是我的弟弟。”她这样说道，并没有注意到聂霂的身体在剧烈发抖，“再说，你每天都来我这里帮忙，我感谢还来不……小霂——？！”
话还未说完，突如其来的阴影遮住了季岚的视线。聂霂已经倒在了她的身上。
季岚蹙起柳眉，觉得聂霂今天有些不对劲。那人气若游丝的声音溢出唇角，“岚姐，有热水吗，我想洗澡……”
“小霂，你现在在发烧……会更容易感冒。”季岚抚上聂霂的额头。滚烫得不似平常。
她勉强地支撑起自己的重心，毕竟男人突加的体重让她有些难以维持平衡。
“不，让我洗……好不好？”聂霂眼里抹不去一抹浓重的疲倦和哀愁，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低微到了尘埃里，“我很想洗……很想，很想……”竟是带着示弱的声音。
那些肮脏的印记，如果只能用水洗净就可以抹去，又会哪来那么多卑劣的伤痕？
季岚沉默了良久，点头，为他准备热水。
浴室里很安静，偶尔只听得到水花飞溅的细碎声音。季岚站在浴室的门口，垂下眼帘。
聂霂刚才倒在自己身上时，自己就已经发现了异样。他的身上充斥着一种陌生的气息，非常浓厚……非常浓烈的……男人的，气息。
那是不属于聂霂原本的味道。
再回想起聂霂那充满哀戚的眼神，苍白的唇却在不停地流血，那样狰狞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人狠狠噬咬过……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能让他露出那样悲哀的表情的，只有‘他’。
“咔擦——”浴室的门开了。聂霂有些艰难地从里面走出来。
“‘他’回来了？”身边女人的声音很飘渺，脸被乌黑的长发遮住，看不清情绪，玉指夹着的香烟烟雾缭绕。
可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却让男人瞬间僵住了身形。手中握着的浴巾被蹂躏得变形。
未干的水渍凝结，合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滑落男人瘦削坚毅的下颔和四肢。
静默。就像是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直到——
“岚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清冽温柔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自嘲。
“不会。你依然是十年前我最爱的聂霂。”女人狠狠掐灭了手中的烟，转过头对上男人温柔的眉眼。
她知道，他需要有人来告诉他。
说的时候，季岚胸口有些酸涩，努力扯出一抹笑，“都发烧了，就去躺着休息，发一下汗。”
聂霂点头。
……
昏黄的路灯熄灭。咖啡厅终于恢复了静谧。
男人睡得很沉，姿势就像是一个没安全感的孩子。身上的薄毯滑落，季岚轻轻地为他捻上。
目光不经意间划过胸口斑驳的青紫吻痕，季岚苦涩地笑了。
“若不是十年前你活了下来……他也不会这样残忍地对你。怪你，小霂，太温柔……”
她想帮忙，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