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
聂霂在哭,在梦里哭。
他闭着眼睛,蜷缩着身体,一米七八的男人的身体此时盘曲得像个小孩。
下身火辣的疼痛,即使用水温润,用药涂抹,却依然忘不了那样强烈而钻心的感受。
他处在现实和梦的交界处,迟迟不肯醒来。季岚知道他发烧有些严重了,体温高得吓人。
“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羞辱……濮熙……濮熙……”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濮熙……”
“濮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濮熙……”
支离破碎的言语溢出喉间,浓重的嘶哑。
聂霂一遍一遍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在梦中哭泣,浑身如置冰窖般抖动得厉害。
恍惚中,有人在使劲地摇他,焦急的……女人的声音。
“醒醒……小霂……醒醒……”
季岚焦急的神色映入男人朦胧的黑色瞳孔。
“我们去医院,小霂,你发烧发得厉害!”季岚见他醒了过来,说着就想将他拉起,可是手却被推开。
“不……不去……不去医院……求你,不去…岚姐……不要去……”聂霂像是受到了惊吓,哆嗦着苍白无力的唇,捂住双耳,拼命地摇头。
二十六岁的男人,依然害怕去医院。
那些白色床单下骇人的尸体,鲜血淋漓的画面,狰狞的苍白面孔,给他留下了浓重的阴影。聂霂自从十年前从医院里出来后,就再也没有踏入那里一步。
季岚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想着自己朋友中没有懂医的,便准备翻箱倒柜找退烧药。本以为他的烧只要发了汗就会好,没想到竟会越来越严重。
“碰——碰——碰——”
突然,咖啡厅的门外连续不断地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声音,震得门梁上的风铃叠声四起。
季岚循声走到门前诧异,这个时候,会是谁?
“还没撞开?”冷漠低沉的男声出现在门外。
“老板,这个店门太坚固了,不如我们敲门试试吧。”一旁的黑衣保镖有些慌乱地解释,心里想着,您老人家半夜三更这样无缘无故地撞人家的店门,会遭到周围居民投诉的。
高挺的男人轻蔑地乜斜了他一眼,连口吻都显得不平不淡,“饭桶,花钱养了一群废物。”
凛冽的眼神却让周围的保镖打了一个寒噤,都默不作声,不敢稍有放纵。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季岚抬眸对上男人冷峻的视线。
这个男人的脸,化成灰她都认得。
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季岚难以掩饰心中的怒气,冲着濮熙吼道。
深灰色的深邃眼眸淡淡扫过女人精致的脸,濮熙冷冷地开口,“我来找我的女人有什么不对?”
“小霂不是你的女人!你个混账,看看你把他弄伤成什么样子?他在发烧,发烧!你知不知道!”季岚猛地攥紧濮熙风衣内的衬衫衣领,眼神骇得吓人。
“‘小霂’?呵……”濮熙嘲讽似地笑道,望向季岚的眼底带着浓浓的阴鸷,“真了不起,整整十年了,你对他还这般死心塌地。”
濮熙残酷地捏起女人的下巴,阴冷的笑意出现在俊颜上,“可是,你死心塌地的结果却是:你最最心爱的男人,现在成了我的女人……呵,一双未穿烂的破鞋,你也稀罕?”
季岚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脸上褪去了血色。
他还是以前那个濮熙?
那样陌生的眼神,那样刻薄的言语……睥睨的视线就像是在瞧不起眼的蝼蚁。
原来,仇恨会蒙蔽那么多人性。
濮熙嫌恶地放开季岚,伸出白色丝巾擦拭着刚刚摸过女人下巴的手指,径直朝室内走去。
(四)凉夜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