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走廊的墙边,梅影的心一直“突突”地跳着,她不知道是昨夜里喝多了身体发虚,还是刚才被林雨默那极具杀伤力的眼神击中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喘口气。总是感觉他那眼神里多了些东西,是她想要而又不敢去攫取的东西。
不知道他是否还跟着她,她也不想去四处张望,这样反而会彰显了她的慌张和些许的不安。从包里摸出烟来,刚要去包里搜寻打火机,一只手伸了过来。
“怎么?不用浸水也可以抽吗?”林雨默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边,说完就给她把烟点燃。这该死的男人,真的是阴魂不散,像个幽灵。
“哦,是你啊老林,我这不是爬楼累了吗,抽支烟歇会儿,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如果在走廊里抽个烟还要蘸水,岂不是又太矫情了。”
梅影一边说一边吐着烟圈,她感觉自己那一刻简直像极了从前上海滩那些与男人们周旋的交际花,玩世不恭与戏弄红尘的慵懒之态正由她嘴里叼的那一支烟,缓缓地往林雨默的眼眉间侵染。
“怎么?你不知道是我吗?我以为你已经看见我了,我以为你至少该跟我打声招呼,至少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回我短信。你昨晚去了哪里,还满身的酒味儿,为什么一夜未归?”
林雨默将手撑在墙边,低下头来问着她。梅影不敢抬头去望他,他的语气很急促,连一句“丫头”也没叫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他眼里的怒气,还有他胸膛剧烈的起伏。
“你这人真是的,我去哪里难道还要向你早请示晚汇报不成,你一下子问这么多为什么,你叫我先回答哪一个?我昨晚在迪吧里喝多了,在外面也没睡好,有点累了,我要回屋躺一会儿,还得去瞧瞧这会有没有客人,虽然快过春节了,大家都有些懒散,但我还是得站好自己的岗位嘛,对吧?”
梅影说完就向走廊的尽头走去,她的房间在走廊最深处,还有一段距离要走,她感觉自己的腿有些不听使唤,刚一挪步,几寸高的鞋跟突然失了重,整个身子就往一边倒去。林雨默走上前来一把拽住她,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用他深邃又不失明亮的眼凝望着她。
梅影的身体有些颤抖,很多年都不曾红过的脸微微发烫着,心里的无措感更加凸显了她的不安。他的气息在她的睫毛间游走,他的头慢慢低下来,似乎在搜索着她的唇,就快要触到那性感的小胡子了,她的心在抓狂,在沉沦,身体在酥软,在一个美妙的梦境里不愿醒来。原来...原来所有的过往,都是上天一种巧妙的安排,在今日里变成了他温柔怜惜的怀抱。
哦,不!心底里又传来另外一种声音,很刺耳,很椎心,很不合此情此景。他是有家室的男人,他不能如冷旭般许她一生一世,他们刚刚重逢,她还无法确定他的心意,她要的是一种纯粹的爱,而非与他暗通款曲。
推开他的身体,逃离那炽热的胸膛,梅影干脆脱下了靴子,在地毯上一路狂奔到了她的房间,还好,此时的走廊很安静,还好,没有任何人看见他们,还好,她没有放纵自己的心。
在梅影的心里,她很清楚这个时代一切都在变着,人们的观念在颠覆,婚外情俨然已成为了很多人餐桌上不可或缺的一道美味。她觉得可以去让天下所有已婚男人的家庭不安宁,但唯独不能是他,不能是她暗恋了很多年的林雨默。他和冷旭一样,在她的心目中都是完美的男人,她不愿意去亵渎了那么多年来,他带给她的那些美好的记忆和美妙的梦境。
不想去打开房门看他走了没有,她不能确定自己下一次还能不能这样逃开他的怀抱,面对自己少女时代曾经深深迷恋过的男人,她的心还是在游移,还是不那么坚定。信息响了,不用看,一定是他发来的,拿起手机,果然又是之前的号码。
“丫头,请原谅我刚才的失态,自从那天见到你,十二年前与你在那亭子里的雨中对话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我的心无法静下来。知道吗?这一周来,我都不曾睡过安稳觉!莫名的,我有些度日如年般的感受,也许我不该说这些,可又是那么地想要你知道。今天凌晨回来后我来找过你,可你竟是不在房里,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一大早我就在大厅里等你,你竟然都不理我!我的确有些小小的生气。
一见到你,就会想起从前你率性的言语和毫不遮掩的笑容,虽然你比从前更加娇俏可人,但在我的脑海里,你一如往昔,还是那个说话不拐弯,心思恪纯的小胖丫,我实在喜欢你直爽的性子和不经修饰的言语!非常喜欢!
马上快过年了,下周我要回家一趟,节后过来时就要接手你们酒店的设计方案,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看你了,希望能在我走之前请你吃个饭,不要拒绝我,好吗?丫头。我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了,我们就吃饭、喝酒、聊天,与你畅谈总是令人愉快的。时间和地点你定,等你答复!哦,还有,早上下楼太急了,给你带回来的礼物没拿出来,下次吃饭时给你。”
梅影捧着手机,看着他这一番言之凿凿又情之切切的言辞,她没有理由拒绝他。不就吃个饭喝个酒吗,有他陪着说说话的确也会驱散许多在这里单一枯燥的生活。其实心里又有个声音在鄙视她“还不是自己想要去见他,何必寻如此多的借口。”
是的,是的,她心里想见他,这三十一年来,她的心里只装过他和冷旭两个男人,并且他刚刚的信息里居然还说了喜欢,梅影不禁又在心底嗔怪着,“这该死的!”
一阵热血涌动,梅影毫不迟疑地拿起手机就给他回了话,“周末,晚上七点,雅庭海鲜酒楼,你先把位子订好,你还要保证老秦会放我假,至于怎么说,你自己斟酌。”
梅影没有办法,她是没有假期的,夜里是上客的黄金时段,就算最近生意不是太好,她也不能弃工作于不顾,她必须要坚持到最后,她要积累更多的财富,她已经习惯了这种闲逸的生活,实在不想再为了今后的生活而劳苦奔波。
信息又响了,是他的回话。“丫头,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们再次能够放开心扉地畅谈,只盼时间过得快些,还有三天才到周末,于我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我知道跟老秦怎么说,他能理解的,你就放心吧。三天后见!”
没有想到,他如此迷人的一个男子也会说出煎熬这两个字来,他不是说了今天是失态了吗?如何又来说这些暧昧不明的话语,是在暗示她吗?莫非他的家庭生活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幸福美满?莫非他的婚姻出了什么状况?无论怎样,梅影都绝不会相信林雨默是个花心的男人。难道那一天她没有猜错,他心里的确埋藏了太多的苦闷。
不知道怀揣怎样的心情去赴他周末之约,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想多了真挺犯困的,收拾收拾准备下楼上班吧。
其实这一周以来,林雨默也是思前想后,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死气沉沉地过下去了,在没有见到梅影前,他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并不强烈。江婉对他日渐的冷漠和离婚的提议让他伤透了心,可是一想起女儿,他又打消了重新去寻觅爱情的念头,况且,很多女人并不能吸引他。不管怎样,他心里是坚持要等到女儿念大学,待她长大了,她应该会理解他的,他并不愿意在女儿幼小纯真的心里留下一丝阴影。
没想到,这一场意外的相见,却令他狂澜顿起,他也努力地压制过,可是她的身影仿佛融入了他的血液里,令他焕发出新的生命来,他突然又想要恋爱了,他突然又想要找回爱情了。这几天来,他几乎都提不起兴趣去随老友们四处游玩,满脑子都是她,本来他是可以直接从包头回北京的,为她买的那份礼物也可以让老秦转交给她的,但为了心底里那一份不舍,他又回来了。
刚才,他是想要吻她的,她丰满的唇诱惑了他,她上楼时那撩人的姿态真的是风情无限,这一切都激发了他做为一个男人最原始也最本能的冲动。不错,他是喜欢她的,也很想去征服她。他觉得自己的思维又正常了,人原本就是有七情六欲的。可是,他又有些心绪不宁,他还无法确定她的心,也无法确定究竟能给予她什么。
林雨默缓缓地踱着步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停地在房间里徘徊着,他的身体里好像被涂上了一层蜜糖,一阵甜香扑鼻。可一会儿又招来了一群蚂蚁,在他的身体里上串下爬地舔着那些蜜糖,弄得他又有些痒痒的,于是他就忍不住想要去挠,怎知越挠越痒,越挠越用力,身体便开始流血,还伴随着阵阵的痛楚。慢慢地,手再也停不下来了,哪怕已是遍体鳞伤。
他很想去陪她一起上班,听她说说话,但又怕她嫌他烦,这几天他从老秦的嘴里已经了解了她很多的事,她泼辣的作风和犀利的言辞让许多男人都望而却步。对此,他心里又是很高兴的。
此时的洗浴中心很安静,梅影也没时间休息,换过衣服就下楼来了,十几个服务员都坐在大厅里聊天。
“梅姐,刚才你妹妹打过电话,我说你昨晚出去喝酒可能醉了,应该还在睡觉,她说让你给她打过去。”一看她下来,小陈就跑过来告诉她。
“好的,谢谢你小陈,你可真是实话实说啊,麻烦给我泡杯茶来吧。”
妹妹是个很节约的人,总是怕打她手机多出一些费用来,每次都打到酒店总机转到这里,梅影自买了手机就没换过号,一直用家乡那个号码,每个月的电话费用也不少,她依然不愿意换成本地的号码,她觉得那是一种情结,虽然身在异乡,但感觉自己从未离开那片她热爱的土地。
很多时候,当她坐在沙发里闭目养神时,会不经意地想起那些久远的从前,那一段青涩的岁月,还有她和冷旭的那一场彻骨之爱。很自然的,又会想起丹姐和强子。只是,现在几乎没人写信了,她只能对着丹姐的那张地址条发呆,茫茫天宇,她要怎样才能寻到她爱重的姐姐啊!
是啊,如今都什么年代了,通信如此发达了,谁还会就着台灯,伏在书桌上写信呢。两天前,她给强子打过电话,可是他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了,梅影没有预料到这一切都变化得如此之快。
强子的电话是最早的一批大哥大,恐怕他也是早都换了号吧,还不知道他是否还在重庆待着,是否还在继续经营着他的饭店。待合同期满,她一定要再一次去到那里,去看看她已逝去的挚爱,还有给予过她无限欢乐和关爱的哥们儿和姐们儿。
梅影觉得自己的心在渐渐苍老,她才三十出头居然就开始怀旧了,那些旧日的时光总是又能让她嗅到渐渐从她体内流逝掉的青春的气息。
拿出手机拨通了妹妹的电话,还是那令人愉悦的声音,总是担心她喝太多酒,又在问她春节回不回家。每到节日时妹妹总是格外关心她,毕竟,身在异乡难免凄清悲凉。
当然,她还是不打算回去,她要熬到合同期结束才会踏上返乡的路,从此,她再也不会远游了,她要在自己的家乡,有名的休闲之都,过一种舒适恬淡的生活。
一百一十一回 这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