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弥漫在战场,血衣染上铅华。本就稀稀落落的花,在马蹄声中践踏。金戈铁马,剑影刀光……有多少人提着刀在他身边驰骋屠杀,战神的心随着同伴们一个个倒下而悄然崩塌,同伴的血不时得溅在他的战衣上,在眼中氤氲成一片绝望的泪光。尉迟绞羽迎着夕阳,给所有士兵们留下坚毅又残破的背影。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的手甚至不能发出一支箭矢……是要死了吗?他呢喃着,望着灰暗的天空,神情恍惚着。不,不行啊,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完成他的责任,他还没有为死去的战友们报仇!他不能死!他还要回家!还要照顾小小的亲人啊……他怎么能死!忽然,尉迟绞羽深深地凝望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在不安中上合上了双眼,在记忆中烙印下这场大漠孤烟……
再睁时,眼底只留下冷冷的战意……
朝歌七年九月十六日,边都战神尉迟绞羽带精兵七千,独自出城迎敌三万,以绝对的弱势,拉开了六天不眠不休的战争。死伤惨重,近乎全灭……但,灭敌一万四千,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中,刻下浓重的一笔。
史称“守荣之战”。
“将军,我方兵力不足!”
“还有多少……人活着……”尉迟绞羽突然没勇气问下去,能坚持下六天早已超出他的预料。
他还能指望,有人活着回去吗……
“只剩下二十几个人了,将军!”士兵杀红了眼,闪烁的神色中有着希冀,“将军……援军……援军还会来吗?”
尉迟绞羽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能力回答他。
荣山距离京都就像是天涯海角的差距一般,他……如何敢下决断?
而此刻,建立在荣山上的守护城中,还有更多的人心急如焚。
“怎么办怎么办……”一男子焦急地踱着步,“韩忝,我们去救将军吧。”
一动不动盯着城外的男子闻言顿了顿,目光一滞。
他思索好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韩忝!你忘了将军对我们的恩情了吗?我们怎么能让将军独自面对见死不救?!”
韩忝深黑的眸中闪过深深的隐忍:“齐锐,战场上,怎么能感情用事?”
齐锐看着他,突然悲哀地笑着:“我……也明白。”
可是……韩忝,如果我们从未遇见过将军,如果我们从未参军,也许现在的自己,早已不知流落何地……
他们深知,所有的将领们也深知,一旦城门打开营救将军,接到的,不会是将军的身影……而是,破城的消息。
他们怎么能辜负将军用身躯为他们挡下腥风血雨?
“城中百姓撤退了多少?”
“回韩副将,已经撤出一半。”
“很好。”韩忝舒了口气,“三编一纵队出列。”
“参见韩副将!”
“护送百姓尽快撤离,保住他们的生命安全。”
“……是。”一纵队的人是有迟疑的,这个时候,他们谁都不想离开战场。
有太多太多他们已经失去了,他们不想再失去一个为战友报仇的机会。
“保住了百姓,吾等才无后顾之忧。”齐锐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保家卫国,保的是家是国,护的亦是百姓啊,不然我们打着还有什么意义?”
“……吾等,不辱使命!”一纵队的人齐齐喊道。时间紧迫,他们连说话都是匆匆的……
“等等。”韩忝叫住了他们,缓缓地吐出令人心暖的句子:“他们要活着离开,你们……要活着回来。”
……
“将军!顶不住了。”
“将军,我方不足十人……”
“将军,他们从侧翼迂回……”
……
尉迟绞羽听着令他头疼的声音,沉闷而冷静地说道:“合力打开缺口,退!”
“是。”剩下几个士兵朝着他指挥的地方强行攻破,打开缺口。
此时的他们,就像不要命的野兽一般,摒弃所有私念。为开战时的唯一信仰,为亲人战友的死复仇!
仅此而已。
“快快,补上缺口!”敌方将领焦急地喊道,汗水滴落在地。
“把身上没用的东西卸下来。”尉迟绞羽冷静地看着大军,不慌不忙。
士兵很听话,没用丝毫怀疑。
“倘若我们退不出去,怕么?”
“怕。”士兵们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尉迟绞羽苦苦地笑着,是啊,谁不怕死?
“真好,本将军也不怕你们嘲笑,本将军现在……怕得要死。”
“……”士兵们猛地回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怕又怎样?我们照样没有退。”尉迟绞羽一个闪身,狼狈地躲开攻击,“就凭这个,我们便是最勇敢的。”
“您说得对。”士兵看着他所崇拜的战神,此刻的将军比任何时候都要威严和亲切。
他,也是人。
他,也怕死。
“冲!”尉迟绞羽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几道普通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他们唯一的信念,只有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