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
梁启超曾批评“旧史官纪事实而无目的”,独推重《史记》的“怀抱深远之目的”。而司马迁作《史记》的目的,就是表现其理想、是非与褒贬。他虽守着孔子“述而不作”的信条,自称“述故事,整齐其列传,非所谓作”,但在史料的选择、编排上颇费苦心,故能成一家之言。这可以在《史记》中的《李将军列传》中得到全面体现。 茅坤曾云:“(李广)乃最名将,而最无功”,然而在《史记》中,他却独受重视。 《卫将军骠骑列传》记录了“其(卫青)裨将校尉已为将者十四人”,而独“为裨将者曰李广,自有传”。程不识与李广经历及地位均相当,但程不识只附于《李传》中简单提及其生平,与李广单独立传有天壤之别。 《史记》所载历代良将大都在篇题中直书其名,即使传主曾被封侯拜官,而以封号爵位为篇名,也在传文开首直呼姓名。李广官不过前将军,而得传名《李将军列传》,且在传首被司马迁称为“李将军广者”,可见作者对其敬重有加。 李广与卫青都与匈奴作战,李广作为裨将,其传在《匈奴列传》之前,而卫青作为大将,其传反在《匈奴列传》之后,可见司马迁对两者的褒贬。 司马迁对李广如此青睐,有几层原因。究其最表层原因,或说司马迁能够也已经通过文字传达的,是他写作《史记》列传的总意旨。 司马迁自称他的这部著作要“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其对人生的理解(天人之际)又在社会总结(古今之变)之先。并说要为“扶义倜傥,不令己失时,立功名于天下”的人立传,可见《史记》是以人物为本位的,强调个人主观能动性,推崇人格美。《太史公自序》作《史记》篇目提要中云:“勇于当敌,仁爱士卒,号令不烦,师徒向之,作《李将军列传》第四十九。”这指明了司马迁为李广作传是因其仁、勇的为人,这与“直曲塞,广河南,破祁连,通西国,靡北胡,作《卫将军骠骑列传》第五十一”的徒为其战功大不相同。 司马迁曾在《报任少卿书》中表明他所推崇的人格美:“修身者,智之府也;爱施者,仁之端也;取与者,义之符也;耻辱者,勇之决也;立名者,行之极也。士有此五者,然后可以讬于世,列于君子之林矣。”李广作为武将,“善射”且“专以射为戏,竟死”,并依靠善射屡屡解困克敌,全赖“修身”之功;治军既宽缓不苟,又廉洁奉公,“得赏赐皆分麾下,饮食与士共之”,颇得“爱施之仁”、“取予之义”;杀霸陵尉,宁死不愿复对刀笔吏,有耻辱心,故有以寡陷众而不乱之“勇”;文帝为之哀,公孙昆邪为之泣,单于素闻其贤,“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立名于天下久矣。李广身兼五善,正是司马迁心中的理想人格,难怪传末一连串赞词,无一字涉及其它。司马迁写《卫将军骠骑列传》,是因为卫青、霍去病的军功,而对于他们的为人,司马迁认为足可列入《佞幸列传》,只配列于《李传》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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