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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野仙踪·第二十九回 返虞城痛惜亲骨肉 回怀庆欣遇旧知交

时间:2023-02-28来源:网友提供 作者:李百川 点击:
绿野仙踪(全文在线阅读) > 第二十九回 返虞城痛惜亲骨肉 回怀庆欣遇旧知交

  词曰:
  
  枝上流鸳和泪闻,新啼痕间旧啼痕。一春鱼雁无消息,千里关山

  劳梦魂。无聊赖,对芳樽,安排肠断耐黄昏。片言惊报天涯外,喜得恩公已到门!

  右调《鹧鹕天》

  且说林桂芳将各项交代清楚,择了吉日起身。朱文炜欢欢喜喜,跟了赴任。一入了河南地界,便向林岱商议,言:“怀庆在省城西北,归德在省城正南,相去各三百余里;兄弟意见,想要分头回家看望,不知哥哥以为何如?”林岱道:“论起来最属便当。但老弟一路同来上任,又是家父大喜事,今半路别去,着家父岂不怪你重家乡、薄友谊么?况家父还要先到省城,才赴新任,家眷也无人照管;不如我与老弟先同家眷到怀庆,俟家父上任后,我同老弟去虞城县如何?如令兄若有不端的举动,也不在刻下这见日。”朱文炜听了,不好过于执滞,只得同去怀庆,耐心等候。过了几天,林桂芳到任,诸事俱毕,林岱、文炜陈说要回虞城县探家。桂芳道:“这是情理上应该速去的。今日天气尚早,着他今日起身,你与他带上一千两银子,着两个家人,四个兵,送他去,安顿住,教他来与我办事,守着老婆学不出人来。”林岱道:“孩儿也要同去走遭,往返个过八九天,即回。若他令兄有可恶处,也好与朱兄弟做个帮手。”桂芳连连点头道:“着!着!若那狗娘养的把朱相公的女人嫁了别人,你可拿我的名帖,亲到虞城县衙门,将这奴才的万恶,详细和知县说知,务必拿他去夹三夹棍,追问下落并田产银钱;若是被文魁家两口子害了性命,就着他两口子抵偿。若县官不认真办理,你和他说,我就叙明前后情由,连他也参奏了;他不要看得我们武官太无能!你就同他去罢。他家中若有耽延,你可先回。”林岱告知文炜,文炜大喜,亲到桂芳前千恩万谢。严氏又着林岱暗中带了五百两,到虞城县送文炜。

  两人同段诚跟随了家人、兵丁,一路骑马行来。过了归德,一直向虞城急趋;远远的看见柏叶村,把一个文炜急得恨不一步飞去。及至见了自己的家门,心上又乱跳起来。到门前下了马,让林岱先人去,自己后随。刚走入大门,只见二门内出来个人,问道:“是那里来的?”又看文炜、段诚两人,大惊道:“原来二相公、段大哥都还在么?”文炜认得是本村谢监生家家人,问道:“你来我家做什么?”那人笑道:“两月前,这房子还是二相公家的,如今令兄卖与我们主人了。”文炜惊道:“搬到那里去了?”那人道:“搬到大井巷吴饼铺对门儿。”文炜也顾不得让林岱先行,自己大一步小一步的乱奔。街上有许多熟识问他,他总是飞走;走到吴饼铺对门房外,往内一看,见李必寿家女人在院中洗衣服。走入院中,李必寿出来,见文炜同段诚,又跟着许多人并马匹,把眼到直瞪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文炜忙问道:“家眷都在何处?大相公在那里?为何止是你夫妻两个在此?”李必寿见问,方才上前叩头,说道:“大相公数日前带了三百多银子出门去,说要往四川寻找二相公。小人说昨年大相公回家,说二相公和段诚在川江中有不好的话,怎么又去找寻?大相公说‘放屁!你少胡说!’与小人留下十两银子,家眷话容小人再禀。相公且同众位客人到上房中坐。”说罢,眼里有些要堕泪光景。文炜心绪如焚,连忙同林岱到上房,见地下止有一张桌子,放着酒壶一把,几件盘碗之类;还有三四把破椅子,此外二无所有。忙问必寿道:“你快说家眷话!”必寿道:“还求相公恕小人无罪人,小人才敢直说。”段诚大喝道:“你只要句句说实话就是了,有什么恕罪不恕罪哩!”必寿道:“大相公回家后,一入门便大哭说:‘老主人病故,二相公同段诚在川江遭风波,主仆俱死。’文炜道:“想是你二主母认为真话,嫁人去了么?”必寿道:“并未嫁人。大相公屡次着大主母劝二主母改嫁,二主母誓死不从。后来大相公将本村地上尽情出卖与本村谢监生,价银二百二十两,从四川带来大约有二千两,家中所有器物都卖了,小人不知数目;听得小人老婆常说,有个要去山东住的意思。三月初八九前后,在张四胖子家赌钱,输与山东青州府乔武举现银六百七十两。到十一日午后,大相公又去玩钱,吩咐小人今晚有人来抢亲,你可专在门上等候,不必害怕,不可阻挡,小人也不解是何原故;到三更时候,乔武举带了五六十人,竟来抢亲。”文炜听了,浑身乱抖起来。段诚忙问道:“抢去了没有?到底要抢谁?这话说的有许多含糊露空处。”李必寿不由得悲噎起来。林岱道:“你且不必悲伤,只管快快的直说!”必寿又道:“不想乔武举是个大盗,一入门先将小人捆绑,次将家中银钱器物洗刷一空,小人彼时在昏愦之际,曾看见将顶轿子抬出去;到次日天明,大主母、二主母俱不见了,想是俱被贼人抢去。”文炜听到此处,一脚跌翻在地下,不省人事。林岱同众人搀扶叫唤,好半晌方才口过气来,喉咙中硬咽作声。林岱道:“不怕了!”转刻文炜放声大哭起来,林岱在旁劝解。段诚向李必寿道:“怎么我家女人也不见?”必寿道:“也是那日晚上不知去向。”段诚听了,发须倒竖,大怒道:“别人都被抢去,止你家两口子都在!”手起一拳,将李必寿打的鼻口流血,赶上去又是几脚。众兵丁拉开。段诚大叫道:“二相公不必哭了!眼见得他与大相公那肏娘贼通同作弊,将二主母叫人家抢去,两口子卖了房产地土,带上银子,远奔他乡,却又虚张声势,说是强盗劫夺,防备我们后患;不知与了这卖主奴才多少银子,替肏娘贼支吾!只将他夫妻两个带回衙门中,严刑追问,不怕他不说出实情!”李必寿家老婆跑来,在窗外大嚷道:“我男人句句都是实话,怎么倒打起来了?”段诚道:“我还要打你这大蛋淫妇奴才!为什么不抢着你去?”说罢,扑出去就打。林岱道:“段总管不必动手,听我说。这样一件大盗案,岂是地方上人没见闻的?只用将邻里人等请几个来一问,真假自然明白。”李必寿道:“这位爷说的是,我此刻就去请来。”段诚道:“你顺便逃走了罢?我同你去!”两人一齐出门。不多时,倒领来一百余人。原来人都知道文炜死在川江,今日听见回来,又是一件奇事,因此就有此许多人。林岱拉了文炜到院中,众人有大半认得文炜的,各举手慰劳;文炜向众人一揖,然后问道:“敢问寒家何以一败至此?恳求详告!”众人道:“令兄输与姓乔的六百多银子,这是合村人都知道的;后来令兄到袁鬼厮店中,与姓乔的说话,将六百银又拿回家去,这也有人见过的;不知怎么到三月十一日夜半,被贼抢劫一空;第二日早间,亲眼还看见李必寿在庭柱上绑着,我们大家才解放了他。令兄气极,一头碰在门上,几乎碰死;又知道没了三个妇人,乔武举也不知去向。令兄现有呈状在本县,告他明火劫财,抢去内眷,刻下现在严拿;令兄数日前还在这里,近日不知那里去了。但他屡次向我们说二相公同段大哥死在川江,怎么又回来了?”林岱将文炜在四川并自己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了,无不唾骂;都说朱文魁是人中猪狗,天报的甚速!只是可惜把二相公夫人并段大嫂也陪垫在里头。今日我们才明白这小厮的为人。眼见得那日早间,亲去寻姓乔的说话,又听得同吃了饭,那就是卖二相公的夫人去了,若不是这话,已经输了的六百多银子,姓乔的为什么教他拿回?抢亲是怕二相公夫人不肯嫁,两人必是商量明白的。这小厮只图内里清净,不相(想)反中了乔贼的绝户计!段诚道:“拿回这六百银子话,李必寿这天打雷诛的狗男女,他适才就没说到;是抢亲的话,他说大相公和他说过。”众人问李必寿道:“果然和你说过么?”李必寿道:“拿回六百银子,我实实未见;说十一日晚上有人来抢亲,你不必阻挡,也不必害怕,这话是实实有的。我有什么天打雷诛、欺主人处?”众人俱拍手大笑,道:“何如疑他是商量通的?果然就是!真是猪狗虎狼不吃的东西,只是杀害的二相公太苦了!”段诚又说起老主人在任患病,他暗中和医生商通,用极狼虎的药,将老主人毒死,要全得家业!众人道:“二相公不必苦恼了,他将令尊还下此毒手,何况于你?”又有几个道:“这小厮十数天不见,必是和乔贼一路去了,却报官告状,虚弄声势,害邻里,害捕役。要知道抢亲的话,就是他烦人搬取家眷的鬼计。”又有几个道:“我们留心看他,情急得了不得,搬家眷和乔贼一路去,不象之至!看来是个招神引鬼,吃大亏苦了。”文炜又放声大哭,众人无不慨叹。林岱劝道:“适才众位的议论,一点不错,万事都是命定,你二十多岁人,怕没个好姻缘配你?至于家财,你我当汉子的越发不必计较。你昔日成就了我的夫妻,又因我拆散了你的夫妻,此地还有什么留恋处?同回怀庆,再做良谋为第一。”文炜痛哭道:“我如今死又不忍,生亦无趣,有家弄成无家,也只得回怀庆苟延。”段诚道:“两个主母被贼抢去。”林岱道:“想必你的女人也生得不错。”众人都大笑起来。林岱道:“今日日已沉西,我们就在此买点东西吃,住上一夜;兵丁马匹着寻个店房安歇,定于明早起身。”段诚道:“林大爷所见甚是,我还要着实审问李必寿情由。”众人也都陆续散了。晚间吃罢饭,文炜同段诚,又将李必寿夫妻细细的讯问了一番。次日,方才起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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